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倾城依旧囚禁在营帐里,许是出于愧疚,慕容元楹没有再来见她。苏城池尝过了战场上激怒慕容元楹的后果,再不敢轻易动若倾城。
外头一阵寒风掠过,若倾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倾城!”一声轻唤,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
“弄痕?”若倾城转身,鼻子一酸,骤然抱住弄痕,止不住泪流。
弄痕心头一惊,“怎么,苏城池伤你了?”
若倾城摇头,泣不成声。
“是慕容元楹碰你了?”弄痕越发着急。
“不是,都不是。”若倾城抽泣着,泪如雨下,“司马玉容死了,她是为了救我。”
闻言,弄痕心头稍舒了一口气,缓下神色,“那就让她死得有意义一些,不要白白牺牲。”
眸子顿了顿,若倾城不解的望着弄痕,“弄痕,你这是何意?”
“走吧,我带你离开此处。”弄痕眸色坚毅,“我再也无法容忍他们将你绑缚战场,你可知我相救而救不得的痛苦?”
“不!”若倾城狠狠摇头,“我不能走。我若一走,慕容元楹定会立刻攻城,到时候一切都会变成废墟。弄痕,我不会跟你走!”
“倾城,你疯了?”弄痕愠怒,“难道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受辱吗?你知道慕容元策为了你,都快疯了。你再不回去,只怕他会第一个打开城门。”
心,彻底的揪起。若倾城娇眉微蹙,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我岂会不知道元策的心。只是如今,个人荣辱比之国家大义,早已微不足道。”
“什么国家大义?”弄痕怒然,“在我眼里,活着才是真理。性命都保不住,谈什么国家,谈何恩义?”
“替我办两件事。”若倾城不容分说,转移话锋。
弄痕一怔,“什么?”
扳直身子,若倾城面色森冷,眸色无温,“这次,我要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手中的剑,紧握,弄痕的眉头骤然挑起。在若倾城的眼里,她看到了胜利与成竹在胸。眼底流光微转,弄痕附耳下去,与若倾城好一番低语。
须臾,话毕。弄痕面露难色,犹豫的望着若倾城,“那你呢?”
“只要免战牌还高高悬挂着,我便可安然无虞。所以,你行事必须快!”若倾城斩钉截铁,信心满满。
“好!你等我的消息!”弄痕颔首,眼神颤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若倾城笑得幽然,略略带着些许疲惫与倦怠。蓦地,她忽然道,“弄痕,你身上可有毒药?”
心头一愣,弄痕凝眸,谨慎冷问,“你要毒药做什么?”
“万一真有那一天,真的无法保全自身,我总该有最后的准备。”若倾城说这话时,眼底噙着泪,教人不忍直视。
弄痕望着她,微白的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鼻间酸涩,弄痕强忍住眼底的泪,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倾倒一颗黑色药丸在手心,弄痕的手,第一次觉得无力,连一颗小小的毒药都无法托起。
若倾城小心翼翼的接过,笑得凄然,“这药,很快吧?”
“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过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试。”弄痕的手,死死攥成拳头,视线牢牢锁定在若倾城手里的药丸处,“这是千燎生前研制,毒性之烈非一般毒药可比。如今他已身死,所以没有解药。倾城你……”
“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赴死。”若倾城将药丸收入袖管里,深吸一口气,绝傲的抬起下颚,目光清冷如霜,“我还要亲眼看着他们毁灭,怎会放弃自身性命!”回眸间,若倾城嫣然轻笑,绝世无双,“还记得我让你代为保管的东西吗?”
弄痕一怔,“我随身带着,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放在你那里是最安全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派上大用场!”若倾城一声轻叹,幽然道,“弄痕,答应我,除非事关生死,否则绝不打开!”
这个,曾是那个叫司马逸的男子,亲口嘱咐的。
如今若倾城自己也这般说着,却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心口,隐隐抽痛。
弄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黯然背过身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同的回忆与伤痛,只是痛的感觉却如此相似。
当初这药还是千燎所赠,只为让她防身。如今他人已殁,剩下的只有一瓶子满满的思念。如果当初她不这样执着,如果当初她能放下对师傅的诺言,也许今日,我们就不会痛得如此彻底,痛得肝肠寸断。
千燎,魂归地府的你还会想我吗?
可是我想你了,想我们的孩子,那是我们的云儿,你可知道……
纵身一跃,弄痕来去如风,不着痕迹。始终,来去都是独自一人,始终她还是一个人。
外头,月色撩人,自有一番风情。银色的光,像极了某年某月某日的风雪,一样的纯净无暇,一样的浩瀚迷人。只是,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城里城外,是两个世界。帐内帐外,亦是恍如隔世。
历经多年,每个人都走入了不同的轨道。若倾城临窗而立,风撩起窗户口的帐子,有些沁凉的触感刮在脸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回看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亦是淡如云烟。好像痛快的放下一切,跟深爱的男子,疼爱的孩子,一起看日出日落。
外头,人影浮动。她知道,他在外头。她也知道,他是不会进来,更不会再见她。或是内疚,又或者,无言以对。
沉默,往往比争吵更可怕。
慕容元楹,你会觉得内疚吗?双手沾满血腥,难道性命在你眼里如此的一文不值?到底,你还是不是曾经疼爱我的楹哥哥?或许,一如司马玉容期待的,唯有你彻底败落,才能恢复曾经的本性!
自暴自弃
慕容元楹,你会觉得内疚吗?双手沾满血腥,难道性命在你眼里如此的一文不值?到底,你还是不是曾经疼爱我的楹哥哥?或许,一如司马玉容期待的,唯有你彻底败落,才能恢复曾经的本性!
营帐外,慕容元楹岿然伫立,一动不动。风撩起鬓间发丝,如同心底的微凉。虽然司马玉容不是他所爱,但肚子里的孩子着着实实是他的骨血。尽管算不上心疼,到底也有些不舍。他唯一痛彻心扉的,是营帐里冷漠的女子,那双不再温暖的双眸,犹如利刃,将他的心切得四分五裂。
司马玉容的死,可以陷为大毓所为。
可是倾城,你的心,何时变得如此冷硬?为何我为你做尽一切,换来的,是你歇斯底里的恨?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抬头望去,冷月如霜。
玉凉国的皇宫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随即响起。清晨的光略显稀薄,带着昨日剩下的些许焦躁。
一座深锁的宫殿,富丽堂皇却格外冰冷,外头侍卫重重,青铜铁锁显得分外森严。门被焦急的打开,首先踏入殿内的是被册为柔妃的大毓灵音公主。
刚踏进大殿,还来不及环顾四周,身后的宫女骤然一声惊呼,“啊……死人了!”
灵音急忙抬眼,只见高高的梁柱上,白色的帷布环成一个圈。上头,凭空悬着一名发髻凌乱的女子。长而黑的发髻胡乱垂着,将面孔遮掩得严严实实。
“快!来人!”灵音陡然惊呼,外头的侍卫随即冲进来。
三下五除二便解下自缢女子,置于床榻上。灵音急了,一探鼻息,好在还有气。忙冲身边的侍卫道,“你们都下去,此事不许对外人说一个字。否则别说是本宫,就算是国主,也不会放过你们!”
侍卫们面面相觑,忙不迭磕头谢恩。俯首退出去,佯装若无其事。有人担待此事,对他们而言,是最好不过的。
灵音眸色一转,扭头冲着宫婢看了一眼,“你们去请太医过来。记着,不许说实话。萧姑娘只是累了,身子乏得很,故而请太医来调理一下。你们可明白?”
“是!”宫人们颔首,悉数退出去。对这些事她们早已是见惯不怪,故而没有多大的反应。尤其是当今国主贺兰腾飞,惯以好色著称,这些年死在宫里的女子,已不计其数。
“萧姑娘?萧姑娘?”灵音见宫人们全部退出去,急忙去掐萧云蕾的人中,奈何她却没有丝毫反应。一时间,灵音的手心冒出些许冷汗,眼见着萧云蕾的气息愈发孱弱,顿时没了主意。
突然,一道无温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只是一阵风的功夫,一抹倩影已经近至身前。灵音正欲高喊,骤然目光一凝,不觉脱口而出,“是你?弄痕?”
弄痕颔首,长袖一挥,窗户随即被强大的掌劲关闭。脚下旋转,眨眼间弄痕已经坐在床榻上,抬手便搀起萧云蕾,立刻输了自己的内力进去。
喉间稍稍滚动一下,一口卡住的气,终于从萧云蕾的喉间吐出。
紧闭的眸子,开始不安的游动,睁开的瞬间,已是泪流满面。
“萧姑娘,你怎这般傻?”灵音凄然泪下,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觉也感同身受,呜咽着抽泣起来。
“为何不让我死?”萧云蕾泪如雨下,泪水沿着眼角不断滑落,湿了枕巾。
弄痕起身,伫立窗前,冷剑在手,无温凄寒,“死还不简单吗?像你方才那样,脖子一伸也就是了。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些活着的人,那些你所关心的人,难道你的痛要他们再承受一次吗?”
提起家人,萧云蕾与灵音愈发哭得厉害。两个身在异国的女子,彼此能依偎的只有对方,一样的情怀,一样的忍辱负重。
“知道吗,苏城池用你换走了玉凉国的十万大军,与窃取云国皇位的慕容元楹一起,某你造反。如今皇帝被困青龙关,局势险峻。你们一个是当朝丞相之女,世代功勋。一个是当朝皇室,尊享荣华。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土任人践踏,自己的国民,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个个都沦为亡国奴而无动于衷吗?”弄痕有些愤愤。
萧云蕾的眼眸陡然瞪大,她知道苏城池将她送与贺兰腾飞,可是她没想到苏城池这样卑劣,竟然拿她换走大军,继续谋逆!她身在深宫,自然不知这些,灵音虽然听闻两王造反,也未料到如今的局势已然迫在眉睫。
“我、我不知道……”灵音望着弄痕,复而望着同样震惊的萧云蕾,泪凝脸颊。
五指,微微蜷握成拳,萧云蕾眸色如血,恨意阑珊。低低的吐出冰冷的字眼,那是仇人的名字,“苏城池!”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何惧为国家为皇帝为你的父亲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弄痕不失时机的开口。
“你要我们怎么做?”萧云蕾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反正这残破的身子她已不在乎。就像弄痕说的,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可以畏惧?
弄痕的眼底微微漾开赞许的神色,“你们该知道,什么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吧?”
灵音一怔,“这是何意?”
“你的意思是……”萧云蕾仿佛有所顿悟,别有深意的望着灵音。
嘴角扬起清冷之笑,弄痕眸色微凉,“贺兰腾飞素来食色,而你们在这寂冷的后宫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既然苏城池能用你换走十万大军,为何你就不能善加利用自己?与其自暴自弃,不如谋而后动。至少那样,你们还是大毓的功臣。来日史书工笔,也算是全了你们父母的恩德,荣耀身后!”
萧云蕾眼底的光,明显黯了一下。蓦然抬起精致的容颜,单薄的衣衫下身子略微颤抖。苍白的唇,匍出痛至骨髓的声音,“你放心,苏城池怎么对我的,我必要他十倍百倍偿还!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他!”
无名无份的萧氏
萧云蕾眼底的光,明显黯了一下。蓦然抬起精致的容颜,单薄的衣衫下身子略微颤抖。苍白的唇,匍出痛至骨髓的声音,“你放心,苏城池怎么对我的,我必要他十倍百倍偿还!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他!”
灵音的泪,陡然大颗大颗的滚落,娇颜犹如梨花带雨,别有一番惹人怜惜之姿。
弄痕起身,敛了容色,“有时候担当,比死亡更残酷。路是你们选的,是福是祸,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还不待二人开口,弄痕忽然长袖一挥,窗户砰然打开。纵身一跃,身形宛若白练,凭空消失在窗口。身手之快,令人咤舌。
眉目无温,萧云蕾眸色凝然。白皙纤细的手缓缓拂去脸上的散发,露出清瘦却不减风华的容脸。羽睫微扬,顷刻间笑靥如花。目色妖娆,微白的唇残留着颤抖过后的憔损,“公主,请你告诉国主,就说我萧云蕾心甘情愿,以身事君。”
心,疼了一下,灵音重重颔首。
贺兰腾飞原就中意萧云蕾,奈何自那夜强宠后,萧云蕾一则身子不适,贺兰腾飞怕一不小心弄死了她。再则萧云蕾抵死不从,贺兰腾飞便不敢轻易用强。只是腾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给萧云蕾,只待她养好身子再行宠幸。谁知萧云蕾一直不肯吃药,身子也一直不见好,贺兰腾飞无奈,只好日夜以重重关锁困住萧云蕾。
自然,除了灵音身旁的几个宫女以及进来的几个侍卫,谁也不知道方才发生之事。萧云蕾用细粉小心的遮掉了脖颈间的勒痕,灵音又亲自为其挑选华丽服饰,亲自为其着装。转身,已是华美绝伦,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这些,原就是国主备下的。想不到,竟也有用得着的一日。”灵音凄婉,不觉轻叹。细密的骨梳轻滑的梳着,手中萧云蕾的青丝如瀑,微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人,不到了绝境,如何能想起绝地反击。”萧云蕾眸色坚定,隐隐透着肃杀之气。长衫衣袖下,五指蜷握,美丽而卷曲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门外陡然一阵脚步声,袖中的拳头立刻舒展。
灵音看了镜中的萧云蕾一眼,两人会意的起身,疾步走向门口。
外头,一声高呼,贺兰腾飞欣喜若狂的跨入门内。
“萧氏参见国主!”
“臣妾参见国主!”
贺兰腾飞抬眼,竟是同样姿色绝伦的女子。一个温婉如玉,一个清冷似月,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但无论哪一种风格,都难掩绝世风华。
“身子可有好些?”贺兰腾飞越过灵音,直接来到萧云蕾跟前,伸手便将她搀起,目光中漾开无尽的欣悦。他还从未试过等一个女人,等如此之久。或许是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错觉,让他陷入一种莫名的痴狂里。浪子,也该有片刻的停留。
“萧氏无才无德,劳国主挂心,实在愧不敢当!”萧云蕾欲拒还迎,一脸的娇柔与虚弱。微白的面孔,不但没有让她姿色递减,相反的,更突显男人的保护欲。这样的女子,真正教人欲罢不能。
贺兰腾飞难掩心头之喜,嘴角亦是欢愉之笑,“你终于肯见本王了。”
萧云蕾突然跪在地上,“萧氏不敢!”
“这是怎的,身子刚好却跪来跪去!今日本王在此,你便废了这规矩。以后见了本王,再不需行三跪九叩之礼。”贺兰腾飞有些愠怒,立刻将她搀起,随即揽入怀中。
见状,萧云蕾不失时机的靠在贺兰腾飞怀里,隐隐开始抽泣。
“国主,萧姐姐虽然入宫时日不断,承蒙国主宠爱,一直好生养着。但萧姐姐毕竟无名无份,留在宫里难免招人非议?”灵音开口。
闻言,贺兰腾飞看了一眼怀中娇眉的美人,立时怒道,“何人敢嚼舌根?”猛然大吼一声,“本王今日便册你为萧妃,看来日何人敢欺你无名无份!”
话音刚落,萧云蕾随即跪身在地,潸然泪下。这模样,恰似那一枝梨花春带雨,半分秋水心微凉,十分惹人疼惜,“谢国主,云蕾必恭谨事君,以报王恩!”
“好了,不许哭了。”贺兰腾飞俯身拭去她的泪,揽她入怀,“这般美人,要是成日哭哭啼啼的,真是要碎了本王的心。”语罢,看了灵音一眼,“你们以后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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