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痛到极致了他也没喊一声,就这么咬着牙忍着,将痛楚和不堪吞咽进肚里。
可真是痛极了,胸口闷燥不已,使他都抬不起头来了,漆黑的双眼也看不见王爷的身影了。
在暗黑的角落里,阿丑自不知他在看着别人,也有人看着他。那人看似无动于衷,实则眼中已是寒霜一片了,俊美的面上冷如冰雪。
多年前就护不了这人,如今就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叫他怎不心痛!
行刑的两人手下轻了些,可也不能只做做样子,太子就在那儿瞧着,这力道要用得巧,每棍落下之时也要找准位置了。虽是痛了阿丑,也只是皮肉之痛,没伤了筋骨已是好的了。
棍子不在落下的时候,清王先言语了,而后让人抬了阿丑下去。
阿丑动不了身子,喉间一直憋着血腥,待看了有人朝他走来,见了是王爷,胸口的痛就少些了。
只是他还没见着王爷的面容,就被人抬起,远离了此处。
“太子可满意了?”殷子湮面色微笑,血红的唇在月下显得鲜亮,甚是好看。
太子冷峻的面淡漠着,眼神锋利,盯着被人抬走的阿丑,“若再见了此人,本宫还不饶他!”
这言下之意,谁都清楚,可谁又知清王会不会留了这丑奴呢?
“夜已深了,太子还是回了歇息吧!”殷子湮淡淡一笑,再没看太子一眼,拂袖走人了。
太子立在原处,看着他入了帐里,冷着面转身而去。
待殷子湮回营帐里,却没见那受刑的男人,命邢风去寻人,邢风回来禀报那两人被人打晕,阿丑不知去向了。
殷子湮的容色冷了,命邢风与暗卫去寻人,真有人劫走阿丑也走不远。
其实阿丑被抬走就一小会儿,但也就是这一小会儿,阿丑就不见了。
阿丑迷迷糊糊地,后背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疼得厉害,皮肉像是被撕裂了。睁了眼皮,只见只营帐里,便以为是王爷在他后背为他抹药了。
“王爷…………”
阿丑这一喊,他背上的手就停顿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言声道:“王爷还能为你上药?”
这声音清丽柔和,分明是少年的声音,而这少年是谁阿丑也知了。
阿丑看着四周,并不是王爷所在的营帐,这里是陌生的,唯一不陌生就是正为他上药的少年了。
“我…………怎会在此?”阿丑的喉间涌上淡淡血腥,嘴里腥甜一片,刚说完话,嘴角的血水就溢出来了。
刚刚好好,现在胸口真是疼,嘴里的血味浓烈着,血水也止不住流出来。少年一见他如此,忙扶起他,让他靠在
自己的怀里。
“伤了内腑便不要说话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带你走。”少年温柔软语着,拿了巾子擦去阿丑嘴边的血迹,而后就拿过水杯,喂着阿丑喝了水,漱了口,手才回到阿丑的背上,为阿丑上药。
“校尉大人还是送我回去吧!王爷若知…………”阿丑忍着疼痛,才说了几句,一见少年优雅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柔情,剩下的话又吞进肚里了。
阿丑刚刚只觉上身光着,因要上药,也没注意什么。这会儿是感到臀上也光了,一双手抚了上去,轻柔摩挲,阿丑晓得他是为自个儿上药,可就是觉着别扭。
“从前练功也有受伤之时,都是吃的这药,这药治伤最好不过了,吃了吧!”一颗药丸喂到阿丑嘴边,阿丑缓缓张开口,服下了药碗。嘴里的药碗苦涩了,也没等到清水来,只等了少年柔软的双唇,唇里含着清水。
阿丑也不顾什么了,只想喝了水散尽嘴里的苦味儿,舌头探寻着,吸吮着水源。水源吸完了,就剩下少年的唇舌,阿丑忙退开,可肩上的手劲太大,压着他的肩头。迫使他贴紧少年,嘴唇被吸得麻麻的,还有些痛痒。
“你睡一会儿,再过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少年搂抱着阿丑,就像那回在王府里,阿丑搂着他那样。只是这回角色变换了,受伤的变成了阿丑,被搂抱着的也是阿丑。
阿丑是想挣扎,实在是伤痛,少年有紧抱着他,动也动不了。
他是知天亮少年要带他走,可他能走到何处?还得回王爷身边去,王爷知他不见了,定是在寻他。
今日受罚,他也明白着,王爷不罚他,太子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白日冲撞了太子,今夜遇着太子,太子就不打算放过他了。幸而王爷来得快,不然他恐怕真命丧太子的弓箭下了。
阿丑难动身子,可不是真想赖在少年的怀里,时辰过得也快,就在阿丑要闭眼睡着时,外头有人进来了。
阿丑转眼一瞧,正是那夏铭。
少年拿了衣袍盖着阿丑的身子,起身而去,临走时小心放下阿丑,让他爬着。
阿丑看着少年走近夏铭,心里就预感着不好的事,果然夏铭朝少年出手了。不过因是他身上带着伤,没擒住少年,且被少年擒住了。
“大哥何故来此?”夏梓晏点了夏铭的穴道,笑得温和。
夏铭望着床榻上的阿丑,眼光如刀,锋利狠毒。若不是被人制住,只怕他已冲过去,对阿丑出手了。
“你带他来此,当我不知了?”夏铭冷笑一声,锋利的目光从阿丑身上移开,落了夏梓晏身上。
“那又如何?如今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再不能让你欺辱他了!”夏梓晏冷淡着笑容,清丽的脸上神情优雅。
“动不了他主子,还动不了他?梓晏可是小瞧你大哥了。”夏铭眼里笑意深浓,阴冷的眼眸盯着阿丑就不放了。
“那事也是你等欺辱他在先,就是受了什么罪,也是该的。”他大哥确实是受了罪,明知是谁人所为,可没有一点证据,更动不了那人。
这事也是家门的耻辱,先不说他大哥受了罪,就是没受罪,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你就当他是那个阿丑了?”夏铭冷哼一声,言下之意眼前的阿丑不是从前的阿丑。
夏梓晏倒没恼怒,轻轻笑了,“你是我的兄长,永远都是,改变不了什么。”
说罢,走到阿丑的床榻前,“大哥也知太子妃才有身孕,朝中局势还轮不到你我插足,你虽为太子效命…………太子可信了你?”
“你不在朝中,知的却是不少。”
太子是储君,便是当朝下一位君王,然而太子并不受君王重视。若不是朝臣联名上书,要立嫡长子为太子,再加上太子乃皇后所出,这立为储君自然是理所当然。三皇子当年也是太子的人选,君王最宠爱的妃子所出,宠妃没有显赫的家世,背后没有强大的权势来支撑,这太子之位自然落了别人头上。
现在朝中不止太子掌了大半权势,君王本就重视清王,自没让清王落了太子之下。权势之分,太子并没占了多少。
“太子心狠手辣,为人自我,朝里不满太子的大有人在。现今也不是太子独揽大权,大哥若行事…………还需斟酌才是。”夏梓晏说罢,抱起了阿丑往外头去。
夏铭只盯着他的背影,眼里阴气深浓,喊了夏梓晏一声。
夏梓晏没回身,只言道:“有人若知他被我带走,必是与大哥有关了。”
今日见清王带了那丑面的奴来,已想动手了,就是没了机会。那丑奴一直跟在他主子身边,若不是如此,落了他手里,定要他也尝了那些屈辱。
夜里得知太子罚了清王身边的奴,一听就知是他,还见着他的三弟带了丑奴进帐,好久都没出来,也没送他回清王那里,这才进去了。果然那丑奴正躺着,靠了少年胸前,倒是睡得好!
也正是如此,他才朝梓晏出了手,只因身体还有伤,不过几招就落了下风,还被点了穴,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了营帐。
外头风冷夜黑,火堆燃得小了,只有少许士兵在巡夜。
“睡着了好,一会儿就到了。”
阿丑不知他说的到哪里,正要话语,身上酸痛一时,双眼就阖上了。
睡梦里阿丑时冷时热,后背炙热疼痛,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也有人来回走动。可他就是睁不开眼,过一会儿身子被紧紧禁锢,柔软落了他脸上,轻轻如羽毛。
后背冰凉一片,身子被松开了,没有什么来禁锢他。胸口顺畅多了,也好受了,躺的地方也软和,睡意更浓了,有人再怎么折腾他,他也不知了。
阿丑醒来时,发现自个儿的头枕在一人的腿上,视线向上而去,见那少年闭目靠了床头,莹白的面色,清透光滑。鼻梁优美挺直,那唇色淡了些,没那么红艳了。再仔细看看,少年闭着的眼下有着淡淡青色,少年昨日定是没睡好了——
第七十六章
就是为他上药,为他擦身。他身子不便,就是没有少年来为他做这些事,那也是别人来做,没什么不同。
这样想着,就没觉着别扭了,也不会有多少羞意了。
“大人何时放了我离去?”少年为他上了药,拿了轻薄的单衣为他穿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上少年的眼眸就问话。
“你想离去?不想留了此处?”这几日他细心照料这人,多想这人对他多说些话,多看看他,没想这人要离去。
“这是何处………我也不知………留下做何?”阿丑没出过房门,也不知这是何处,是不是在城里,若是的话,那也能回王府了。
“你想出去看看,我且带你出去。”夏梓晏微微一笑,扶了阿丑下床,由于阿丑还伤痛,后背虽没渗血了,可还肿着,难受至极。
下了床,阿丑的腿脚就不利索了,好几日都躺着,就没怎么下过床。这会儿走着走着,就觉得腿软,整个身子都不稳了。还是少年扶着他的腰身,揽着他的身子,他才没摔倒。
房门一开,外面怒暖暖一片,金黄的光照来,身上一片温热之意。然而清风袭来,也是冰凉的。
“你且等等。”少年说完就让阿丑扶在门边,回身拿了外袍来,披在阿丑的肩上。
暖意袭身,阿丑回望了少年,那雅柔的眸子里清澈一片,水光莹莹,带着丝丝暖柔,令人迷醉了。
阿丑有一瞬间的失神,撞进少年水柔的眼眸里,就平静了心,想这样看着少年。
“这宅子是中状元之时封赏的,后来到了军营,也就空了这里。”少年离近阿丑,气息就在阿丑脸边,身子也贴得紧,手下的腰身坚韧修长,他多想就这么不放手了,永远这么抱着他。
脸边的气息离得近,少年的话语就在耳畔,阿丑回了神,转了脸面去。看了前方,这里像是一个楼阁,楼下是个园子,站得高了,远处的景色也瞧得清。
这时已是下午了,艳阳高照着,风凉了些,可身上有衣衫披着也不冷了。
这宅子大,阿丑瞧不尽所有,只往远处看着。那些高山被艳阳映了,红彤彤的,仰头望了天,这颜色纯净着,深蓝广阔,美极了。
“你可喜欢这儿?”夏梓晏揽着阿丑,手臂不敢太紧,怕伤着阿丑,阿丑的背上还肿痛,夏梓晏是舍不得他痛的。
阿丑听他言,凝了凝神,要说喜欢,也是喜欢的。这儿清净幽美,呆着就令人舒心,看着那些清雅的景物,也是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他还是要回王府的。
“是不喜欢了?”阿丑望着这宅子,眼里分明是喜欢了,并没黯然了。夏梓晏不知阿丑怎不言语,便开口了。
“宅子是好的。”说不喜欢,那是假话,可又不能说出来。
好是好,可是好像没见什么人,整个宅子就像是只有他二人一般。阿丑想到这儿就诧异了,难不成这两日都是少年一人在照料他的么?那些烧火做饭之事也是少年一人在做的?
“那你多住些日子可好?”少年的唇边泛着笑意,声音轻着,凝望着阿丑,好久都不转眼。
阿丑被他看得有些面红,低了声道:“我还得………回了王府………”
少年听他一言,先是一怔,眼里多着阿丑看不懂的情愫,他只叹息道:“你要回了他身边?”
他身边?那个他是指王爷么?若是如此,少年也没说错。
“我是清王府的奴,自当…………回了王爷身边…………”阿丑躲避着少年的双眼,很久才回话。
“我也呆不了几日就要回军营,也罢了,我走了也没人照料你。”少年这一说,阿丑就更确定方才的猜测了,整个宅子就只有他二人,大小事物皆是少年一人去做的。
其实他走了,买些奴仆进来,也可照看阿丑,但他不放心,也不放心阿丑一人呆着。只怕他一走,阿丑就会回了王府,他做了这些还有何用?
又不能关着阿丑,那些事他做不来,对阿丑做不来。
“大人还是回军营要紧,不可耽误了。”阿丑想着上回少年就是耽误了回军营的时辰,才受了几十军棍,这回不能再延误了。
这两日少年时刻在他身边,也不知这一回去会不会受罚,若又伤了身,那该怎的好?
“我就是呆了几日,便无事,不必担忧我了。”他将阿丑带来此处,已是他的不是,阿丑还为他担忧回军营之事,没怪了他,他怎不喜爱了这人?
其实少年带他来此,阿丑也没想怎么怪了少年,就像伤好些,能下床走动就回了王府。
他也明白少年一直找机会与他相认,一直说着幼时的事,阿丑几次动容,想认了少年。可话到嘴边就说不下去,他不能说了他就是原本的阿丑,不能不记着王爷的话。
两人在外头站了许久,久到夕阳落下,霞光斜照,少年才与阿丑回了房里。
“你可饿了?”夏梓晏扶着阿丑躺了床榻,细声问着。
阿丑只点了点头,在没言语,他见状,晓得阿丑想看着外头。这几日阿丑的伤没那么严重了,也不怕吹风着凉,他索性打开了窗户,让霞光红暖照射进屋子里。
阿丑看着少年清俊挺拔出了房门,脑海中悠然记起年幼的三少爷,那时的三少爷也是这般温语。时常拉着他,要他抱着,也时常护着他,不让夏铭欺辱了他。
只是那时三少爷太年幼,懂不得什么,只晓得亲近他,要他一同玩耍,想不了别的。也不知了,为何他大哥如此厌恶他,如今的三少爷想必心中是清明的。所以,那夜在郊外,对夏铭才那样的态度么?
阿丑看着窗外,看了一个时辰,夕阳都快没了,夜将来临,少年才端了吃的来。
少年每日端来的饭菜,没有多奢华,可就是美味可口。少年说多半是药膳,阿丑却不信了少年做得这般细致?
刚刚在外确定大宅里没其他人,才信了真是少年一人在照料他。
“今日晚了些,你莫怪我。”少年将饭菜端了桌上,才扶着阿丑下床来。
阿丑一坐到桌前,少年就坐了他身旁,为他盛饭,为他夹菜。
阿丑看着少年的笑颜,视线倏然落了少年的手上,那手指间分明有血痕。阿丑拉了少年的手,拿下少年手中的筷子,只见了少年手指上一条伤痕,那分明是烧伤的。少年还没上药,指上皮肉破了,有些焦黑,丝丝血水还染着,不仔细也不会发现。阿丑面色沉静着,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就是不好受了——
第七十七章
随后站起身来,拿了药箱过来,为少年上药,包扎伤处。
少年的手不像阿丑那样宽阔厚实,也没有粗糙难看,倒是细长白皙着,只是指腹和手心里有着薄薄的茧子。少年习武,时常拿着刀剑,手也没那么软柔。这在阿丑看来,少年习武练剑,自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这样一想,便有些心疼少年了,手掌里托着少年的手指,抹上上药后,细细为少年包扎着。白色布条缠了少年白皙修长的指骨,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弄痛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