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曼芹赶紧跑过去,想帮他抬水桶。罗正卿向她摆摆手,意思是不用她帮忙。
童曼芹好奇地往桶里看了看,发现桶里有好些活鱼:“哟,拿来这么多活鱼呀?是池塘养的鱼么?”
“是的,今天上午起网捕捞的。”
“都卖掉了么?”童曼芹关心地问。
“销路很好。”
童曼芹把罗正卿领到厨房:“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露面呢?”
“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才有些空。”说着,罗正卿把水桶放在墙角。
童曼芹的眸子盯在了罗正卿的脸上。他仍是这么帅气,只是略微地瘦了些,黑了些:“你还这么客气,送这么多鱼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的收获,为了让大家高兴高兴。”他随着女主人来到客厅。
家珍见到罗正卿高兴地跑过来:“罗叔叔,你怎么老也不上我家来玩了?”
“我这不是来了么。”罗正卿摸摸孩子的头说。
“家珍,你去厨房看看罗叔叔给我们送什么来啦。”
“叔叔,你给我们家送什么啦?”家珍仰起头望着罗正卿问。
“你自己去看看嘛。”罗正卿也故意卖着关子逗家珍。
家珍跑进了厨房。
“罗先生,你请坐。”他们各自坐在了沙发上。
“怀德不在家?”
“还没回来呢,”童曼芹又说,“我们一直惦念着你们的憩园,不知情况怎样?”
“你们有空随时都可以去玩嘛,憩园的变化很大,你看,池塘里的产品都出来了。”
“哎呀,真的,应该去看看。”
“随时都欢迎你们去,对了,”说到这儿,罗正卿想起了什么,“憩园里多了一名成员,你去了就能见到。”
“谁呀?”
“一员女将。”罗正卿喜笑颜开地说。
“一员女将?”童曼芹疑惑地问。心想:那个女的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
罗正卿说:“是岱山在别人的养殖场里认识的,人很好,很能干。”
“喔”童曼芹沉思起来。
“林太太,你到了那里就能见到她的,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
还是个年轻姑娘,看来他对她还挺欣赏!不知怎的,童曼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味道。
又听罗正卿在说:“我们的大部分资金都投到了鱼的养殖上去了,幸亏获得了成功,收回不少资金。这项工作周期短,获利快,过几天,第二批鱼苗又要投放了。”由于兴奋,罗正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你也亲自做工么?”
“我们都一样。”
童曼芹望着这个曾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又是高级军官的漂亮男人,如今,又像工人一般劳作。她更佩服他了。她问道:“养鱼一定很有意思吧?”
“很有意思,看着鱼苗一天天长大,使人觉得生活很充实。”
童老太太从外面回来,见罗正卿来了,很高兴:“难得见到你哦,听怀德说,你很忙,我们也没去帮忙,真是对不起。”
“伯母,你太客气了。很多事情我们也是现学的,你们去了也插不上手的。初创阶段是忙一些,以后就会好多了,一切都已经走入了正规。”罗正卿又说:“伯母有空可以到憩园去玩儿,那里空气好,环境安静,你一定会喜http://www。345wx。com欢的。”
家珍从厨房跑出来,拉着外婆去厨房:“好婆,罗叔叔给我们送来好多活鱼,你快去看呀。”
老太太一边跟着家珍走,一边招呼从门外进来的齐嫂,让她早点准备晚饭,多做点菜款待客人。
一天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洒在童曼芹身上,她已经醒了。林怀德已经起床,正系着西裤的吊带。见妻子醒来,他向她投去温存的一瞥。在他眼里,妻子永远是那么年轻,那么可爱。
“你再睡会吧。”见童曼芹起床,他对她说。
“睡不着了。”童曼芹脱去睡衣,换了套白色衣裙:“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无所事事,真让我烦透了。”童曼芹抱怨着。
“谁让你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啦,你可以到外面去走走玩一玩,活动活动身体,都可以的嘛。”
“我想出去写生。”
“好啊,本来我就不赞成你老闷在家里的嘛。”
“那么我出去工作行不行?”她换了个要求。
“你还怕我养活不了你呀?”林怀德走过来,揽住妻子的肩头,温存的说,“家里还用得着你也去疲劳奔命么?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喜http://www。345wx。com欢去写生,尽管可以去,只是不要独自去太远太偏的地方,那样的话很不安全,我不放心。”
“哎,不知怎么的,这一段时间我特别想绘画,只是缺乏灵气,画得都不好,”童曼芹从抽屉里找出几张最近她所绘的画递给丈夫:“喏,你看呀,是不是画得不好?”
林怀德由于还要去上班,哪有功夫品评她的画,大致翻了翻说:“还不错嘛,你要求的标准太高了。”说着把画纸还给妻子。
童曼芹把画放回抽屉,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心思仍在作画上:“那我到憩园去写生,那里处处是素材。”
“人家都挺忙的,你去了会打扰人家的工作。”
童曼芹不以为然:“我画我的画,又不用人家陪。”
一句话说得林怀德无言以对。半晌,他才重新开口:“说是这么说,人家能放着客人不管吗?他是个重友情,讲面子的人,这一点我清楚。”
“那么我就向他强调,如果他老陪着我,以后我就不去了。”
“你呀!还是个小孩子脾气,我看你是长不大了!”林怀德用食指点了点妻子的额头。
童曼芹撒娇似的晃着头:“我已经老喽,又老又丑,”说着朝镜中的自己一眨眼。
林怀德上前扶住妻子的肩头,把脸凑过去,夫妻俩人共同照着镜子,两人都笑了。
吃罢早饭,林怀德去上班,家珍背起书包也去了学校。童曼芹背上画夹,穿戴整齐,对母亲招呼一声,也走了出去。
到郊外去的公共汽车间隔很长。而且下了车还要走二十多分钟的路才能到达憩园。因此,去一趟很不方便。我要学会骑车就好了,一路上她总是这么想。
走在空旷的田野上,童曼芹的脚步轻快,心情开朗。小路上偶尔有人与她擦肩而过,不时也能看到小姑娘在田边地头挖野菜。有时,她会好奇地走到小姑娘的跟前,弯腰看篮子里的野菜:“你挖的野菜好吃么?”她会问。
人家就会说:“好吃的很,可鲜哩。”
她又会问:“怎么个吃法呀?”
人家就会回答:“炒着吃,拌着吃,包馄饨吃都可以的。”
于是童曼芹不知不觉对路边上的野草丛多加了注意。凡是见到那一蓬蓬,长着细长茎,顶着圆圆小叶的野草,她就会蹲下来,研究一番,认一认是不是可食的野菜。
一次,当她对一棵野草端详来端详去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大脚。她吃了一惊,顺
着那双脚往上看,只见一位高高大大的男人正微笑地望着她。刹那间,她的脸又红了。
“你在找什么呀?”罗正卿问。
“噢噢,”她急忙站了起来,有些口吃地说,“刚。。。。。。刚才我看见一个小姑娘在挖野菜,我也想学着认,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你这里了。”
罗正卿看到她身上的画夹,问道:“你常出来写生么?”
“不常出来,一般都是在家里画着玩。”
“有时间的话还是应该多出来写生,没想到你也喜http://www。345wx。com欢绘画。”
“我从小就开始喜http://www。345wx。com欢了。”
“原来你和我一样。”他轻声说了一句。
“你看,”童曼芹指着前面对罗正卿说:“你那座房舍和它周围的景致都是一幅幅绝好的画面。”
罗正卿也观察起自己的住地:“这里确实有许多绝妙的画面,”说到这儿,他轻叹一声,“整天忙忙碌碌的,没有顾上欣赏。”
说着,他们一起来到住地,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如今,这里干净整洁。原来那东倒西歪的竹篱笆已加固修整,野草杂物都不见了。昔日那衰败零落的院落,已变得井然而有生气。
“哇,好整洁哟!”童曼芹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罗正卿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他很开心。
他们一同进了屋,堂屋里没有人,童曼芹看到一张单人床问道:“谁的床?”
“岱山的,他的房间让给了玉贞。”
“就是新来的那个姑娘?”
“嗯”罗正卿点了下头。
“他们在家么?”
“在外面呢。”罗正卿把她引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见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里还新添了一些家具。
童曼芹走到写字台前,看到桌上的几本书,她翻了翻,全是园艺方面的书籍:“你在读书?”
“没办法,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童曼芹放下书,她的目光朝里间望去,看来,她对罗正卿的卧室也很感兴趣:“参观参观里间行么?”她笑嘻嘻地望着罗正卿。
“可以。”罗正卿把半开着的隔扇门往大里开开。只见里间摆了张单人床和一只小小的床头柜,简单的无法再简单了。一床薄薄的棉被孤零零地摆在褥单上,一个典型单身汉的卧室。
童曼芹掉过头来望了眼罗正卿,只见他脸上掠过一道惨然之色,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了。
童曼芹的目光中却长时间流露出怜悯与同情。
罗正卿从她眼神中看出她在可怜自己,忙解释道:“现在是和平环境,只要不发生战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么,你现在已经知足啦?”
“是的。比起最困难的时期,已经相当不错了。”
童曼芹仍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那目光已不仅仅是怜悯,又增加了些赞许与敬佩。她退回外间,慢慢地走到书橱前,看见里面摆满书籍,她发现有画册,还有美术方面的专著。其中还有英文版的书。她好奇地问:“你也喜http://www。345wx。com欢美术?”
“嗯”罗正卿点点头。
“自己画么?”
“多年不画了。”
“国画还是西洋油画?”
“油画。不过水墨画我也喜http://www。345wx。com欢,但不擅长。”
童曼芹高兴了,没想到罗正卿也喜http://www。345wx。com欢绘画,她像是找到了沟通心灵的知音。她一下兴奋起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提出来:“罗先生,你师从那位名家?”
罗正卿笑了:“我没正式拜师学过艺,也没进美术院校。说来也巧,我念中学的时候,邻居家的一位画家从法国留学回来,他教了我不少东西。”
“那么你一共跟他学了几年?”
罗正卿想了想说:“整个中学时期吧,后来我到了上海念大学,渐渐画的少了。
“我想看看你的作品,行么?”
“暂时还没有,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动笔。”罗正卿抱歉地说。
“一张都没有?”童曼芹有些失望。
“没有,过去画的都留在家里了。”他又补充一句,“以后有了空闲,我可能还会拿起画笔的。”
“不应该说‘可能’而要说‘一定’!”童曼芹笑着纠正了他的话,然后进一步说,“不要让我失望哦!”童曼芹把画夹抱在胸前:“我要是住在这里呀,天天都作画。这里的环境多么的好!”
“哦!既然你喜http://www。345wx。com欢这里,可以常来嘛。”
“我常来这里打扰你,你不讨厌么?”
“那里的话,只要你高兴,尽管来,”他看了眼童曼芹的画夹,“今天你就是来写生的吧?”
童曼芹点点头后又说:“我以后会常来的,不过你尽管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不用陪我,如果你把我当客人,总陪着我,那我以后就不敢来了。罗先生,你忙去吧。今天,我打算把你的这座房舍,这个院落画下来。”说着,她走到院子里,把竹篱笆门打开,径直走了出去,找了个合适位置站住,打量前面的景物。
罗正卿看出,她打算在这里作画,于是进屋去为她搬出一个小椅子和一个小板凳,抱歉地对她说:“下次你来这里就会有一个画架了。”
童曼芹对他笑笑,表示感谢:“罗先生,你忙你的事去吧,我就要开始画了。”说罢,她便不再注意罗正卿。
她拿起铅笔轻轻地在画纸上勾画起来,不时抬眼目测着静物之间的尺寸关系。
罗正卿走开了,他知道,作画时需要全身心地投入,最好不要有人打扰。
这里很安静,只有童曼芹一个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画夹就放在腿上。她专心地勾着画着,不时抬起头来观察着静物,然后认真地画在纸上。她的笔法很明快,眼前的景物如同缩小了若干倍,被搬到了纸上。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王岱山和安玉贞劳作回来,见家门口坐着个女人。待他们走近,王岱山认出了童曼芹。安玉贞不认识童曼芹,她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个女人打扮得真洋气,长得也蛮漂亮的。她在心里头这么想。
王岱山站在了童曼芹身后,观看她作画。安玉贞也站在了童曼芹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
童曼芹发现身后有人,扭过头来往上看,她看到了一位年轻姑娘。这个人她不认得,于是把目光移向另一个:“岱山。”她高兴地唤了一声。
“你好,林太太。”
“岱山,你们可好!”童曼芹站了起来,她又把目光投向安玉贞,笑着说:“这位小姐一定是安玉贞了。”
安玉贞有些惊奇,笑着问:“你知道我?”
“知道,听罗先生说的,他直夸奖你哩!”
安玉贞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太太,已经中午了,我们进去吧。”他们一同进了屋。
“岱山,你陪林太太说话,我去准备午饭。”说罢,安玉贞去了厨房。
童曼芹和王岱山正聊着天,罗正卿也回来了。功夫不大,午饭也端上了桌。
用罢,他们稍稍休息了会儿,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童曼芹回到原处继续作画。树枝被清风摇曳着,叶片一荡一荡的,如同姑娘的耳坠一般好看。屋顶上的小鸟跳来跳去,叽喳个不休,使得童曼芹没有一丝寂寞之感。身临如此美妙之地,她甚感心旷神怡。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她有些疲乏了,握笔的手也有些发僵。她放下画具站起来,伸了伸腰,前后左右地转动转动脑袋。远远地,她看到罗正卿正在修剪果树。
夕阳的余辉笼罩着他,虚虚渺渺,如梦如幻。啊!这又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她不由地朝他移步,默默地走近他。她眯起双目观察着他,发现他工作起来有条不紊,一副熟练老道的样子。
罗正卿浑身冒着热气,好一阵儿,他才发现她:“呵,你在这儿,”他停下劳作,“你的作品完成了么?”
“还没有,不过底稿已经画完,今天来不及上色了。”
“那么明天再来吧。”
“嗯,明天还得来。”
见罗正卿又去修剪另一棵树,她跟了过去:“每天都是这么忙么?”
“不一定,大多数时间还是相当忙,相当累。”
“你不觉得太辛苦太沉重?”
“不”罗正卿回答很干脆。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又说:“辛苦并不可怕,体力上的消耗也算不得什么。俗话讲,出力长力,就是这个道理。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如果精神上没有负担,该多好!”过了会儿,他又说:“请你稍等,还有些收尾的事,很快就完。”
“不急,我在这里站会儿蛮好的。”见他忙完了事,她要帮他拿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