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凡他妈在城西跳楼了,这个事儿当天就传开了,苏景默越发觉得这里边儿蹊跷,可这到底这里还牵着许多年前的事儿,所以,苏景默只是觉得蹊跷,却不知道到底哪儿蹊跷。
苏景默正想着呢,结果陆子言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说了一句话:“从月儿自杀了,现在正往陆总送呢。
”
苏景默一听这话儿,立马就换了衣服,往陆总赶。
顾从月什么性子,苏景默比谁都清楚,顾从月性子刚烈,切不爱寻死觅活的,否则,这两年她都不知道自杀多少回了,估计也活不到今儿个。
苏景默是跟自家梅子苏晓前后脚到的陆总,苏晓身边儿还有顾云清陪着,苏景默看着顾从月被推进手术室,满身是血。
几年前的冬天,那是高三,锦城的冬天,是白色的,连着一个月的白,天和地都只有这一种颜色,独独那某红,烈得像火,妖娆恣意,在一片白色中怒放。
现如今的顾从月,不烈更不艳,毫无生气,看着刺目,却不刺心。
苏景默跟顾云清一样,都对自个儿的心思清楚着,喜 欢'炫。书。网'就是喜 欢'炫。书。网',不稀罕就是不稀罕,这个事儿上,苏景默从来就不费劲纠结。
那年妖娆已逝,再不灼人眼,更不灼人心神。
苏景默揉揉太阳穴,一直在手术室外边儿等着,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长时间,终于是看着顾从月被推出手术室,人就回来了,到底是救回来了。
后来,苏景默在病房看了会儿顾从月就走了,他跟那儿耗着,也没用,索性干点儿有用的去。
苏景默打陆总去了凯旋室,尹家大哥自立说是今儿在那儿有场子,估计这会儿还没散,苏景默有心去凑这个热闹,就过去了。
您问苏景默为什么去?——其实苏景默这人压根儿不爱凑热闹,人生性就挺冷漠地,可今儿他就去了,因为付凡在那儿。
苏景默之所以过去,到不是要揍那付凡,不是不想,而是没这打算——就象苏景默跟自家妹子说的“付凡该死”,丫是真该死,可苏景默现在还不能动他,再窝火也得憋着,还不到时候,抓不着付凡把柄,再加上付凡背后那靠山,苏景默不能随便动他。
其实说穿了,无非就是付凡有个好妻子,要不然,丫再能耐,他也不能跟苏景默斗,更甭提后来给苏景默摆的那一道了,就那一下子,差一点儿就让苏景默彻底栽了。
苏景默打陆总出来,也不急,慢慢悠悠的开着车,凄楚还看着顾云清开车跟着自个儿,苏景默知道,这制定是自家妹子苏晓的意思,后来,顾云清车子掉个头,走了;苏景默这才一脚油门,朝凯旋宫去了。
凯旋宫是个什么地儿?——那就是个金灿灿的窑子,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锦城那些能玩儿得出名和玩儿不出名堂的顽主儿,都扎堆似的往里钻,苏景默不大喜 欢'炫。书。网'这地儿,可常来,您问为什么?——嗨,那哪儿有那什么为什么,就得来呗!
苏景默一进去包厢,尹自立就眼尖地瞧见了,手里边儿还端着高脚杯就过来了,“哟,还以为你不来了。”
苏景默冲尹自立点个头,笑也没笑,尹自立也习惯了,这两年多,苏景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性子特别冷淡,对谁都那副架势,除了苏晓,尹自立没再见过苏景默对谁热络。
苏景默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就看着付凡正窝沙发那儿呢,手里也端着高脚杯,可愣是不喝,就那么端着。
苏景默收回视线,问尹自立,“老爷子还好?”
其实苏景默要问的是城西,可他们这群人,都是明白人,一个心思比一个透,话自然也不用说的太明白,你这边儿刚说半句,人立马儿就能接下句。
“都那么大年纪了,哪儿能无病无灾的,老爷子身子骨已经算硬朗了。”样子来往付凡那边儿瞧了一眼,“付凡他妈这一跳,蹊跷了,过两天,等这阵风过去,我让人查查去。”
“成。”苏景默应道,忽然在包厢里另一角看见叶芳菲了,叶芳菲这时候也正看见苏景默,苏景默冲叶芳菲笑了笑,拍拍大哥肩膀,“大哥,我待会儿就走,你忙你的。”
说着,苏景默往叶芳菲那儿去了。
叶芳菲本来在喝酒,可就在苏景默走过来的功夫,叶芳菲点了根烟,修长的食指、中指间夹着烟,叶芳菲微仰着头,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来,那模样儿,有点儿陌生,但不可否认,那是副绝妙的景儿。
“从月儿自杀了,今儿晚上的事儿。”苏景默在叶芳菲身边坐下。
“救回来就好。”叶芳菲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
您问,叶芳菲怎么知道顾从月给救回来了?——叶芳菲虽然不了解苏景默那性子,可叶芳菲会看人,就那么一两眼的,叶芳菲就能看出一人的心思,切还特别准。
叶芳菲瞪了苏景默一样,看这冷静的模样,就知道顾从月没出大事儿,要不然,苏景默制定不能是现在这样。
叶芳菲心里想着,忽然觉得掐着烟的手指有点疼,叶芳菲这一看才知道,得,想得太出神,居然让烟把手指燎了,得亏是发现了,不然这两手指头非得着了不可。
叶芳菲扔了烟,没顾忌被烫着的那块,苏景默也看见刚才那一幕了,看看叶芳菲右手,可也没说什么。
苏景默心里其实憋着火啊,压根儿没心思想别的,他现在就想揪着付凡,把丫活活揍死,可这股火,他只能压着,不到时候,他只能干等着。
叶芳菲也知道苏景默心里有事儿,虽说苏景默一直压着,可耐不住叶芳菲眼睛毒啊,那双眼睛,连你肠子里几道弯弯绕绕都门儿清。
叶芳菲把酒推到苏景默跟前,“喝吧,管够。”
是管够,尹自立的场子呢,想喝什么酒没有?
苏景默拿了酒瓶,也没往酒杯里倒,拿酒杯喝,那是有兴致地时候,现在的苏景默,直接仰着精颈子,就把酒往嘴里灌。
苏景默喝的猛,一瓶灌下去,难免上头,可苏景默没停,刚喝完一瓶,又拿一瓶灌下去了。
叶芳菲也没拦着,就看着苏景默喝,苏景默喝完一瓶,叶芳菲就推过一瓶,让他继续喝。
连着三瓶酒灌下去,苏景默真是高了。
叶芳菲这时候,又从手边儿提了一瓶chateaulatoun1990,抬手,往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然后举着酒杯,侧着头笑道:“尹自立要知道你这么糟蹋,指定得揍你一顿,这些可都是他各地儿淘来的,今儿还是尹家老二忽悠他哥把这些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的。”
苏景默也笑了,“那大哥得揍二哥一顿,他要不忽悠大哥拿出来,也不至于被我这么糟蹋。”
“我说苏晓那丫头那么贫哪,感情随你。”叶芳菲又笑了笑,呷了一口,放下杯子,挽着苏景默起来,“高了吧,送你回去?你喝成这样不能开车!”
苏景默那是真高了,整个人都伏在叶芳菲身上,一声不吭,苏景默这人酒品好,高了以后从来不闹,就那么安静待着。
叶芳菲扶着苏景默,跟尹自立招招手,尹自立过来了,看看搂着叶芳菲的苏景默,“怎么了这是?高了?景默那是千杯不倒啊,今儿怎么了是?”
“他今儿哪是喝酒啊,就是糟蹋东西,自立,你倒看看桌上这几空瓶子。”
尹自立一看,chateaulatoun1990,今儿自家弟弟给自个儿忽悠了半天儿,自己才拿来的好东西。
尹自立咧咧嘴,知道苏景默心里有事儿,“得,我这边走不开,叶子,我让杨文泽给你俩送回去吧。”
“不用,杨文泽也高了,我今儿没喝。清醒着哪,我给苏少爷送回就成。”叶芳菲朝杨文泽那儿瞅了一眼,可不是高了,丫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端个杯子,逢人就拍肩膀,叫声哥们儿然后灌酒。
尹自立也看见杨文泽那模样儿了,“那成,路上小心点,我跟你把景墨送车上去。”
第七十四章 别苑
这一阵儿是忒不消停了,事儿是一件儿接着一件,常常是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又出事儿了。
由于我最近腿脚不大利索,我们副局对我特别关照,这几天我下班时间都提前了,其实本来我们科室就挺闲的,且我也没份儿忧国忧民的觉悟,领导都让我走了,我自然不能在跟那儿耗着呢。
今儿我照旧走得早,就寻思上别苑看看潇潇去,别苑那是老爷子的地方,老爷子这么些年,因为潇潇,一直是军区大院儿和别苑两头儿跑。为什么?——稀罕孙子呗。
可这回,老爷子却说出了院,上别苑静养去,估计是因为大尾巴狼跟付苗苗的事儿没成,真上了火。
其实这事儿,它怨不得潇潇,谁都怨不着,潇潇这小子也不容易,刚出了这么些事儿,老爷子又说要出院养着,死活是不远再搁陆总待了,这不嘛,潇潇又立马上别苑给老爷子收拾去了。
我往别苑去的时候,刚五点,早着呢,正看见路边儿有一咖啡厅,我就进去了。
这咖啡厅特别有特点,连名儿都没有,忒个性了。
我刚进门,没成想,还碰着两熟人。其实也算不上熟人,只不过我对那妞儿印象太深了,您问谁?——苏诺!
我进门那会儿,正看见苏诺被一男的按在墙角,抬手,一个大耳瓜子就上去了,顿时给苏诺打得脑袋一偏。
我特别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啊?有能耐上别地儿叫板去!
当然,其实我本质也就一孙子,所以我虽然义愤填膺,但我没表现出来,且我也不知道到底这两之间有什么事儿,贸贸然过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正想着呢,就看苏诺抬起头,看着打她那男的,苏诺就那么看着他 ,也没瞪他,也没说什么,可那双眼睛,就那么狠,且那感觉,跟我爸如出一辙。
我上吧台点了杯拿铁,然后找了个靠窗的座儿,坐下了。
也是这个位置,不久以后,苏诺就这么坐在我对面,用那双特别狠的眼睛盯着我说:“苏晓儿,你知道不,这是我在锦城唯一进得起的咖啡店。”
我那时候没说话,因为我知道,我就是不说,这妞儿也得接着往下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苏诺又说:“这咖啡厅就放两人的歌,一三五七放王若琳的,二四六放张震岳的,放王若琳歌的那四天,有点儿小资情调,我来不起,我只能在二四六来。”
她说:“因为二四六我在这打工,喝咖啡不要钱,本来我想一三五七在这儿打工,还能多赚一点钱,可人说不成,我不适合那情调。”
苏诺说到这时,端着跟前儿的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后说,“苏晓儿,我真羡慕你,你有爸,还有妈。”
这话其实咋一听特别可笑,谁没爸没妈?
可苏诺没有。
。
从苏诺身上,我学到一些东西,这头一件就是——在这个世上,其实没什么是理所当然的,甭一起不顺就想怨天尤人的,你看看人家苏诺,什么都没有,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一天就够吃一顿的,可人儿照样活得特别乐观。
虽然丫最后乐观道,差点让我的家散了。
今儿我点的这杯拿铁,也是苏诺给我端上来的,苏诺把拿铁放下以后,没走,就在我对面儿这么坐下了,丫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儿。
其实我觉得苏诺应该是没见过我的,可我错了,因为丫张口就叫了我的名字,“苏晓儿。”
她拄着下巴,这也是我特别喜 欢'炫。书。网'做的一动作,我看看苏诺,忽然心里边有点儿害怕——因为我越来越举得,我和这妞儿很多地方都有点儿像,很多年前那些闲话,也许未必全是闲话。
苏诺还嫌不够似的,瞅了我好一会功夫,说,“苏晓,你长得真好看,跟你爸真像。”
虽说苏家是锦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在锦城见过我跟我爸的人也不少,可苏诺不在此列——丫不是我们这圈儿的,照例说,她不可能认识我,更不可能知道我爸。
我有点儿慌,拎包就想走人,可苏诺按住我的手,说,“苏晓儿,咱俩聊聊呗。”
我沉吟片刻,道,“你认识我爸?你那双眼睛跟他特像,都是一瞪眼儿,跟豹子似的,像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苏诺乐了,“苏鹤中将?照片里见过,很多年前了,还穿着海魂衫,精神着哪……”
苏诺说着说着,打住了,像是要故意吊我胃口似的,起身就走。
我这时候也没那心思再喝咖啡了,拎起包出了咖啡厅。
往别苑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苏诺,到别苑以后,我心思还是有点儿飘。
大尾巴狼看见我来,领着我往里进,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大尾巴狼到未见憔悴,相反,还把自个儿饬得特别立整,人模人样的。
别苑的格局有点儿像传统的大四合院,也叫“大宅门”,院落特别多,抄手游廊连着各处,有点儿老北京大宅门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同。
别院里边儿,格外讲究绿化,院落各处都有盆景,还有一个特别大的荷花塘,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无穷的碧色,映衬着一池的荷花,这景致,忒好!
我跟潇潇顺着长廊一路走着,问:“老爷子知道付凡他妈的事儿了?还有你跟苗苗没成那事儿?”
“大哥都告诉老爷子了开始时候,大哥就说了两句城西的事儿,老爷子一向不待见那块儿,就训了大哥两句,结果大哥一个没把住,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老爷子气得不行。”尹潇和我并排走着,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功夫,我觉得大尾巴狼变了不少,以前老爷子总说潇潇年轻、浮躁,现如今的潇潇,性子可比以前沉静多了。可代价,也不小。
也难怪,从前都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儿,一个个的,成天介想着怎么闹了,可现在,肩膀上是真得担起担子了,哪儿能再像从前那么胡闹?
尹潇走着走着,在长廊停下,看着一池的碧色衬着荷花,“晓儿,这么些年,老爷子向着我,难免有失偏颇,现在到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没称了老爷子的心意,跟苗苗的事儿到底还是黄了,老爷子气哪。”
我过去挽着尹潇,“潇潇,其实付苗苗 有句话没说错,她说,那天她没去,是丢了尹家的面子,也丢了自家的面儿,可她真去了,你得难受一辈子。”
“她也不好受。”
尹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笑着问我,“云清把你办了没有?”
我也笑,咬了咬唇,“办了。”
“那我就放心了,晓儿,你总算消停了。”隔了一会儿,尹潇又说,“晓儿,云清以前老说,你丫欠收拾,那时候我就想着,兴许有那么一天,我能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后来我才知道,能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人,是云清。”
“潇潇。”在陆总那天,付苗苗在我身后边儿喊,她欠尹家的无非是个面儿,她还得起;可我欠潇潇的,怎么算?怎么还?
这人情债,那是真算不清,更还不起,我欠潇潇的,且欠他一辈子,可我还不起,就不能提。
尹潇由我挽着,“晓儿,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打头回见面,我跟子言就对你动了歪主意,可那时候,云清对你真没意思,还嫌你烦。”
“那天你穿得特别好看,白色的连衣裙,那时候我就在想,总算找着一个比我漂亮的丫头了,以后跟你在一块儿,指定不能再有人拿我当女孩儿。”
我心里有点儿酸酸涩涩的,强笑道:“谁叫你丫长那么漂亮。”
尹潇扯扯嘴角,到底没笑出来,“没辙,爹生娘养的,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