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梦蝶庄周……梦蝶…呵……”他冷冷一笑,任由泪水落下,不曾擦拭,“好恨…好恨……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只有我还算是活着?”
仰头再次对准酒坛灌酒。公孙剑和陈莞影醉在于酒,醉的是人,而柳公子,醉在于情,他醉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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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太阳慢慢升起,火红的阳光却无法驱赶空气中的寒冷,清澈的水珠在小草尖上滴落而下。亭子里,陈莞影和公孙剑还趴在石桌上睡觉,而柳公子却依旧保持着坐在栏杆上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血一般的湖面,似乎是一夜未睡。
“唔~~~嘶!?”公孙剑刚坐起来伸懒腰却又捂住自己的脑袋倒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因为宿醉醒来头疼。
“醒了?”柳公子转过了头,静静地看着他。
“嗯。你醒的真早,头不疼吗?”公孙剑点了点头,也看向柳公子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凄美的湖面成为了他的背景,坐在栏杆上的他,此刻显得特别的凄凉、悲哀。
“……酒…对我是没用的。”声音越来越淡,他回过头继续看着湖面,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公孙剑还是听到了,苦恼地揉着额头道:“唉~特意准备这么好的酒,结果你全部当水给喝了,谁知道你酒量这么好。”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公孙剑继续问道,“我记得…昨晚好像撞到你了?”
“……呵,是啊。”他忽然轻轻一笑,猛地跳下了栏杆,站在公孙剑的前面,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了,“你还真是不客气,明知道栏杆这么矮,昨晚要不是我抓地紧,肯定被你给撞到湖里去。”
“啊?啊~抱歉抱歉。”公孙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道,“下次我会小心一点的了。”
“还有下次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等陈莞影也醒过来后,他们三人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陈莞影和公孙剑各自回去自己的府邸,而柳公子还是回去了城楼,似乎怎样都不肯跟别人住在一起。
城楼内,柳公子抚着黑凤凰,泪水却又渐渐流淌而下,滴落在琴弦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你会原谅我吗?如果我做到了你交代的事,那么…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呢?是不是呢?”
轻轻一拨琴弦,黑凤凰却没有发出声响。
“为什么?”他一脸的惊疑,“为什么连你也不认同我?连你都要抛弃我对不对?连你都……不肯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对不对?”
黑凤凰上的三只凤凰渐渐淡化,仿佛即将消失不见。
“不可以!你绝对不可以消失!”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支银针,不停地加深着黑凤凰上的花纹,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三只凤凰还是渐渐隐去,“不可以!我们定下了契约的!你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弃我而去?她恨我!他也不喜 欢'炫。书。网'我!大家都恨我、讨厌我,只有你…只有你不可以!我们的契约并没有消失,你必须陪到我达到目的的那一刻!”
黑凤凰忽然震了一下,一个若有虚无的女声响起:“你的心已经迟疑了…那不是我想要的…只充满怨恨的主人……”
“什么?”他猛地一愣,痛苦地双膝跪倒在地上,泪水无止境地流淌着,“……没有你我也可以……”忽然,他冷冷一笑,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充满了残酷,就仿佛是从地狱来的修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只要解决了眼前的事,他们……注定死在我的手上!你等着瞧,幽花。”
第十三章 惊梦(二)
黑凤凰不再有任何反应,原本乌黑光滑的琴身也变地粗糙,就仿佛是一把普通的七弦琴,只是…它的身上还留着刚刚柳公子用银针划花的细纹。
把黑凤凰置于角落上,柳公子脱下长袍,换上了一身白色的书生服,特意戴上了一顶帽子,把长发都塞到了里面,还不知从哪里搜出了一把白色的扇子,可以一打开就散出明显的灰尘,把他呛了好一阵子。
“柳!好事好事!”房门忽然被推开,公孙剑冲进了屋内大叫着,可是忽然一怔,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心血来潮。你刚刚说什么好事?”他直接跳过了话题。
“哦,对了,听说传说中的那个刁蛮公主鸢阳公主看上你了,要来这里看你!”公孙剑明显一脸的兴奋。
“这就是你说的好事?”他轻轻挑眉,漫不经心地拍着自己的衣袖。
公孙剑用食指指着他道:“能够来看你的好戏,这……”后又指着自己,玩味地笑了,“就是我的好事。”
听罢,他整个人怔住了,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公孙剑,嘴角抽搐地说道:“也就是说,你一大早不去休息而是冲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我的好戏?”
“正确!”公孙剑重重地点了点头,自己跑到了圆桌边倒茶,摇头晃脑地说道,“听说这个野蛮公主是人见了都怕,然后我就跟我老弟打赌,我赌你能安全过关,他赌你被公主吃得死死的。”
老弟?听说公孙剑和公孙轺在公孙家是出了名的神童,而那两兄弟时常以某样东西为赌注,似乎一天不赌就不舒服一样。他微微眯眼,问道:“那么,赌注是什么?”
公孙剑微微一怔,转过头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笑道:“你。”
“我?”他轻轻挑眉,讶异地重复道。
“对,你。”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公孙剑问道,“你信吗?”
“……信,只要你说地出口,我就相信。”
话音刚落,两人四目相对,却不再言语。命运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明明不应该交际,不应该相遇,不应该有感情的两人,却偏偏是最懂对方的人。或许,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如今的平静,不过是未来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一场华丽的梦。人类的感情,能够让你幸福,也能够让你绝望,甚至…死亡。
门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然后是陈莞影的叫唤声。柳公子和公孙剑各自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向门口的方向。过不了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映于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她大约只有十五六岁,但是一看便知道是一位娇蛮任性的女孩。
一看到她,某两人忍不住想要摇头叹息,如此一个美人儿,怎么会被传成了刁蛮公主呢?
柳公子理了理衣袖,走上前儒雅地笑道:“小生不知公主驾临,还请公主赎罪。”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被取代,平日唯恐天下不乱的他现在就像是一位来京城参加科举的普通的小书生,完全与平日的他连想不到一块儿。
“噗———”公孙剑一下子把口中的茶给喷了出来了,诧异地瞪着他的背影,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耍什么把戏。置于陈莞影,早就在柳公子自称“小生”的那一刻起呆住了。
鸢阳公主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免礼,你…叫什么名字?”
站在鸢阳公主身后的陈莞影立刻惊喜地看着柳公子,难道…他今天就可以知道这个神秘的毒医的名字了吗?
然而,公孙剑却捧着茶杯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不出他所料,柳公子将右手置于身后,轻轻地笑道:“小生姓柳。”
然,她却蹙了蹙秀美:“鬼不知道,本公主是问你的名字。”
“公主怎知鬼知小生之名?”柳公子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你存心在耍本公主吗?”某公主立刻不悦地蹙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人跟昨天看到的完全像是两个人?昨天他明明好像很有趣的样子的。
“非也,正所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更甚者,小生对此事很感兴趣,还请公主赐教。”说完,还双手抱拳,轻轻地弯腰行礼。
所有人都怔住了,只有公孙剑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整张脸都涨红了,显然已经忍了很长地一段时间。
“你…在说些什么啊?”鸢阳公主一头雾水地大吼道,“本公主命令你说一些正常的话,不要像宫里的人一样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本公主要你把本公主当成普通的女孩!”
可是柳公子却摇了摇头,一脸为难地回答道:“正所谓礼之用,和为贵,公主此令,小生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鸢阳公主气地脸都红了起来了,“你敢不听本公主的话?”
“此话从何说起?”某柳苦笑道,“正所谓礼——”
“够了——”鸢阳公主猛地打断了他的话,三两步地冲到了他的前面,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用只有他才听到的音量说道,“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昨天要不是在悦来楼看到了你,本公主还不屑来这种鬼地方。本公主跟你说,皇兄他们已经盯上了你了,而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跟本公主回宫,努力讨好本公主,第二,就是把你交给皇兄他们,不过就不知道以后你还有没有命走出皇宫大门!”
“那~小生也告诉公主一句话。”原本儒雅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一个充满了不屑而高傲的邪恶笑容。由于把头微垂下了,脸前长长的刘海立刻挡住了周围的人的视线,他低声在她耳边冷冷地说道,“你…还不够资格命令我。”
“你!你再说一次!”鸢阳公主愣了好一会儿,猛然指着他大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可是某人却无辜地歪着脑袋儒雅地笑道:“敢问小生说了什么了吗?”
“本公主命、令、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可是鸢阳公主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吼道。
“哦。”柳公子似乎恍然大悟,轻轻地笑道,“小生刚刚在说‘敢问小生说了什么了吗’。”
“不是这句!!!”某公主猛地跺脚,显然已经被气急了,“是你再前面那句!臭书生,别以为本公主看上你了你就可以蛮横无礼,本公主照样会杀了你!”
柳公子笑容不减,公孙剑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反倒是陈莞影紧张起来了。
“来人!”鸢阳公主忽然把门外的十个侍卫都叫进来了,指着柳公子命令道,“给本公主砍下他的头!”
“是!”十个侍卫立刻答令,纷纷抽出了腰间长剑看向他的脖子处。
公孙剑瞪大了双眸,连杯子掉落在地上也似乎浑然不知,陈莞影吓地大叫了起来:“请公主息怒!”
第十四章 梦幻泡影(一)
“停!”就在侍卫的剑快要砍到柳公子的时候,鸢阳公主却忽然喊停了。
陈莞影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看到柳公子还是一脸笑容的鸢阳公主却突然又挥手道:“不怕是吧?你们,砍!”
“是!”侍卫再次答令,又一次把剑挥下去。
“请住手!”公孙剑猛地站了起来。
陈莞影刚向前走了几步,可能是太过慌张的原因而没有留意到脚前的门槛,一下子竟然被绊地“五体投地”,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噗——”看到陈莞影这个样子,柳公子竟然笑了。
“停!”或许是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鸢阳公主再次喊停,咬牙切齿低吼道,“你在笑什么?”她显然是没注意到身后那趴在地上的陈莞影。
他轻轻摇头:“小生不过是在猜公主到底要不要砍小生。”
“你!好,本公主就让你看看,得罪了本公主,你别想有命从这里踏出去!”长袖一挥,她再次命令道,“你们,给本公主砍!”
“是~~”侍卫们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
“不要!”陈莞影和公孙剑还是叫个没完。
“停停停!”
听到她的命令,十把长剑立刻在柳公子的头顶上碰撞到了一齐,瞬间“呯呤嘭稜”的好不热闹,而那十个侍卫更是一脸的哭笑不得,鸢阳公主…到底要不要砍给说个准啊……万一失手真的砍下去了可怎么办呐~
“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被砍的某人反而显得不耐烦了。
“你…你不怕吗?”鸢阳公主的语气稍微平静下来了。
“公主,难不成你这样砍砍停停的,就是为了让我害怕?”某柳轻挑眉,平日的戏谑的性格又出来了。
“我…我只是……”被他这样直视着,鸢阳公主忽然脸红了起来,微垂下了脑袋,却又忍不住偷偷瞄眼看着他。
“只是想我重复刚才的话?好吧好吧,反正我也玩腻了。”柳公子耸了耸肩,甩开了扇子,右手扣住帽子,潇洒地把它扔到了一边,三千青丝瞬间散开来了,垂落在他的肩膀上,纤细的背上。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简单地用红色发带束成了一条辫子。
他微眯着大眸,眸中满是冷淡,精致的脸庞上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恶的笑容。明明长着一副绝美女子的样貌,可是全身却散发出一种邪魅的霸气,他的高傲与不屑,竟然让他看起来雌雄莫辩。
与往日玩世不恭、爱乱开玩笑的柳公子不同,这个人如今就如同一个充满了仇恨的王者。不仅是陈莞影和公孙剑,就连鸢阳公主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为了他的美丽,为了他的高傲,也为了他的霸气。
将过长的刘海夹在耳后,他邪魅地笑着,可是声音里却充满了冰冷,甚至隐含怨恨:“你…还没有资格命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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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那时候我可吓坏了。”梅林里,陈莞影坐在草地上,一脸的无耐,“柳公子还真是大胆,竟然敢得罪皇室。”
方惠背靠着他坐着,轻轻地笑道:“到最后他还不是没被砍么。”
“是倒是,可是…唉~~累了。”他忽然叹起气来了。
“那个……”方惠犹豫着问道,“你讨厌他了?”
“讨厌?没有啊,只是总是被他耍地团团转而已。不过,总感觉…今天的那个他…才是真正的他。”那个陌生而又高傲的仿佛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似乎历经沧桑的他。
“……是吗……”
忽然看到周围的环境变地模糊,他知道这又是将醒的时候了,便笑道:“真奇 怪{炫;书;网},有时候梦到你,有时候却梦不到,不过在睡午觉的时候梦到你这还是第一次。”
“嗯,有缘,自然会再来的。”身后传来了她温柔的轻笑声。
慢慢地睁开眼睛,果然还是在自家院子的大树下。他举起双手伸着懒腰,却忽然顿住了,以奇 怪{炫;书;网}的姿势愣愣地看着前方。
前面,柳公子和公孙剑四手手掌握在了一起,两人的脸上明显有着伤感。只见柳公子脑袋一侧,悲哀地说道:“这样可不行。”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为什么她要狠狠将我们拆散?”公孙剑一脸绝望地低吼道。
“阿剑,这是公主的命令,虽然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但是……”泪水渐渐在眼眶边聚集,他忧伤地把自己的双手抽出,转过了身。
“凭什么…凭什么公主要你住在陈家这种破宅里,让菀影兄十二个时辰监视你,要是你住在我府上,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公孙剑脸上的忧伤瞬间被愤怒所替代。
一边,陈莞影扭过了头,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能哭笑不得地嘀咕道:“我家是个破宅还真是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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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皇上正坐在书桌后批阅奏折,而逍洛王就坐在一边品茶。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都不曾言语。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