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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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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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的白狐一案,到底怎么回事?原来白狐的确是喜欢何子宜、跟着何子宜的。然而何子宜并不喜欢它。真正喜欢它的,是郑德夫。

    它把种种术法教给何子宜。何子宜像曼殊一样聪敏,懂得去掉其中妖气的成份,而只取单一灵力的部分使用。他入赘相府之后,想杀了白狐。

    他以为自己已经学尽了白狐的术法,设下陷阱,想抓住白狐,杀了它,作为自己除妖的功绩。然而白狐还留有一手,就像猫教老虎各种本事,最后留了爬树的这一手,当老虎想来抓猫的时候,猫就可以爬到树顶去躲避。

    白狐不但躲避,它还反击了。何子宜受了重伤。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对付不了妖魔的。于是他向正道人士们作了坦白,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是仍然要杀了妖魔。

    从始自终,何子宜不是坏人。他或许利欲熏心、或许始乱终弃,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他分得很清。他不能永远跟妖魔纠缠在一起。关键时刻,他个人荣誉与性命可以不论,却不能任由妖魔摆布。

    州府设了一个会议,同时邀请何子宜与郑德夫列席,其实是想诱捕白狐。(。)

第三十五章() 
那一场会议,开了三天三夜。

    那一场“会议”的会场,辗转数千里。

    白狐逃了那么久、那么远,终于还是被擒杀。那是一个雨夜。何子宜也是死在那一夜。那算是很厉害的一只妖魔了。郑德夫有时候也想,这么厉害的妖魔,如果一心想为祸人间,什么事办不到?她偏偏爱上一个男人。

    郑德夫偷袭她的时候,虽然没有真的得手,到底重创了她。州府会议赌她不甘心,一定想伺机报复。关键就是要找到一个人,说得她相信,报复的好时机真的到了,她就抵抗不住这种诱惑,一定前来取仇人首级,以至于踏入陷阱。

    郑德夫深爱她,她一直都知道。被何子宜所伤后,她反击何子宜,逃开何子宜身边,的确是蒙郑德夫收留。郑德夫虽然深爱白狐,也无法拒绝州府会议秉着大道的要求。他对白狐说的报仇机会,白狐也果然无法拒绝。

    一切似乎如此顺理成章。白狐去截杀何子宜,反而落入陷阱。州府的好手追杀白狐,没有何、郑两人什么事了。何子宜露面诱何子宜入陷阱之后,就退到后面。郑德夫一并退却。大家以为他们的戏份完了。谁知郑德夫暴起挟持何子宜。原来白狐狡猾,在郑德夫身上下了妖咒,要他挟持何子宜。

    州府诸人浑然不觉,大失主动,以至于拖到三天三夜这么久,才把白狐给杀了。而何子宜也终不能幸免。唯郑德夫生还,且解脱了妖咒。州府很失面子,另编了一套说辞。郑德夫配合了这个故事。并借此契机,真正打入州府内部,又藉其他功绩,终于升至太傅。

    ——州府的人是这么相信的。

    那之后,郑德夫整日贴身穿一件汗衫,是白狐在去截杀何子宜之前,缝给他的。

    白狐在缝制此物时。曾感慨的问他:“你倒是真爱我的。”

    郑德夫唯唯喏喏。

    白狐又道:“奇也奇哉。我对你是没有施过媚术的。”

    郑德夫道:“天地设计,原比术法更神奇。”他没有中媚术,是天要他爱上白狐。死心踏地。

    白狐嗟叹道:“我对何子宜是施过媚术的。”因太在乎这个人,一定要抓在手心里,使尽百宝也在所不惜。所以她才相信他绝不会伤她。不止男女之情的盲目信任。还有术法在其中保证呢!

    何子宜却突然破了媚术的禁制,对白狐反面相向。

    郑德夫劝白狐道:“利益所致。诱惑力怕比术法都大。”杀白狐。何子宜可得权位。

    白狐嗤笑:“你不懂。若非被好事者所破,我的媚术岂是何郎能抵抗?”

    是州府的人先发现何子宜中了妖术,于是把媚术破解,再唆使何子宜杀白狐。白狐之恨,不在何子宜身上,而在州府这些人身上。她赴约,倒不是为杀何子宜,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杀州府这些人的。

    临走前。她把这件汗衫缝好,给了郑德夫。郑德夫深深感谢。她避而不受他谢:“我是坏人。”

    “是啊。”郑德夫笑,“坏狐,坏妖,祸水。”

    可是他喜欢,你奈之何?

    事以至此,老实人郑德夫倒忽然活泼起来。

    白狐也无奈的笑了,向郑德夫深深一拜,道:“善后拜托了。”

    郑德夫道:“应该的。”

    白狐道:“对不住,累你撒谎。”

    郑德夫道:“不是撒谎。我确实受你蛊惑,身不由己。”

    白狐笑起来,然后赴那死约。对那些州府的人,杀得一个是一个、杀得一双是一双。郑德夫则挟持了何子宜,把州府的人放在他心上的清心咒破开。媚术又发挥了作用。白狐放在他心中的媚术,还不能根除,只能压制。郑德夫把大石挪开,媚芽又活泼泼生长。何子宜不能抑制,前往与白狐同生共死。白狐临死前得情郎回身边,心满意足。州府的人最终尽诛这两人,回过头来检测郑德夫身心状况。他们事先没有察觉郑德夫受白狐的妖术禁制,故此生疑,怀疑郑德夫是主动协助白狐得回何子宜,而非受妖术控制。

    郑德夫的确是因为痴爱,才愿意帮白狐的忙,并非因为术法。但他打心眼里相信,这痴爱就像病菌、就像术法一样,是外力,是不可抗力,不是他自己能够左右。于是他通过了测谎。州府的人相信了他挟持何子宜,是他个人意志之外的“不可抗力”,也就是妖术。

    事先没有看出郑德夫被施了“妖术”,是州府的人的责任。两个人引咎辞职,之后才有晨風这样年轻升了少将的机会。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郑德夫穿了那件汗衫。那汗衫是把他的生命也缝在了里面。他拆线时,她会回来,宛如生前,与他相伴。但是线尽时,他会死。

    现在线已将尽。

    他不惜生命也愿意多与她朝夕相伴。

    现在他就用生命来告诉曼殊真相。

    可惜这真相与曼殊怀疑的州府与妖魔勾结,毫无联系。

    而郑德夫一死,曼殊还要费尽口舌与州府去报丧、去解释、想办法摘清自己。累得她!

    在最后两毫米线头前,曼殊拼命按住他的手:“喂喂,别死!”

    “不死,难道给你省麻烦不成?”郑德夫冲她挤挤眼,居然顶俏皮。

    曼殊哭笑不得。

    “有你善后,我就放心了。”郑德夫又道。

    唉呀,他已早无生意,但是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死,只怕累了一生清名。他唯有这名誉还放不下。有了曼殊在,他放心的交给曼殊去头疼了。

    “不要这么信任我吧!”曼殊哀告,按住不让他拆线。

    “好容易等到你这个靠得住的。”郑德夫非要拆了最后的线。

    “我就说你是****熏心。死狐狸诱杀活太傅!”曼殊狰狞呲牙威胁他。

    “你不会。”郑德夫笃定道,“你也是妖魔。毁坏妖魔名声,对你没好处。”

    这是真的。曼殊竟然无辞反驳。

    晨風向曼殊使了个眼色。曼殊怔怔放手。

    郑德夫却没有拆线,只对曼殊道:“如果可以,还劳烦你去找一个人。”

    “谁?”

    “你或许认得出来。她妈妈用血咒封了她的妖力。但她是妖魔与人类的孩子。”

    “白狐与何子宜生了孩子?!”

    “除了我,世上再没第二个人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了。但我也不知这孩子是死是活。她去赴死约之前,亲手把孩子安置,才回来我处的。她交给我一个哑谜,说在汗衫最后的线头里。”郑德夫道。

    “……”那他岂不是非死不可,曼殊才能得到这个谜?

    郑德夫欢欣的拆了最后的线,一团白光彻底包围了他。曼殊与晨風都没有看见白光里发生了什么。

    白光消失之后,他们看见了郑德夫的尸身。“噫!”晨風发出惊叹。曼殊也道:“他脸上这表情是什么?极乐么?”

    晨風不便置评。

    曼殊评价白狐:“坏胚子。祸水。”

    “可是他愿意。”晨風道,并拣起地上的布头。

    布头上现在显露出字迹,是妖语。曼殊看到上面是一个地名、一个人名。白狐把遗孤女托给了此地此人。

    此人是谁?信得过?那遗孤的狐女现在如何了?曼殊要赶去解这个谜团,势必不能让州府的人插手。不让州府的人插手,势必不能交出布头。不交出布头,势必不能解释郑德夫的死因。不能解释死因,势必要帮他再编造一个死因。

    “唷!赶鸭子上架。”曼殊感叹。

    晨風在旁边,无条件提供支持。

    于是黄河又一次泛滥了。

    因有泛滥区来抵抗冲击,百姓家业无一受损。只有恰在泛滥区中考察的郑太傅、悉家主双双失踪。州府寻查良久,终于找回悉家主,她受伤很重。

    曼殊不完全是假装的。她引发大洪水,确实用了太多的妖力。

    至于郑太傅,那是找不到了。

    曼殊毁尸灭迹。

    “为何以郑太傅与悉家主之能,不能妥善躲避洪水,受此重灾?”州府的人问。

    “水来得突然。”曼殊道。

    这是肯定的!然而这并不是全部答案。州府的人眼里存着疑问。

    “而郑太傅找到了踏傒的故乡。”曼殊又道。

    州府的人全都动容:“踏傒?”“他们的故乡?!”“什么样子?”“大否?”“还有踏傒生存吗?”无数的问题抛出来。

    曼殊一个个的回答。耸人听闻。故意制造新的注意热点。妥善转移这帮子人的注意力。最后她说,有不明物体在那巢中祸害踏傒,郑德夫正插手时,洪峰忽至,故他们难以脱逃。

    “呦!”“郑太傅一直是热心人。”“竟遭此灾。”州府的人都信了。

    “那祸害踏傒的是谁?”“可是妖物?”越猜越像。

    “希望从水州调来支援,下水能找到线索。”——找不到的。就当是都被冲走了吧。死无对证。

    “太傅大限本来就预见到将至,果然不免。”——终于漏出话来了。郑德夫早知要死在今朝,不然怎么这样爽快就带上了曼殊。他借她完此心愿。

    曼殊休养生息,晨風已先行出去,去找狐女。(。)

第三十四章() 
地州,上官家。这是一个可以跟苏家媲美的老牌世家。曼殊以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晨風一定可以带回什么来。可是他一去多日,终于什么都没带回来,除了一个故事。

    一个爱情故事。

    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这是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爱这个人。这是个俗套的爱情悲剧。

    故事从头说起。

    那一天云淡风清,上官府中种种奇花异草,感了初春的暖气,都舒展筋骨、放出异样的香来。时令原是还早,正经花卉也少有打了朵儿的,却独是这木叶草梗中的草木香,借了方柔和起来的风色,格外清越宜人。上官夫人便吩咐将冬日的棉帘子先撤了,厚锦屏风也且换上织锦挑纱的,叫屋里都透口气儿,取个新鲜意象,好迎接贵客。

    贵客便是陈浩南。

    上官府对陈浩南这样重视,是为了上官蕙。

    上官府里长房的独女,单名一个蕙字,即佩兰,多年生草本植物,叶丛生,狭长而尖,初夏开淡黄绿色花,气味很香,供观赏。,喻女子内心纯美,是个好名字。陈浩南是她不出五服的姨表亲,却二十来年没有见过,因为他那一支血脉败落,害得他很小起就仗剑出游了,先不过作些小孩子胡闹的勾当,后来因缘巧合不知怎么到了军旅里,且为皇家立下奇功,因此御前封为虎猛少将军,衣锦还乡。

    少年英雄,然而出身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猛然跨进这高门大院认祖归宗,想必会有些不自在吧。上官蕙身边的侍女白芷嘻嘻的和另一个侍女江离说笑:这种乡巴佬、少将军,长的该是什么恐怖样子?

    白芷,江离,都是香草,随着小姐这个“蕙”字而起的。白芷嘀嘀咕咕的说。江离只管笑,眉眼淡淡弯起来一点,唇角微翘,好像很感兴趣。又好像不太赞成。这个笑容你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绝对无害。

    像她这么狡猾胆小的女人,凡事当然只求无害。

    所以她连话都不太说的。话都留给小姐。让上官蕙轻摇螓首、微启芳唇,嗔道:“白芷无礼,以后不可再这样说人!”

    真是个淑女啊。上官小姐蕙,兰心蕙质知书达礼,美得像个仙子,别说男人,连旁边的丫头看着都觉得**。

    这时,外头传消息,老爷夫人叫小姐出来,见见表哥,白芷和江离一左一右服侍在旁边,见到了陈浩南。

    看见他那样青涩局促的样子。好像还是个孩子,坐在这么高贵的花厅中,那么样不安,好像随时准备撸一把鼻涕拔腿飞逃的样子……可是眉毛是那样浓的,像两把剑,干干净净扬出去。

    他的目光在江离轻扬的唇角上掠了过去,在白芷精灵活泛的葡萄大眼上掠了过去,定格在小姐的脸上,再也不能移开。

    在上官蕙的面前,他忽然觉得不能呼吸。忽然觉得他十几年的拼杀,也许都只是为了今天,能够鲜衣怒马的站在她面前,听她唤一声“南哥哥”。

    他能梦想到的所有音乐。都能在这一声中找到,因为他能梦想到的所有大家闺秀的美丽,也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他好像全身都融化了,卑贱得像烂泥一样瘫到地上去,心却那么快活、要飞到风里去呼啸!

    可是她呢?她守着女孩子的规矩,扶着两个丫鬟。垂着眼睛,将嫣红唇角微微翘起来一点点——她对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找不到归处。

    上官蕙见完礼,依然低垂着头,在丫头的扶侍下,轻婉退回屏风后去了。陈浩南的眼睛仍然忍不住一直追随着她、和她消失的方向。白芷滴溜溜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不说话,待到转过屏风后面,却向江离挤眉弄眼,“吃吃吃”笑起来,这轻笑声传出外面去,陈浩南顿觉手足无措,心里又痒又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上官夫人却极是闲定从容样,只管向屏风后头叱了一声,满面堆下笑来向陈浩南嘘寒问暖。上官老爷也是极慈祥样子,谈谈圣贤道理、说说京中风物、问问沙场经纬,陈浩南渐渐镇定下来,霞光已向晚,说不得灯烛荧煌,筵展金杯、席铺玉盏,接风洗尘好番扰嚷,这一天才算过去。

    那边深闺里,白芷忍不住向上官蕙道:“小姐,那陈家少爷好生无礼呢。小姐自然是生得好看,他怎么像是把魂丢了?”上官蕙当头便啐她一口:“休得胡说。”她却还要说下去:“就是嘛!都说美女英雄,这英雄看起来可呆了点,老爷和夫人倒好像挺喜欢他的。他可会成为咱们姑爷不?”

    这丫头可也太敢说了!上官蕙两腮滚滚的红云上来,斥道:“白芷!这种不规矩的话,可再不许说了!——你倒学学江离呢。”

    江离微微一笑,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规规矩矩的泡茶。白芷满肚子不服气把你乜了一眼,难免腹诽一把“这等木头人儿,倒要我学什么?”可总算是闭了嘴。

    呵,白芷只知道说什么“英雄美人”,却不知英雄看中了什么东西不妨无礼一点、倒能显出可爱呆气,美人却要表现含蓄韵致、遮掩了冰雪聪明,这才是天地正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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