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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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棋缘-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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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锋,我知道我能上北大,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这份恩情。所以我一定要去美国拿到学位,将来做一个女企业家,我想我的成功就是对你最好的报答。你在北京也要努力下棋,我会在那边向上帝祈祷,但愿你成为新一代的世界冠军。”

多少次,自程语曼乘上去纽约的班机那天开始,这句话不知在许啸锋耳畔和梦里重复了多少次。是该开心,还是应该伤心?他的脑子里只是一片迷茫。她的成功真的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吗?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真挚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女孩。可是,程语曼却在他最紧张和兴奋的时候,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一直泼洒到脚跟,那火热的温度瞬间变成了透心的凉。

程语曼离开后的一个月,可以说是许啸锋心情跌落到最低谷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心思练棋,更是学会了喝酒。每天,他都会抱着几瓶啤酒,在寝室里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思想,范韵秋、吕恒宣和邹俊崎看得万般心疼,程语曼当然就成了他们茶余饭后话语“攻击”的对象。更让范韵秋觉得过分的是,程语曼自去了美国之后,连一张明信片也没寄回来过。

许啸锋不愿再去想程语曼的事,翻身上床钻进被子里。他此刻或许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但愿醒来之后,还是做回平日里快乐的自己。床前的小闹钟在那里孤零零地站着,仿佛也和它的主人一样感到了短暂的孤独,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啸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道场里练了整整七天的棋,没有再出去逛街,也没有去三潭棋社找珩儿。经过七天的洗礼,那些不愉快的事似乎渐渐烟消云散,冯大虎和师兄师姐们也都差不多恢复了正常状态,是让他最高兴的事。

“啸锋,有人找你!”

坐在门口的一个业余棋手喊着他的名字,让许啸锋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那边。随着棋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英俊男子,正向他招手。

“是你啊!”

许啸锋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来那男子就是那天他在天津塘沽海边遇到的人。

“啸锋,你说你那次遇到的人就是他?”

范韵秋也跟着站了起来,轻轻推了师弟一把。

那男子上前几步,嘴角露出一丝非常斯文的微笑:“我说过我们有缘就会再见的,上次见面是在天津,这次我特意来北京以真实的身份向你问好。我叫骆岩,是中国台北围棋队二品棋手,许啸锋六段,我很高兴、也很期待在三菱杯半决赛中和你交手。”

第九章 神秘男子(上)

◆我来了北京,从海峡的那端到这一端,为了长久以来的梦想,更为了握紧你的手。我希望这次握住了,就永远别再放开。珩儿,如果你愿意让我来给你快乐,我将不会让你再承受独自为父亲送行时的痛苦。只要你明媚的眼睛还在望着我,我就不会放弃,我想成为你心底永恒的安慰。◆

他就是要和自己在三菱杯半决赛中交手的台湾棋手骆岩?当许啸锋听到对面的男子报上名字,并微笑着要和他握手的时候,他头脑里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怎么会这么凑巧呢?他自打入三菱杯半决赛以来,就一直在想象着那个会跟他对局的人是什么样的棋手,如今此人就站在他面前,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骆岩的出现,整个棋室里一片喧然,大家都把疑惑与惊讶的视线投向这个来自台湾的青年。但骆岩丝毫没有因为这种奇特的气氛受到影响,他不但表现出了大方,还彬彬有礼地和这里的棋手们一个一个打招呼、握手。当走到岳智兴和范韵秋面前时,他竟然向这对夫妇深深地鞠了一躬,“智兴哥、韵秋姐,二十年不见,你们还好吗?”

“你到底是……”

岳智兴和范韵秋吃惊地望着这个青年,片刻,竟双双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骆岩微笑着说:“你们总算把我给认出来了,虽然我离开北京已经二十年,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童年的时候,你们待我就像亲弟弟一样。也正是因为大虎道场还有你们在,我才会重新跨进这个门槛。”

“都在做什么?怎么闹哄哄的?”

就在这时,冯大虎叼着烟斗从门口进来,迎面撞上骆岩。两人的目光一接触,他心中顿时莫名地涌上一股强烈的感情,愣在那里好半天没说话,似乎身子也无法动弹。

“冯九段,你好,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和从前一样精神矍铄,大概也还是那么喜欢教训人吧。看大家的样子,这里好像还找不到没被冯九段臭骂过的人呢。”

骆岩轻轻一捋额前掉下来的几丝头发,微扬起嘴角,对冯大虎说出一句听起来有些刺耳的话。

“你到底是谁?”

冯大虎心中虽然不快,但那阵奇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岳智兴上前一步,语调中带着激动:“老师,他就是阿岩啊!二十年没跟儿子见面,难怪连您都认不出来了。”

此言一出,整个棋室里陡然鸦雀无声,但过了几分钟,大家便开始议论纷纷。这件事实在来得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议了,即将和许啸锋展开对决的台湾棋手,居然会是冯大虎的儿子!更令众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个名叫骆岩的青年,不仅长得俊朗,浑身还透出一股书香气息。若非仔细打量,才能从他的眉宇间找到一点和冯大虎相似的感觉,否则任谁也无法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阿岩,你真的是阿岩?”

冯大虎顿时又惊又喜,直想上前握住儿子的手,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料,骆岩朝后退了两步,接着将手背到身后。

“阿岩,你怎么了?爸爸盼了二十年,总算把你给盼了回来,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躲开?”

“很抱歉,冯九段,我现在姓骆,不姓冯。在我记忆里,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妈妈骆文君,至于我有没有爸爸,早就已经不重要,冯洛岩这个人也从那时候开始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骆岩冷冷地说着话,听得旁边的许啸锋一头雾水。他自来北京之后,虽然知道冯大虎离过婚,却也只知道冯家有一个儿子逸舟。如今看到这种情景,尽管他并不清楚冯大虎和前妻骆文君之间到底产生过什么样的恩怨,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个原名“冯洛岩”的青年和冯大虎的关系异常淡薄。甚至,从骆岩看他父亲的那种眼神里,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亲情,反而更像面对着一个仇人。

“阿岩,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我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你们母子的寻访,可惜我几乎找遍了整个中国,也找不到你们的踪迹。如今你回来了,我不想奢望什么,只是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就算已经二十年没见面,我们父子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始终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难道不是吗?”

冯大虎望着儿子挂着冷漠的脸,心就像刀割一样疼痛,骆岩,这个孩子不但不认他,竟然连“冯”也不愿意姓……他本想向儿子询问前妻骆文君的近况,但骆岩出口的话语冷若冰霜,仿佛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却比金刚石还坚固的墙,把两人无情地隔离在墙的两边。若非身体还能承受住这种打击,他恐怕当场就要因为脑充血而晕厥过去。但椎心的痛不会让他晕倒,反而使他的思想更加清晰,像一种残酷的刑罚,在鞭笞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岳智兴上前扶住骆岩的肩膀说:“阿岩,我知道你和老师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面,父子的感情自然会疏远,但请你不要这样对他。他真的从来没忘记过你这个儿子,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你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智兴哥,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也说过这次来到大虎道场,只是探望你和韵秋姐,以及再和我的对手见上一面,仅此而已。现在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也应该走了。”

骆岩说着便要往离开,许啸锋却突然叫住了他:“喂,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

“许六段,请问你还有什么赐教?”

“骆岩八段,我不知道你和我老师之间到底出过什么问题,我只知道我从八岁开始就跟着老师学艺,虽然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却绝对比你更了解他。他的脾气虽然冲了点,甚至有时会让人无法接受,但仍然培育出了中国围棋队最棒的棋手,而且我们五个弟子没有一个会离开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在我眼里,他永远是一个好老师,他从来没停止过对中国的围棋事业的奉献,他和我们一样都是用生命热爱着围棋的人,弟子们才会这样尊敬他。可现在我看到你,突然为他感到了悲哀,他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唯独得不到亲生儿子的谅解,这不是很可悲吗?”

许啸锋的一番话,似乎引起了骆岩的兴趣:“许六段,你别忘了,我们两人只不过是对手的身份,你好像没有权力管我的私事。”

“我当然管不了你的私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把我的老师、你的父亲当成可恶的人,是你的判断出了问题。所以我更加觉得,我应该在三菱杯的半决赛中战胜你。”

许啸锋的声音铿锵有力,公然向骆岩发出了挑战。

“真有意思,不过战胜我不是用嘴说,而是要行动来证明。如果你真能战胜我打入决赛,或许我就会对冯九段改观,当然我会在比赛中尽全力,因为我妈妈不能忍受我输给大虎道场出身的弟子。许六段,我期待着和你的决战,大家赛场上见吧!”

骆岩转身向许啸锋挥动右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便风一般地离去。许啸锋注视着那个充满着火药味的角度,仿佛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而爆炸的结果,定是一方在胜利的喜悦中打入决赛,另一方则会在失败的落寞中消沉……

走进一条洋溢着老北京风情的巷子,骆岩在漫步间细细品尝着那阔别已久的味道。二十年未踏上这片古老的土地,尽管北京的都市已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样的老巷子却一点也没有变化,时而能看到清代、民国时期所建的阁楼和石板路。只是这些纵横的老街上,比从前多了许多的行人,路边常能看到卖小吃和民俗工艺品的摊位,摊主们的叫卖声让骆岩听起来有一种温暖的亲切感。

他是个多年流浪异乡的浮尘游子,如果不是因为当年跟着母亲到了台湾,或许回到北京的时候,也不会有如此深的感触。游子之心,只有游子本身才能了解,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盼着回到故乡的一天,但见到父亲之后,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妈妈,为什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来这里?我要爸爸。”

“阿岩,你爸爸被人抢了去,他已经不要我们了。记住,你以后的名字叫骆岩,不是冯洛岩,你要给妈妈争气,要成为最出色的中国棋手。”

他永远无法忘记母亲说那句话时含着泪又充满不甘的表情,打败大虎道场所有的弟子,成为最出色的中国棋手!母亲的话刻在他的心上,变成了推着他前进的动力,让他努力奋斗到今天。记得六岁那年,台湾著名旅日棋手魏远山刚从日本回来,骆文君从前和这位老棋手的几面之缘,带着儿子登门造访,请魏远山收他为徒。在学棋期间,他不甘落后于台湾本土棋手,为提高棋艺,不知做了比同龄人多出十倍还是二十倍的努力,深得魏远山的赞赏。他不但得到了老师的真传,更是开创出自己的特色棋风,很快攀升到台湾职业棋手个人积分榜的前十名。今年初,他代表中国台北队成功打入三菱杯半决赛,也因此升为二品。为了战胜他在半决赛中的对手,他决定亲自到北京调查关于许啸锋的一切,才知对手原来是父亲冯大虎的徒弟。

但他这次来北京,并非完全因为要了解许啸锋,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他加快了脚步,走在那条巷子里,终于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停下了步伐。

第九章 神秘男子(下)

“请问,这里有一位叶珩儿小姐吗?”

骆岩走到门口的接待处,向里面的工作人员询问。

“请问先生是哪位?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姓骆,是她在台湾的朋友。”

“这样啊?叶珩儿是我们三潭棋社的主教练,不过她现在正在讲课,要不然我替你打个电话给她。”

“谢谢你,但是我不想打扰到她上课,我看还是我自己等她比较好一点。”

“那你在花园里等她吧,她下课之后都会从那里经过,如果你不嫌时间太久的话。”

“没关系,我能等。”

骆岩点头向工作人员道了声谢,便朝着花园那边走去。

珩儿,这里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吗?坐在花园的石凳上,骆岩仔细欣赏着园中的美景。“三潭棋社”的得名,让他联想到了杭州西湖的绝景“三潭印月”,也确定了这里的老板就是那位人称“鬼手”的江南棋手——林之韬。从这花园的布置和建筑的装潢,都能看出林之韬的高品位,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回归自然,不仅如此,这里的景色还和珩儿那素雅、娴静的美非常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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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里过得好吗?骆岩的思绪不自觉地回溯到台北的日子。那年他刚满二十岁,台湾棋院进行着一年一度的业余棋手品位考试,原本他是从来不去关心业余棋手的,但那天似乎是心血来潮,也去考试现场凑了热闹。那场考试刚开始的时候,有个业余7品的女孩子迟到了几分钟,险些被棋院取消考试资格。正是他出面请负责人给那女孩一次机会,才产生了一位新的业余6品棋手。后来他才知道那名女棋手的姓叶,名叫珩儿,年龄是十五岁。

考试结束后,他问起珩儿迟到的原因,她却拒绝回答。他于是趁珩儿回去的时候,悄悄跟在她身后,走进了一条很窄的巷子。那里有一间小木屋,当珩儿打开屋门的时候,骆岩看到了一个容貌憔悴的老人,半躺在简陋的床上,床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碗没喝完的汤药。他顿时恍然大悟,却也未曾想到这个身形单薄、容貌秀气的女孩,会小小年纪便独自一人扛起照顾父亲和家庭的重担。他决定要帮助珩儿和她的父亲,成为了这个女孩在台湾唯一的朋友,连他的母亲骆文君也不知道这件事。

开始的时候,珩儿如同往常一样拒绝他的帮助,但骆岩并不放弃,仍旧会常到那间小木屋帮她照顾生病的父亲,常会做一些家务,买一些药品。他们相处了一年,骆岩渐渐对珩儿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却不敢向她表明。第二年,因为母亲要他全心准备比赛,让他失去了和珩儿联系的机会。直到2003年,他才再次来到了小木屋,但珩儿已经不在那里了。听邻居的大婶说,珩儿的父亲病重去世,女孩一个人去了内地,据说是到杭州投奔一个名叫林之韬的叔叔。

珩儿的不辞而别,让骆岩失意,一年过去,老天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三菱杯的半决赛将在北京举行。他毫不犹豫地乘上了去杭州的飞机,只是天又跟他开了个小玩笑,当他到三潭棋社杭州总社的时候,珩儿已经跟着林之韬去了北京。

最后,飞越千山万水,他总算来到了这里,一想到珩儿即将出现在面前,他的心情除了激动还是激动。他甚至在想,见到珩儿之后,第一句话要对她说什么呢?说“我来了”好像太冒昧,说“终于见到你了”又好像有点别扭,直接说“我好想你”吧?他几乎要打自己一个耳光,这句话倒是他心底真正的感觉,但恐怕会把珩儿吓坏。心中的忐忑不安,一度扰乱了思维,他竟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助的状态。

“请问你是……”

就在这时,一个银铃般动听的女声忽然传入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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