曼殊没有再遇到晨風的转世。人的灵魂的确是重复利用的。但是这个世界把灵魂数据清洗还原过,再投入轮回。再遇到晨風的原始数据,难道就是晨風重新出现了吗?不,太多细节无法重来。而这些细节恰好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原因。
她只能在没有晨風的日子里继续自己的人生。
这样做的不只曼殊一个。
有一个郡国悄悄消失了,宫里被困的某个宫女,得到机会出宫。她在宫里时深深爱着一个人,就好像那个人是她生命的支柱一样。出宫之后,很自然的发现那个人有了自己的人生,她也没有太伤心,只不过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有时候,固执只是因为无从选择。
很高兴曼殊给了所有人一个能自由选择的新世界。
她自己也要继续前行。(。)
第二十八章(求推荐)()
丹楹此时顾不得什么瓜旋果汁冰碗的吃食了,连种种香脂染料、水晶珊瑚,都不是她的目标。
她从贵微大街的末梢穿出去,连拐两条巷陌,市声渐渐远了,苍老砖墙把那些喧哗都隔开。她与她的丫头荷儿,一下子到了偏僻的巷落中。
“真的会在这儿啊”丹楹有diǎn胆怯的问荷儿。
“肯定啦我给将军府的小情好多贿赂哦她家小姐新置的那支香,就是在这里买到的”荷儿笃定道。
又走了百余步,偏僻的巷落也快到头了,拐过一丛肥美的桑林,眼前一亮,但见个四檐翘起的神气小房子,门前一块木匾,两行小字:“愿我满堂乐,添君一段香”。
“应该就是这里吧”荷儿上前敲了敲门,一时无人应答。那门原是半掩着,丹楹大胆进去,看见四壁都是琉璃格,每格里供了一种香品,颜色形状各异,都鲜明有趣。
丹楹忍不住伸手推,那些琉璃格却一扇也打不开。但听个温柔微沙的嗓子道:“客人小店诸香,不能试闻的。”
丹楹这才店堂后走出了位青衣女子,眉如烟、发如云,整个人都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气韵,仿佛一段无心流落于此的云烟,吹口气就会消散。
丹楹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店主”
“我们是客人”荷儿缓过神来,双手叉腰,“不试闻,怎么买啊”
“只能选一次。”青衣女子含笑道,“小姐看中哪个,妾身取出来,小姐品鉴它的气息,喜欢呢,便带走,不喜欢,便留下,只当鄙号与贵客无缘。”
荷儿叫起来:“怎么有这种事你”丹楹摇头止了她,指着店角道:“就是那个吧。”
那里有两只水晶瓶子,依在一处,一只里头装着粉红粉末,瓶颈上贴着枚蛾眉形细签子,标着“好姐姐”,另一只里头装着浅青粉末,名为“女冠子”。
青衣女子顺着她手指看去,diǎn了diǎn头,问:“哪一只”
“好姐姐。”丹楹低dgdiǎn s〃an2p 0 2p 0〃》s
声道。
正如青衣女子所料。她便取了那只瓶子给丹楹,报了很高的价格。荷儿催小姐打开闻闻,看配得上这价格不丹楹却握紧瓶子,生怕被人抢去似的,摇头道:“必定是好的,不用试了。”珍惜的抱着离去。
她要在今晚,准备赴那场约会时,换上盛装后,才把香瓶打开,不忍在那之前走漏一diǎn香氛。
“小姐,你一定能胜出。”荷儿晓得小姐心事,体贴道,“只有你才配得上汤公子。”
丹楹红生双颊:“不要胡说我我只想见见他,能说上一句话也好。为了这个身败名裂也愿意。”
“大家都去的,怎么会身败名裂”荷儿安慰丹楹,“一定不会有事”
月光如水般洒下来。今夜青龙坊,花影憧憧,风的脚步落下时,都格外神秘,像怕惊破了虫儿的私语。
香铺子里,青衣女子以指尖拈起一diǎn月光,打开“女冠子”的瓶子,将月光凑到瓶口,香粉“嗤”的diǎn燃,烟呈淡白色,烈烈如深秋的剑气,在室中缭绕一圈,便往窗外去。
它是追“好姐姐”的香氛而去。
丹楹家明明住在敦朴坊,女冠子的剑香却一直追至青龙坊旁边的汤家别苑。
青衣女子正跟着,却有一人拦住了她。
月色下,此人负手而立,相貌华美,眼波带diǎn忧郁,那忧郁却叫他更迷人。
“汤公子”青衣女子停下脚步,“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绝色公子,正是汤家盛名远播的独子,汤致之。他笑了笑:“阁下远道而来,小生当然要专候。”
言下有深意。
青衣女子却像什么都听不懂似的,只管客气道:“妾身怎敢劳顿公子”
汤致之只好说得更明白一diǎn:“夫人不凡,怎么想到专门来本城开个小铺子”
青衣女子眼眸里,泛出真正的伤凉:“我以前在另一个地方定居。但是我的爱人死了。”
汤致之悚然动容:“怎么会的”
青衣女子垂下眼睫:“他只是寿命不长。”深深低回。这份失落本无法挽回,故此要哀悼都无从着力,尤其令人怅惋。
汤致之长长叹息,似乎被青衣女子的遭遇而勾动心事,一时立着无言,夜风吹起他的衣袖,他仿佛已经痴了。
琴音,顺着风,从别苑中流出。
青衣女子目光流动。
“哦,那只是小婢在待客。”汤致之淡淡道,似乎才想起来,“对了,有些自诩得道的高人,游历四方,好管闲事,一心推行他们的所谓正道,肆无忌惮干扰别人的生活,您不会罢”
青衣女子骇然:“妾身怎会如此无聊”
汤致之似乎是满意了。别苑中,又有瑟的声音,大概有几十张,都追着琴音响起,鼓瑟者水平参差不齐,音乐一时杂嘈不堪。
原来,这是汤致之约了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来他家别苑私会。所有女孩子,一律不准露出相貌、发出声音。于是她们就只好在衣裳、首饰、甚至薰香上下功夫,不惜一掷千金。那一晚,在汤家别苑,集中了全城珠宝纺织香染业的精华。
那么,汤公子真是凭她们的穿戴与香味来决定娶谁吗
她们到了别苑后,有个丫头来迎接,给她们一人分了一把瑟。说,公子想挑一个琴瑟相和的伴侣。
然后丫头就退下了。不久,帘后有琴音响起。所有的女孩子都竭尽全力想跟上琴音,证明自己是配得上汤公子的人。
所有女孩子都以为帘后弹琴的人是汤公子。可是这时候,他正在别苑外与浮烟短兵相接。
那么,弹琴的人是谁
青衣女子神色动了动。汤致之问:“还未请教夫人高姓大名。”
青衣女子有刹那间的恍惚:“聚散何足道,得失浮世烟。妾身贱名浮烟恐怕有两瑟要胜出呢,公子如何取舍”
这时候,已经有几张瑟自惭形秽,安静了下去,其他的仍然顽强的追逐着琴音。这其中,会有两瑟胜出吗汤致之眼光闪了闪,沉吟未答。浮烟敛袂行礼道:“如果您改主意了”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却把一件东西悄悄塞到了他手里。
青龙坊闻名遐迩的汤公子,终于允了一家的婚事那是丹家的小姐。顿时引得人人羡慕。
可还有位小姐,虞将军府的虞舒,留书出走了。那虞舒早就倾心汤公子,号称非汤公子不嫁的,留书中却不涉汤公子一字,只说自己要出海寻仙芝去。
丹家汤家问名、纳采,热热闹闹。虞府失了女儿,没处可寻,呜呜咽咽去庙里求签问卜。那庙门口的小和尚,简直都没心情接待他们,溜到庙门,伸长脖子想看汤公子聚媳妇的阵势,却有个青衣的人影挡在了他面前:“小师傅,我拜佛。”
“哦那边有卖香那边有捐功德捐灯油的”小和尚熟门熟路指diǎn给她。
“不必。”浮烟道,“我自己带了香。你们这庙供的都有哪些佛菩萨、罗汉、及诸天龙鬼神各供在什么方位”
香都自己带,一个子儿都不肯花,还问得这么专业这是参拜的还是考试来的小和尚悲愤了,好不容易把几个殿、上百位神佛都指给这位施主,虞夫人又拉住了他:“我刚求的签,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小和尚只好又帮她找签。
浮烟diǎn燃了她带的香。
这香烟袅袅散开,整座庙宇,忽然就静了。仿佛无量不可说不可说之清静韶华,绵绵铺开,红尘皆远,唯有莲花初绽。
虞夫人本来在悲泣:“签丢了,难道是大凶之兆我的舒儿莫非回不来了”
香烟燃起,她都一时忘了哭泣。
直到佛香渐渐散去,她低头,看到签文,就躺在她的足前。拾起来,上写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那个弹琴的夜晚,汤公子选了丹楹做自己的妻子。
那一晚呵所有的女孩子,齐聚一苑中,虽说是遵公子意思,都戴了面纱,有人故意“不慎让纱被风吹起”,总之都想争奇斗妍,盖过别人去,不料空费了心思,汤公子根本不露面,只提议琴瑟相和。
丹楹勉力跟到最后,也仅仅是勉强跟上而已,要论音律之轻松优美,她自己知道,是比不上虞舒的,没想到公子最后选了她。在作选择之前,他对所有女孩子道:“愿得诸卿一诺,不论结果如何,绝不怨怅在下,也不将过程外传。”丹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答应了。汤公子便邀请虞舒到帘后叙话。丹楹当时只当糟了。谁知汤公子从帘下出来,便宣布:选了她丹楹。
可是汤公子实在没有亲自去弹琴。代他弹琴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汤致之要选丹楹浮烟又送了汤公子什么东西
汤家二老不晓得这些暗流涌动,只知道儿子在别苑挑媳妇,是有diǎn荒唐的,很怕虞将军等人兴师问罪。但所有家长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前去别苑供人挑选,也很没脸面,便都吃下这个暗亏,不声张了。汤家二老放下心来,张罗着成亲。两家纳了采、选了吉日,烹牛宰羊的,就准备起婚宴来。
有个丫头在汤家后院里等人,闷闷的等了好久,蹲地上画了无数个圈圈,那人也没来。她就走出院门,倚在栏杆上透透气,脚跟一下一下踢着栏杆底,掐下了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够狠的。”有人叹道。
丫头抬头,满脸不悦:“掐朵花,又不是杀鸡杀鱼,狠什么”
这来的是浮烟。她手里抱着只盒子。有个老婆子陪着她,认得那丫头是汤公子身边的宠婢,名唤殷殷,好生娇纵的,连忙要替浮烟打圆场赔罪。浮烟已经自己笑着解释道:“鸡、鱼,是所谓活物。花、草,是所谓死物。妾身只当姑娘最该懂得爱惜死物呢毕竟物伤其类。”
殷殷的双眸中似要射出刀子来:“什么意思”
浮烟曼声道:“呵,只因姑娘天生丽质,看这花儿也美,管它会不会说话,理应爱惜才是。”
殷殷其实称不上很美,生得最多有些娇丽般了,难得是那眉眼之间,灵气四溢,竟叫人有些不敢逼视。
她盯着浮烟看了片刻,婆子在旁边都有些发颤了,浮烟只含笑相对。殷殷错开目光去,道:“大娘子说笑了。”
婆子松口气,领浮烟向前,忽听一声:“浮娘子留步”乃是汤致之亲自提着袍角大步赶来,让婆子先退下,他且问浮烟:“大娘子今何玉趾临舍下”
“正为公子大喜,小号也奉香品来给太太。”浮烟将手中盒子举了举。
“我成婚,大娘子有何打算呢”汤致之紧盯着问。
“恐怕届时不能到场道贺呢”浮烟若无其事道,“我得上山采香料,毕竟答应了人家就离开一段时间吧”朝汤致之眨眨眼。
汤致之目送她身影消失,回头,殷殷站在花下。栀子花肥绿的叶子把茂影投在她脸上,映得她双眸一发黑郁郁的。
“我会确认她的行踪。”汤致之道。
殷殷diǎn了diǎn头。
“累你久等了”汤致之趋近她,把她双手笼在自己怀里,“我快成亲了,诸事忙,一时抽不得身。”
殷殷又diǎn头。两只手,揣在他怀中良久,仍然冰冷。她慢慢要抽回来:“你休息罢。”
“等我成亲”汤致之夺着她的手,热切道,“很快了”
殷殷仰头望着他,郁郁灼灼的双眸里,渐有泪光泛起:“好。”
丹楹跟汤致之成亲那天,浮娘子没有露面。她的香铺关门了。汤致之去确认过,没有异状。
新人进了洞房,丹楹含羞带怯,心如鹿撞,看新婚夫婿,一身红衣,戴着攒珠吉冠,更显得风华照人。
她没发现,在暗影里,有一双发光的眼睛,悄悄的、悄悄的靠近
忽有一阵风过,微凉的,如女子的叹息。是浮烟么反正不可能是妖魔。
自从天人与妖魔定契,灵州是真的没妖魔了。
就算浮烟,也绝对不是妖魔。有天人留下的照妖鉴为证当然也没有人真的拿照妖鉴去照浮烟。但是哪怕他们去照了,也是肯定的。浮烟真的不是妖魔。
可是汤致之听到那叹息声,就猛然僵硬。
丹楹不敢发声询问,但眼神透出了她的惊疑。
汤致之扶着额头,静了静,道:“我酒醉得厉害了,吃不消。”
他就这么告了罪,到外间睡去了。暗影里的眼睛恨恨闭了闭,退去。一夜无话。
这一日天明,新人起来,彼此梳妆换衣裳,拜见尊长、见亲戚,忙得很。丹楹温柔周全,还记得跟公子身边的丫头道声辛苦。
那丫头名叫殷殷,好生灵巧,应声答道:“少夫人从此往后才辛苦了。”
丹楹又把头低了下去,红晕一直烧到耳根。到晚上,汤致之再次进了新房,正要同丹楹叙话,猛听“叮当”一声,有只酒杯忽然落到地上。
汤致之从新床上跳起来,到外间一看,殷殷正抬起酒杯。汤致之紧声问:“这只杯子谁放在这里的”
“没注意。”
“怎么会掉下去的”汤致之再问。
“不晓得但愿不会打扰公子与少夫人的吉时罢”殷殷凝视汤致之。
目光是在催促。不用落于言词。他们两个约好的,尽在不言中。
汤致之退了一步。他怕是浮娘子来捣蛋或者,更糟糕,他想起那句:“如果您改主意了”
他回房,手捏着衣裳的一角。丹楹的脸色也很苍白。她感染了他的恐慌,却不知该害怕什么,于是便自己胡想着:莫不是虞舒死了,鬼回来作祟
她实在不觉得比起虞舒来,自己更有资格作汤公子的妻室。虞舒也是这样觉得吧莫非到底怨怅了,所以要回来复仇
汤致之握着丹楹的手,问:“怎么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
丹楹望着汤致之。他的身体不太好,她听说,自从有个丫头病死,他受了惊,一直体质虚弱。那丫头美丽非常,因爱穿红的,得名“红衣”,又聪颖解语,汤夫人喜欢极了,特意遣她在儿子身边伺候,不料红衣痴心妄想,要同公子结发定盟,夫人自然不许,红衣便一病不起。她死不要紧,连累公子也病了。
殷殷是后来买的小丫头,本来生得不出挑,且也常年病恹恹的,偏生病中的汤公子一见便欢喜,抬举她在身边,渐渐把红衣忘了,病势也好转过来。汤夫人连称侥幸,从此宠爱殷殷。
这事,丹楹在娘家便模模糊糊听说过一diǎn,毕竟不是很详细,倒是过门之后,无意之中听到两个仆人嚼舌根说:殷殷原不好看,贴身服侍公子这几年来,举止动静,渐也变得像红衣般灵秀妖娆起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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