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对她琢磨不透,这姑娘虽然是个业余棋手,但仍旧引发了他不小的好奇心。
“啸锋,你暂时靠边站吧,今天是美女棋手叶珩儿坐镇。”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话,令许啸锋险些泄了气。但珩儿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头来看见了他,美丽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霞。
“珩儿,不如你就在这里跟我下一盘吧。”
许啸锋把心一横,大胆地提出了邀请,谁知珩儿的回答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很抱歉,除了林叔叔之外,我是不跟职业棋手对局的。”
“什……什么?”
许啸锋以为自己听错了,昨天他才特地陪她去了天津,回来还被冯大虎数落一顿,今天她来到这里,居然连一盘棋也不肯跟他下!他悄悄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们脸上都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窘得想找个洞钻进去。难道珩儿不知道男人的面子为何物?今天他被当众拒绝,可算是糗大了。
“啸锋,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昨天你走之后,我又找到一些相关资料,才特地拿来给你准备比赛的。”
珩儿笑着将一个文件夹递到许啸锋面前,兴许还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许啸锋再次看了看周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些人刚刚还带着嘲笑意味的目光竟然马上就变成了羡慕,而且是藏着嫉妒的那种。这下他可开始神气了,于是立刻挺起胸脯,走到珩儿身边,和她肩并肩站在一起。
“我来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吧,这位叶珩儿小姐,是三潭棋社的主教练,台湾同胞喔。”
“哇,原来是从海峡对岸来的美女棋手!”
一片潮水般的掌声随之响起,大家只道这珩儿可能是林之韬的徒弟,却没想到她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本来内地的人就会对那个祖国的宝岛产生神秘感,如今来了一个台湾姑娘,可把他们乐坏了。
“我是岳智兴,请多指教。”
岳智兴大方地介绍着自己,一面上前跟珩儿握手。尽管大师哥的性情从来就是这样随和,并且爱交朋友,许啸锋在旁边却看得有点傻眼,甚至心里挺不是滋味。照理说在这个道场里,跟珩儿最熟的人是他,要介绍朋友也应该由他来介绍,此刻大师哥头一个“毛遂自荐”,他却觉得自己反倒变成了客人。
“我是范韵秋,岳智兴是我老公。”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紧跟在岳智兴之后,向珩儿打了招呼。这女子说着一口非常好听的北京话,虽然长得并不算漂亮,嗓门也有点大,谈吐之间却带着一种豪爽的气质。她似乎很喜欢把双手叉在腰间,颇有些“大姐头”的味道,但从周围的人瞧她的目光可以看出,这位大姐在道场里说不定比她的丈夫更受欢迎。
“韵秋姐的外号叫‘女王蜂’,曾经得过世界冠军呢。”
许啸锋在一边接着范韵秋的话,让珩儿不由对范韵秋产生了佩服之感。
“那边坐着不说话的那个,是我的三师哥吕恒宣。”
珩儿顺着许啸锋所指的方向望去,的确看到一个身材微微发胖的男子,他的眼睛是细长的,笑起来可以眯成一条缝。只是他穿着一身中山装,让她觉得有点奇怪,他那件衣服多半是“古董”。那男子向她简单示意问好之后,很快又低下头去打起了棋谱。
许啸锋笑着拉拉珩儿的衣袖,“你一定是对恒宣哥的衣服感兴趣吧,他是个喜欢怀旧的人,那件衣服是他的传家宝,比赛的时候老爱穿。最近他正在参加和日本的海源杯友谊赛,所以专心准备着上阵,话也变少了。他最擅长的是慢棋,若论起官子的计算能力,他在中国称第二,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那你这位师哥跟崔银翔倒有些相似。”
珩儿的思想无意识的转到国界之外,却很快被另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我说啸锋,怎么来了贵客都不介绍给我认识?”
棋室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一个男子,他的突然出现,使得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做出一种表情,男的是气呼呼地翻白眼,女的则是投以格外爱慕的眼光。这个男子看起来年龄可能跟许啸锋差不多,身材有点偏瘦,但面容很俊俏,几乎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尖下巴,就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珩儿曾经在台湾时就知道,现在流行“花样美男子”,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代表。不仅如此,他的衣着也非常显眼,一件大红大绿的短袖T恤,印着夏威夷海岛风情的图案,配上一条到处都开着洞的牛仔裤。若不是他手里拿着棋手标志的折扇,人们几乎都会把他误认为偶像明星。
“啸锋,他是……”
珩儿脸上的表情僵直着,望着渐渐走过来的人,拉拉许啸锋的衣袖。
许啸锋朝着那人做了个鬼脸,对珩儿说:“那个人啊?你最好别理他,他是我们道场出了名的怪胎,超级自恋,经常打扮得不男不女,你只管把他当个会走路的花瓶就好。”
“自恋的不是水仙花吗?”
“错,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比水仙更加自恋的生物,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那就是他——传说中的‘玉面狼’邹俊崎。”
“许啸锋,你也用不着在美女面前出这种阴招吧,难不成你真的盯上了人家,所以怕我变成你的情敌?”
邹俊崎“唰”地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慢悠悠地走到许啸锋面前,将他往旁边一挤,便迎上去和珩儿握手。
“瞧咱们大虎道场的棋手中,女棋手少得可怜,美女如果经常能来这儿玩,我想大家比赛的动力都会多几分吧。”
“狼就是狼,看到美女就嚎叫,口水都快成瀑布了,要不要我搬个天字号水桶给你接着?”
许啸锋听了邹俊崎的话,用他那比对方魁梧的身躯朝着邹俊崎便撞上去。只听见“嘭”的一声,邹俊崎竟然被撞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许啸锋,算你狠,重色轻友,没良心的家伙!”
邹俊崎倚在窗户前的一张桌子旁,像个小孩一样闹着脾气,周围的人很快就被逗得哈哈大笑。
“啸锋,你对他好像真的有点过分呢。”
珩儿悄悄在许啸锋耳边说着话,似乎带着微微的担忧。
站在身旁的范韵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珩儿,你不要管他们,啸锋跟俊崎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是两个极端,其实是一对死党,这一分钟吵了架,下一分钟就能和好。话说回来,大虎道场的‘五虎大将’除了智兴之外,其余四个都是怪胎,连我都算一个,何况那俩小子?”
范韵秋开朗热情的性格和幽默的举止,让珩儿禁不住抿嘴笑了。大虎道场,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快乐大家庭?所有的人都可以无拘无束地开着有趣的玩笑,她的思绪飘然回到了在台北的日子。
第六章 和你擦过火花(下)
台北的生活,该用什么词语才能准确形容呢?她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词——“清贫”,不对,或许是“与世隔绝”来得更加恰当。在台湾生活多年,她的世界里除了她和父亲,几乎没有第三个人。父亲是一位身形瘦削、面容憔悴的人,眼睛深陷,额头上时而出现的皱纹,看起来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实际年龄。尽管他经常会微笑着,用粗糙的手爱抚女儿的头,那笑容却长期带着一丝无法抹灭的苦涩。她从不明白放声大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很喜欢听许啸锋爽朗的笑声,那个笑声与别的笑声交汇在一起,让她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展。
“珩儿,你发什么呆啊?”
许啸锋的声音打断了珩儿的思潮,可偏偏不巧,还没等珩儿回答,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珩儿用一种极度惊奇的眼神望着他,旁边的人们也渐渐朝这边围了过来。他一时竟完全忘记了接电话,只听见手机里传来娓娓动听的少女歌声:
“我是一阵轻风,吹过海峡的风,从此岸到彼岸,泪儿飘散在苍穹……”
邹俊崎上前一把抓住许啸锋的手臂,又用诡异的目光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珩儿,凑到他好兄弟的耳边,带着点“阴险”的语气说:“嘿,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瞒着我们追女孩子不说,还学会傻浪漫了,这招不错,可以向我这个情圣挑战啦!”
“哦——”
邹俊崎这一闹,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个中意义,许啸锋只看到身旁笼上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大家都在笑,全是阴恻恻的那种。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林叔叔那边还有事,我得先回棋社去。”
珩儿有些窘迫地转移了话题,接着向棋手们说了声再见,红着脸疾走出门。
“我送你吧。”
许啸锋主动提出要送她回棋社,却被眼明手快的邹俊崎拽了回来。
“啸锋,省点力气吧,老师叫了很多人盯着你,你最好安分点儿准备你的比赛。免得这一送人家,就赖在那边不回来,把老师惹急了,他可真会call你爸飞过来教训你。”
邹俊崎的“威胁”一出,许啸锋不吭声了,只眼巴巴的看着珩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接完电话之后,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把旧椅子上。
“真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居然能把啸锋这种对爱情完全是一张白纸的次品都变成极品,以后我要是有机会跟她下盘棋就好了,然后就俘虏那纯洁的少女心……”
邹俊崎似乎还在回味着珩儿的风采,右手托着腮,陷入一种怪异的陶醉之中。
“俘虏你个头!人家除了林师叔之外,不跟任何职业棋手下棋!”
许啸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喂,她不是还会对你脸红吗?难道连你都没机会跟她下一盘?难不成是她的水平真的很那个……所以才故意找借口不跟别人下?”
“要是真跟她下过,我的笑面神经也不用麻痹成这样,像你这种披着羊皮的狼加半人半兽的怪物没把她吓着,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有,别在那里瞎猜,人家的棋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烂,又怎么会做了三潭棋社的主教练?动动你的猪脑袋想想吧!”
许啸锋话音刚落,岳智兴突然开了口:“其实俊崎说得也没错,珩儿虽然长得斯文秀气,又招人怜爱,但的确有点怪怪的。照理说业余棋手都特别高兴职业棋手能跟他们下指导棋,可是珩儿却拒绝了啸锋,那种反应甚至果断得有点离谱。难道台湾女孩都是这样吗?”
范韵秋接口说:“智兴,我说更让人吃惊的是我们啸锋,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人家刚走,立刻就拉长了脸。我看把成是我说的围棋女鬼故事在起作用,啸锋还硬说从来不相信鬼神,原来比谁都听得认真。他一定是把珩儿当成了那故事里的女鬼,可惜不知道结局,所以现在就变成了愣头小子,不知道怎么着。但是,这小子会把人家的歌声当成自己的手机铃声,分明是背着我们悄悄看过台湾偶像剧,搞不好他们俩遇上还是一吻定情呢!”
“啸锋,有你的信!”
正在许啸锋面对众人的“攻击”而陷入迷惘和苦恼之时,传达室的保安突然走进棋室,将一个信封递到他手里。
“哟,这是从美国来的信啊!”
邹俊崎拿起信封,一眼看到那上面特殊的标志。
“还给我!”
许啸锋一把夺过信,冲邹俊崎呵斥着,一面拆开信封。信纸从里面露出来,是清新的淡绿色,折成玫瑰的形状,很有艺术感,打开可见那上面用紫色的荧光笔写着漂亮的舒体字:
“啸锋:
你在北京还好吗?很抱歉,自从我去美国留学之后,都没有给你写过信。我在纽约过得很好,教授推荐我去读企业管理博士,但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我始终是中国人,即使那边的条件再好,我也从来没忘记过祖国,也同样没忘记你。但愿我回来的时候,能赶上你参加三菱杯的半决赛,为你鼓劲加油。
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美国这边也有很多学围棋的人,学棋气氛的浓厚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中国。我利用业余的时间,跟一家华人围棋道场的老板合作,教那些美国人下棋,很看好那些不错的棋手。有一次,纽约的报纸报道了三菱杯,我偶然看到你的名字,也知道了你升六段的消息。你一定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是如何喜悦,我甚至想向对着天大喊:啸锋,你终于成功了!
末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分享彼此的成功,必定是我一生中最欣慰的事。千言万语,我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啸锋,你等着我……
爱你的——语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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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曼,她要回来了吗?”
许啸锋喃喃自语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庞。三年来,她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也没有打过一通国际长话,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如今的信是否来得太突然了?那个曾经令他一度开心得快要雀跃又让他陡然失去笑容的女孩,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竟无法成为过眼云烟。他叠起信纸,走到窗边望着辽阔的蓝天,几只燕子正穿过杨柳的绿荫,朝着远处飞了过去。
珩儿从大虎道场回到三潭棋社之后,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来,林之韬倒没注意到她有什么异常,方紫蝶却发现她的反应怪怪的,好像连吃饭都会发呆。难道是那“野蛮男人”欺负她?但作为好姐妹,她明白以珩儿那好性子,就算许啸锋真的欺负了她,她也根本不会去找他算帐,反而会一个劲检讨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但是,一个人的眼神始终骗不了人,即使是偶然提到许啸锋,珩儿的大眼睛也会发光,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你又在找什么呢?”
看着珩儿在书房里忙碌的样子,方紫蝶忍不住又发了话。
“我记得从台湾过来的时候也带了爸爸留下的几份棋谱,啸锋他可能用得着。”
珩儿应着好友的话,却始终没停下手里的活儿,那些东西她已经找了快一个小时,就是不肯罢休。
“拜托,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一定是落在杭州总社了。我说珩儿,要参加比赛的人是许啸锋又不是你,他自己都不忙,你倒为他忙里忙外做什么?尤其是你那天跟他去了天津以后,我就觉得你越来越不正常,可别让我猜中你们俩已经发展到那什么什么……”
“瞎猜,我们才不是那什么什么的。”
珩儿立刻打断她的话,辩解着说。
“前次我去大虎道场给啸锋送资料,他要我跟他下棋,但是被我拒绝,他好像有点失意。你知道我这人挺笨的,又没什么幽默感,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这样会伤了他,早知道就答应他的要求……还有啊,那次我和他去天津海滩的时候,就跟他放了一次风筝而已,只是我无意之中唱了爸爸写的歌,没想到啸锋居然把它录在了他的手机里,还当成了铃声……”
“哇,我有没有听错?除了林先生以外,从来不跟职业棋手下棋的叶珩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原来许啸锋的小眼睛真隐藏着那么大的魅力,野蛮男人也有浪漫的一面,难怪把你的魂都吸了去。放风筝?虽然稍微土了点儿,不过他还挺有心的。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才听你唱过一次歌,就把你的声音变成了手机铃声,可见他重视你的程度,要换了我是你,早就自动送上门了。”
方紫蝶捂着嘴,笑得酸酸甜甜的,还不停套着珩儿的话。
“小蝶,你越说越离谱了,存心跟我贫嘴是不是?都说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见过多少次面掰着手指都能数,你又不是不知道。”
珩儿转过身来推了方紫蝶一把,反而把她的好姐妹逗得乐开了花,因为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那脸早就成了个熟透的苹果。
“瞧瞧,脸红了不是?我看你不是有一点动心,而是已经无可救药了,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