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文君,我不会让阿岩有事,相信逸舟输血救了他,你也不会像从前那么恨桂雅了,对不对?我是阿岩的父亲,当我知道他受了这样的伤,真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我,我们两个老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没理由要让孩子先遍体鳞伤啊!”
冯大虎含着眼泪,低垂着头,好像一座石雕。骆文君长叹了一口气,若是这个表情能在二十年前看到,她恐怕也不会和他离婚吧。错过的始终错过,挽回又能如何挽回呢?庆幸的是,老天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并且不久还可能找到一个漂亮能干的儿媳妇,也算是对他们不薄了。只愿这一场突发事件,能让骆岩从此告别所有的痛苦,换来他从没有享受过的幸福。冯大虎觉得,连骆文君和他二十年的恩怨也能在这一刻有了转机,那么程语曼也必定会走出自己心灵的桎梏,和骆岩携手走上另一段全新的人生路。
“阿岩,你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守在病床边的冯大虎已经握着儿子的手靠在椅子上睡着,却因为骆岩手上的动静而再度醒了过来。骆文君因为疲劳的关系,已被他硬让林之韬给送回了她的住处,奇怪的是,冯大虎竟莫名其妙地发现,他和林之韬之间似乎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对方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
骆岩翕动着双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手术后醒来的他显得十分虚弱。
“一天了,孩子,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你终于醒了,爸爸好高兴。”
冯大虎再次握上儿子的手,唇边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妈妈呢?我……昏迷的时候似乎是有意识的,我知道……妈一定来过……还有语曼,她和孩子……怎么样了?”
骆岩的目光朝四处闪动着,好像在尽力寻找骆文君的身影。
“你别着急,语曼母子平安,正在病房里休养,医生说她过两天就能下地了。你妈妈被我叫你师叔送回去休息了,她明天一早会再来看你。她身体不太好,不能熬夜的,虽然她不在,可是我能每分每秒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完全康复为止。”
冯大虎的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温柔,满脸愧疚的神情,仍旧没有消散。骆岩望着这个他曾经和母亲一同怨了二十年的父亲,听了他一席话,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没有力气和冯大虎吵架,只能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随着心情游弋不定。其实在昏迷的时候,他的确能听到旁边的人叫着他的名字,说过一些话,也得知了冯逸舟为他输血的事。他并不是个无情人,他打从心底感激着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他虽然很想见弟弟一面,却无法以这种渴望的方式面对冯大虎。
“阿岩,你还是不想看到爸爸吗?我很清楚,当年对你们母子所犯下的错,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取得你的谅解。不过你再怎么恨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也不能因为我气坏了自己,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还有语曼跟孩子需要你的照顾。我……现在先到外面去,等你的心情好一点了,我再进来,我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冯大虎摇头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便要朝着门口走去。
“爸……”
一声很低却含着深情的呼唤,忽然从后传来,正想走出门的冯大虎,在这一刻戛然停住了脚步。骆岩好像在叫他,不,也许是他听错了,他怎么会这样叫他呢?然而,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令他情不自禁地转过了身子,他看到了儿子的神情,那双眼中透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颜色。
“阿岩,你……你叫我什么?”
“别离开我,爸……”
骆岩用力从病床上欠起虚弱的身体,右手向前伸着,那纯真的、带着希望的目光,随着那几声轻微的呼唤,仿佛整个病房中凝固的空气都开始融化。
“阿岩……你终于,终于肯认爸爸了……你知不知道,二十年来我就等着这一天,本来以为再也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我的孩子……”
冯大虎激动得扑了上去,一把将儿子搂入怀里,若是骆岩没有受伤,他一定会把他搂得紧紧的,直到天亮也舍不得放开。他似乎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直到骆岩脸上落下的泪打湿了他的衣领,他一时竟不知是该大哭还是大笑,他失去的儿子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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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才会让您心如刀割……其实在我心里,一直都好想您,只是我无法把那种感觉说出口,回到北京还要说那种无情的话来伤害您……您知道我说完那些话之后,心里有多难过吗?我早就想重新叫您一声爸爸,现在终于鼓起了勇气,您却差一点就走出了那扇门,您要是……要是走了出去,恐怕我这一辈子也会后悔莫及……”
骆岩泪落如雨,好像把这二十年来所有积在心头的泪水都流尽了,这一声“爸”,叫得多么艰苦和困难,叫过之后的感觉却是意想不到的温暖。冯大虎也一样,心酸和激情交融在一起,热泪盈眶,无法抑制。
父子俩喜极而泣的声音,传到了病房门口。守在外面的许啸锋从睡梦中醒来,心想骆岩已经醒了,就要推开门进去。
珩儿拉住了他的衣袖,微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泪花。“啸锋,我们别进去,难道你还没注意到,现在这间病房只属于冯伯伯和骆岩父子俩了吗?”
“对啊,我们还是明天再来看骆岩吧,让他们父子俩好好说说心里话。”
许啸锋摸了摸脑袋,觉得珩儿说得有道理,于是挽起她的手臂,两人缓步向楼梯那边走了过去。
“珩儿,你怎么也快哭了?真是个容易感动的女孩呢。”
许啸锋一面走着,一面拿出纸巾,为珩儿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冯大虎与骆岩父子相认,也是令他们以及认识这对父子的所有人开心的事,又怎会不让人感动?骆岩至少比珩儿幸运,站在他身边的珩儿,此刻大概也在思念自己去世的父亲吧,但是她那可敬的父亲却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他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心底默默地说:“珩儿,你以后别再为这样的事伤感,好吗?你缺少的爱,你失去的爱,都由我一并带给你。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欢快速还是喜欢慢速,我只知道,我很想有一天你能做我的妻子……而那一天,又会在什么时候来到呢?”
楼梯间的灯光暗淡了,那一排台阶所联系的两头,都是爱,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存在着。
第三十二章 天凉好个秋(上)
◆初秋,刚送走夏日的季节,便意味着热之后是凉吗?从北京到汉城,我的脚步和心一样,在路上跌跌撞撞。突然一阵风吹来,桂子的香好像把所有的事一下子都从梦中唤回了现实。等着我的那个她,是否也站在某地,伸手想抓住那一翦秋风?◆
骆岩仰卧在病床上,神情安详,似在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窗户半掩着,他隐约嗅到了桂子的清香,原来天气已经入秋了,他前些日子竟完全没有发觉。带着淡淡凉意的风透过窗的缝隙,吹过他的发际,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阵凉爽,就算只有很短的时间,也仿佛有一种告别炎热、尽情享受微风轻拂之感。
在住院期间,冯大虎、骆文君、冯逸舟和桂雅轮番照顾着他,许啸锋和珩儿也常来探望,让骆岩分外感激。而唯一没来看过他的人,只有程语曼。许啸锋告诉骆岩,自程语曼出院之后,他每天都去探望过她,她却说想一个人静一静。骆岩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他最希望见到的人,仍然是这个跟他有着特殊关系的女子。难道经过了这场意外,她还没有走出自己内心的阴霾,还在执迷不悟?但是,他不能逼迫她去想通一些事,除了是孩子的父亲以外,他再没有别的身份,加上程语曼天性好强,越是逼她,她可能越会反抗。若不是与亲人相认的事让他感到了温暖,他或许还会一直记住那天程语曼飞奔下楼之前所说的话,以及她那让他心头滴血的神情。然而,她的近况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连许啸锋也不清楚。
“骆岩……”
病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让欠起身子的骆岩不禁颤抖了几下。
“语曼?”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姑娘,的确就是程语曼。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她竟然会在这时来了这里?他有些不敢相信,她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是要跟他再次划清界线吗?还是……他注视着她的脸庞,试图猜测她的心思,却又无法猜透。
“你躺下,别坐起来。”
程语曼的纤手抚上他的肩膀,用一种很小心的力度将他按回病床上,那温柔的细语,是骆岩从未听到过的。
“语曼,知道你和孩子都没事,我很放心。我知道你始终无法接受我的感情,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你,只要我能像以前一样时常照顾你和孩子,也就心满意足。因为到了现在,我能和爸爸、弟弟相认,已经是一种还不算迟来的福份,我也祝愿你有天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你也爱他的好男人。”
骆岩一口气说出了一连串的话,仿佛打好了草稿似的。也许把这番话说完,他心里积压的所有不开心的事都会随风而逝,也可以把他和程语曼之间的事做一个最后的了结。
“你在说什么?”
程语曼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骆岩。
“语曼,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说明,那就是……我那时提出要照顾你和孩子的事,不是因为责任,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发觉自己对你有了特别的感情。但感情的事,毕竟是双方面的,所以我会把你的自由还给你,从此不会再用孩子来束缚你了。”
骆岩的语调沉着而淡定,程语曼却愣住了。片刻,她忽然流下泪来,握住骆岩右手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
“骆岩,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让人心寒的话?难道你以为我想了许多天,到现在才来看你,是要跟你把所有的事做了断的吗?”
“什么?”
骆岩猛然一惊,只看见她流泪的脸上带着无奈和酸楚,还有一些伤感。
“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吗?是的,我曾经是那么深爱着啸锋,他在我的心中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但正像你说的那样,是我有负啸锋在先,我没有资格再去强求他的爱。在意外发生的前一刻,我的确还想着啸锋,可是当你拼命救下我的时候,啸锋的影子突然间就无影无踪了。当我躺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的身影和面容只有你,骆岩,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是那样害怕失去你……”
“语曼,你这是……”
骆岩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说出了那样让他心动的话。
“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伤害了很多人,啸锋、珩儿,还有你。我一直活在迷惘的爱里面,可我的泪水没有干本书由www炫87book书com网提供下载枯,我就不会再让人为我而承受痛苦。我们犯过同样的错误,就在于我们太过好胜,曾经可以得到却没有得到的东西,都不甘心放弃,觉得放弃就会让自己输得很彻底……骆岩,如果时间还来得及,请你原谅我好吗?我和孩子都需要你,你一定不能再有事,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安心的……”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好像无助的小孩一样流着眼泪,将骆岩的衣衫都浸湿了。而骆岩的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他忽然觉得心里好热,是她的泪水把他全身的血液都变暖了吗?窗外的秋风吹来,凉意也似在渐渐消失。
幸福,此刻的滋味是否就算幸福了呢?骆岩和程语曼偎依在一起,两人的思绪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种珍贵的联系。往事已飘散,渴望爱与被爱的人,接受一段新的爱情,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摆脱伤心的回忆,这是一种任何人都不该放弃的权利。也许,他们都会在以后的时光中,让自己爱得更加美丽。
(PS:涵昭的电脑出了故障,不断的重启,明天要送去维修,家附近也没有网吧,有可能不能准时更新,还请读者朋友们见谅,如果明天没有更新,以后会补上的,反正这个月完本就对了)
第三十二章 天凉好个秋(中)
九月底,骆岩和程语曼在教堂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婚礼。
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冯大虎一家当然没有缺少一个人,许啸锋还特意回了一趟重庆,接来了程语曼的母亲,棋友和媒体的朋友也来了许多。不过这样的“闪电式”结婚,还是有些让不知情的人们摸不着头脑。但大家看到冯大虎乐开了花,骆文君也在这里,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况且这还是一桩包含着各种感动的喜事,就更让人舒心。
“骆岩和语曼能结婚,真是幸福……”
许啸锋斜靠在礼堂的一侧,羡慕地看着那对满脸笑容的新人,尤其是看到程语曼找到好归宿,他心中的大石也真正地放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珩儿同样面带微笑,他拉了拉她的衣袖:“他们俩终于结婚了啊,我们是不是也该……”
谁知珩儿转过头来对着抿嘴笑道:“啸锋,你该不会是想我们也来个‘闪电结婚’吧?”
许啸锋只听了她这句话,便知道他的愿望不可能实现。程语曼留过洋,思想前卫,骆岩又觉得应该早些结婚,否则等人家姑娘的肚子凸了出来之后才结,可不太好看。但珩儿不一样,她的思想保守、性格内敛还有些害羞,要她跟程语曼一样这么早就成为某人的妻子,可能根本就是不理智的行为。
“新娘子要抛花球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许啸锋只看见所有人都朝着程语曼和骆岩围了过去,也拉着珩儿的手挤进了人群。很快的,程语曼转过身,把手上的花球用力抛向身后的半空,激起全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是谁接到了花球?”
程语曼转过身来,和骆岩携手上前,一边笑一边寻找着那接住花球的人。
“是我!是我!”
一个大嗓门突然响起,好像迫不及待要向大家证明是他接住了,那就是捧着花球手舞足蹈的许啸锋。珩儿也站在他身边盈盈笑着,似乎在为他接到花球格外开心,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根本不知道接花球意味着什么。
“啸锋,珩儿,恭喜你们,下一对结婚的就轮到你们俩啦!”
邹俊崎的一句话之后,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要笑到前俯后仰,一面笑还一面冲着两人撒花。珩儿那脸蛋飞满了红霞倒是自然,这次连许啸锋的脸也跟着红了,他不知道是该激动得哭还是该偷笑。刚才珩儿还变相拒绝“闪婚”,现在马上又变成了这种情景,看来是老天也要拉他们俩比翼双飞,就算等多久也一样会走在一起。
“我说啸锋,你不如现在就向珩儿求婚吧。”
骆岩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许啸锋头一次看到这个好友兼对手递给他一个如此“阴险”的眼神,浑身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这分明就是逼婚嘛!他苦着脸,无辜地望着骆岩,要珩儿答应“闪婚”,胜出的机率只有零。
另一边,程语曼也在和珩儿窃窃私语:“我看啸锋他是巴不得明天就跟你结婚呢,现在时代不同了,结婚快一点其实也不吃亏啊。虽然说时间和距离产生美,但有时候日子久了,距离远了,美感就没了怎么办?啸锋接到了我的花球,就表示你们的这段姻缘是天注定的,或许在上辈子,爱神丘比特的箭就把你们两颗心给穿到了一起也说不定呢。珩儿,打铁要趁热,你就先答应了他吧。”
珩儿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愿意答应和啸锋结婚,只是我觉得结婚这种事,应该要让我去世的爸爸知道。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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