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着,爷爷在陆总跟你说的话儿?”
老爷子突然一问,我有些发蒙,细细回忆后,才想起,是老爷子当初自称“不知轻重”的一番话儿。
那会子,是潇潇和付苗苗闹得挺厉害的一阵儿,也是我开始和顾云清闹的时候。
老爷在恰好那时进了陆总,然后我和付苗苗去看老爷子。当时阵仗还特别大,连付家老太太都在陆总,尹家、付家两家人儿,跟打仗似的,齐聚陆总。
我记得,我进了老爷子病房以后,尹家大哥和潇潇都退了出来,该是老爷子提前吩咐好的,因为五年前在军区大院儿,老爷子就刻意支开过潇潇,为的就是跟我单独谈谈。
潇潇那小子当时还特别不放心,怕老爷子为难我——其实老爷子最多是跟我说两句,还不至于能说什么为难我的话儿。
响鼓不用重锤,这道理,老爷子怎么会不明白。
我从回忆里回神,笑道,“爷爷,您当时说,苗苗年纪不大,但稳重、心思沉,要是能有付家这闺女看着潇潇,那潇潇以后指定能少走弯路。”
老爷子难得也笑了,“爷爷当时说的是——丫头,潇潇喜 欢'炫。书。网'你,爷爷知道,你要是真能当了爷爷孙媳妇儿,爷爷还能高兴些。虽说潇潇心性躁了,还得打磨,可就是为了你,潇潇指定也能出息。”
我笑得眼睛有些湿热,揉揉眼角,我想起老爷子那番话儿——前半段就是这样儿,可后来话锋一转,毕竟,我跟顾云清的事儿已经定下了,付苗苗跟尹潇这俩,也是打小儿就指了。事儿不是那么简单,里边儿关系太多,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儿,就能散的了。
“苦了潇潇。”
我心里越来越沉,又陪了老爷子一会儿,就回了。
等我回到富锦园,正看见顾云清和顾惜那姑娘闹得欢实。
。
我把顾惜哄到一边儿玩儿,然后靠近顾云清怀里。
“累了?”顾云清下巴抵着我额头,“先睡会儿?昨晚也没睡好。”
我狠狠瞪他,这时候主要是没心思闲扯淡,不然昨儿晚上的事儿,我指定得跟顾云清好好儿算账。
我轻轻点几下头,“刚打军区大院儿回来,老爷子今儿挺精神,还能认得我。”
“老爷子提潇潇了?”我一说,顾云清就立马儿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老爷子说,苦了潇潇。”我心口被压得特别重,因为在我心里,始终觉着亏欠了潇潇,虽说我知道,这种所谓“觉得亏欠”毫无意义,可我就是放不开。
“晓儿。”顾云清把我抱起来,看着我道,“你觉着亏欠潇潇。”
“嗯。”我应着,可不就是亏欠?
“那你觉得,怎么着才是不亏欠?”
我张张嘴,可一个字儿没说出来,于是又靠近顾云清怀里。回回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的,都想找个地儿躲着。
可顾云清不让我躲,他望着我,眸色深黑,瞧着让人莫名的心安。
许久,顾云清说,“晓儿,你不亏欠谁,被跟自个儿过不去。横竖你对潇潇没那份儿心思,潇潇现在走了,是难受一阵儿;可要是总拖拖拉拉,潇潇难受的,就是一辈子。”
“他比我还死心眼儿。”我嘟囔一句。
“你这么死心眼儿,不也开窍儿了。”顾云清笑着,在我额前吻了吻,然后拉着我往外走。
出门儿前,我不忘拉上顾惜那姑娘。
要说顾惜那姑娘,实在是让人头疼,在风月一事上,懂事儿得特别早,这一点,倒是充分遗传了我的基因。
我当年是六岁喜 欢'炫。书。网'上的陆子言,而顾惜这姑娘,第一朵桃花开在三岁。
是这么回事儿——我生下顾惜的那一年,顾云清帮顾娆争回了孩子,给了顾娆前夫一笔钱,连忽悠带骗的,终于把顾娆前夫给弄走了。
顾娆家那小子叫夏朗,当时八岁,样貌尤为精致,当时顾惜这姑娘孩子襁褓之中,尚不知风月为何物;可等着这姑娘三岁时候,就对夏朗变得特别黏糊。
由于是堂妹,又比夏朗小了不少,所以夏朗对顾惜态度还算是不错。
以后,顾惜变本加厉,即便是夏朗去厕所,顾惜也要在门外把风,实在让夏朗无语得很。
顾惜三岁的时候,竟然亲了夏朗的嘴唇儿,还正好让我看见。
虽说这可能是兄妹间亲昵的表现,但意识到,必须立刻阻止事态继续发胀下去——因为,我不能在故事的结尾处,让它发展成为有乱伦倾向的故事。
夏朗以后,顾惜又开始转向苏守望那小子。
我实在匪夷所思——人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可顾惜,招惹的这二位,一是自个儿堂哥,一是自己表弟,可见,顾惜这丫头绝对不是善茬儿。
在夏朗和苏守望以后i,顾惜还妄图出去寻找自己的第三春,我随后当机立断,决定要转移这姑娘的注意力,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涉足如此复杂的领域,因为,这该是她二十年后干的事儿,要是现在就参透其中奥妙,那么往后可以预见,这姑娘必然要成为锦城最为坑爹的一朵奇葩。
我就近取材,第二年开始,就让顾惜闲暇时间开始接触种植业——比方说,院儿里的那几棵枣儿树跟石榴树。
在顾惜四岁那年秋天,顾云清富锦园别墅院子里的枣儿树跟石榴树,终于结果了。
这是顾出生的第四个年头,这姑娘果然遗传了她爸爬树的本事,看着结满枣儿和石榴的那几棵树,掳袖子就想往上爬。
我自然是不能让这姑娘胡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经得起这姑娘这么折腾哪?
我看着院里的那几棵树,眼前又浮现出大片的暗红色,纯真的笑脸、嬉笑不识愁滋味的时光。
我和四少还有付苗苗,认识了二十来年,这些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可如今陪在身边儿的,只有顾云清。
我搂着顾惜,顾云清搂着我,一家三口在一块儿,让我心里特别踏实,我庆幸的是,虽然哦目睹了也经历了许多分分合合,可我到底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我和顾云清的幸福。
“晓儿。”顾云清一手牵着顾惜的小手,一手搂着我,嘴角浅笑,眼梢微挑,蛊惑人心的媚。
我看着顾云清,我们错过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里,我心里都搁着陆子言。
陆子言,那个如今和我相逢却不识的男人。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陆子言,“要是有一天,你在大街上看到我,却认不出来怎么办?”
幼稚的年岁,总爱问幼稚且矫情的问题,像是要证明什么。
陆子言星子一样儿璀璨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他说,“不会。”
“万一呢?”我不依不饶。
“那你就叫我,你一喊,我指定能认出你来。”这是陆子言的回答。
当时,我对陆子言是满心的喜 欢'炫。书。网',所以听说只捡自个儿想听到的,旁的,自动过滤。他说,我一喊,他指定能认出我来,那时候,即便是这样儿一句话,我听了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马德里的街头,我们擦肩而过,他没有认出我,或者说,他压根儿没看见我。
我没有叫他,因为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我在陆子言身上耗了二十年,而我和顾云清,也错过了这二十年。可往后的许多年里,我没有陆子言、没有潇潇、甚至没有我哥,我有的,是顾云清,还有顾惜。
我把顾惜搂在怀里,脸冲着我,然后对着顾云清的唇,轻轻吻了一下儿,“爷,我觉着特别幸福,真的。”
顾云清抬着我下巴,也吻着我。
在我闭上眼睛前,我看着这满院子的累累果实,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满足。
潇潇,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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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世(转入苏景默篇)
傍晚,落日西下,云层的遮挡下,天空稍有些灰暗。
粼粼波光,好看得耀眼,飞鸟掠过天空,给宁谧的城市平添一分生气。
从大教堂的塔顶上,可以俯瞰苏黎世全景,天蓝如洗,俯瞰下,是一个宁静得好像连时间都静止的城市。
苏黎世的冬日风情,醉人的美。
叶芳菲抱着叶子安,身旁还有苏景默。
一年又一年,叶芳菲和苏景默,始终不远不近,叶芳菲不愿意更进一步;她见不得苏景默难受,可也不大敢再往前一步。
兴许,不是不敢,是有点儿累了。
正如叶芳菲自己曾经所说,她已经三十岁了,她没有那份儿心力,她有叶子安,有一个不算完整,但属于自己的家庭,这样儿,就足够了,这时候,任何改变都可能会成为累赘或是负荷。
“快到圣诞节了,佟易安也要回来了。”叶芳菲淡淡看着眼前景致。
佟易安一般冬天是在四九城过,只有春秋两季会待在苏黎世;可自打有了叶子安以后,佟易安每年平安夜都会赶回来。
每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佟易安都会陪着叶芳菲、叶子安一块儿过。
佟易安和叶芳菲之间,无关爱情,但佟易安对叶芳菲确实是好——近乎千依百顺。
苏景默立在叶芳菲身边儿,静静看她,只是偶尔会开口。
这三年,苏景默一直在叶芳菲身边儿,可不敢越雷池半步——兴许是因为从前伤得太过,所以如今如今也就格外地小心。
“过年回去不?”叶芳菲终于转过头来看苏景默。
“年三十得回去,过了初三得去趟四九城,初六到十四去上海,十五回来。”苏景默把日程安排细细说给叶芳菲听。
不论叶芳菲是不是在听,苏景默都会详细地说,因为这样儿的感觉,像是在和自己的妻子说话,把自己每天的日程都告诉她,每天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回来。
“生意还好?最近跟佟易安有来往吧。”
苏景默略点了头。
“你跟顾少从前坑过他,这回千万留神,可别让佟易安坑了回去。”叶芳菲笑了一下儿,很浅的一个笑容。
苏景默凝着叶芳菲,又听叶芳菲笑道,“佟易安可是个无赖。”
圣诞节前一天,佟易安果然赶回了苏黎世,平安夜他要陪着叶芳菲和叶子安过,可平安夜那晚上,他们刚吃了饭回去,叶芳菲就发现叶子安发了烧。
佟易安叫了家庭医生,叶子安烧得不算厉害,吃了退烧药就睡下了。谁知半夜叶芳菲因为不放心,去小房间看叶子安时候,一摸额头,发现滚烫。
家里没有酒精,只能用酒代替,叶芳菲用药棉蘸着酒,给叶子安擦身子。
等所有都忙活完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叶芳菲下楼,想喝杯水。
叶芳菲正好开灯,忽然听到佟易安的声音,“丫头,累不?”
叶芳菲一愣,没有开灯,顺着声音往佟易安的方向走,走到沙发后坐下,脑袋枕在佟易安肩膀上,轻笑道,“我一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觉着丫头这称呼,合适不?”
。
“三十三,不算好几,正青春呢。”
“得了,再者说,你丫比我不大,就成天叫我丫头。”
“我比你老。”佟易安略低的声音响起,那感觉,像是一条河流,静静流淌的河流,很是安宁。
“四九城战况如何?”叶芳菲绕开话题,已经避过了佟易安最初的问题。
“你说莓子?那丫头比你还难缠,要是有你这么好打发倒好了。”佟易安无奈,但话语里没有丝毫厌倦的意思。
“你对我不错,是觉着亏欠我,想要补偿?”叶芳菲圈住佟易安右胳膊,静静靠着他。
“丫头,我不欠你什么,我是心疼你。”佟易安不让叶芳菲再兜圈子,“你晾了苏景默三年,什么打算?”
“没打算。”叶芳菲懒懒道,“这样儿其实挺好,再进一步,估计就够呛了。”
“男人的耐性一般不大好。”佟易安低声笑起来。
“佟易安,你丫管好自个儿的事儿。烂摊子一堆,你还有心思替我操心呢?”叶芳菲顺手在佟易安胳膊上掐了一把,“我就是有点儿累了,年纪打了么,没那个心力了。”
叶芳菲接着道,“我这辈子最疯的那段日子,都好在苏景默身上了。佟易安,你知道不,我回回看到苏景默,就疼,我没办法跟他过日子,我成天对着他,我觉着特难受,可我知道,要是我不乐意对着他,那苏景默就得难受。我见不得苏景默难受,只能自个儿难受。”
“丫头,你要不嫁我得了,顺便儿断了苏景默念想儿。”
“滚犊子,”叶芳菲毫不客气,“别拿我开涮,跟你说正经的呢。”
叶芳菲握着佟易安右手,然后把佟易安右手放到自个儿左手心儿上,“这儿疼,烧的时候,一点儿没觉着疼,可你知道,烧完了是什么感觉?”
佟易安轻轻摩擦着叶芳菲左掌心,边缘的皮肤还是细嫩如初,可中间那一块儿,要粗糙些。
“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着?”
叶芳菲松开佟易安,摸着黑要去倒水,“要是苏景默乐意一辈子这么过的话,未尝不是件好事儿。可我估计,苏景默待不了一辈子,佟易安,你刚才不是还说呢嘛,男人的耐性一向不大好,我过了做梦的年纪,我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砰!”的一声,叶芳菲刚刚倒满的水杯从桌上掉到地毯上,热水泼在叶芳菲手上,火辣辣的疼。可叶芳菲没管,没管手更美管杯子,而是径自上楼了,上楼前她说,“佟易安,你看看,这杯子掉地上了,我不想弯腰去捡,因为它刚才烫了我,还疼着呢。即便一会儿不疼了,指定还会留下印子。又是疼、又有印子,那我何必还去捡那杯子,给它第二次机会烫我么?”
佟易安听着叶芳菲上楼的声音,渐渐觉着有些困,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圣诞节,叶子安的烧已经推下去了,可叶芳菲不愿再带叶子安出门儿——毕竟是冬天,屋里屋外一冷一热,难保发烧感冒。大人就算了,孩子未必扛得住。
圣诞节这天,是佟易安陪着叶子安过的,抛开其他所有事儿不说,这是他亲闺女,也是这辈子第一个孩子,自然也是宝贝这哪。
叶芳菲是一个人出的门儿,没有人陪着,也没那必要,在苏黎世都住了四年多,还能丢了不成?
圣诞节的苏黎世更是热闹非 常(炫…书…网),叶芳菲沿街逛了逛,吃过午饭,下午则一直沿着较为安静的河畔散步。
夜幕垂临时分的苏黎世,一向是叶芳菲最喜 欢'炫。书。网'的——天空从白天的海蓝色转为夜晚的宝石蓝色,处处灯火通明,河畔行人三三两两,叶芳菲时走时停,有时候停下来,便目不转睛盯着河水看。
起初,是看河水,又过了会儿,发现桥上立着一个人,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脸看不大清。可叶芳菲还是能感觉到,夜色与灯火交织下,熟悉的眉目,清浅却又极美,唇是最吸引人的,似乎没有初时那么凉薄。
叶芳菲放慢脚步,缓缓向桥走去,因为走得极慢,所以好 久:炫:书:网:才到。
“叶芳菲。”苏景默极少连名带姓地叫她叶芳菲,可这样儿的叫法,反倒显得柔和,而非生疏。
“手怎么了?”苏景默一眼就看见叶芳菲手上的痕迹。
凌晨烫得实在厉害,滚烫滚烫的热水,一整杯倒在手上,到现在,还有一大块儿淡红色的印记。
“还疼不?”苏景默握住叶芳菲的手,刚握住,叶芳菲又抽了回来。
叶芳菲先是摇头,这才道,“今儿凌晨安安发高烧,我给他降了温 以后口渴,就去倒水喝,结果因为懒,摸着黑去的,刚倒满一杯水,全洒在手上了,倒是不怎么疼,可那杯子,我没再要,因为我想,这回它烫了我,我捡起来,下回指不定还得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