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事没事,走吧走吧。”柳善明恍若无事地跟着许岩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里,许岩搁下了行李,正想好好洗漱休息一下,以解脱旅途的疲乏,但柳处长已经径直在那张半旧的沙发上坐下了,翘着二郎腿,一副好整以暇要长篇大论的样子,着实让许岩看得腻烦——你丫的到底怎么回事?这样黏黏糊糊的,就不能干脆一点?
但对方是同事,许岩也不好说什么,他客气地说:“这样,柳处长,都快到晚饭饭点了,有劳柳处长一路招呼,就让我做东,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柳善明干咳一声,他脸上收敛了笑容:“许中校,吃饭的事倒是不急,你先过来坐下,我们先谈点正事吧。”
“谈正事?”
许岩走过去,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柳处长,眉头微蹙:“谈些什么正事呢,柳处长?”
被许岩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处长显得有点不怎么适应。他干咳一声,把身子后仰靠在座位上,仿佛以此来避开许岩那锐利的目光,他看着许岩,眼神却是茫然而毫无焦点的:“是这样的。许中校你这趟去日本的事,有些事情,组织上希望能跟你了解一下。”
许岩微微蹙眉——这趟去日本,对他来说也是一趟悲伤之旅,他实在不愿再次提起。
直到现在,许岩也没办法把自己和朱佑香之间的关系给明确定位。对自己而言,轩芸到底是什么人呢?
是可信任的挚友?
是可传道授业的师长?
还是心中倾慕的暗恋对象?
不管哪个角度,对许岩来说,朱佑香都是非常重要的人。这一趟的日本之行,许岩失去了她,心中正悲伤呢,柳处长又提起这趟日本之行,他很是不爽:“柳处长,我去日本跟东京警视厅交流。这是经局里批准的公干项目,是符合规定的——你想了解些什么呢?”
许岩每说一句,柳处长便点一下头,他连连点头,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当然,当然,许中校你说很是,这次去日本的公干。手续完备,是正当公务差遣。这个,部里面是清楚的。只是——”
柳处长摇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故意往关着的房间门口望了一眼,仿佛那边藏着十几双窃听的耳朵似的,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副自己人的掏心置腹态度,诚挚地说:“只是,许中校,有些事,确实是人言可畏啊
部里面收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举报。说得还有模有样的,职责所在,我们不得不来了解一下。。。当然了,我得事先声明了:对许中校你,我是绝对信任的”
“哦?”许岩诧异道:“不知部里收到了什么举报?”
“这个嘛。。。”柳处长很为难地说:“这个嘛——当然,也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未必是真的。
有同志向我们反映,说许中校你编造名义,编造了一个去跟日本东京警视厅交流的名义,假借公干的名义,其实却是带着不相干的人——呃,就是许中校您的女朋友——去日本泡温泉和游山玩水,公款旅游,挥霍公款,所谓跟日本警方的沟通交流会根本就是假借名义,从头到尾,你跟日本东京警视厅的交流会压根就没召开过。
外交部门也有反映,说你在那边出游,违反外事纪律和情报工作守则,入住了日本人提供的高档宾馆,接受日本人的恩惠,还和日方的情报人员私下接触,事前事后都没有立即向组织上汇报接触的内容。。。
据说,你还触犯了日本的法律,以致被日本警方通缉,最后是靠着大使馆的协助才脱身?你这样擅作主张,胡作非为,导致了黄夕同志被日本警方扣留,给工作造成了极大的被动,事后,你也没有跟组织上报告和解释——许中校,你到底干了什么,以致被日本警方通缉?虽然说日方的通缉对我们是不管用的,但这个,你也要对组织上有个说明的。”
柳处长这样说着,但看着许岩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话锋一转,又转了个话头:“其实,对这些举报,部里也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没办法,同志们反应强烈,又有上级首长的指示,我不得不代表政治处来走一趟,问个清楚——这也是个程序,走个过场,希望许中校你能理解。
首长安排我们下来,就是让我们把事情查清楚,这也是为了澄清事实,还许中校你一个清白嘛还是刚刚的那句话,就我个人来说,我是完全相信许中校你的。”
相信你妹啊
许岩在肚子里面暗骂一声,听柳处长一本正经地解释的样子,许岩就算没多少从政的经验,他也知道所谓的官话套话是什么——很明显,柳处长说的就是典型的官话套话。
许岩正视着柳善明,他慢慢地问道:“柳处长,这么说,组织上这是要正视调查我了?”
看得出许岩的态度不善,柳善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烟,递给了许岩一支,许岩摆摆手示意不会,他也不客气,自己点燃香烟抽了起来,他抽了一大口,才和缓地对许岩说:“许中校——这个,我痴长你几岁,我叫你一声小许,你没意见吧?”
许岩淡淡一笑:“我没意见,柳处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了吧”
柳处长故作轻松地哈哈笑了两声:“没那么严重,小许,没那么严重,就是因为同志们反映强烈,有些疑问,我们询问澄清一下罢了,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再说了,小许啊,我们是军人,接受上级的调查,这也是军人职责的一部分,对这个,你应该以平常心态来看待,不要抱有抵触情绪才是。”
许岩闷哼一声,他淡淡问道:“柳处长,我想知道,是部里哪位首长下指示要调查我的?是文修之吗?”
“小许,你不要激动,部里首长也是秉公处置,并不是故意针对你。。。这个,这当然不是文局长的意思。”
在提到文修之的名字时候,柳善明显得有点迟疑,许岩立即感觉到了,他反问道:“柳处长,我去日本交流,是文局长给我安排的任务,这件事情,文局长是清楚的,有什么疑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截去问文局长好了?”
柳善明含糊地说:“文局长最近不在。。。再说,我们也不好为这点小事打扰他。”
“那么,我被审查的事,文局长知道吗?”
柳善明微微一震,他避开了许岩咄咄逼人的眼神,沉声道:“许岩同志,请注意你的语气你是人民军队的军人,不是谁的家丁政治部门执行上级首长命令,依照程序和权限依法开展调查,也不需要得到文——呃,谁的——同意我们执行纪律,不要以为,真有谁可以。。。”
柳处长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说完。仿佛不愿意说得太多了,他匆匆结束了谈话,从沙发上站了起身:“这个,许岩同志,你就不要想得太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调查也是帮助你澄清事实,还你清白,不是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
许岩按捺住火气,沉声问:“柳处长,你们要向我问些什么问题呢?”
柳处长摇摇手:“许岩同志,你不要急,你现在明显是带着抵触情绪——而且,你刚从飞机上下来,也很疲乏,我们就不急着沟通了。事情也不急在这么一天半天的,你先在这里休息两天,冷静一下,顺便把你这趟去日本的事情给好好地回忆一下,把事情的经过写个材料给我们,详细点——好吧?你写完材料交上来,我们再来跟你核实相关情况,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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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节 留置()
说完,柳善明径直向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他顿了下脚步,转头沉声说:“对了,小许,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乱走了,也不要跟外面的人联系了,在这里好好地休息吧。吃的喝的,还有生活上,你需要什么东西,你跟我们的人说就行了——好了,你不用送了,留步,留步”
柳善明说着不要送,他其实也没等着许岩送,就这样快步地闪出了客房,许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追出门去,却看到柳善明已在走廊里走得远了,许岩追出去,嚷道:“柳处长,你等一下,把话说清楚你就这样就把我搁在这了,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但不知是柳善明没听到还是他故意装没听到,他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却是继续前进,很快就消失在楼道里了。许岩正待追过去,这时候,楼道的拐角处忽然闪出两名便装的男子,他们伸开手,挡住了许岩,很客气地说:“许中校,你现在暂时不要离开住处,请回你的房间去吧。”
两个小伙子都留着平头,看起来很精干。虽然他们都穿着便装,但许岩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肯定是士兵。
被他俩拦住了,许岩暗怒,他扫了两个士兵一眼,眼中隐含锋芒——许岩这一趟去日本,虽然时间上没多久,但在精神和气质上,他的改变真可谓是脱胎换骨了。在日本,他可是动手杀过警察的
杀过人的人跟普通人,那眼神真的截然不同的,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他淡淡地问道:“是柳处长让你们看守我的?”
接触到许岩那隐含杀意的锋锐目光。两名士兵都有点抵受不住的感觉——眼前的许中校看着斯斯文文,像个寻常大学生。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危险,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感觉到许岩的杀机,两名士兵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隐隐有惧意——倘若眼前的是敌人,那没什么,再凶悍的敌人,他们也遭遇过,大不了拼命就是了。
但问题是,眼前的。也同样是情报部的特情军官,军衔还是中校呢。虽然听说他犯了错误,组织上要对他进行调查,但毕竟还没落实呢,万一最后查明没事,对方可是堂堂校官,要报复自己几个小兵,那还不是手拿捏来的简单事?
这样瞻前顾后的顾忌下,两名士兵对待许岩的态度就不敢太强硬了。他们口气很软地说:“许中校,对不起,我们也是奉了上级的命令在这里守卫。。。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好不好?有什么事,请您直接跟首长协调。不要为难我们,好不好?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两名士兵都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许岩“哼”了一声。倒也不好意思对他们如何了——如果这两名士兵不识好歹,对自己呵来斥去的话。许岩还真不怕翻脸动手。真动起手来,纵然对方是经过训练的精干士兵也好。许岩还真是丝毫不惧,很有把握在几个回合里就把对方给制服了去。
但问题是,对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摆出这样一副卑微小人物的语气来,小心翼翼地恭敬许岩,自己是堂堂的中校军官,再去跟两个看门的小兵为难,那就显得很**份了——而且,这毕竟是咱们国家的子弟兵,不是日本的警察。纵然许岩再生气,他也不能做出像在日本那样“杀伐果断”的行径来。
许岩按捺住心头的火气,他冷冷地望着对方,看得两名小兵心里直发毛了,他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看着许岩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两个士兵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隐隐的惧意。
“这许中校,他那眼神,还真有点渗人啊”
“是啊,我以前执行过死刑犯的押送任务,纵使是那些被判死刑的杀人犯,他们的眼神也没这么吓人吧。。。哎,你说了,这个许中校,他以前是不是杀过人?”
“嘘,别乱说上头干部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不过,这个许中校,我听说,他是专门出外勤的特工,完成过很多次重大的任务,受过嘉奖。。。搞不好他还真是有人命在手的。”
“哦,这样就说得过去了这人可不是机关的文职,他是真杀过人的啊。。。”
“是啊,我们倒霉,摊上这么个任务,要看守这样的人,又不敢真的得罪他——等下,我们要放聪明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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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两个小兵的窃窃私语,许岩并没有留意——他现在没有空暇来留意这个。
他坐在刚刚柳处长坐的沙发上,眉头深蹙:刚刚进来时候匆忙,许岩并没有留意房间的摆设。现在,他已经看得明白了,客房是一家普通的二星级宾馆客房模样,窗明几净,床铺干净。但许岩也注意到了,这客房里并没有一些普通客房应有的设备——这房间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对外联络的固定电话。在茶几上,搁着一叠空白的信笺纸,在旁边放着几支新的墨水笔,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好了让许岩做汇报用的纸张和水笔。
如果正常来说,从日本归来,给情报部做上一个面汇报,许岩是不反对的。
许岩觉得,毕竟自己是现役军人了,这趟出去,代表的是国家,花的是国家的钱,又惊动国家安排大使馆帮助自己脱险,得了国家的很多帮助,现在事情完了,自己安全到家了,国家要求自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写个汇报材料的话,许岩觉得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是文修之或者其他的情报部领导。按正常程序给许岩下命令的话,他肯定会服从的。现在说不定都开始乖乖写材料了。
但问题是,现在是一位陌生的政治处副处长过来。连哄带骗地把自己从机场骗到这里半囚禁地软禁起来,然后勒令自己回忆日本的经历并写出交代来——这样子,许岩当然不爽了——不就是这趟出去日本花了情报局几万经费吗?这也是经文修之批准允许的,当时电话里都说得好好的,说让许岩在日本那边好好休息,花钱的事不用太顾忌——这分明是文修之的原话,现在对方又出尔反尔,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许岩想了一阵,心中的愤怒实在难平——这件事不跟文修之当面问个明白。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翻出手机来,找到文修之的号码,拨了出去,但话筒里却没响起拨号的声音,响的只是“嘟嘟嘟嘟”的无信号声。
许岩诧异,他才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在这里并没有移动公司的信号——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地方,连移动通讯都没有信号?
许岩走到窗前。打开窗帘望了一下,他注意到,窗户上焊着很牢固的防盗铁条,窗外是一片蔚蓝的天际。黄昏的红色夕阳落在地平线上,远处群山的轮廓若隐若现。隐约地,在群山之上。他好像看到了一段长城的轮廓,只是城墙的轮廓显得颇为荒芜。
许岩站在窗户边上眺望了一阵。却还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为何偏僻得连移动的信号都没有。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这时候,身后的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许岩过去打开了门,却见敲门的是两名陌生的男子——从那气质上可以看出,他们也是士兵,却不是刚刚的那两名差点跟许岩冲突起来的守卫。
见到许岩,两位士兵虽然穿着便装,但还是立正,其中一名士兵沉声道:“请问,许中校,晚饭时间已经到了,您需要进餐吗?”
“进餐?”许岩反问道:“我可以下去宾馆的餐厅吃饭吗?”
两名士兵对视一眼,然后摇头道:“报告中校,不是这样的。我们接到通知,您如果饿了,需要进餐的话,请通知我们,会有人给您送到房间里来的。”
会送到房间里?听到对方这么说,许岩顿时没了兴趣——斗气归斗气,但跟自己肚子过不起就很愚蠢了。
“这样的话,那就送饭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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