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过得很幸福,她并不觉得问题很严重。
但是周娴不这么想。
“去相亲。”
“不要啦。妈你不是最崇拜童话故事.相亲一点也不童话,没有王子跟公主是靠相亲认识的,这太不浪漫了!”
“不要也行,你找一个男朋友回来,让我放心。”
“到哪找?”她觉得母亲在找她麻烦。
周娴对女儿眨眼。“看看周围啊!”
周围?岳可期真的很认真地思考,努力过滤,然后她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确定?”
她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程映璿怎么样?”
“噗,哈哈哈!”岳可期爆出她平常看喜剧片的笑声。
周娴终于明白程映璿为什么会说有困难了。
她可怜的笨女儿……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岳尊典正好进门。
周娴白她一眼,转向丈夫。
“我问女儿要不要去相亲。”
“相亲?可期想嫁人啦,好啊,爸爸帮你挑挑看,作个参考。”他兴致勃勃翻着相本。“嗯,这个太瘦、这个太胖、这个五官不正、这个眼神无光、这个肤色蜡黄……”
周娴拿回来。“不用挑了,你女儿说不去。”
“不去啊?那也好那也好,当小姐比较自由。”
她的白眼现在扫向丈夫,岳尊典应时闭嘴。
“可期,妈觉得映璿很好呀。”
“程映璿?”岳尊典忍不住又说话:“那小子是还可以,不过作律师的都没有好人……”
“爸,他是好人。你不能因为辛辛苦苦抓到几条大尾却被人家的律师弄出去就心存偏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不公平的。何况他攻国贸海商,又不接刑事案件。”岳可期替程映璿说话。
“女儿,他是你不去相亲的原因吗?”岳尊典连忙问。
“如果是他,就没有相亲的必要了。”周娴敲边鼓。
“不要开玩笑了啦!”岳可期又笑。她跟程映璿?拜托!
“他哪里不好?你还嫌。”不是作母亲的看不起自己女儿,但有自知之明是道德的。
岳可期摆摆手,用很确定的语气回答:
“我没有嫌他,是他不会看上我。”
第八章
说她完全不急是骗人的。
毕竟已经二十七岁了,接着二八、二九,然后就是——天哪!
可是爱情这种事又不是许愿就会从天下掉下来,也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她便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岳可期猜想自己大概是天生的绝缘体,否则男人运怎么会坏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简直像被下了恶咒!
每回对她示好的异性不是约会一次就没下文了,不然就是根本还没任何进展就突然消失,偶尔再碰头时只见对方挂着尴尬的笑容和怪异的眼神,匆匆打过招呼便跟她保持安全距离,而且屡试不爽!
这是为什么?她身上有病吗?她不解地问过程映璿,结果那个没口德的家伙只给她这样幸灾乐祸的答案:“也许他们看到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
他不答,只说:“也好,这是他们的造化,你的阴德。”
她是妖怪还是祸害?男人得高远远的生命才不会受到威胁?臭程映璿,不帮忙想办法也不要故意刺激她!
总之,她就是陷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爱情迟迟不开花,久而久之有再积极的个性也会变得意兴阑珊了。
她已经到了要靠相亲找对象的地步了吗?
唉……拿出小手镜照照,镜子里映出来的虽非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就客观标准而言实在也不差,问题到底出在哪?
她对自己叹了口气,收起手镜,眼光源到一截领带,她抬头。
一个男人停在面前,大约高她一个头,修长的身材虽然瘦削但骨架英挺,很适合穿西装,中规中矩的暗寒色系在他身上就是能衬出一份利落的帅气,他的脸孔是清俊的、冷傲的,天生不太容易与人亲近的气质。虽然如此,但当他一手提着公事包一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岳可期面前时,冰凉的脸部线条还是融化了一些。
“小姐,你叹什么气?”
一对上他的眼睛,岳可期马上抱怨:“好慢喔!”
“等很久?”
她看表,伸到他眼前:
“一小时十五分又三十二秒半,我肚子快饿死了!”
程映璿没有道歉,轻轻拨开她想引发他愧疚之心的左手腕,说:“饿了不会先进去?”
“不要。进去了我就会忍不住点莱,菜上来就会忍不住先吃,吃了就会忍不住吃到饱,这样对你太没有礼貌了。”
“反正我们两人这么熟,你对我没礼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学她的话。“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因为是我请客。”
他微扬眉梢,点点头,算是了解。“那现在可以走了?”
“嗯,快点!”他伸出手要牵她,不过肚子饿扁的岳可期已经率先向前,大步走在前头,程映璿探了个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怎么了?”见他没跟上来,她回头问。
他无奈地看她一眼。“没事。”
总是这样——距离愈近愈是容易被忽略。
习惯了。
岳可期选在“春谷”,一家美式庭圈餐厅,气氛轻松格调高雅,消费也不便宜。
“用不着这么重谢我。”坐下后,程映璿说。
“好说啦,你们老板很大方,支票开得非常爽快。”她铺好餐巾,对他微笑。“而且你最喜欢这儿的牛排!”
“难为了你还记得。”
“那当然,认识这么久,你的喜好我一清二楚。”
“是吗?”他有一项“喜好”,她就非常地不、清、楚。
岳可期并未注意他语气里的质疑,问道:
“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忙啊。”他简单交代,不愿多谈工作。和她在一起时他只喜欢想她的事,沉浸在共处的气氛中,谁像她那么不专心。“你还没回答我,刚刚叹什么气?”
“嗄?喔,没什么,没事。”如果告诉他是因为没有男朋友而感叹,一定会被笑的。
“你不是没事会伤春悲秋的那种人。”
“哟,你关心?”她故意问。
他沉默一秒。“对。”
“骗人,你的同情心稀薄得像圣母峰上的空气!”岳可期笑,完全不信。
她的脑浆才被结冻了,一点领悟力都没有。
“再稀薄也还有一点点,不过你不领情就算了。”
“唉,是我妈啦。她最近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的危机意识,急着想把我推销出门,弄得我好为难!”她边说边揉揉太阳穴,显然是被精神训话及疲劳轰炸得很累。
从程映璿脸上看不出同情,他只是瞅着岳可期,深遥的眼睛隐住一切情绪。
“为难的应该是她吧,要把你推销出去并不容易。”
“程映璿!”
“你听得出我的幽默感吗?”
“一点也不好笑!”就知道他只会奚落人!
他嘴角轻勾,喝了口水。
“不为难,你帮她达成愿望就好了。”
“说的容易,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我……”
“喔,我忘了,你有洁癖。”她替他回答。“可是我没有啊,我连择偶条件都不预设,弹性空间比谁都大,为什么我还是交不到男朋友?”
他不说话。反正她眼睛东飘西飘的,就是不晓得看这边。
“你说我会不会变成老处女?”
他手上的银叉差点掉下来!错愕地看着她。“岳可期!”
“干嘛?”突然喊她名字。”你很担心吗?”
她想了一下。“当然,我不是不婚主义者,而且……会被别人笑的。”二十七岁还没谈过恋爱,真是稀有动物了!
该叹气的人是他吧,程映璿想。她问他这种问题,到底——还有没有当他是异性?“觉得不安?”
岳可期点头。他深深呼吸,在双手伸过去摇她脑袋之前平静地开口:
“放心,还有我陪你。”
“陪我?”
“你是老处女,我作老处男,大家半斤八两,别人如果笑你我再让你笑回去,这样就平衡了。”
她听了瞪大眼。“哇塞,你还是……”
“闭嘴!”她敢复述看看。
“你不是要让我笑?”
“你现在需要平衡吗?”
岳可期用力摇头,然后还是笑了。“我已经平衡了!”
他看她开心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不要太高兴,会换我不平衡的。”
“呵,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你还真容易安慰。”他说。
“你才是呢,个性古怪,连安慰人的方法也与众不同。”原来他还是“原装”的,嗯,可以想像,他太挑了!她忍不住得寸进尺低声问道:“唉,wrshǚ。сōm你都不会想吗?”
“岳可期。”他警告。
“好啦,我知道这跟我没有关系。”
她的神经……真的很大条。
“其实你这么超优,错过真的是女性同胞的损失耶。”她褒他。
他也不谦虚。“你现在才发现。”
“改天帮你介绍女朋友,眼光放低一点,不要再嫌了,再嫌就只剩下卖龙眼的。”
“多谢你的鸡婆!”
“不要?”
“不要。”
不要就算了!这种事她以前做过,受到的教训也真是够了。接下来岳可期不再提,安安分分和程映璿共度愉快的晚餐。
结帐的时候他挡在她前面,先刷了卡。
“说好我请的!”
“让你欠着。”他不理她的抗议,搭住她的肩膀走出餐厅。
“每次都欠着,我已经欠你很多了,再不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她嘟嚷。
“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当然要算,人家说这辈子没还的会欠到下辈子去。”
下辈子,那就让她欠下去!下辈子他要当那个迟炖的人,比较不辛苦。程映璿放开手:“不然,你陪我散散步好了。”
“好啊,帮助消化。”岳可期说完,一跨步鞋跟就踩到行人砖上的裂缝,眼看就要跌得惨兮兮——
程映璿及时将她扶住!
“啊,谢谢!”真丢脸,又出糗了。她感激地攀住他的手,抬起头,却撞进他严肃深沉的眼眸。“程映璿……”
他不说话,突然拥她入怀。
岳可期反应不及,愣愣地就被搂贴在他胸膛,她张着大眼,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他的力量很大,她身体被挤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在温热的怀中——听见程映璿狂烈的心跳声音。
※※※
若不是清楚他的眼光很高,挑女友的标准严苛到近乎洁癖的程度,岳可期会以为程映璿对她有超出友谊的情愫。
那么突然地、强悍地被锁进男人的怀里,紧紧熨贴在一起,脸颊靠着他的胸膛,没有女人能不胡思乱想。
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清楚地感觉程映璿的心跳,狂烈得像擂鼓,藏了无限的力量亟待释放,那种压抑不住的激切跳动震得她也跟着心慌,乱了原本规律自在的节奏。
这种纷乱终于引发她的反省,赫然惊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界线——确实有些模糊。遇到挫折、心情不好,她会想到他。
碰上告白、应付不及,他会想到她。
无聊的时候想出去解闷,她一定找他。
需要携伴参加的场合,他也一定找她。
她跟他的家人感情好得像是亲戚。
他跟她的家人交情也不差。
这样一路计算下来,相识十五年,中间的往来交流早就不是泛泛之交足以形容,从天真童稚、率直年少到步人成年的现在,在她身边的都是程映璿,一直一直都是!帮助她、安慰她、保护她、点醒她、搂抱她、吻过她……
都是他。因为习惯成自然,所以从来不曾细心注意——他们是朋友,也像恋人,模糊不清的关系。
岳可期愈想愈觉得暧昧,脑袋也愈像打浆,搅成一团乱。
讨厌,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程映璿的脸孔,好看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害她渐渐有了不纯洁的遐想……
而这种遐想也有可能只是空想!
他的眼光很高。他对女人很挑。
不漂亮的不要,不聪明的不要,不温柔的不要,不对眼的不要……用以上种种标准衡量,答案铁定就像岳可期对母亲说的,他不会看上她。可是他为什么要抱她?而且还附上那句话——
“我陪你,我会一直陪你的。”
声音很轻,淡得像微风掠过,不过岳可期听到了。她在他怀中抬头,但程映璿随即放开了她,别过脸,无事一般地继续漫步,不给她确定的机会。
阴阳怪气,她会摸得懂他心里想什么才稀奇!
而岳可期最最不懂的是他对异性的审美标准,没见过男人像程映璿那么挑剔,什么美女都看不中意,他的姻缘全都毁在他自己的手上!如果他不是这么难搞,早就不知道交过几个女朋友了;如果他的标准不要那么高不可攀,也许,也许……
岳可期摸摸自己的脸,热的。
也许她会考虑倒追他也说不定。
“可期,在想什么?这么安静不像你。”整间包厢快被轰翻了天,笑声和口水齐飞,应该最活跃的人却反常得像颗冷馒头不出声。有人注意到了,围过来起哄闹她。
“就是呀,身为主办人竟敢如此心不在焉,太失职了,该罚!”其他同学应和。
“罚什么?”
“呃——表演鼻孔吃寿司?”
“好恶心!”
“太变态了!”
“变态?那你的筷子在干嘛?”
“准备‘道具’。”大腹便便的女同学豪爽地夹起鱼卵寿司。
岳可期回过神,惊叫:“不行!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嫁了老公就全没形象了,玩这么疯!”
“那还用说,现在同学里面就剩你行情最好,我们这些黄脸婆看了就眼红,要欺负你!”
“行情好,行情好我怎么会嫁不出去?”她哀诉。
她会这样胡思乱想就是被她们刺激的!
难得举办一次高商同学会,大家都很捧场,全班四十六位同学来了三十二人,其中一半已经成家,两个刚订婚,其余的人也都各自携伴前来;唯一落单的只有她这个主办人,眼看着昔日同窗都找到了感情归宿、幸福美满的样子,再对照自己,真的很打击。
为什么对别人而言轻而易举,对她来说却总是不行?
想她小时候可是人缘奇佳、人见人爱,走到哪都吃得开,连古怪的程映璿都被她征服了,没想到长愈大愈不争气!她的人缘还是很好,但只限于女性;至于男人,是来一个跑一个,从来没有抓得住的,看看身边,依然还是程映璿。
“你会嫁不出去?不要客气啦!”同学拍拍她。
“真的。”
“留着好行情才可以钓绩优股。”
“我的行情已经留很久了。”
她们狐疑地看着她。“对你有意思的男人呢?”
“没有,一个也没有!”岳可期很诚实地摇头。“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交不到男朋友?”
众人看她哀怨的模样,心里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咱们班虽然没出校花,但都是美女,要找对象还不容易。”
说的简单。“我就是没有啊!”
“就算交不到,自己去追也可以。女追男隔层纱不难的。”本人不太漂亮可是化妆化得很漂亮的一位同学说。
“怎么追?”岳可期拉住她求教。
她扇扇又长又翘的假睫毛。“真想交男朋友?”
岳可期点头,她要跟上大家的脚步!
“那么,你有目标吗?”
※※※
目标——左想右想还是只有一个。
如果她大胆对他告白,不晓得下场会是如何?
“不会吧,你想男人想疯了,脑筋动到我身上。”
他会这么说?还是——
“好吧,看在多年交情分上,我委屈一点,勉强牺牲。”
不管哪一种,听起来都很刺耳!岳可期实在不想被程映璿这么说,她更怕和他的友情会因此而打折扣,倘若如此,那她宁愿永远只作朋友。
可是如果不试,又怎么知道结果?
“我陪你,我会一直陪你的。”——她记得他这句话,而且被撩乱了心湖,如果真要向男人主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