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晨星在他后头扬声道,“谁蒸了大馒头请你呢?这么急着走。”
颜成回头笑道:“司铃妹妹,问题不在于外头有谁蒸馒头请我,而在于这里没人蒸馒头请我哪!”
晨星眨了眨眼睛:“我猜你也要下去?”
颜成“嗷”了一声:“要不同去?”
晨星瞟了瞟楚萩的若无其事的背影,甜甜一笑:“我去的话,怕太挤呢。”
楚萩状若未闻,已经招了几个天圣来,布置些任务,都是要在楚萩领导下在意畛中完成的。
看来她是不会下凡找沈颐去了。
晨星被打脸,还不好说得,只有翻个大大的白眼。颜成反正没有脸面可言,笑嘻嘻问楚萩道:“清玫天女,不下去呀?”
楚萩摇头。
颜成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什么不去呀?”
楚萩似笑非笑道:“留在这里,好等有人提出对水灵不利的议案时,我一个人投两票否决啊。”
颜成摸了摸鼻子。晨星拍手笑起来:“好!也臊了一鼻子灰!”
“啪”一把剑砸向曼殊的肩。
这一记要是砸实了,她当场得半身不遂!晨風唬一跳,忙要出手救她。
进入荭城以来,他本来都非常低调,藏得好好的,生怕被人发现曼殊这个小废柴有他这么个重量级的心驾,大是违反常理,会引发麻烦。但曼殊如今情况危急,他也不能不出手了。
幸亏曼殊的运动神经还过得去。
而那把剑根本没有附带任何内力,而且搁在鞘里并没有露锋芒。
曼殊下意识的往旁边猛烈一闪,剑擦着她的衣襟落了下去。晨風不用出手了。曼殊低头看看这剑,惊魂未定,再抬头看看是哪个凶手险些杀了她。
那些海船都大只,露出水面的部分至少有一层楼以上高,在锚地一艘艘排得好好的,随波浪悠悠起伏。
水上动荡,船只不能像车子停放时那么贴紧,免得一摇荡,就彼此磕上了。这些船,彼此拉开有数丈远,彼此之间很难混淆。
曼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把剑就是从旁边这艘船上落下来的!
她叉腰怒目那光秃秃、空荡荡、鬼影子都没有的船舷,破口开骂:“@(*丫#……”
舷梯上的脚步顿了顿。
曼殊开骂之前,这人就已经往下走了,步伐不快,走到一半,听到曼殊的骂声,顿了顿,继续往下走,速度倒也没有更慢。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不瘟不火的下了船。曼殊终于看到了他。
这一看,她瞬间消声。
说不出他长得有多帅,就是舒服,好像白天的喧嚣都一点一点的安静了,剩下只有暮色绵绵的灰,深深浅浅的铺下来。人可以长舒一口气,坐到窗下最舒服的那把椅子里,看月光从树梢铺下来。
这种时候,曼殊怎么还能骂得出来?
晨風听曼殊忽然消声,也觉得有点奇怪,想悄悄探头看个究竟,还没付诸实施,就听一个男人道:“呀,原来剑落在这里。”
声如其人,轻轻的像月光的纱,澄澄的没有一点杂质,透明的鱼儿在其中将尾儿一摇,那样的欢喜。
晨風想讨厌他,可惜找不到理由。
他接过曼殊殷勤拣起来的剑,诚挚的道了谢,回手把剑欣然系在自己的腰间,跟另一柄剑合在一起。
原来他用的是双剑,都细细长长,其实是有点娘娘腔的,但是曼殊不忍心说他。
如果娘娘腔都能像他一样赏心悦目、温文尔雅,那么天下男人都变成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而且非常关心的问曼殊:“姑娘正好经过这里吗?可曾不小心被剑磕着?”
哦对了!曼殊想起来,她刚才是死里逃生!还叉腰大骂了一顿,呃……
这么一个谦和文弱又体贴的人,又不是故意的,被她骂了一顿粗话,不好啊,不好。
幸亏他没听见过吧?赛马结果刚出,大家都这么吵,他可能以为那篇粗话是不相干的村姑在骂啦!
曼殊调整一下站姿,很淑女很淑女的回答:“小女险些被打着,幸亏没事。”
“呀!这都是在下的不是!”文雅男人很紧张她,“可有受伤?可曾受惊吓?若让姑娘有些儿损伤,在下万死莫赎。”上下又看看曼殊,总是不放心,“姑娘可否移步船上,略用些劣茶粗点,盘恒片刻,让在下确定姑娘无妨,也给在下致歉恕罪的机会?”
曼殊想起正事来了:“这是你的船?”
“小可租的。”文雅男人道。
“往哪儿去?远吗?”曼殊很好奇的样子。
“……往东。应是走很远。”文雅男人似乎觉得她问得有点多,不过还是回答了。
“很好。”曼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初次见面!我叫曼殊,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可道号铭瑭。”文雅男人道。
晨風凝了凝:明堂?那是沈颐的道号。
不过沈颐太受欢迎了,很多人都模仿他的号。这也并不说明什么。
铭瑭请曼殊上船。曼殊欢欢喜喜的跟上去,忽然觉得晨風沉默得有点奇怪,找机会悄悄戳了戳晨風。
晨風不予回应。
第二十九章 拿出藏宝()
铭瑭不但要到东边海面去,与曼殊想去的方向相同,而且出发时间很快,就定在赛马结束后的第一天大清早。更妙的是,他并不介意把曼殊也带上。
曼殊觉得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老鼠掉进米缸里,怎么就这么顺遂呢?
就是船老大有点麻烦,老看着曼殊可疑,总要问曼殊出海到哪里去、想干什么?
曼殊难就难在要去一个偏远的小岛!定位既难,又不是随口说个“找人”、“走亲戚”就能搪塞过去的。
要不要现在就把苏姜给的藏宝图拿出来,指那小岛给船老大看呢?她实在怕惹出麻烦。毕竟苏穋带着人还在这一带盯着哪!要拿藏宝图,也得等出了海再拿吧?
可是船老大现在就盯着,怎么能先搪塞过去呢?
曼殊憋啊憋,还真憋出一个理由来:“啊我就是想出海观光!去哪里其实都不要紧。你们走,我跟着……”
跟到海上再拿出图嘛!那时候海天茫茫,也不怕苏姜了。给图纸来历编个可信的理由,再多拿点钱,好言好语求求情,想来铭瑭一定好商量,船老大也不至于就不肯听她的吧?
曼殊打了一手如意算盘。可惜船老大是什么阅历?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哪能被曼殊三言两语嘘弄过去。
如今形势又紧张,官家正搜捕妖魔,船家虽不至于怀疑曼殊就是妖魔,也难免多点小心。何况曼殊给船家的船资也不过普通水准,好处是不至于因为出手太阔绰反而引人疑心,坏处是船家对她也不太恭敬,非想问她个底细出来。
关键时候,还是铭瑭体贴,在旁打圆场道:“在下少年时也想漫无目的,仗剑出行,一直未能成行,还是如今成年了才出海,也不过为俗务所困。听了姑娘壮志,让在下想起当年的梦想,不由汗颜。”
曼殊不好意思接受他的表扬:“其实没有啦……”
船老大猛朝铭瑭做眼色。铭瑭装没看见:“该敬姑娘一杯!姑娘爱饮什么酒?”
晨風也戳了曼殊一记。曼殊不用他提醒,自己也知道危机四伏,怕饮酒误事,推辞不饮。铭瑭毫不勉强:“如此便请允许在下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船老大像喉咙不舒服似的猛咳两声,铭瑭道:“啊船老大,可否请厨房看看,有什么菜肴果子,不拘如何,摆一桌来让在下款待姑娘?”
曼殊忙忙客气道:“不用款待。不用款待。”铭瑭则比她更客气:“哪里哪里!哪有不款待之理!”
船老大实在忍不下去了。这话听得人牙酸!他抽着冷气出去,又在门边那儿重新探进头来,叫了铭瑭一声,示意铭瑭出去说话。
铭瑭只好向曼殊表示歉意,说他去去就来。
曼殊欠身表示没有关系,您尽管去。
一般来说她不是有礼貌的人,她有礼貌起来不是人!也都怪职场培训,把不知道是日式、英式还是中国古典式的一些礼仪,乱七八糟一股脑儿培训下来。老总下死命令:见到重大客户,必须如此施展!否则丢了单,一律扣奖金!
曼殊被洗脑了一段时间之后,养成条件反射了。铭瑭之彬彬有礼,诱发了她的反射弧。她如今的表现总算是淑女了。
晨風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更粘稠深邃。
铭瑭出去了,曼殊又丢开淑女形像,左右张望,抽抽鼻子。
从刚才起她就闻见某种特殊的香味,非常清冽,而且怎么透着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只以为是茶香。喝了口茶,又不是这种香味。她先是张望,然后听铭瑭还没回来,索性站起来找。
确定了,这清香竟然是酒香。
是原来铭瑭拿出来要款待她,因她说不饮酒,又放回去的酒瓶。
同时,曼殊也想起来哪里曾闻过这酒香了。张财主在山壁的小桌上,曾经拿出来待客的两种酒,一种是她选的暖酒,另一种是晨風选的冷酒。
铭瑭这里储备的,正是冷酒。与张财主的冷酒有微妙的不同,然而很相似,因属于同类。
“你知道这酒有多贵重吧?”晨風道。
曼殊并不知道。
这酒名为胡蝶。
你知道天下有多少种胡蝶吗?一双胡蝶的翅翼上有多少片细鳞,才能最终拼出那闪闪动人的色彩吗?
很多劫前有个天才的药剂师,做成了这种配方。
这配方里涵盖了千万种灵药、千万种调配方式。
胡蝶有千万种,但你见到胡蝶时,总能知道它是一只蝶。它是花之魂、香之翼、蜜之梦。
胡蝶酒千万种配方,各有巧妙不同,万变不离其宗,总对人修行有益就是了。
晨風继续对曼殊细数,这酒要酿多少年、对修行有如何强大的好处。
对曼殊来说,这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它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她在这里发现一瓶胡蝶酒,并不能因此把铭瑭与张财主联系起来。
她已经不再怀疑铭瑭了。晨風为什么还这么紧张呢?
“这么贵重的酒,他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请你喝?”晨風提出这个重大的问题。
“……他喜欢我?”这个想法不由得滑过曼殊的脑海。
“喂!”晨風抗议。
作为她的心驾,她如果想得太大声了,他就能听得见。
“好好。行行。”曼殊自己也很惭愧,“我会小心他。”
这俩人在舱里有商有量。铭瑭在外头则苦苦招架船老大的进攻。
船老大劈头就道:“相公,你太好人了!”
“相公”这两字,是本地通行的敬称。船老大说来却很讽刺。就像“好人”这两个字一样。
铭瑭满脸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是是。好人总比坏人好。”
“你知道这姑娘来历吗?”
“唉,相逢何必曾相识?她也不知我们来历,还不是上了我们的船。”
“就是啊!她一个孤身小女孩,怎的如此胆大?她仗着什么?”
“呃或许她不是小女孩了。她灵修很深。看司铃天女不就一直保持……”
“她怎么能跟司铃天女比!”船老大嗤之以鼻,“看她哪有灵力的样子?”
“或许灵修太高了,我们反而看不出来,也未可知。”铭瑭很谦逊。
“哎!太高!藏得深!她别是妖魔哦!”船老大道。
“老大你太过小心了。”铭瑭含笑把船老大支走,回以舱房,继续与曼殊叙谈。
他们相谈甚欢。
曼殊此生没遇到过这样让人舒服的男子。铭瑭推心置腹跟她说句话时,她也毫不觉得突兀。
他劝她道:“不知姑娘有没有个目的地,但是倘若与我们原来的目标相差太远呢?倘若我们的船到不了呢?我们机舱里有灵舵。姑娘何不在上头调出导航图看看?在下亲自在门口看守,担保没有人会进去打扰姑娘的。”
原来这里的船只,都备有类似导航仪的机器,只不过用灵力驱动。要去的方向,可以输进里头,它能自动导航。
跟机器对话,不怕泄密。事先查一查藏宝图上的地点,看方不方便过去,省得到了大海上才发现问题,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曼殊欣然接受,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有阴谋。我……”
“每个人都有权保持隐私,这并不是错。”铭瑭温柔道。
唉呀如此体贴!
他护送曼殊进了机舱,果然亲自在外头守着。曼殊向晨風确认:导航灵舵真的不会泄密?
晨風总觉得不踏实,但也不得不确认:它真的不会泄密。这机舱里也感觉不到有谁窥视的样子。
曼殊终于拿出了苏姜的藏宝图。
第三十章 大风忽起()
那阵大风浪,起得很突然。
本地的军士当时正在一艘船一艘船的重新走访,一边腹诽地州来的苏穋太多事。怎见得妖魔一定就逃到了港口这边来?就算逃过来,只要控制新船、新客人就好了,何必连旧船都要重新核查过呢?偏生本地官府也听苏穋的!
被重新核查的船只水手、客人,都嫌麻烦,怨言不绝。水灵军士们何尝不嫌这差使麻烦?又不好公然跟人家一起抱怨自己顶头上司、抑或外地客将,只好骂这妖魔讨厌!
风在此时刮起。
仕女头上的帽子,刷啦啦被卷到天上。她们也顾不上追帽子了,且按裙摆要紧,免得春光尽泄。
幸亏在这样的厉风下,也没什么人顾得上看她们裙底风光了。被丢弃的赛马单子,脏雪片一般纷飞,迷了人的眼睛。船只被掀得剧烈颠簸。上头的人都做了滚地葫芦。真要极有经验的水上人,才能在这样的颠簸中迅速稳住自己,免得从船的这一头被甩到那一头、甚至甩到水里去。
曼殊并无经验。
晨風毕竟是风灵州的,不是水灵州的,一时也没来得及救住她。
曼殊“啪”一记,被摔到机舱门口,藏宝图脱手而出。
千钧一发之记,晨風总算赶上了,给曼殊做了个保护气垫,又往外劈出一缕风,要把藏宝图追回来。
在这样的大风中,他的风咒也受到了干扰,效用大减,但勉强还算是起作用了。
那张藏宝图到底是被卷了回来。铭瑭当时也是抓着船栏勉强稳住了身子,见一张纸于风中悠悠卷回,很好心的伸手帮忙抓住了。
风来得急,走得也快,势头已经减弱。曼殊抓着把手,从机舱门探出头。铭瑭关心她:“姑娘,有没有摔伤。”
有晨風保护,不至于摔伤啦!曼殊急着看那藏宝图是否无恙。她要赶紧收回来。
不识趣的风,偏爱捣乱,将那图一掀,又要掀到天上去。铭瑭用力抓住。那图虽然是没飞跑,但军士也注意到这边了。
晨風觉得这风来得甚是异样,但细心品察,又找不到有人故意播弄灵力的痕迹,只没做理会处。
铭瑭抓紧了藏宝图,递还曼殊,问:“这是姑娘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曼殊只想求求他老人家闭嘴!
兵丁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商量两句,往这边走来。铭瑭背对着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手里还拿着藏宝图,没有完全交给曼殊,口中且关切的问:“姑娘怎么脸色不好?呀,莫不是病了!”伸手要试曼殊的额头。
曼殊正躲避支吾,手捏着藏宝图,要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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