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的触感引起我一阵轻颤,似乎连脑神经都短路了,整个人一片空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直到睡觉前,我的脑袋里都还懵懵的。
那一夜,我奇异地又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身处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木屋里,周围是密麻的幽深丛林,亚热带不知名的树木无规则地林立着,间或传来一阵一阵动物的鸣叫声。斑驳的阳光从缝隙中照射下来,形成一个个美丽神秘的剪影,偶尔反射出晶亮的光芒。
我惊叹地想走出木屋感受这大自然的魅力,一条很大的蟒蛇周骤然出现在我面前,对着我一下一下地吐着红信子,惊心怵目。
我害怕极了,直觉想要逃走,双脚却不听使唤,钉在原地不得动弹。我想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蟒蛇慢慢地游到我面前,伸出舌头不时还轻轻舔食我的耳垂、我的脸颊、我的鼻子……
而诡异的是,我竟从蟒蛇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情。它的瞳仁泛着碧光,清澈如水,似是某一个人的眼睛。
梦里的一切惊心骇目,我奋力地与周公做着斗争。一阵巨大的响动终于惊扰了我,我哇哇大叫着醒来,声嘶力竭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无法控制。
我喘着粗气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眼前一片茫然,心脏像是要跳出了喉咙。
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衍琛,衍琛,衍琛怎么了?”
我扒拉了一下额前落下遮住眼睛的发梢,木讷地走过去开门。
顾春晖皱着眉头一脸着急地拉住我的手,“怎么了?掉床了还是做噩梦了。”
我全身无力,“做噩梦了。”
顾春晖松了口气般摸摸我的额头,“没掉床伤着就好。”
我委屈,哽咽着比手势说:“伤着了!我在梦里看到一条那么大的蟒蛇,吓死我了。他还过来舔我的脸,比你还可怕。”
顾春晖哑然失笑,竟恶作剧般俯身在我的鼻子上舔了一下,“是不是这样?”
那濡湿的触感可不就是昨晚梦境里的感觉么!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差点冷汗连连,想哭都哭不出来,“不带这样的,我讨厌你!我刚刚都吓死了,你现在还来吓我。”
顾春晖摆出啼笑皆非的表情,顺势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安慰性的拍拍我的肩背,“好好,是我的错,我给赔礼成不?”
“赔个屁的礼!看不见摸不着。”我一愤怒,就容易爆粗口。
“呵呵,”顾春哗然,“那你想要什么摸得到的东西?”
我抽抽有点发痒的鼻子,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刁难人的主意,“暂时想不到,欠着吧。”
顾春晖顺从地笑着点头。
条件谈妥,我这才注意到腰上的温热,不由得一阵懊恼,“混蛋,你又趁机吃我豆腐。”
顾春晖放开手臂,无辜地道:“好心换驴肝肺。”
“喂,你说谁驴肝肺!”我气得跳脚。
“我有说是丁衍琛吗?”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我要搬走。”
顾春晖猛然冷了脸,“行,你把债先还了。”
……
不得不说顾春晖转移人注意力的本事很强大,昨晚上的偷袭加上早上的一折腾差点让我城池尽失,忘本忘了矛盾。
我摆着脸谱吃完了顾春晖硬塞给我的两个煎蛋、两片涂了草莓果酱的烤面包和一碗豆浆,心里却爽翻了天。虽然我跟顾春晖不对盘,但我没必要跟我的小胃过不去。
这样现成吃早餐的机会不多啊,也正因为机会不多才更加体现了它的弥足珍贵。
以往要么我在单位楼下的早餐摊上买个面包,要么是我起床匆匆忙忙地热点牛奶蒸点速冻包子,还得多加点顾清雨的份,哪吃得到这样香醇的现磨豆浆?
我喝了一马克杯的红枣豆浆还尤不过瘾,我看着顾春晖杯里几乎没喝过的豆浆,舔着唇问还有剩么。顾春晖头也不抬,“没了。”
我嘟着嘴巴不甘心地说:“豆浆很好喝啊。”
“恩。”
“你还剩好多啊。”
“恩。”
“我这么捧你的场,你别喝了,把你那份给我吧。”
他终于抬起眼皮看我,“不行,豆浆只能喝一碗,喝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我讥笑,“小气就小气,何必给自己找理由!”
顾春晖没理我的茬,自顾自地问我:“要吃苹果吗?”
“吼,刚吃了那么多早餐,怎么还吃得下!你当我猪啊!”
“说对了,我还真当你是猪,某头猪刚刚还偷窥我杯里的豆浆。”
我气馁,不想再跟流氓耍嘴皮,转身回房穿衣服。
出来的时候,顾春晖指着餐桌上的一个透明袋子说:“把这带上吧,猪。”
我又愤怒了,一脚踹上他的凳脚,“你再叫猪试试!”
他很识相地闭了嘴,无声地指指透明袋子。
袋子里装着一个很大的水蜜桃和一小袋新鲜荔枝,润润的,沾满了水蒸气,看起来非常可口。
我咽了下口水,“我不稀罕。”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收拾了碗筷往厨房走。
我切了一声,走到玄关处的鞋柜旁穿鞋子。实在是那水蜜桃百里透着嫣红,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诱人,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算起来,今年水蜜桃上市我好像还没尝过鲜。以往在家里,老妈都会多多少少地给我准备着,以备我不时之口馋。哎,现如今,不要说新鲜水果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一个电话都没人给我打。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都还没佳节呢,我就思亲了。
得了得了,靠人不如靠自己,没人疼我我就自己疼呗!我最后看一眼餐桌上的透明保鲜袋,打算中午自己去买个更大更鲜艳的水蜜桃。一摸口袋,没摸到钱包。想起昨晚回家给随手搁到梳妆台上了,赶紧回身去拿。
钱包扁扁的,只有零星几张散钞。刚刚的“壮志雄心”一下烟消云散了,我垂头丧气,郁闷至极!我还得撑着这二三十块钱过接下来的十八天呢,哪还有钱买水蜜桃吃啊!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我算是明白了。
什么叫做月光族,想必大家都深有体会吧!
哎,水蜜桃!鲜荔枝!
其实我是很没骨气的人,一向秉奉“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的原则。所以思想斗争了几秒之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走了桌上的透明袋子。
还是那句话,虽然我跟顾春晖不对盘,但我不必跟我的胃过不去。
而且,白吃白不吃,不白吃的是白痴!
得意洋洋地赶到公司里,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已到齐。我很意外地扫视了下人民群众。
夏宓儿紧张兮兮地轻拍我的隔板,“衍琛啊,你真不想活了吗?今天是老板娘造访的日子啊,你忘了吗?”罢了,还同情地摇摇头。
我愕然,“我记得啊,那又怎么了?”
夏宓儿小脸涨成猪肝色,故作正经地回头看电脑屏幕,嘴里嘟囔着:“这年头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摁压下心里的纳闷,坐到座位上,开了电脑,悠哉游哉地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荔枝仔细地剥了皮塞进嘴里。还别说,这荔枝很甜很好吃,一口咬下去,满腔的水润啊。
我拿过鼠标,不经意地瞥了眼电脑右下方。
不瞥不要紧,一瞥傻眼了,下面赫然显示着“8:12”。
我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夏宓儿,“我迟到了,老板娘会杀了我的。”
夏宓儿:“放心,她不会杀了你的,她只会……”
“丁衍琛!”老板娘婀娜的身段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
“到!”我行军礼,声音喊得响亮亮的。
“请背公司的管理条列。”
“迟到三分钟以内扣五十,迟到五分钟扣一百,迟到十分钟……”
“迟到十分钟扣两百块,以此类推。这个月,丁衍琛你迟到了三次,一次一分钟,一次6分钟,这次……是十分钟!”
“大姐,我错了。”我哭丧着脸求饶。
“鉴于此人认错态度恶劣,为了以儆效尤,惩罚追加一百块。”
“嗷……小妹,我错了……”我不该叫您老大姐的!
“晚了。”
……
我精神萎靡地坐在位子上计算这个月的克扣,两百加一百加一百再加五十块,总和是四百五十块,整整占去了我工资的八分之一!肉痛让我满面忧桑。
桌上的手机响起,斜眼看到屏幕上闪烁的“顾清雨来电”五个字,不由得大喜。
顾清雨在电话那头幽怨地朝我诉苦,“姐,我要发配边疆了。”
“啊?”我明白他的意思。
“呜呜,我要去北京了。”
“要死啊你,把北京说成边疆啊。”
“我也想死啊,我们去的是北京的山沟沟。”
“你去那做什么?”
“实习啊!”
“跑山沟沟里实习?你们干嘛呢!”
“靠,大姐,你居然不知道我是地质专业的!你们脚下的路都是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我们容易么我们!风吹日晒雨淋的,苦死我了,呜呜……”
“哦,年轻人是该锻炼锻炼。”
“切!据说这次是去叫什么羊屎沟的地方。”
我哑然,“……你可别惹一身羊骚味回来呀啊!”
小正太气得无语,又闲言碎语了几句,顾清雨告诉我他是被老爸老妈拎回家的,我幸灾乐祸地大笑。末了,随口问他顾春晖的手机号,顾清雨八婆地问曰:“呀,大妈,莫非你看上我哥了?”
我咬牙,碰上这两兄弟,迟早要被气死,“滚,你说不说!”
随后,顾清雨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把他的号码提取出来,左思右想冠上了一个“LM”的名。
我寻思着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流氓,你害我早上迟到扣了三百块钱。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精神,我决定不予追求了。但是,咱的房租……你看着办吧!
10
10、第十章 委屈 。。。
其实吧,我这人并不是不懂得感恩。说实话,顾春晖这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单单就说那天晚上给我过生日吧,虽然最后一团糟,可也不能就这样抹去人家的心意啊。
可是此人行为之恶劣、之流氓,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没多久,流氓回短信了:行,看在老头的份上,我再给你打个八五折,抹个零头,一千块满意吧?
我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抬头问对面的夏宓儿:“哎,宓儿,XX小区现在租房一般多少一月?”
“好像差不多一千左右,我有个朋友前几天刚搬进那里,租金900。怎么,你要租啊?”
那个挨千刀的!我心烦意乱地挥挥手,低头快速地打字:你这无赖!抢劫啊!现在这里的房租900就差不多了!
发送完毕,刚喝了口水润喉,短信又来了:租金九百的房子有我这里好吗?别忘了我还包了你的两餐(中餐公司解决)和饭后水果。
我哑口无言:你个奸商,你给我租金800,不用管饭。
那头回复:成交。可别后悔哦。
后面是一个安静的笑脸?。
我气恼:谁后悔谁是猪!
我收起手机,却分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惆怅感,就像秋天里独自出来觅食的毒蚊,一点一点地吸取我血管里的血。
而顾春晖这个人也像是一个热源体,周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气,渐渐温暖身旁人冰冷的心,更不准让人反驳。
我已经忘了他是如何出现在我身边,如何大摇大摆地入侵我的世界,扰乱我的生活。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无所适从。我已浪费了太多的心神。
————————
下午,我去国税交退税材料,原来负责这项的王凌老师不在,说是突然生病请假手术了,让我把这几个月的申报材料暂时都移交到四楼办公室税源管理三科的副科长那里。
我假模假样的关心几句,一边屁颠屁颠地往四楼跑去。
要知道,那王陵不在我可开心了。这老女人更年期到了,脾气随着年龄呈直线上涨,一天比一天难伺候,一个小小的错误都要被她揪出来大肆批判一番,常常骂得我狼狈不堪,又不能反攻击。
当然,不只我一个如此,所有在管辖下的企业的财务无一不幸免,只除了那些大牌企业大牌财务以外。
所以相信王陵女士这一生病,很多人都会高兴得手舞足蹈,至少我是!
我颠颠儿地敲了敲四楼11号办公室的门,里面轻应了一声“进来。”
是个很年轻的男声,低沉有力,充满了磁性。恩,很性感,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我推门进去,“副科长,我原是王凌……”
就在我的双目对上所谓的副科长的眼睛时,我的话全全卡在了喉咙里。
顾春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短袖制服人模狗样地坐在座位上挑眉看我。
我哑了嗓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很欠扁地跷起二郎腿,一手拿笔帽在桌子上敲了敲,悠然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够在这里?”
我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屑态度,故意语带讽刺地正经喊道:“顾副科长,这是我们公司6月份的上报材料。”
我把文件袋递给他,他也一本正经地接过,“你们也是王凌下面的?”
我点头。
顾春晖随手翻开我递上的资料,只消一眼,立马乐了,“新妆碧?N市新妆碧化妆品进出口有限公司?”
我寒着脸再点头。
顾春晖乐不可支,“这名字取得好。”
我接着点头附和。
当年我去公司里应聘面试的时候也着实大笑了一通。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当年,老板娘迷上一本小说,从中看到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妆碧堂”,霎时大赞不已。摁捺不住满心的喜欢,非要老板将我们公司的抬头改成“新妆碧化妆品进出口有限公司”。按她意思是,这个名字好记又有趣,配合有力的宣传,假以时日必定成为红名,有助于我们公司的发展。
起先老板抵死不从,还大声嚷嚷:“你这是剽窃!我死也不干!”
老板娘气结,言传身教之余愤怒之下以老板下半生的性福为要挟,导致老板气得大嚎离婚。奈何老板娘气场太大,昂首挺胸的一声大喊——“要离婚可以,你给我净身出户”,就把老板震慑住了,胆小得一声不敢坑。老板娘简直是手到擒来啊。
不过这两年事实证明,老板娘的眼光可谓是非同凡响!如今在这行,没有人不知晓我们“新装13”。有些客户原先|炫|是慕名我们敢作敢为的牛人老|书|板娘而来,接着被我们表面豪爽实则铁公鸡的老板给笼络蛊惑住。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我们的产品服务好质量好人品好,客源订单就这么源源不断了。
说起来,在这样的老板老板娘手底下共事,我还真的又爱又恨哪!老板老板娘的做事态度直爽,雷厉风行,条条分明,可那发工资的态度就不行,克抠得要死。
顾春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给我拉了条凳子,“坐吧。”
我毫不客气地坐下,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U盘,“6月份的数据,你先读一下。”
“放那吧。”
7月的天,正是炎热的时候。往太阳底下一站,皮肤是火辣辣的烫,鸡蛋都能摊熟。我浑身是汗,黏黏糊糊的,难受地要命,趁着顾春晖读数据的时候,掏出湿纸巾擦汗。
不经意地转头,我看见右边一排文件柜的玻璃门照映出我的身影——微微扬着下巴,神情傲慢,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王样。我心里乐翻了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很热?”他问。
我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正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我气呼呼地回答,“你去站太阳底下二十分钟试试!”
要说起来,我们公司离他们单位也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可就偏偏这二十分的路程才要我的命啊!走走天太热,公交车么上不上下不下还到不了站,也不知道我这什么霉运。
我低头打量他的办公桌,上面凌乱地放着很多文件,层层叠叠的,偶尔剪子圆珠笔胶水等办公用品仰躺在上面。
我从屏幕下方的文件堆里拎出一个手掌大的米色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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