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啪啪啪”把手拍了三下,附近的一把阳伞下忽然冲出五六个人来,瞬间就把许啸锋包围在中间。
许啸锋一咬嘴唇,冷笑道:“怎么,想打架?告诉你们,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只是劝你们出手之前最好作个心理准备。”
“兄弟们,给我上!”
那大汉一开口,其中两个男子便跳上前去,抡起拳头朝着许啸锋脸上就打。
“喂,一打人就打脸哪?”
许啸锋就势往地上一蹲,躲开了两个大拳头。那两人从左右两边冲上来,又同时朝他的脸上打,结果两个拳头倒撞在了一起,痛得哇哇大叫。但是那大汉可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再一拍手,另外的几个人一起朝许啸锋扑了上去。
别看对方人多,许啸锋只有独自一人,但论起打架,他从小就是出名的“捣蛋鬼”、“闯祸精”,根本不会占下风,除了他的父亲许国宗,任何人都休想让他屈服。只是到了北京以后,他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但拳脚上的功夫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相隔久远的关系而退化,加上他现在已经长得人高马大,挥拳自然更有“威力”。只见他左躲右闪,忽然猛可里窜出一拳或是一脚,而且专打人脸,不一会儿,已经有三个对手被吓得退了回去。
“好小子,挺有两下子嘛!”
那大汉涨红着脸,大踏步走上前来,似乎要亲自和许啸锋比个高低。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搭上了他的肩膀,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却见一张小小的名片样的东西在他的眼前晃了两下。那大汉顿时呆若木鸡,愣了片刻,竟叫上那些兄弟扶起他的弟弟掉头便跑。
这下可把许啸锋惊呆了,那些像土匪一样的人刚刚不是还在叫嚣吗?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他抬起头来,却见对面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男子。
第八章 恍然如梦(上)
◆人生,或许就是一出带着神奇色彩的戏剧,有时候你会觉得它的剧情太过荒诞与巧合,但这些其实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它们往往只代表着某一阶段的开始。而真正的导演,依旧是自己,不管今后的剧本会上演激烈的争斗、平淡的生活,或是浪漫的爱情,哪怕一切都只是梦……◆
那男子轻轻摘下墨镜,朝着他一笑,许啸锋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男子看起来应该比他大两三岁,中等身材,梳着边分的发型,面容清秀俊逸,举止落落大方。最让许啸锋感到诧异的是,那男子摘下墨镜,却戴起了一副金丝框架的眼镜,不过这样的眼镜衬托着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书香气息,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他站在那里,轻轻抖落银灰色西服上沾染的一点沙子,接着把帽子重新戴上,那个优雅的姿势,竟让许啸锋想起了老上海电影里气质不凡的男主角。
“好帅啊!不,应该是酷才对……”
许啸锋暗自喃喃地说着,刚刚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替他解围的吧。他竟一时忘了上前向那人说声谢谢,而是像注视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自己向来是个有点“臭美”的人,可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却打从心底对人家产生了一种佩服和欣赏,他总算开始承认,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比他更帅的人。
“你不用奇怪,那些人已经走了。不过我长得似乎不像女人,你一直这么盯着我看,我想再过几秒钟,就不怕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那男子终于对许啸锋说了话。
“哦,抱歉,真是很抱歉!”
许啸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面向对方道歉,一面不自在地摸着头,好半天才进入正题。
“对了,你一出现就赶走了那些人,要没有你的帮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那些家伙摆平呢,谢谢你。”
“要让他们离开,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那男子微微一笑,将那张像名片一样的东西拿到许啸锋眼前。
“天啊,你是检察官?”
他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那男子笑道:“怎么,连你也被吓到了?你看清楚,这上面的照片根本不是我,我那位检察官的朋友在海里游泳,特地拜托我给他保管好证件。刚刚看到那些人围攻你,我想了想就把这东西拿出来吓唬一下那家伙,果然有效。”
许啸锋这才看清楚那证件上的照片,顿时恍然大悟。但他还是佩服此人的冷静与智慧,跟这个人相比,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只会挥拳头而不会使用脑子的傻瓜,脸变得更红了。
“我想请问一下,你是不是中国围棋队的许啸锋六段?”
突然叫出许啸锋的名字,那男子的话语算是让他诧异到了极点。不会吧?在天津居然也有人认识他?他不过才在北京出头,难道就已经有了棋迷?而且,这个棋迷还是这么有品位的人!尽管觉得奇怪,但有了棋迷,总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许啸锋心里情不自禁地乐开了花,恐怕就差没立刻跪下来感谢上帝了。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会……”
他试探性地向那男子发问,迫切地想确认一下他是否真的有了高水准的棋迷。
那男子还是保持着脸上友好的笑容,“我是谁并不重要,如果有缘,相信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就像今天的巧遇一样。三菱杯半决赛在即,你一定要加油,为中国围棋队争光。”
话音一落,那男子朝着许啸锋挥挥手,潇洒地说了声“拜拜”,便飘然而去。海滩的一角,留下了许啸锋一人伫立在那里,许久也未转移那股注意力。
“同志们,我回来啦!”
次日清晨,许啸锋刚踏进大虎道场的大门,就险些被“黑子”扑倒在地,不知道这狗怎么从后门调到了前门。一天一夜不见他,“黑子”好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整个身子都站立起来,前脚搭在他身上,长长的舌头直接就伸过去,在他脸上舔了又舔,弄得小伙子一脸口水。
“哎哟!够了,够了,你这黑不溜秋的家伙,才一天没看到我,不用亲热到这种程度吧?喂,我的嘴唇是留给公主吻的,让你随便亲可就太划不来了!”
好容易摆脱了“黑子”,许啸锋捂着脸飞奔进棋室,还是那欢天喜地的声音:“智兴哥、韵秋姐、恒宣哥、俊崎,我给你们带海鲜回来啦!有鱿鱼、墨鱼、海参、海蟹……喜欢吃什么就尽管来挑吧!”
他激动地把装着不少海鲜的大塑料袋放在一张桌子上,然而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大家都在埋着头下棋或打谱。许啸锋不禁纳闷,这些人今天都是怎么了?要是以前的话,只要自己给他们带了好吃的东西,不管棋室里的气氛有多么严肃,都会立刻人声鼎沸。难道出了什么事?
“韵秋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啸锋蹑手蹑脚的走到范韵秋身边,放低了声音问着。
范韵秋半晌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舍得回来了?昨天我去三潭棋社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蹦到月亮上去了呢。你消失我倒不觉得可惜,苦了老师和珩儿,还以为你碰到了什么意外,为你瞎操心了一整天。”
“啊?你说真的?”
许啸锋顿时傻了眼,的确像他这种大大咧咧的人,才不会想到有人会为他担心。
“姐,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给珩儿,说我回来道场了,谢谢。我先去找老师,那些海鲜你们自己随便拣就行。”
许啸锋急迫地对范韵秋说完话,飞也似地奔出了棋室。
一间办公室模样的棋室,是冯大虎工作和专门练棋的地方。而今天,许啸锋却完全没有看到老师从前的严厉和傲气,冯大虎只是呆呆地坐在靠着窗户的那张藤椅上,嘴里含着老式的大烟斗,无精打采地吐着一个又一个白色的烟圈。他似乎并没发觉有人走进了这个专属于他的空间,烟斗缓缓地放下,在烟灰缸上磕着,撞击出很低却很沉重的声响。
“老师,我回来了。”
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许啸锋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但冯大虎只是用一种慵懒的眼光朝他扫视了一下,便低下头叹息。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啸锋愣住了,或许他宁愿让冯大虎痛骂一顿,也不愿意看到他出现这种反应。此刻在他眼前的人,真是他那个长期精力充沛、让大家都敬畏的老师吗?不,他只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人,一个动作,一声叹息,都让人无比的难受。
“老师……老师,拜托您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失踪一天一夜,害您担心……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练棋,争取打入决赛,请您相信我……”
许啸锋蹲在地上,伸出手去握住冯大虎的双手,感觉到那双粗糙的大手在微微颤抖。
冯大虎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臭小子,你的个性为什么就这么倔强呢?你桂雅阿姨她说得对,错的那个人不是你,是你的老师我。我其实并不反对你跟珩儿来往,只是我太了解林之韬,我怕你会被他挖了过去,所以才不准你出道场……啸锋,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用这种方法把你软禁起来,你如果真的喜欢珩儿,就对她更好一点。若是林之韬真的把你挖了过去,那是我冯大虎的倒霉命,我也认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抽会儿烟。”
许啸锋怏怏地走出门,走在去宿舍的路上,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连是什么味道也无法分辨清楚。他一个劲地在心里咒骂着自己,为何到现在才了解冯大虎的心情。老师根本没问他去了哪里,而是说“回来就好”,那双周围满是皱纹的眼睛里,已经藏着些许泪水。
“怎么样?啸锋,跟老师谈得如何?”
在寝室门口,他再次碰到了范韵秋。
“我这次好像真的把老师的心伤透了……”
许啸锋耷拉着头,一面把范韵秋请进他的寝室坐下,一面沮丧地说着话,将自己去了天津和先前跟冯大虎在一起的情景告诉了她。
范韵秋微笑着,将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别担心,我已经通知了珩儿,她听说你回了道场,也放了心。至于老师这边,就需要看你今后的表现,老师的年纪大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获得世界冠军,给他争口气。你应该很清楚他对你的重视和疼爱,那是我们这些弟子都比不上的,只是他的做法的确有些极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是吗?”
第八章 恍然如梦(下)
“我知道,我会努力练棋,绝不让老师失望。”
许啸锋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我昨天在天津的海边跟那群人打架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假扮检察官的人,替我解决了大问题。但奇怪的是,那个人一看就是从南方来的,而且绝对是个斯文的知识分子,可他居然认识我,还鼓励我要加油。”
“有这种怪事?报纸上不是只提过你的名字,从来没登过你的照片吗?”
“我也纳闷啊,本来那时候我还以为我有高品位的棋迷了,现在却越想越不对劲。”
“那人跟你说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范韵秋好奇地问。
许啸锋摇摇头:“没有,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他离开的时候跟我说有缘还会再见面,神秘兮兮的,我猜了一整晚也猜不出他是什么人。”
“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是棋手呢?你跟我说一下他的容貌,看我能不能帮你找点线索。”
在范韵秋的追问下,许啸锋尽量仔细地向她描述着那男子的外貌。
“我想想,中国围棋队的棋手我应该都见过,但是比你大两三岁、长得又帅的棋手,除了俊崎以外,似乎没有第二个人。不过连你都认为不错的人,这世界上真的很难找,如果你有机会再碰到他,我也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嗯,如果我能再遇上他,一定要把他带到大虎道场来让你们瞧瞧。”
“啸锋,明天你还是去三潭棋社跟珩儿见一面吧。”
“明天不行,我要练棋的。”
“那随便你,我只是觉得你和珩儿是不错的一对,男孩子应该主动一点,抓住追求女孩的机会,别错过罢了。”
“姐,你们都说我追求珩儿,加上那天我又收到美国来的信,脑袋都快变成一团浆糊了。”
许啸锋突然提到前几天的事,让范韵秋一怔。
“那封信是语曼写的,她说过几天就要飞回北京。”
“程语曼?你居然还在跟她联系?”
范韵秋听了他的话,异常惊讶。
“没有,只是她这次寄了信回来,说她在美国那边连读博士的机会也放弃,就因为特别想回北京,大概她是想重新回来下棋吧。”
“她有没有搞错?当年她追着你到大虎道场来学围棋,考上职业二段,结果因为去念北大放弃了棋手的生涯,这倒不算是什么。但是她也不想想,她念书的钱是谁给她凑的?她得到去美国留学的通知书,转个身就把你一脚踢开,这种玩弄你感情的人,还理她干嘛?”
听到“语曼”两个字,范韵秋连珠炮似的“攻击”便开始了。
许啸锋却抱以一种劝解的语调:“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语曼的功课一直很优秀,比她的棋更出色。她既然能找到一条最喜欢的路子,我也理所当然应该答应她,让她出国发展自己的事业,不是吗?”
“我说啸锋啊,你的脑子一向都很清醒,可是每次一提到这个程语曼,就变得跟白痴似的。我可告诉你,程语曼要是再来大虎道场,我不会欢迎她,相信恒宣和俊崎也一样。你智兴哥是性子好,老师当年又不知被那丫头灌了什么迷汤,就会迁就她,他们两个人排除在外。总之,如果你还喜欢程语曼,就别去找珩儿,免得伤她的心,自己考虑清楚。”
范韵秋离开了,许啸锋脑海里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面孔,不是珩儿,而是那个给他写信的、名叫程语曼的女孩。是啊,就算撕毁那封信,又如何把她的影像从记忆中抹去?那个纯朴、温柔而又漂亮的女孩,自七岁那年跟着母亲一同从成都移居到重庆,便和他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两家就住在同一栋楼房的门对门,两个孩子上了同一所小学,也恰好是同班同桌。那时候,程语曼就是那所小学的“校花”级人物,每次考试也总是能得最高分,但她却有一个不完整的家庭。父亲在她两岁时就离开了人世,她和普通工人身份的母亲相依为命,过着俭朴的生活。后来许啸锋跟着冯大虎去了北京,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程语曼也小学毕业,却因为交不起学费而没有念上中学。因为许啸锋的关系,小小年纪的程语曼也走上了棋手的道路,跟着一批去北京的业余棋手一起,到了大虎道场,重新见到的阔别四年的许啸锋。
程语曼乖巧懂事,让冯大虎非常喜爱,并答应收她做外弟子,让她朝职业棋手之路迈进。但只有许啸锋知道,这个女孩是多么想上大学,围棋只是用来谋生的一种手段,靠着一点微薄的薪水,来养活她和她的母亲。她经常是白天练棋,夜里一个人开着小台灯,自学初中、高中的课程,最后以优异的成绩参加自学考试,考上了北大。而困难就在此时出现,程语曼的母亲病重,她交不起昂贵的学费,一度被迫要放弃上大学。许啸锋知道后,竟把自己下棋所得的薪水全部积攒起来,为程语曼交了学费,终于让她顺利进入北大的校门。两颗心也就在那时候,被一条无形的线悄悄联系在了一起。
程语曼就从那天开始放弃了职业棋手的生涯,专心念起大学课程,因她在大学期间的成绩特别优异,得到推荐留学美国的资格。就在她接到通知书的那天,许啸锋想对她表明自己爱慕她的心意,程语曼却没等他开口,就先把自己要去美国的事告诉了他。
“啸锋,我知道我能上北大,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这份恩情。所以我一定要去美国拿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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