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誉莞尔:“不信,在我印象里你就是放到上甘岭都能坚持到战斗胜利的。”
“你这是在鼓舞我吗?”
“可以当做是。”
“那行,我就再忍十块钱的。”
“这就对了,要珍爱生命。”
“放心,什么自杀的我也就是说说,关键是怕你自杀。”
“嗯?”
“回来看见成绩单以后。”
“……”
接下来一周,艾钢发现赵清誉研究“灵魂学”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小郁闷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因为 3ǔωω。cōm 按赵清誉这劲头,还用找什么方法啊,再废寝忘食下去可以直接灵魂脱壳了。
716的弟兄们这阵子也有点惴惴的,总觉得“李闯”像被什么给附身了,眉宇间透着妖气,举止间散着诡异。就拿那天学生会发防火防盗宣传单来说,要搁以往送走人门一关那宣传单就得进垃圾箱,结果这次人“李闯”回身就给贴门板上了,还煞有介事的跟大家商量要不我们以后都下楼去水房打水,别用螺旋电阻丝了。拜托,那东西就是他自己买的好不好!而且热得快就热得快,整什么螺旋式电阻丝!拜这张宣传单所赐,五个人又发现门上还多了样东西,定睛一看,靠,值日表!六个人名字依次往下,周日轮空,还备注,谁忘记值日就在轮空这天补上,好么,这算得上发明了都。可话是这么说,几个人还不好意思撕,不光不好意思撕,还得悻悻的按上面去干。没办法,一个多礼拜一直是“李闯”在打扫卫生,这窗明了,几净了,别的宿舍都不好意思穿鞋进了,任谁住着心情总归是好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享受完服务,不贡献你好意思么你。
可话说回来,单看“李闯”的反常,还是挺渗人的。于是,某个阴风测测的夜晚,716的弟兄们趁赵清誉去艾钢宿舍用电脑之际,召开了内部扩大会议。
“反常,绝对的反常,不是磕了迷幻药就是被人下了巴豆霜。”老六房欣第一个发言。
老五邓泽不认可:“巴豆是让人拉稀的,和反常没半毛钱关系好吧。”
房欣锲而不舍:“那要是拉反常了呢?”
大哥周鹏出声:“老六,你可以不用发言了。”
顾延宇点了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又分了一根给周鹏,吞云吐雾两三次后,才说:“我可看咱窗户外面挂了一溜衣服袜子呢,都老二的吧,是不是得给收进来啊,一天怎么也风干了。”
董东东没心没肺的乐:“我说,他要听见你这么叫他,啥也不用说又得跟你亮拳头。”
“我倒希望他这样,”顾延宇敲打敲打烟灰,“起码那看着正常啊,妈的,现在我一看他笑就毛愣。”
周董邓房齐黑线:“你不是一个人。”
“按理说不应该啊,”董东东认真思索,“一个人就是变化再大,本质总不会变吧。可那家伙现在真是见人三分笑不说,还特任劳任怨,就今儿早上没课,他不还帮咱们买早餐来着?”
“还有那袜子天天搓,衣服天天洗,勤快劲儿快赶上我妈了。”邓泽想了想,很肯定道,“以前他绝对不这样。”
周鹏嘴角抽搐:“咱全男生楼你看能找出来一个这样的不?”
“换个角度想,这也算好事儿吧,”房欣抓抓头,“起码他现在不那么欠扁了。”
顾延宇盘腿坐在上铺,一手拿着烟,一手支着下巴,沉思者似的:“要真脱胎换骨凤凰涅槃的当然好,就怕不是这么回事儿,咱得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是谁?李闯,那个一天到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得得瑟瑟的李闯!”
董东东试探性的举手:“那个,说不定本质也变了呢?事物从来都不是静止的而是发展变化的嘛。”
“拉倒吧,”周鹏嗤之以鼻,“变化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当喊一声代表月亮惩罚你就能真成美少女战士了?打开个破箱子就真成圣斗士了?我们得唯物。”
邓泽不同意:“是要唯物不假,可我们也得从实际情况出发,实际情况就是他确实变好了,这有目共睹的。”
顾延宇掐灭香烟,决定站到老大周鹏的阵营:“老五,事物的性质是由主要矛盾决定的,而矛盾的性质是由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的,虽然矛盾的各方面可以相互转化,但你不能忽略这种转化所需要的时间,你觉得李闯跟咱处一年了都那死德性然后短短一个暑假就转性?这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好了好了,”董东东纠结的想薅头发,“这压根不是一两次能说清的问题,干脆继续再观察一阵子好了,看看他到底是真转性了还是另有所图。”
房欣有些烦躁的给腮帮子鼓气,鼓了放,放了鼓的:“咱都知道这个么理儿,但不闹明白心里就总挂着,着急嘛。”
邓泽点头:“嗯,越弄不懂越心急。”
董东东安抚大家:“顺其自然,平常心,平常心啦。”
周鹏调侃他:“你这时候倒淡定了,那有能耐你在找对象也平常心啊,别火急火燎跟天下姑娘要灭绝了似的。”
董东东抗议:“别污蔑我,哥现在很淡定了,今天文学院跟我一起上选修课有一女的约我中午去食堂,我都没搭理。”
顾延宇挑眉:“哟呵,不是你风格啊,怎么着,又没相中?”
董东东如实点头:“性格长相都挺好的,就是身材差点。”
邓泽嘴角抽搐:“差不多行了啊,要什么自行车,你想找嫦娥啊。”
董东东很坚定:“我现在的原则就是宁缺毋滥。”
周鹏乐:“敢情咱老三是真淡定了。”
“必须的,”董东东说着从上铺探出个脑袋靠近围坐在桌前的几个弟兄,跟要泄露什么天机似的,“其实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们说,前两天我不被文学院那女的拒了么,郁闷的满嘴燎泡,后来又很快好了,其实中途李闯来劝过我,妈的,就几句,他说还是在百度贴吧里看的,当下就让老子豁然开朗。”
四双目光都集中到了董东东脸上:“啥啊?”
董东东轻咳一声,才道:“他说,黄忠六十岁跟刘备,德川家康七十打天下,姜子牙八十为丞相,佘太君百岁挂帅,孙悟空五百岁西天取经,白素贞一千岁下山谈恋爱,年轻人,你说你急什么?”
……
安静。
良久。
“洗洗睡吧。”
“嗯,老四你把风扇关了。”
“老六你找下看还有蚊香没。”
“我买蚊香液了,老三,记得关机啊,我可不想半夜又听见黄健翔。”
“等下,老二还没回呢……”
“没事儿,他有钥匙。”
“嗯,不用管它。”
“我觉得我们大晚上开这会就是抽了。”
……
就是,大学还有三年呢。真善美,假恶丑,谁人是兄弟,谁人是朋友,都能现出来。年轻人,你说你急什么?
享受现在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捉虫~~
20
第 20 章 。。。
转眼就到了九月下旬,日子在简单的欢乐里总是像流水般划过,快得让人来不及细细体味。
当然这只指赵清誉这边。
虽然没什么大事情,可也总有几件值得拿出来说说。一是学生会突击检查宿舍,结果让716给震了,当下让宣传部的人过来拿着数码相机这叫一通乱拍,第二天就见了校园报——食堂前面的黑板报。表扬词是铺天盖地的,整的其他宿舍相当羡慕嫉妒恨,义愤填膺的鄙视你们他妈学生会里指定有内线!第二件事就是赵清誉终于受不了每一次推眼镜都扑空的失落,去校门口配了个黑框的平光镜。却没想到,本来张扬的模样瞬间就斯文起来,宋心悠喜欢得不得了,说颇有点韩星范儿。宿舍却人心惶惶,纷纷于背后讨论这是不是变着法隐藏杀气呢?艾钢同学也不怎么稀罕这造型,觉得本来赵清誉心眼就多,这下带上眼镜一逆光,显得更阴险了……
李闯那的日子可真算得上平淡如水了,室友老样子,实验老样子,姓韩的十天半月也没个信儿,他唯一的乐趣就剩下每天去学校里的特色汤品店喝各种煲汤,东北不太有喝汤的习惯,所以他最近有点把过去二十年落下的全找补回来的架势。
赵清誉没听李闯怎么提过自己的家庭,当然,反过来说他给李闯那边关于家庭的线索也很有限。两个人好像不约而同在规避着这个话题,之前他问李闯既然家住本地假期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李闯的态度简单粗暴,说怎么哪哪你都操心?消消停停在学校呆着就成了。赵清誉就没再多问,也没敢提那个“是不是该给家打个电话”的设想。后来有好几次,赵清誉都想跟宋心悠打听这事儿来着,可每回话到嘴边又怎么都出不了口,他总觉得既然李闯不想说那自己这么做就有点窥人隐私的嫌疑。至于自己这边的家庭情况,李闯压根儿就没问,好像无论什么状况他都能应付自如似的,那叫一个淡定自若,一个胸有成竹。有时候赵清誉左提醒右提醒的唠叨多了,那人就会不耐烦,说要不然你整个容回来得了,弄得赵清誉哭笑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里祈祷,家里那对恨不得没生过自己的爹妈可以坚持一如既往的冷处理——生活费给够,之后不闻不问。
接到李闯妹妹的电话是在礼拜三的下午,那是九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三,716正联合715、714以及713其实也就是全班弟兄在宿舍里开班级扩大会议,热火朝天的讨论十一黄金周干点儿啥,赵清誉坐自己铺上打酱油,正听得津津有味,一个来显为“赵秋蕾”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刚对调的时候每次有陌生电话,赵清誉都会按掉然后第一时间打给李闯询问相关信息,但后来时间长了,他才发现其实这个真没必要,李闯的朋友没比他这个GAY多多少,所以打进来的电话除掉艾钢和宋心悠的,十个里有十个都无关紧要,班干部打来通知各项事宜或者是否参加各种班级活动算是相对有营养一点的了,偶尔也有远方的高中同学或者朋友问候寒暄,但最后总会带有一定的目的,要么是借钱,要么是帮着打听打听XX同学的近况等,再余下,便不是XX银行信用卡销售就是10086推广业务了。备注,响一声就挂掉的诈骗电话不算在列。至于短信,则更少了,除却广告,基本为零,只偶尔会收到类似“各位帅哥美女,这是我的新号,以后常联系,某某某”这样的群发信息。
赵秋蕾就是其中一个。
九月初的时候赵清誉收过她的短信,内容也是群发的,大意就是换号码了,从前的不再使用。他也没回,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把人记电话本里了——自从弄丢李闯的手机并且从那人那里获取不到任何有用的联系资料后,赵清誉对重新获取的每一个李闯关系网里的联系人都很珍惜。
不过既然是不咸不淡的朋友,赵清誉也没有什么警觉性,把一只耳朵留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堆里,另一只耳朵则才用于听电话:“喂。”
“……”
光听喘息不见说话。
赵清誉开始发散思维的想或许是李闯的某个仇家,把另外一个耳朵揪回来,有了那么点严阵以待的味道。
半晌,听见电话那头怯怯的叫了声:“哥……”
赵清誉怀疑是宿舍太嘈杂所以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女孩儿以为赵清誉故意的,声音更微弱了,就像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哥,我就是想问问你十一回来么……”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赵清誉有点晕。才听清女孩叫他哥的时候他第一个感觉这是李闯的干妹妹,直男嘛,总会有些厘不清的姐啊妹啊啥的,就像同志也喜欢认个弟弟什么的是一个道理,可女孩儿后一句话把他弄懵了。
十一回不回来?
回哪去?
做什么?
李闯从来没跟他说过这边还有个同居小姑娘啊!
赵清誉下意识就把这个定性成了恐怖的桃色深渊,而自己一个没留神,一脚踩进去了。
“哥?”迟迟没等来答复,女孩儿又鼓起勇气叫了声。
赵清誉怀疑李闯对人家小姑娘采取过家庭暴力:“啊,那个,我十一学校这边有事情,怕回不去了。”
答案并没有让女孩儿意外,只是声音愈发黯然了:“就一天也不行么,爸妈都挺想你的。”
赵清誉满身满脸的黑线,决定快刀斩乱麻的挂掉电话找李闯问个究竟:“要不这样,我现在还有点事,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好吗?”
赵清誉那尾音还没消散,小姑娘颇有点受宠若惊的声音句传过来了:“嗯?啊,好,好的!”
挂上电话,赵清誉七手八脚的跑到宿舍外面,楼道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才把电话给李闯拨过去。他现在设的快捷键,按1直接就过去。
“我妹?”李闯的声音谈不上高兴,但比之以往提起家里人时缓和多了,“她干嘛啊。”
“就问你十一回去不,说你父母都挺想你的,看样子挺希望你回去的。呃,她真是你妹?”赵清誉怎么看都觉得那姓氏往上回五百年没准是自己妹。
“她随母姓。”李闯显然知道赵清誉的纠结点,直截了当给予解惑,但同样他对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多谈,“不用回什么电话了,直接不回去就行。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
赵清誉相信他们不敢怎么样,按照那小姑娘的态度,他倒是怀疑李闯把他们怎么样了。
草草收了线,赵清誉还是没弄明白究竟怎么个事儿。但起码有两点确认了,第一,小姑娘确实是李闯妹妹,第二,李闯跟家里关系不见得比自己融洽。
虽然李闯说直接不回去就行,但赵清誉觉得自己毕竟承诺过,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电话回过去了。那边几乎是响了就接的。
“哥?”赵秋蕾的声音透出了些许期待。
赵清誉有点不忍心,咬了咬嘴唇,才勉强开口:“十一学校确实有事儿,所以……”
赵清誉还没所以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忽然哭了。
赵清誉头皮蹭的就麻了,耳边嘤嘤的抽泣声让他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哥……”女孩儿哭着呼唤。
“嗯嗯,我听着呢。”赵清誉赶紧麻利儿接茬。
女孩儿抽泣好几下,才说出句完整话:“哥,我十一……我十一结婚……”
赵清誉无力的瘫到墙壁上,那你第一个电话怎么不说呢!!!
“我知道……我这么一说你肯定更不乐意……更不乐意回来了……可、可我这辈子可能就结这么一回……爸其实没让我打电话……但是……但是……我知道他也特别想你……”
晕,什么叫可能就结一回。
“安安心心准备,你婚礼几号,在哪个酒店,到时候我直接过去。”赵清誉不知道李闯跟家里究竟有什么矛盾,但女人的眼泪,他真没辙。
女孩儿意外而惊喜:“哥,真的?你真的会来?”
赵清誉不自觉笑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嗯,保证准时到,不然诅咒我一辈子结不了婚。”
远在祖国南方的李闯如果听见这句话,一定会把眼皮翻上九重天以鄙视赵同学的狡猾和无耻。
不过赵清誉的心意,倒是真的。
几天后的清晨,赵清誉出现在了自己家……呃,确切的说是李闯家门口。答应的时候赵清誉以为直接去酒店吃顿饭就成,却忘记了自己属于娘家至亲,按赵秋蕾的说法“姑姑大爷们都看着呢,你就来家露个脸呗,一下就成”,于是赵清誉就责无旁贷的回家露脸了。
参加赵秋蕾婚礼这事儿属于赵清誉的自作主张,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没跟李闯坦白。况且他也确实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