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刀决- 第148部分

六只血红的眼睛如灯笼般照亮黑夜，与满地的血色泥浆交相辉映，三头犬前爪低伏，只是眼神凶煞，犬王静静坐在中间那颗凸起的头颅上，长发散落在额前，他安静的时候仿佛连呼吸也没有，白姥姥距他十步之隔，牛头马面则另在他处，这三方连一点交流也没有，显然也没有联手的意思。

城墙之上东方安和白无欲两人严阵以待，战小天已回战家率家族战士赶往南门，以防再度受袭，而乔羽则与上官婉儿走在长长的街道上，人迹罕至的长街上一片荒凉，乔羽和上官婉儿走过时有几双眼睛透过门缝露出惊恐之色，但看清楚只是一个青年和一名白衣少女后便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来战都做生意的商人，战都一直被视为战斗的圣城，被称为九州最难啃的骨头，经商的以和为贵，当然越安全越稳定越好，多少年来战都都平安无事，远的不说，最近的两次战役，一次大漠冤魂，一次孔雀族之战战都都大发神威，城内未曾受到一点波折，他们坚信自己在这里将高枕无忧，谁也料不到有一日战都会战到如此惨烈，只能通过结界来保护自己，而且谁又知道能保护多久呢？没有人知道，包括乔羽。

“上官，你来战都已有几日，一直在藏，今日走了许久，可有感触？”，

上官婉儿身穿男子装束，头戴女冠，背着手道：“雄伟苍劲，斗气不衰，不愧战都名号”。

乔羽笑了笑示意她说下去，上官婉儿继续道：“我走过不少地方，九州各地，大江南北，中州，东海，南疆，他们各有各的绮丽，各有各的雄伟，但当得起战斗之城四个字的始终只有这里”，

“听说长歌门的人都喜好云游，连女子也不例外？”，

上官婉儿笑道：“长歌门一直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至理，不同于儒家那一套理论”，

乔羽笑道道：“长歌门什么都好，就是太神秘，上官，你现在见到的是有史以来战力最弱的战都”，

“所以才觉得名不虚传，战力最弱，斗志依然不减”，

乔羽面露笑意，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降生于此就注定他乔羽烙印这这里与生俱来的荣耀和骨气，与她一样背着手顺着前方的石梯走上石桥便随手趴在栏杆上俯瞰下方潺潺流动的小河问道：“上官，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阵法，能抵挡多久？”，

上官婉儿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最多十日”，

“十日。。。。。。”，乔羽笑，笑的难解。

“犬王和白姥姥打破了我们的计划，我原来担心温宜前辈和刀无忌前辈无法赶到战都与我及时汇合，现在却担心他们依约而来，东方家的黑**衣被霜前辈带去了天外天，剩下白魔衣留给东方安做最坏的打算，现在战都所能够凭借的只有白家妖屠的丹药，白魔衣和王家的圣魔道果了”，

“好在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画坊虽然没有伸出援手，但已经封住了黑士通往战都的路，四圣城也把封锁了西南”。

上官婉儿道：“家主若决定集中兵力守住战都婉儿能增加两成把握”，

乔羽笑了笑看着湖水随手拆下一块碎石抬手扔出，碎石飞出在湖心打了几个水漂最终还是沉入湖底。

“上官，这里交给你了”，

他来时想了许多话，但最终说出的却是这么简单的平淡的一句，上官婉儿背着手看他离开，挺拔的背影如接她那日一般苍凉，他还记得三年前在四圣城青龙苑初次见他时他身受重伤，但却是年少轻狂的很，如今物非人也非，前日还被自己说成自私狭隘的他已经决心为那说不清，道不明，连是否值得也有待商榷的天下苍生而赴死，晚霞夕照勾勒成一幅挽歌。

姜鱼和乔羽又回到那个小院中，“君子远”，“红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变化一如往昔，只是庭院中的那棵花树凋谢了一半，满地的树叶颇有一种零落成泥的凄切感，树下摆着一方小桌，乔羽与姜鱼相对而坐。

乔羽端起茶壶给姜鱼斟满又把自己杯中倒满酒，举杯道：“鱼儿，你有身孕，今日杯盏皆以茶代酒，你我夫妻结发已有七年，这第一杯酒谢你，谢你对我不离不弃，陪伴至今”，

姜鱼面色平静，看着他将酒饮尽自己也端起茶轻饮一口。

“鱼儿，第二杯向你赔礼，乔羽今生有负于你一片真心”，这一杯他喝得极快，姜鱼依然面色平静，不喜不悲。

“鱼儿，第三杯与你诀别，乔羽此去十死无生，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却还没见过我”，乔羽托起腮看着她稍稍隆起的小腹，目光温柔如水，姜鱼终于忍不住眼眶通红，两行泪水缓缓流下。

乔羽伸出手帮她拭去泪痕笑道：“鱼儿，你曾经多么羡慕战都，多么羡慕乔家啊，一定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里也有当年齐国灭国之危，我知道你一定痛苦非常，我本该留在这里保护你，不去管什么大义，不去管什么苍生，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所谓家主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不起，让你再次体会到刻骨铭心之痛”，

姜鱼泪水决堤，下意识地握着他的手，仿佛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到那温度确确实实消失在手心里，直到眼前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

南门，青色的身影大步而来，早有一袭蓝衣等候，那名女子仿佛隐在黑暗之中，靠近了才能看清她的半脸面具，再次戴上面具的唐小柔已经唤醒了鬼儡门的所有记忆。

“小妮子，真不留在这里吗？”，

唐小柔摇了摇头。

“那随我出征吧”，乔羽走过城墙，与战小天遥遥相视一眼，青衫蓝衣走进清波回荡的大门之中，城墙上的战士整齐划一握起手中兵刃指向天空，肃然的杀气弥散千里，青衫蓝衣一同踏向西方的不归之路。

第三百七十三章　西行

战都四道门中南门防御最强，十地封止禁绝十方，又有神元御化力吸收，出城之人的气息也会被神元御所掩盖，白家妖屠之所以会在前一日现身战场就是为了乔羽今日的出行，否则乔羽大可派出家中高手来阻挡犬王。

乔羽和唐小柔走的悄无声息，他放飞几只青鸟向西北而去，西北大战刚歇，残留的血迹尸骸还触目惊心着，走到十里外的褐色泥浆地，他本想找到于伦的尸体为他收埋，没想到已有一名女子半跪在地上在收拾那和泥浆混在一起的残破碎尸，她行动很小心，定要将碎尸上的泥污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包起来装进绣着花纹的布袋里。

“前辈”，

于伦的妻子王氏是王家的长女，在当年是出了名的刁蛮，连其兄长，王家唯一进入战都烈贤坛的王顾也每每吃瘪，她唯独对于伦千依百顺，嫁到于家后也是如此，因此在于家并不讨喜，她嫁入于家王家已是最低谷，于家上下没人瞧得起她，成为人妇后亦我行我素，很不得家人的欢心，在这女子一生中给与她温暖的人寥寥无几，如今那寥寥的人中最重要的一个也离去了。

“是乔羽啊”，王氏没有回头，乔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她的语调不喜也不悲。

“前辈请节哀”，

王氏在地上细看了看，确定地上再没有一块尸体落下才抱起绣着花纹的布袋。

“我兄长战死那一日我就有所准备了，一旦战事起战都的男人是注定要上战场的，战都已为人妇的女人谁不知道他们的夫君早晚有一天会奔赴沙场，战死疆场？”，

千年前的那场鬼楼之战王顾率全族深入大漠，战到死绝，王家在日后的好些年里都只有女童，没有男丁，有人作《大漠行》悲歌行纪以为纪念，歌曰：“北风吹，千里黄沙，万里孤魂，英雄赴死，慷慨为歌，有王氏一族深入大漠战到死绝，经年后只见女儿不见男儿郎”，

她起身拖着已被泥浆染成褐色的裙子，素来艳丽刁蛮的王氏已经形容枯槁。

“识得他是缘，嫁与他是份，早知晓会有这一天，但陪他如许年我已很幸福，乔羽，多年来在枕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纵有悲痛欲绝，纵有悲痛欲绝，终是不后悔，看遍战场黄沙，看遍残破尸骸也没有动容的乔羽两行泪水滑落，背后形容枯槁的女子拖着染成褐色的裙子走进南门，乔羽也擦去脸上泪水向前飞跑。

战都往西南走过离人桥就是四圣城的地界，自从战都与红海开战后就有四圣城的奇士三五成群巡视周边，严防黑士越界，有过对峙，有过冷战，但未曾动过兵刃，红海此时全力压向战都，并不想横生枝节，四圣城同样战力不足，打不起这样的战争。

四圣城前两里处一个龟壳好似化石横亘在那里，两名老人却恭谨地站在龟壳后面，麻衣上都有六边形的家徽，那是玄武仆人的标识。

“玄武”，乔羽遥遥相望并没有靠近，

一个脑袋从龟壳里伸了出来，大概只有他能在这样的非常时刻还懒洋洋地晒太阳，乔羽看向雄伟的四圣城终是没有靠近。

“你不去看看绒绒吗？”。

乔羽摇了摇头。

“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想不到乔羽你也能这么伟大啊”，玄武道。

乔羽道：“你在此等候一定有要事告诉我”，

玄武头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伸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枚虎符。

“这是二哥的虎符，你和赵无涯，风神秀组成天乙玄兵阵战力需要匹配，你有龙气，风神秀有道家祥瑞，这虎符暂且借给赵无涯”，

乔羽接过颇有分量的虎符，白虎兵奇的虎符，只是握在手中也能感受到一股凶气萦然，四圣中白虎最凶，历代白虎或许修为境界不是最高，但战力绝对是最高，最著名的四圣城守卫战中白虎星一人独挡千军，活杀万人，力竭而死身躯不倒，震慑千军万马不敢稍动半分。

“怎么不见赵无涯？”，玄武奇道。

乔羽道：“他先行了一步”，乔羽将虎符揣进怀里抱拳道：“事态紧急，乔羽不敢久留，告辞了”，

“这一段路你大可放心，有四圣城的庇护保你无恙，但出了四圣城的范围你就要小心了，尤其是——血海”，

天乙玄兵阵之事既然玄武得知，红海也未必不知，即便不知以乔羽现在的身份离开战都要面对的也只有数不尽的拦截阻杀，而他要面对的第一关就是血海。

短短几年里血海几经巨变，先是血海天魔令使得大天魔败亡，后是公审庭来临，继而是公审庭在各路联军的夹击之下如大厦倾倒般的灭亡，刚有起色的血海边界有迅速衰落下去了，再也不见泊船夜晚，灯照如白昼的场景了，只是海中一艘小船，岸上一座竹居始终在这里，直到不久前都搬走。

乔羽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血海，他来之前希望看到，但看到时却又觉得异常落寞的场景，血海无波，云罗，玉姬，罗刹都已经不在了，烜赫一时深的民心的天下儒门没有被战都打败，没有被传统儒门逼死，而是死在一群他们眼中乌合之众的手中，如今空留一片四海。

汪洋之中泛出一点涟漪，随即一道人影飞速而来，人还未到电光已然顺着水波传来，黑色的莲花悄然绽放。

“黑色莲花”，

人影眨眼划过水面，身上的蓝衣与电光如同一色，来人面带冷笑，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乔羽也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深恨，现在却只觉可悲的青年，雷破军。

“你是真想杀我还是受红海所迫？”，乔羽语调平淡，

雷破军哈哈大笑：“乔羽，你知道你这个问题有多可笑吗？你我之间的仇不共戴天，我雷破军只以你乔羽的凄惨为乐，以你的哀嚎为愉悦”，

水面骤然被电光劈开，蓝色的电芒倏然交错纵横，如不息川流袭向乔羽，而乔羽不仅没有动容，反而单手背在身后迎面而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来袭

血海风平浪静，大天魔败亡后这里恢复平静，也渐有生机，不久前这里还有不少渔人在此打鱼，而此时的血海则是一片死水，倒是边界沿岸的杀伐之声使这里难的添了一点生气。在水中雷电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雷破军也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功法，而乔羽显然不在乎这些，雷电顺着水波冲袭而来之际他轻踏一步立于红色水纹之上，轻描淡写的一刀斩断身前电芒，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握刀长驱直入，雷破军手上帕子甩动，一匹骏马燃烧着红色的火焰奔腾而来，乔羽依旧单刀而行，一步一刀，斩骏马，断雷电，红炎在身前消散。“你的术法毫无进步”，乔羽道，与十臂兵仙一战后虽然刀觉再次封闭，但刀法却是突飞猛进，放弃原本已经有所领悟的双刀流战力竟更上一层楼，原本雷破军与他虽有高下之分，但不过虎狼之别，如今却是龙鱼之隔。“你以为人人都是掌上明珠？你以为人人都有天材地宝？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有强大的家族为后盾？我雷破军靠自己走到现在哪一点比不上你？哪一点比不上你？”，一声怒喝雷破军飞踏而来，双手电光璀璨，乔羽单刀旋转架住他轰来的双拳，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果然，你恨得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哈哈哈哈，说什么笑话”，雷破军奋力下压想要将他压进水底，就算伤不了他也要他狼狈不堪，但乔羽体内的灵力却比之前更加深厚，更加雄浑，连击身体内外竟似生生不息，他轻飘飘一刀就将他撩开飞起，水花溅起，他又一步踏出。“以前我恨过你，恨你杀害漠刀，恨你陷害十三少，后来渐渐想通了，你只是可怜而又可悲而已，因自卑和别人的鄙夷而扭曲了自己，因太强的自尊而妄自菲薄，雷破军，你这一生究竟得到过什么呢”，雷破军面目狰狞：“我想要的都已得到，未得的也终会得到，只有你，乔羽，今天你必要死在我手里”，双手交合雷电汇聚，电流在空中飞窜，他猛然携着飞流的电光砸落下来，电光映照，身后唐小柔衣袖飘动，乔羽却依然背着右手，左手刀偏三寸，脚步亦是偏移避过最密集的电流在刹那间出刀破开电流，刀势回转竟将刀柄狠狠撞在雷破军胸口，雷破军闷哼一声口吐鲜血仰头倒飞，乔羽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过来道：“我若说的不对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黑莲？”，“体内被种下黑莲，生死被操纵在别人手中就是你的心愿？”。“哈哈哈，是又如何？”，雷破军抬手一拳打来，但乔羽却出拳更快，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肩胛，“咔嚓”一声骨裂声响，他的手臂软软垂了下来，雷破军狞笑着一口吐沫吐在他脸上。“你不是恨我入骨，只是恨所有出生比你好的人”，乔羽道。雷破军狞笑道：“你还要自以为是多久？”，“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公审庭的人即使是一条看门的狗出生也比你高贵，十年前就算是公审庭的牲口也比你过得好，你只是小小门吏与婢女**生下的私生子，你忘记那十几年他们是怎么称呼你的？你没有忘，否则后来怎么会不择手段一步步爬到那个肮脏的位置，你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杀了你的生父生母，日后所有提起他们的人都被你灭了口，所有出生比你好的，落在你手里的，哪个不是受尽折磨而死？只犯下一点小过就被你灭门的还少吗？”，“老子就是要杀他们，就是要灭他们满门，你能如何？”，“彭”，就算仅剩一只手也疯狂不减，猛然下击，乔羽举掌相迎，雷电当空爆裂，乔羽一掌过后一拳打在他额头上，他又是一口鲜血狂喷，雷破军不管不顾低头就撞，乔羽又是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头上，“砰砰砰”，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血色海水中翻飞倒滚。“哈哈哈，来啊，乔羽，出刀啊”，断一臂，受重伤，雷破军却毫不在乎，飞步猛踏横冲而来，乔羽左手刀锋直直刺出，刀锋破体的声音沉闷而刺耳，乔羽一刀横穿他腹部，雷电在他身后闪烁。“哈哈哈”，雷破军口中鲜血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