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峻哥,是你?”
许啸锋一看是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崔银峻点了点头,拿着一块湿布为他擦了擦额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我哥的房门外面?你知道吗?你刚才喊过一声之后,我就听见了,一出来看到你就在这儿愣着,像失了魂一样,连我都被吓了一大跳。”
“银峻哥,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打扰了你们休息,银翔哥……他没事吧?”
“我哥他不是还在里面练棋吗?你那一声叫虽然还有点威力,但还不至于影响到他,他一练起棋来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除非有人去使劲在他背后拍一下,他才会有感觉。”
崔银峻说得稀松平常,许啸锋仔细朝里面看了看,见崔银翔果然还坐在那里专心地练棋,越来越觉得纳闷。
“怪了,我刚才明明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进了这间屋,银翔哥他就很奇怪地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就在外面等着那白影出来。但是它出来以后,我根本抓不到它,它就那样飘悠飘悠地不见了呢。”
“你是不是撞鬼了?”
崔银峻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一面朝着周围环顾一圈。
“哪里有什么白影子?要是有人进了我哥的房间,我会不知道吗?况且这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鬼怪?都是人编出来的故事。我看你呀,多半是还不习惯睡地铺,弄得都梦游了,没关系,过几天就能适应的。”
“不是啊,我真的看到个白影子,还是个女的,我没骗你……”
“看来你这小子梦游的症状还真不轻,行了行了,算我相信,我哥他没事,你可以放心了,现在还是上去好好睡觉吧。”
崔银峻使劲推着他往楼上走,直到将人推进寝室,倒弄得许啸锋一头雾水。
“难道珩儿讲的那个传说是真的?可那个白影子看起来不像天使,倒像极了韵秋姐说的那个围棋女鬼……可是,我是真的在梦游吗?”
许啸锋侧着身子躺下床,自言自语着,今晚的这件事,或许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怪梦。因为从第二天以后,那个白色的影子再也没有在崔银翔的窗前出现过。
两年的时间,在许啸锋的努力和珩儿的期盼中,在时长时短的感觉下,终于过去了。2006年的春天,阳光似乎比前年、去年的更加明媚,珩儿站在三潭棋社的花园里,提着小巧的水壶,细心浇灌着园中的花朵。不同品种的花,色彩不同,在阳光下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但珩儿却能感觉到,花儿们都在绽放着最美的笑脸,就像她的天空许久都没再挂上雨滴一样。
自从许啸锋去韩国之后,她便爱上了种花,一年四季的花都种。因为一季的花谢了,下一季的花还会盛开,这样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忧伤,她这样坚信着。每隔一个月,她和许啸锋便会通一次越洋电话,尽管相隔千里,那份不变的爱依旧甜蜜。一听到许啸锋爽朗的笑声,珩儿就会觉得心头极其舒畅,而今年,许啸锋就应该回国,她不禁想象起他回国后的模样,是否会穿起了洋装呢?
骆岩自和程语曼结婚后,就搬出了三潭棋社,和妻子以及母亲骆文君住在冯大虎所在的小区里,正好是冯家的楼上。骆文君和冯大虎离婚多年,泯去一切恩仇之后,竟和桂雅成了好姐妹,就算不能重新再嫁给冯大虎,却变成了冯家人的朋友。第二年,程语曼顺利生下一个漂亮的儿子,小名叫做伟伟。冯大虎可乐开了花,整天有孙子呵护着,他的臭脾气也好了不少,只是和林之韬表面上还会闹上几句,但至少不像从前那样充满着火药味。曾经说过大虎道场和三潭棋社“老死不相往来”的冯大虎,头一次来了三潭棋社串门,还带着的弟子们一起来作客,让珩儿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暖和快乐。
“啸锋,大概连你都想不到,冯伯伯和林叔叔这对多年的冤家也会迎来这一天吧?”
珩儿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对着太阳笑了一笑。
“珩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让她手中的水壶立刻停止了工作,那和风般的温柔,让她不由得转过了头。
对面满是绿叶的桂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整齐干净的头发,黑色的风衣显示着不一样的成熟。他提着大旅行袋,正朝着珩儿招手,那双可爱的小眼睛在阳光下笑得弯弯的。这个情景,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加上晴天的辉映,所有的花草树木都随风摇曳,加上那青年男子手中抱着的一束形状奇异的花,更添了几分亮丽。珩儿定睛一看,几乎掉下泪来,他手上捧的花竟是在北京的市场上罕见的蝴蝶兰。
“珩儿,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啸锋,我回来了。”
没等珩儿说话,许啸锋放下手中的旅行袋,三大步上前便将蝴蝶兰送到珩儿手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搂住了她。他感觉到珩儿滚烫的眼泪落上他的衣领,不是忧伤,是无比幸福的味道。这个重逢的时刻,到底等了多久?两年或许短得像一分钟,有时却又长得像一万年。
“欢迎你回来,啸锋。”
她的声调依旧轻柔,如春雨般,滋润着他思念已久的心灵。
许啸锋拥抱着珩儿,抚摸着她飘逸的长发,细细感受那份久别之后的温馨。“珩儿,珩儿,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也再不要放开你了……我们不是别人,我就知道我们的感情绝对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烟消云散,往后的日子,我会伴随你海角天涯。天地为证,今日许啸锋向叶珩儿正式发出订婚的请求,许啸锋会竭尽全力去爱叶珩儿,至死不渝。”
第三十三章 白色幽魂(下)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又深情款款,珩儿出神地凝视着他的脸,许啸锋却将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套在了她的右手。珩儿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脸上还带着洋溢幸福的泪痕,美丽的蝴蝶兰与她的气质互相映衬,令她看起来也如一朵盛开的花儿。
“你没有拒绝我,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许啸锋顿时跳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珩儿接受他的一天,再过不久,他一定会为她戴上结婚戒指。这种甜蜜的滋味,简直甜到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他一把抱起了珩儿,兴奋地在花园里转起了圈子。
“啸锋,你放我下来,我的头快晕了。”
珩儿一面开心地笑着,一面揉着额头,许啸锋这才发现自己兴奋得有点过头,连忙放下了她,两人坐在了亭子里石椅上。的确,快乐归快乐,满足归满足,可千万不能把珩儿给弄到晕过去,他可是希望他未来的新娘天天都健康。
“抱歉,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差点忘了形,谁叫你是我的珍宝呢?我抱着你转圈的时候,感觉天上的云都在跟着我一起转,大概是在为我们跳舞吧。还有那些鸟儿,不是在给我们的订婚典礼奏乐吗?”
许啸锋摸着头,突然将嘴唇凑到珩儿脸上去偷了一个香。
珩儿微带羞涩地低下了头,抬头的时候,轻轻问了他一句:“你真的是啸锋吗?从前的啸锋可是连用词都会褒贬不分的,现在不仅会说那些四个字的词,还能说出满嘴的甜言蜜语,韩国就把你改变了这么多吗?”
许啸锋一听这话,自己也笑了起来,“哦,这件事我倒真忘记告诉你了,我在韩国那边一边练棋,一边也在念书呢。”
“你在念书?”
珩儿顿时一惊,她可怎么也没想到像许啸锋这种习惯自由自在的人,竟然会静下心来念书。不过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的确和从前相比,有了一点改变,少了几分张狂,是更多的稳重和自信。
“如果要做一个国际级的一流棋手,你也不希望我连一句像样的话也不会讲吧。我和银翔哥不一样,他能经常保持沉默,我可不行,我在那边不仅要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还要学习韩语。你知道吗?我现在的韩语水平虽然比不上你,却也已经可以跟那些韩国人话话家常了,尤其是跟银翔哥在一起的日子,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我也可以坐下来静静地看书。”
许啸锋的话语中充满了成就感,仿佛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
“你不用骗我了,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珩儿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声调之中着一丝怜惜,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呢?从认识许啸锋直到他去韩国之前,他都是一个洒脱不羁、以自由为第一的小伙子,她只怪自己竟没有发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一种自卑感。那大概是三菱杯决赛从日本回国之后产生的,就因为珩儿那一口流利的外语,让他感到自己越发配不上她,于是,他才会选择做他生平最不喜欢做的事——读书。用情如此之深的许啸锋,怎不叫她又爱又痛?她又怎会到这种地步还拒绝他呢?她闭上眼睛,倚靠在他的怀里,细细聆听他激烈的心跳。
“啸锋,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了……今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陪你一起欢笑、一起流泪,即使有一天要我粉身碎骨,我也不怕。你送给我的蝴蝶兰,我会好好照顾着,让它一年四季都开着美丽的花朵……”
“呐,你这话我打住,只许你说这一次,以后可再也不许了。只要这世界上有我在,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你一根寒毛,我只要你变成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许啸锋强有力的手臂重新揽住了珩儿的腰际,激动地吻上了她的唇。珩儿的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心底却荡涤着另一种涟漪,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这种强烈的震撼也只属于他们两人,这一刻若能延续到永远就好了……
第二天,许啸锋和珩儿一起去了大虎道场,众人得知两人将要订婚的消息,都报以潮水般激烈的掌声,骆岩和程语曼更是抱着儿子前来祝福。但订婚归订婚,接下来的事情可不少,许啸锋要参加下一届天龙杯的预选赛,大家都知道天龙杯是国际棋坛最盛大的赛事,自然少不了他。前四届的天龙杯都被韩国棋手夺取,08年的这项比赛也是中国人又一次争夺冠军的机会,冯大虎、林之韬以及中国所有的一线棋手,都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许啸锋的身上。
去韩国两年,果然让许啸锋的棋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他的作战风格更加沉稳,少去了从前一味的冲动。尤其令人惊异的是,许啸锋回来之后参加新一年的棋圣战,第一场比赛便中盘击败了大师哥岳智兴,成绩优秀非凡。冯大虎和林之韬也双双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不出三年,这个小伙子便可能登上国际棋坛的顶峰。那些二三线的棋手则更是对他羡慕不已,甚至有传言说,08年的天龙杯一定是许啸锋和中国队的。
传闻一出,程语曼的公司便抓住机会开始炒作,一夜之间,这种消息竟登上了所有体育报纸。对登报的事,许啸锋觉得有点无聊,不过以他的性子,也不想去管这些事,因为在韩国的两年,他也练就了一身本领,对媒体产生了“免疫力”。只是他自己非常清楚,虽然棋力有了不小的进步,但要说战胜崔银翔,仍旧没有绝对的把握。
走在通往三潭棋社的胡同里,许啸锋的思绪一直没有离开过如何在天龙杯比赛中过关斩将,却丝毫未注意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直到那人开口说出话,他吓得几乎三魂丢了两魂半,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姑娘,令他猛然回忆起了那时在汉城看到的“围棋女鬼”。
那姑娘戴着一顶帽子,正在缓缓摘下,她的言语让他大为震惊:“许啸锋,如果你想战胜崔银翔,就先跟我下一盘棋吧。”
第三十四章 再起风云(上)
◆我看不见前路的方向,只能握着你的手,但愿这温度能持续多一点的时间。握住了,就无法放开,因为心已相许,怎能俩俩相忘?不管你是耀眼的明星,或者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相信爱都会被谱写成歌。所以,我们就用黑白的棋子来创作生命和爱之歌吧,风云变幻、沧海桑田,那歌声也会是恒久的。◆
这姑娘是从何时开始跟着自己的,许啸锋不知道。若不是她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人的面孔,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梦游,就像当时在汉城看到的白影子那样。
她的年龄看来和珩儿差不多大,与许啸锋只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她的容貌。她有一头和珩儿一样乌黑亮丽的长发,只是珩儿的头发是披散的,她却是挽成了一个发髻,系着一条雪白的丝巾。她的身材很纤小,似乎还不到一米六,脸长得却非常精致,雪白的脸庞,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角微微向上撇着。她的眼睛不如珩儿的大,却同样很水灵,一笑一颦之间,都流露着活泼与大方。
但直觉告诉许啸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白衣姑娘,尽管从她眉宇间能感觉到和珩儿相似的味道,却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她叫出了他的名字,并提出要和他下棋,而且用挑战式的口气对他说话,定是一个围棋高手。
“这位小姐,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吧?”
她身上的透出的火药味让许啸锋感觉有些郁闷。
“许啸锋八段,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我姓李,叫倩儿,是从韩国来的,你在04年的三菱杯决赛中一目半负于崔银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你不需要觉得奇怪。我听说你决定参加2008年的天龙杯,那么就意味着要和崔银翔九段再决高低了,我很欣赏你这种气魄,不过围棋是要用事实来说话。崔银翔对围棋的造诣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自然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战胜他,我所说的战胜不是某一场比赛,而是说长远的,你明白吗?”
自称李倩儿的姑娘说得滔滔不绝,许啸锋听着她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女孩子不就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吗?怎么说起话来像个老师在教训学生一样?尽管她说是从韩国来的,但那口流利的汉语让他不太相信,再说她看起来怎么也像是中国人,多半是个“海归”。不过那种说话的口气,他越听越觉得像从前的冯大虎,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女孩的份上,他恐怕就要像第一次遇到珩儿那样,毫不客气地将她骂上一顿。
“你是不是觉得很生气啊?早听说许啸锋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你会因为我说话不好听,就不敢跟我下棋?”
倩儿冲他一笑,那撇起的嘴角显得越发可爱,好像戏弄他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许啸锋生来便是个急性子,即使去了韩国两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但那股硬气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再说,对方是个女孩,要是自己真不跟她下棋的话,就凭她这张利嘴,不排除她会到处去说他是胆小鬼。于是,他硬着头皮朝倩儿拍拍胸脯,“下就下,谁怕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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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但你要是输给了我,可别羞得哭鼻子喔。”
倩儿淘气地一笑,拉着许啸锋的衣袖,便朝着胡同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铃——”
悦耳的下课铃声从三潭棋社的围棋教室那边传来,一群孩子雀跃着跑出了教室的门,珩儿也拿着文件夹,跟着走了出来。许啸锋和她约好在亭子里见面,一起去吃午饭,可当她走到亭子那儿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啸锋怎么还没到?”
珩儿看了看手表,是十一点半没错,但许啸锋没有按时赴约,也没打来电话,她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待了片刻,她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许啸锋赴约会从来都不迟到,除非是被什么突发事件绊住了。她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他,毕竟寻找一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正要离开亭子,却见许啸锋怏怏地走了过来,朝这边挥了挥手表示抱歉,一脸的闷闷不乐。
“啸锋,出了什么事吗?瞧你的脸色这么差。如果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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