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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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彩云归-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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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是真热呀,工地上没有一点可以遮阳的地方,只有那段墙下面还有一条阴凉。可是那下面谁敢去呀!嘿!你们猜怎么着?。。。。。。”
  徐忆兰的心往上一提,她紧张地注视着木匠,听他继续往下说。
  “。。。。。。还真有不要命的,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子钻进阴凉里。偏偏这时,板车上放着的一根大柁由于重心放的过于靠后,板车突然翘了起来,那柁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我感觉到地都震动了。几乎就在同时,那段本已疏松的墙体,由于突然受到震动摇晃起来。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见司马一个箭步冲到那段墙跟前,用他的脊背、两肘死死抵住往下倾倒下来的墙。我们大家都呆住了,那个坐在阴凉里的小子也傻了似的连逃命都忘了。。。。。。”
  徐忆兰的双手紧紧捏住扇柄,她的胸脯急速地起伏,她真担心司马的安危呀!
  “。。。。。。那时,整面墙倾下来压在司马的背上,当时工地静极了,只听到墙体错裂发出的声响。同时一块块砖头劈劈啪啪地掉下来,砸在了司马身上。只见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佝偻,满脸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一暴一暴地跳动。听到他在大声喊‘快跑----快跑----’他在提醒那个工人。我们大家都惊醒过来,抄起木柱抵到了司马周围。当我把司马拉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两条腿一个劲儿地抖。我问他伤着没有?他只是微微摇了下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知道他是累得脱了力,劝他休息。他还是摇了摇头。”
  “好人呐!真是好人呐!”木匠嫂敬佩地连声称贊。
  徐忆兰也被深深地感动了。
  “聊什么呐,这么热闹。”正在聊天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脸来望着司马祺威,异口同声地说:“你回来啦。”
  张木匠站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给她们讲下午工地上发生的事呢。”
  徐忆兰见司马平安回来,一颗心才算放下:“吃过晚饭了么?”她关心地问。
  司马回答:“在食堂吃过了。”
  “喔,你也坐一会儿,和我们一起乘风凉。”徐忆兰说着站起来,把自己的竹椅让给司马。
  “你坐你的,我站一会儿就回去。”司马拦住了忆兰。刚才,他从厂里回来,本想早点回屋休息,谁知,无意间向西头望了一眼,竟然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了徐忆兰,说不清是什么情愫促使他举步向西头走来。
  屋里的灯光滤过竹帘照在司马身上。他眯起双目透过竹帘的缝隙往屋里望:“大佑还在用功呐,我们说话轻点,别影响孩子。”
  “没事的,平常看不见他有多用功,但用起功来就听不到别人讲话了,和他哥哥一样的。”
  “来来来,你坐这儿。”张木匠把自己的竹椅放在了司马身后,然后进屋又去拿了把出来。
  见大家都这么客气,司马不好意思马上离开,便慢慢地往下坐:“哎哟。”他还是没忍住呻吟一声。他的腰在下午的那场抢险中受了伤。在紧张地劳动中,他忽略了伤痛,也可以说无法顾及。当他歇下来时,便觉出自己的后腰像板结了似的僵硬,一旦变换姿势就剧烈地疼痛。
  “你哪里疼啊?”徐忆兰关切地问。
  “我就担心他受伤,果真伤着了他。”木匠替他回到了忆兰。
  徐忆兰又问:“看过医生没有?”
  司马回答:“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大毛病。”
  “是不是扭了腰了?”木匠嫂问。
  “嗯”司马点点头。
  “扭了腰受罪着呐,”木匠嫂又说,“我会给你治。”
  “哦,你还会治病呐,那好,你给我治治吧。”
  忆兰有些不放心地说:“还是明天看医生吧。”
  “喂,忆兰,你可不要看我不起喔,别的病我不会治,扭了腰的病,我是会治的。”
  “让她试试吧,她还行,我伤了腰,都是她给我揉好的。”木匠在一旁说。
  “什么试试看,不是我吹牛皮,我准保能给他揉好。司马,你慢慢起来,到我家去。”木匠嫂想去搀扶他。
  “不,我自己慢慢起。”
  他们进了屋,木匠嫂让司马浑身放松趴卧在床上。又让丈夫去倒半碗高粱酒来。她抿了一口酒噴在司马后腰上,然后开始按摩。她的热情很高,一边按摩,一边还不断征求司马的意见:“怎么样呵?你觉得轻松些么?”
  还别说,经过木匠嫂的按摩,司马果真觉得筋骨松弛开来,周身轻松多了。
  听到木匠嫂气喘咻咻地为自己按摩,司马心里很是不忍,他有些躺不住了:“谢谢,谢谢,好多了,我可以起来了吧?”
  “好,你坐起来吧,把背心衬衫都脱了,我再给你捏捏后背。”说着她拉司马坐起来,“现在翻身起来不疼了吧?”
  “不疼了。”司马喜出望外。
  “你脱了衣服,再趴下,我再给你捏捏。”
  司马顺从地脱了衣衫又趴下。
  “咦,你后脊梁上怎么这么多伤呀!”
  只见司马后背上有几处擦伤,显然是今天下午碰伤的。由于没有及时处理,伤处已开始红肿。
  “啧啧啧啧,怎么伤成这样,”木匠嫂偏过头来对忆兰说,“后背没法捏了。”
  看到司马身上伤痕累累,徐忆兰心头不由又是一紧:“给他上些红药水吧,我去拿来。”说罢,她反身就走。
  一进家门,只见大佑已把收音机拆开,戴着他哥哥的耳机,正用万能表上的两根探针往各个元件上测量呢。
  徐忆兰吓了一跳,这收音机是木匠夫妇的宝贝,怎么能给人家瞎动呢!她急吼吼地冲着大佑说:“哎呀,你还不快放下,收音机是你随便动的么?”
  见大佑仍专心地测量,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她有些生气了,上前往大佑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听见了没有,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大佑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停下手,抬脸看到一脸愠色的母亲,他怯怯地说:“量一量没有什么关系,不会损坏元件的。”
  “那你也别动,等哥哥回来修。”
  “哥哥对我说,可能是哪个元件脱焊了。”
  “叫你别动你就别动,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不好交待你懂不懂。大佑听话啊。”徐忆兰顾不上与大佑多说,拿起棉签和纱布药水就走了。
  徐忆兰回到木匠家,见司马仍趴卧在床,腰部已盖上了条布单子。见到司马背上的伤痕,忆兰一边为他上药,一边抱怨:“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呢!到厂医院去上些药也不麻烦嘛!”
  “就是嘛,工作又不是玩命,我看你是在玩命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张木匠也数落起司马来了。
  “你这里怎么长出一块硬疙瘩呢?”徐忆兰发现司马脖梗下的一块鸽蛋大小的硬包,她的语气透出焦灼。
  “没关系,那是扁担磨出来的。”
  忆兰的心算是放下了,不过她又难过起来,这个好人受了多么大的苦哟,她心里这么想。
  等到涂抹的药水干了之后,司马翻身起来,穿上衣裳。
  “喂,怎么样?我给你揉得见效么?”
  “好多了,木匠嫂,你还真行啊!”
  听到称贊,木匠嫂开心地笑了:“我没骗你吧,过去他的腰扭了就是我给揉好的。不过你以后可要多当心,不要再伤了腰,明后天,我还得再给你揉揉巩固巩固。”
  天佑下课回到家,见弟弟正在往收音机上装后机盖,桌上的电烙铁还冒着缕缕青烟。他不由地眉梢一挑,兴奋地问:“修好了么?”
  “好了。”大佑喜形于色。
  “哪儿的毛病?”
  “一个电容脱焊了。”
  “焊好了么?”
  “嗯。”大佑拧紧螺丝后说:“哥哥你听听。”他拧开开关,拨着旋钮,随即清晰的音乐声飘了出来。
  “哈,你这个小鬼头会修收音机啦!”天佑开心地拍拍弟弟的头,“难的不会,会的不难对不对!”
  大佑被哥哥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徐忆兰回到家里,见收音机已经修好,便问天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http://87book。com快就修好啦?”
  “嗯,修好了,不过不是我修的。”他笑嘻嘻地望着弟弟。
  “大佑修的?”忆兰半信半疑。
  “我跟哥哥学的。”
  “哎哟,我的儿子哎。”忆兰上前搂住大佑,“没想到大佑也长本事啦!”
  “没啥难的。”大佑笑着说。
  “还不快给人家送过去。”
  兄弟两个答应一声,抱着收音机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下卷,十三
更新时间2011…10…20 15:39:42  字数:6892

 十三
  1963年9月初的那天上午,基建处的一位干部来到工地,找到正在搅拌机前作业的司马祺威。通知他十点钟去政治处一趟。
  司马看了看手表,距离十点只有十几分钟了。他向组长招呼一声,连手都顾不上洗一洗,径直去了办公楼。一路上,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知此次招见将发生何事?等待他的又是何等命运?
  到了政治处门口,他取下头上的安全帽,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定了定神,并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经受得住考验。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他显得很坦然很从容。
  当政治处主任代表党委向他宣布:摘掉他右派帽子的时候,他竟然瞠目视之,兴许这消息来得突然,出乎他预料之外。当他缓过神,看清那一纸文书后,首先涌上心头的并非欣喜,而是悲凉。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场游戏,然而这场游戏实在是太深刻太沉重,伴随他的时时是凌辱,处处与杀机相伴!来是狂风,去是柔雨,风风雨雨自己竟然无法把握!自己是什么呢?想想甚觉悲凉。
  走出办公楼,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不由深深呼吸一口,精神为之一爽。甜甜的空气流淌在肺腑之中,排泄出沉郁在心头的丝丝惘然,股股酸涩,顿时心中有了开阔之感。戴了五年之久的“紧箍咒”总算摘掉了,无疑,这是件天大的喜讯,是他人生之路的又一转折。
  回味着刚才出现的种种晦涩心理,他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些不健康心态呢?这是很危险的呀!自己为什么心胸如此狭隘?!他批判自己缺乏无产阶级的广阔胸怀。啊!不该抱怨,党是伟大的,党的任何决议都是正确的,不容置疑!党没有抛弃我,没有抛弃!须臾,滚滚热流溢满心怀。他一阵感动,一阵欣喜,喜悦之色爬上眉梢。
  他行走在厂区的马路上,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妙,感觉脚下的路也变得宽阔。忽然他有一种想与人分享幸福的冲动,去找徐忆兰,去找张木匠,快把喜讯告诉他们。他断定,他们会和自己一样欣喜与激动。
  午间休息的汽笛已经响过,徐忆兰仍在整(http://87book。com)理着领料单据。她听到有人对她喊:徐师傅,该吃饭啦。“嗳----”她应了声后,用小铁夹把一叠单据夹好后,挂在墙钉上。然后拿起一条毛巾走出库房,到蒸饭箱取回自己的饭盒。一上午的繁忙到了这刻她才觉出口渴肚子饿,顾不上吃饭,端起茶杯喝了个痛快。她满意地抹抹嘴角,放下杯子,正准备打开饭盒时,听到玻璃窗发出几声脆响,她向窗外瞥了一眼,发现司马祺威正微笑地望着她。
  忆兰感到有些意外,平素,司马是不到库房来找她的,正如不在她家搭伙一样。她理解他,知道他是避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忆兰也会利用周日特意包些饺子,蒸些包子让孩子们给司马送过去。她知道这些都是他喜http://www。345wx。com欢吃的。若是家里炖个肉,烧个鱼,她也会请他到家里来吃。
  现在见到司马,忆兰露出欣喜之色。她站起来:“噢,是你呀,”面对他又问:“吃过饭了么?”
  “还没呢。”他仍笑嘻嘻地望着她。
  “找我有事?”
  她点点头:“有件事想告诉你。”
  “喔,那你快进来呀,进来说。”
  “不进去了,只几句话。”
  “喔。”忆兰没有坚持,她点下头,目光在他脸上搜寻着,她等待他的下文。
  “上午,政治处把我叫去了。”
  听到“政治处”三个字,徐忆兰立刻警觉起来,眼睛不由地扫视一下周围,当她确信边上没有外人时,马上问道:“出了什么事?”
  司马祺威注意到徐忆兰的紧张神情,马上安慰:“别怕,忆兰,”看到她仍有些发急,又说,“组织上已经决定摘掉我的右派帽子了。”
  “摘。。。。。。摘掉帽子啦?”忆兰还没有品味出那句话的全部含义,她睁大眼睛,又是疑惑又是惊愕。
  “我的右派帽子被摘掉了。”司马重复一句。
  “真的?!从今往后你不是右派,是人民啦?”
  “是这样的。”
  望着司马那双由于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忆兰笑得非http://87book。com常非http://87book。com常地甜:“我真为你高兴呀!”
  看到她满目的喜悦,望着她双颊泛起的红晕,司马甚为感动,她在为我高兴呀,多好的女人啊!
  “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给你烧几个菜吃。”
  “嗳,我一定去,”司马看到桌上的饭盒:“快趁热吃吧,我走了。”
  “别忘了啊。”她又叮嘱一句。
  下了班,忆兰没在厂里多耽搁,很快换好衣服,拎起手袋就往家赶。路上,她去了趟菜场,准备买些肉,但一见案板上的猪肉便失望了,她舍不得用肉票买这种不新鲜的肉。买不到肉又觉得遗憾。心想,如果一大早来买就好了。空着两手回去又不甘心,便在菜场里转悠。走到鱼摊上,刚巧售货员搬上来一篓带鱼,她马上买了两斤多,买到了鱼,忆兰很高兴,又去找酒,总算运气好,酒架上竟然摆了瓶“四特酒”,她一看更高兴了,这是司马祺威喜http://www。345wx。com欢喝的那种酒。
  当她回到十间头,目光首先投向四号,见到门上的锁,便有些扫兴。路过九号,见张木匠已经回来,他不由停下脚步,想把好消息告诉他们。
  此时,张木匠也看见了忆兰,他马上招呼:“忆兰,你来一下。”
  木匠嫂也直向她招手:“忆兰,快来。”
  是不是他们也晓得司马的事啦?这么想着,忆兰已经跨进木匠家的门槛。
  果不其然,张木匠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知道么,司马已经被摘掉右派帽子了!”
  “嗯,听说了。”
  “这下可好了,司马有出头之日了!”木匠嫂颇为感慨地说。
  “今晚我得和他喝酒庆贺,”张木匠喜笑颜开地转向妻子,“我说老婆,你去拾掇只鸡,给我们炖上吧。”
  由于两家是近邻,关系又特别好,因此谁家有什么没什么,彼此都清楚。木匠家只养了三只老母鸡,徐忆兰家,今年开春,新捉了十几只小鸡,养到现在还剩七八只半大的仔鸡,每只大约都有一斤半,二斤的样子,无论炒着吃,炖着吃,都好。
  见木匠嫂准备去后院,徐忆兰叫住了她:“哎,木匠嫂,你回来,等到炖烂你们家的老母鸡,得到什么时候呀。你们别费事了,咱们索性凑到一起吃饭算了。”
  木匠嫂听徐忆兰这么一说,心动了,便瞧着丈夫问道:“你说呢?”
  “也好,”张木匠爽快地答应,“人多热闹,这样好。”
  见丈夫没意见,木匠嫂笑嘻嘻地对徐忆兰说:“我家还有一碗百叶结烧肉呢,其它可就没啥了呵。”
  “我正发愁没有红烧肉呢,有你这碗就够了,”她把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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