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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什么招都好使,赵清誉不笑了。
沙乐咧开嘴:“还是你比较帅。”
赵清誉没好气的掐他脸:“那你准备转移阵营?”
沙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太帅的看不住。”
“切,”赵清誉翻翻白眼,“不帅的你就能看住?”
沙乐刚还亮着的眼神马上黯了,赵清誉有些后悔,忙找了其他话题:“你看过南海么?”
沙乐举手:“我看过渤海。”
赵清誉把他的爪子揪下来,望着空荡荡的蔚蓝色拱形玻璃,目光变得平静而悠远:“有机会的,我带你去那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从那里看过去,海不是蓝的是银色的,非常漂亮。”
沙乐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了,只是隐约感到一丝悲伤,于是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地陪着。
转角处,艾钢站立多时,从沙乐的那个吻开始,他再没移动过脚步。
他想起了温泉的那个吻,他想如果当时房欣没过来,自己会和赵清誉到哪一步。如果不可挽回,是不是更好。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你来我往,异常惨烈,他想停止这种局面,所以当那个女孩儿跟他暗示的时候,他便顺水推舟的应了,可现在,战况没有缓解。
赵清誉想家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灵魂互换这种事情他到现在仍然没有特别强烈的真实感,所以对于再换回去,他是从没想过的。但是身体换不回去,却不一定能把心野留住。
就像现在,远远看着,他仿佛能从这个人身上剥离出来另外一个人,带着些飘忽,和转瞬即逝的不确定。
那是,真正的赵清誉么?
艾钢不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地跟了那两个人多久,直到周鹏带着女孩儿找过来,调侃他女朋友都看不牢,他才讪讪地停下做贼脚步。
赵清誉没察觉艾钢,反倒是在看海豚表演的时候让董东东堵了个正着。那人二话不说把沙乐揪走了,他虽然不乐意,但架不住小孩儿屁颠屁颠的,只得作罢。
他不能说沙乐没脑子或者贱,他舍不得。这东西本来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沙乐愿意,所以痛并快乐着,他连快乐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剩下痛。
周鹏一伙人不知道哪儿冒出来,闹闹哄哄的坐到了他的身边。艾钢也在里面,递给他一袋子雪糕,他没去看对方,只低头从里面随意摸了根红豆的。
豆香在舌尖散开的时候,表演开始。
海豚欢快地跳跃着,赵清誉忽然很羡慕。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赵清誉没再看见沙乐。打电话,小孩儿就说忙上课,忙写生,总之很忙。赵清誉隐约感觉到什么,但没说破。
转眼到六月份,学校开放了游泳池。
赵清誉迫不及待的去下水,却又碰见了艾钢。当你想找一个人的时候,遍寻不着,可当你想躲一个人的时候,他便仿佛无处不在了。那个瞬间赵清誉几乎赤身裸体地站在泳池里,忽然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艾钢似乎要说什么,赵清誉却直接上岸掉头走人。那弦绷得太紧了,扯得他疼,剧痛下的人是没心思顾及面子或者里子的。
当天晚上,赵清誉要去上课,却在刚出宿舍楼的时候撞见了沙乐。
小孩儿穿着个白体恤,游魂似的在楼下飘,赵清誉吓一跳,眯眼睛看了半天才敢认——小孩儿把头发染回来了。而且原本烫得咋咋呼呼的头发也都剪短,服服帖帖的,整个人莫名地乖了起来。
赵清誉三两步走过去,摸沙乐的脑袋,手感确实比以前舒服多了,嘴上则打趣道:“怎么,改路线了?”
沙乐勉强笑笑:“东哥说不喜欢黄毛儿,我昨天刚染回来的,想找他看呢。”
说实话,沙乐的黑头发很漂亮,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了点儿小帅气,可赵清誉记得沙乐以前对那一头黄毛儿特自豪,还跟自己吹说导员儿三番五次让他染回来他都没搭理。蓦地,有些心疼:“我们这节有课,都上课去了。”
“哦。”沙乐也没显出太失落,他的表情本就不算欢脱,“那我晚点儿再过来。”
赵清誉下意识把人拉住,当下做了决定:“我翘课陪你等。”
沙乐一脸费解:“我等着给他看头发,你等啥?”
赵清誉语塞,半晌憋出来一句:“我等着看他怎么看你头发!”
沙乐好像瘦了,抓着小孩儿手腕的时候赵清誉模模糊糊地感觉到。
而且沙乐的情绪似乎也不高。
赵清誉实在搞不懂这一对儿,在他看来,董东东好像一直都没变的,他的态度甚至可以说稳如磐石,可小孩儿却莫名其妙的今天一个样儿明天一个样儿,有时候甜得蜜里调油,让你以为他俩都要登记办手续了,有时候却又黯然得日月无光,让你不得不怀疑他俩是不是已经散了。
两个人在宿舍里看了一个半小时的恐怖片。
等到相顾无言再没其他事情可干的时候,赵清誉才把这个想法跟沙乐说了,那时候沙乐坐在他的床上,抱着膝盖,像只被遗弃的猫。
但是流浪猫对赵清誉的说辞很有意见:“你才演独角戏!”
赵清誉无辜地摊手:“那我看你东哥态度一直挺明确的,我就没见他对你有过好脸。”
沙乐不以为然:“那是你没见着。”
“哦,那你赶紧说说,”赵清誉摆出一副特耐心的样子,“我洗耳恭听。”
沙乐拿脚踹他。
赵清誉笑得像个标准的大坏蛋。
后来过了挺长时间,沙乐才闷闷地说:“哥,我觉得他对我不一样,真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上赶着。”
赵清誉深吸口气,他也觉得艾钢对他不一样,结果呢?
“你得先确定你的感觉是对的。”赵清誉觉着自己几乎语重心长了。
沙乐有些困惑地皱眉,似在用力思考:“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感觉没有错,可有时候……哥,你说东哥态度一直明确,我告诉你,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可以上一秒对我特温柔,下一秒就变脸,我可能什么都没做,他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说到最后,沙乐把头抵在了赵清誉的肩膀,“哥,我累了,特别特别累。”
赵清誉轻轻摸着小孩儿柔软的头发,难过得厉害。
沙乐却在下一秒抬起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哥,你做过没?”
赵清誉险些呛着,轻咳两声,几不可闻地“嗯”了下。
结果下一秒红晕爬上小孩儿的脸,墨迹半天,沙乐才呐呐地问:“那……那你给人善后不?”
赵清誉愣住,花了两秒消化沙乐的意思,然后陷入了微妙的两难境地。
迟迟没等来回答,沙乐不解地看他:“咋了?”
赵清誉没好气的瞪他:“无关问题忽略,你给我说重点!”
“哦,”沙乐挠挠头,嘴唇动了半天,才悄声悄气地,“最近我后面怪怪的,每次做完疼得要命,里面的东西也弄不出来,一闹肚子吧,更遭罪了,弄得我都有点儿打怵了。”
赵清誉瞪大眼睛,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他不是戴了安全套吗?”
“那是一开始,后来就……”沙乐说到这里才意识到问题,猛地抬头,“你咋知道他戴套?”
赵清誉尴尬地笑:“呃,我观察比较敏锐。”
沙乐目露怀疑凶光:“这玩意儿怎么观察?”
赵清誉冲他翻白眼,赶紧实话实说:“我无意中在他抽屉里看见的,切,你当那个董东东万人迷啊,你个不分好歹的小看家狗!”
“嘿嘿,我就是狗,护食的!”沙乐扬起小脸儿,还颇为自豪的。
赵清誉起了玩心儿,猛地把人扑倒,俩个大男孩儿在钢板床上闹成一团。
良久,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赵清誉靠在墙上,沙乐枕着他的腿。赵清誉便居高临下的给小孩儿讲了那个东西是不能留在身体里,以后不管董东东乐意不乐意都得戴套,那是最基本的保护措施,尤其是他俩这动不动就见血的,更不利于健康。
沙乐听得很认真,等赵清誉说完,他仰头望赵清誉的眼睛,忽然说:“哥,我快熬不住了。染头发的时候我特难受,其实,其实追我的人可多了,我差哪儿啊,我非得热脸去贴人冷屁股,我他妈的就是贱……”
赵清誉低下头,吻住了小孩儿喋喋不休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算三更吖。。嗯,一定要无耻的算成三更!请看我纯洁的小眼神儿~~》_《
60
第 60 章 。。。
周鹏进来的时候,赵清誉和沙乐刚刚结束了投入而细腻的一吻。
董东东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正衣衫不整的抱作一团。
赵清誉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故意的,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沙乐难过到让人心疼的表情,都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赌一下,所以说吻住沙乐的时候,是带了些情绪使然的,这里面有心疼,有生气,有不甘,成分太复杂了,难以言喻。
可当这些真的被人撞见之后,赵清誉又有了点后悔。
和很久以前那次被出柜不一样,这一次,他并不是那么介意自己被舍友知道是GAY,他担心沙乐。因为 3ǔωω。cōm 室友们看他的眼光是惊讶和错愕,但当认出沙乐时,便多多少少带上鄙夷了。就好像认定了他是被勾引的,就像当初董东东被小孩儿勾到一样。
沙乐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整衣服。
赵清誉则迎上室友的目光,要笑不笑:“瞪那么大眼睛做什么,没见过啊。”
以周鹏为首的直男们纷纷尴尬地别开脸,配以咳嗽,只有董东东死死盯着他,那眼睛恨不得喷出火。赵清誉定定的看着他,心底忽然涌出几丝替小孩儿出了口恶气的快感。
可赵清誉没想到,董东东的下一句话是:“婊丨子。”
就那么冷冷的两个字,董东东毫不留情的甩到了沙乐的脸上。
沙乐的脸唰一下就白了,错愕而难堪的表情扎得人心疼,浅浅的红眼眶几乎盛不住那些哀伤。赵清誉看见他的嘴唇抖得厉害,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自己心底像被点着了汽油,火苗呼呼地往上窜,可赵清誉的脸上却冷冽得恍若要结冰,他眯起眼睛望着董东东,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那个,老二老三,都上下铺兄弟的有话好好说。”周鹏连忙出来打圆场,同时又使劲儿给邓泽和顾延宇递眼色,无奈此二人左看看,右看看,欲帮忙却实在束手无策。
那厢董东东却笑了,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那怒极的通红眸子里隐隐带了恨:“呵,我说错了吗,当初他就是这么送上门让我干的!怎么,觉着毁我一个不过瘾,还想多来几个是吧?别说一遍,十遍我都能说,婊……”
赵清誉没给董东东再说一次的机会,那个瞬间,他忽然特别庆幸自己在李闯的身体里,所以他一跃而起把对方扑倒,可以用拼尽全力的拳头只一下便让那王八蛋脸上开起彩帛铺。
可董东东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下一秒疯了似的发起反击。
流氓一样的打架斗殴里,赵清誉知道自己铁定也见红了,不过无所谓,既然打了,他就得揍得痛快。他怀疑董东东的目的也一样,因为 3ǔωω。cōm 呼啸的拳头声里他听见对方骂他:“我操丨你妈李闯!你凭什么动他!他是我……”
我什么呢?董东东没说出来。
赵清誉开始佩服自己的淡定,都这时候了,还能一边打架,一边猜谜一样在心里填空,我男人?我相好?我媳妇?我老婆?呵,你他妈骂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桌子被撞得咣咣作响,椅子早已东倒西歪,乱成一团的宿舍里围观群众才想起来七手八脚的拉架。双拳难敌四手,二对四,正好。周鹏房欣拉住董东东,顾延宇邓泽拉住赵清誉,赵清誉已经略微平静下来一点点,故而喘息着也没用力挣扎——他不准备误伤;董东东似乎完全没平静,他几乎把所有前来阻挠自己的人都当成了死敌——周鹏被他肘击到了颧骨。
“我操,你他妈疯了——”周鹏一手架着人一手捂着自己左脸哀号。
理智慢慢回笼的赵清誉却忽然发现:“沙乐呢?”
宿舍安静下来,董东东也安静下来。
下一秒,董东东电光火石般直直冲了出去。
赵清誉心里一惊,隐约觉得要出事儿,也连忙奔了出去。
赵清誉没有寻着沙乐,也没再看见董东东,他后来窝在黑漆漆地食堂里给小孩儿打电话,一直没人听,他几乎要急疯了,后来才终于收到一条短信:哥,我没事儿。等赵清誉再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桌面染开几朵水花儿。
赵清誉都说不清自己干嘛哭,可眼泪止不住,就像积蓄多时的洪水终于等到了开闸,便不管不顾,汹涌而出。
沙乐说,哥,我快熬不住了。他便只能听着,他找不到另外一个人来说,我也累。
稀疏的月光从高高的玻璃窗透进来,却照不亮一室黑暗。夜晚的食堂空旷而孤寂,仿佛被遗忘的角落,赵清誉把自己藏在最暗的阴影里,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消失了。
他想回家,迫切的想。
那之后董东东再没回宿舍,也几乎没来上课,赵清誉不知道他住哪儿,也不知道他跟沙乐如何,因为 3ǔωω。cōm 他也一直联系不上沙乐。他只隐约觉得这两个人肯定还在纠缠,就以那天董东东的反应来讲,赵清誉敢下这个判断。
宿舍人都不约而同地回避这个话题,但赵清誉能觉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但这些都无所谓。赵清誉发现他现在对什么,好像都无所谓了。
比如那天艾钢问他:“我听说……呃,你跟沙乐好了?”
他的回答是:“和你没关系吧。”
他不介意回头艾钢怎么想,因为 3ǔωω。cōm 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赵清誉觉得自己挺笨的,现在才想明白这些。这本来就不是他该在的地方,就像这个身体本来也不该是他呆着的身体一样,他不需要太认真,因为 3ǔωω。cōm 值得他认真的只有一件事——做回自己。
李闯是在一个极其炎热的正午接到赵清誉电话的,彼时他刚刚跟着老师画完考试可能会出现的重点试验,并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今年的挂科率可以保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同学都顶着烈日去了食堂,被空调吹得非常凉爽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如果身体换不回来,人也要换回来,对么?”李闯觉得赵清誉的情绪不对,但还是从渺渺数语中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嗯,你怎么想?”
李闯只花了两秒钟思考,然后答道:“我同意。”
赵清誉忽然觉得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有些滑稽,他该想到,他遇见的问题李闯或许没遇见,但这种换了身体后的排异反应,两个人该是一样的。哪怕过了再久,哪怕适应得再良好,别人的还是别人的,你不可能对着别人的父母产生同自己父母一样的感情,你不可能对着别人的身体产生同自己身体一样的认同感,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不光有灵魂和肉体,还有与之相应的不可分割的社会关系。
“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说实话,你这里的气候真他妈难适应。”
“我还没办法习惯冬天穿毛裤呢。”
“少来,我家雪不漂亮啊?”
“我那里台风也很壮观。”
“我那儿有故宫!”
“我那儿有世界之窗。”
“我那儿民风淳朴。”
“我那儿改革开放。”
“我那儿四季分明!”
“我那儿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