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焦急地问着:“医生,这病能治好吗?以后还会不会反复啊?……”医生啪啪地专心敲着键盘,然后拿起就诊卡递给了她,微笑着说:“先挂五天盐水观察一下情况。小姑娘放心吧,这病多着呢,不只你一个。”医生的话简单而泛泛,可它让人心安,青子和王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尽管病情还是一样的严重,名字还是一样的可怕、狰狞,可是毕竟,受这种罪的,倒这种霉的,不止她一个啊。
拿着就诊卡去划价,“六百二十四块九。”收费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戴着一幅精致的深红色小方框眼镜,坐在铝合金焊成的保笼里,从留出的小小窗口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回头去看电脑。王静吃惊地“哎哟”了一声。青子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钱没带够啊?”王静说:“我带了五百块,本来以为够了,没想到要这么多。要不回去再拿吧。”青子说:“我身上也有一点,我看看有多少。”说完把身上的口袋和包里的明袋暗袋都翻了一个遍,王静也翻自己的包,找有没有漏下的零钱。两人将整钱和零钱集中到一起,谢天谢地,还多出了一块。王静先把整钱递进去,又捧进了一把零钱。收费的女孩子熟练地将钱点了一遍,打印了收费单,拿起章沾上印泥,啪啪两声盖上,又在上面扔了一个一角的硬币,从窗口递了出来。
王静又要上厕所了,她将收费单递给青子,叫青子帮她取药,就着急地向厕所跑去。发药处是两个大大的窗口,没有玻璃,没有铝合金的保笼,只有长长的黑色大理石的台面。青子将收费单递了进去,不禁有些心虚,生怕发药的人从药上看出什么端倪,似乎用药的人就是她一样。发药的是个年轻的男医生,他看了一遍药单,就转身取药了。青子忙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怕那个男医生看她,也怕周围的人看她。她怕他们产生误会,仿佛他们都知道她要取的是什么药。尽管大家互不相识,今后也许依然素昧平生,但她依然心虚、恐慌。这是一个清白之人唯恐别人说自己不清白的恐慌,这种恐慌,让她既同情王静,又暗暗庆幸——为自己正确的人生观而庆幸。这是人的一种奇怪的心理,不论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还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当她们遭遇不幸时,我们往往会一边同情,一边庆幸——而且越同情,越觉庆幸;越庆幸,越要加倍地同情。
王静很快就来了。医生正巧配好了药,在叫王静的名字。王静一边应着“这里”一边挤进去取回了自己的一大袋药。青子帮她提着药,两人一起去注射大厅。
大厅里充溢着浓郁的药气,初进来时有些不适应,不禁要耸耸鼻子,过一会儿就好过多了,药味似乎也淡了许多。挂盐水的人很多,有殷勤陪伴女朋友的男孩子;有相互搀扶的老夫妻;有带孩子打针的爷爷奶奶;有抱着刚出生不久婴儿的年轻夫妻……。有的孩子看到了针头,医生还没作好准备,他先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有的孩子刚扎上的针竟然偏离了血管,孩子拼命地哭头上也憋了一个大包,父母着急地抱着孩子向医生跑去……他们的病,想来都是常见的小病,无外乎感冒发烧咳嗽拉肚子,那样的病跟此时的王静比起来,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医生给王静扎上针,贴上医用胶带,拉下捆着手腕的胶管,调好药水的流速,一套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青子举着瓶子,两人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青子问她:“这个病,宝玉得了吗?”
王静摇摇头,说:“不知道。”
青子问:“是他吗?”
王静又摇摇头:“不知道。”
青子想起了在酒店门口看见帅哥的那一幕,她告诉了王静。王静并不惊讶,她平静地说:“这些东西,我早就知道了。”
青子又问:“会是他吗?”
王静说:“不知道。”
青子急了,她有些激动地说:“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和谁在一起,怎么会……”话说了一半儿,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妥,又将话咽了回去。她不明白,这样的事,就算不能一目了然,她总能大概的作一个推测吧,王静似乎并不想知道给她带来这种可怕疾病的罪魁祸首。她猜不透王静的真实想法,她心里有些埋怨她了,可她也只能在心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病在王静身上,真正痛苦的人是她,她不能再给她压力了。
王静沉默了一会儿,说:“青子,这件事别再问了,就算我倒霉吧。”
她这种态度让青子大感意外,她说:“你为什么不找他们算账,让他们赔偿你的身心损失呢?”
王静苦笑了一声说:“算了吧。我和他们在一起,哪一个人的钱也没少花。就像帅哥,他的钱早就被我花光了,就算我去找他,他又能拿什么赔我呢?再说,这种事也不光彩,我又何必弄得满城风雨。唉,说‘天作孽,犹可赦;自作孽,不可活’,我现在才算真正的明白了。”
同居日子的开始
这件事让青子满怀感叹。她本能地要为好友保守秘密,可是许平不在需要保密的人之列。
许平对这件事倒一点也不表现的意外,而且,他的神情好像在说,如果不出这件事倒是意外了。青子不满地说:“你怎么这样呢?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好朋友。”许平说:“这种朋友,不要也罢,她除了骗男人的钱,还有别的本事吗?那些被她骗的男人真是悲哀啊,真正有头脑的男人,是不会看上她这种货色的。”
青子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她不能不为好友辩护:“她现在也很可怜,你就不要再说了。”
许平说:“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一点儿也不值得同情。不过,性病传染的很厉害的,你最好不要再和她住在一起了。”
青子说:“我也听说过,好像说日常生活也会传染。这东西是有点可怕,可是不和她住一起,我住到哪里去?”
许平说:“我的傻老婆,搬到我这里,和我住一起啊。”
青子断然拒绝道:“不行!王静刚得了这种病我就说搬出来,这会让她心里更难受的。”
许平说:“难道你为了同情她,就要冒着被传染上性病的危险吗?如果她真的也拿你当朋友,她就应该主动离开,免得传染给你们!”他的话倒也不无道理,性病毕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在它面前,人人自危。青子对朋友的友谊,终于败于了对性病的恐惧。
青子找了一个借口,她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她担心王静会难过。但王静似乎没有看透她真实的想法,似乎青子真的是为了爱情而离开,而不是其它原因似的。她还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替青子感到高兴。永红和若琳没想到青子这么快就要和许平住在一起了。大家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从互不相识到成为好朋友,同吃同住,同哭同笑,如今就要分开了,心里难免依依不舍。青子默默地收拾东西,永红和若琳也来帮忙,王静不说话,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们。
东西收拾好了,青子拿起手机,给许平打去了电话。放下电话,她的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冲动地抱住了王静,分别时的留恋和对朋友的歉意让她泣不成声。王静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说:“青子,你要走了,我应该祝福你。可是有几句话,我想我应该说出来,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
青子抬起头,问她:“什么话?你说好了。”
王静说:“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可是我宁愿你怪我,我也不能不说出来。”
青子听她说得严肃,就止住了眼泪,望着她说:“你只管说吧,我相信你肯定是为我好的。”
王静说:“许平这个人,你真的了解他吗?”
青子沉思了一下,说:“我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我的。”
王静说:“他现在是喜欢你,可是他有这么好的工作,以后他会和你在一起吗?他肯和你结婚吗?说实话,他这个人,我不看好。他当初能把你骗过来,把张建军你们两人拆开,以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你长得漂亮,这是你的资本,可是,你还是应该多考虑一点,这个社会毕竟是很现实的。”
青子思索着王静的话,她承认她的话不无道理,可她脑子里浪漫主义的思想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不管你把世间描绘得多么险恶,可她没有亲身(炫)经(书)历(网)过,她始终会带着对人生美好的向往和天真的生活态度来面对一切。她大概的知道一点关于丑恶之类的什么东西,可是她不能具体地落实在自己身上,也不肯相信不幸会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是幸运的那一个,而要成为不幸的那一个呢?
若琳拉住青子的手,眼圈早就红了,她说:“青子,我真舍不得你走。”
青子说:“傻瓜,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们还在一起上班的呀,又不是真的分开不能见面了。”
永红也说:“是啊。其实你应该请我们吃过喜糖我们才能放你走的,不过看在你的《诗经》那么‘耐看’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了。希望你和他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到时我们再去吃你的喜酒吧。”永红的《红与黑》,两个人抢着看,三四天就看完了,只好捡起《诗经》来翻翻,偏偏里面又有许多的生僻字,字认识她们,她们却不认识字,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况且这本书的名声虽然响,却实在引不起两人太多的兴趣。一本书,只怕两人穷其一生也看不完了,倒是本名副其实‘耐看’的书。
许平下午六点下班,一下班他就直接赶过来了。他果然提了一大袋糖果,一进来就满脸笑容地给大家分喜糖。大家一边吃,一边和他预订结婚酒席,许平满口答应着,一时气氛又活泼了起来。许平提出要早些回去,以便/炫/书/网/整理东西,大家才恋恋不舍地送青子下楼。许平提着青子装了衣服的大袋小袋,剩下四个大布娃娃,青子和永红她们一人抱着一只下了楼。
下楼梯时,青子想跟永红说点什么。一回头,看见永红的眼睛里早已满是泪水,看见青子看她,就擦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笑,凑近青子的耳朵说:“青子,祝你好运。”青子心里忽然百感交集,她低声说:“相信我们俩人的都会是真正的爱情。”
许平的车一开动,青子的伤感就减去了许多。毕竟,她是走进了爱人的的怀抱,而非一个不可测的囹圄啊。车子经过一个居民区时,许平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垃圾箱旁边,他问道:“青子,刚才王静抱过的布娃娃是哪一个?”
青子指指放在车子后座上的粉色长绒小熊,有些奇怪地问:“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许平说:“我去扔掉它。”说完就跳下车,打开车门,将长绒小熊从车上拉了下来。
青子慌忙也跳下车,她拽住小熊说:“为什么要扔掉它?”
许平说:“带回去消毒太麻烦了,不如扔了重新买一个。”
青子说:“她只是抱了一下,就能怎么样啊?”
许平说:“青子,性病这东西很可怕的,她现在又正是发病的时期,传染性很强的。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人住在宾馆里,只是洗了一个澡就染上性病的事吗?”
青子说:“我不相信有那么可怕,那肯定是别人胡编出来吓人的。我一直和她住在一起,我不是也好好的吗?”
许平说:“不一定每个人都那么倒霉,但防患于未然你懂不懂?”
青子说:“那你全部扔掉好了,我也不要你去买什么布娃娃了。”说完,就赌气上了车。许平倒是毫不犹豫地将无辜的小熊扔进了绿色垃圾箱的大肚子里。
青子确实有些生气了。她故意不看许平。他找一些话题和她说话,又问她一些问题逗她开口回答,她只是不理他。她并不真心和许平赌气,但她对于王静,确实怀了很大的愧疚。她不希望她的朋友是一个被厌弃的人,可是她无可奈何。
很快到了许平的住处,两人下了车搬东西上楼。两人一进门,许平就扔下东西,回头关上房门,将青子抱了起来。青子被他一抱,身子伏在了他身上,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捶他的肩膀,说:“这你不怕性病了?”许平说:“你是我的老婆,要得性病我们一起得。”就将青子扔在了床上。
两人一翻激情过后,天早已黑了下来。两人穿戴整齐,许平就带青子去买布娃娃,以补他的罪过。
两人步行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走进超市,掀开门口挂着的黄色软胶垂帘,一股冷气就扑了上来,里面清凉的空气,舒缓的音乐与外面滚烫的空气,嘈杂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超市很大,有上下两层,一楼是食品类和蔬菜区,二楼是日用品和服装区。两人坐电梯来到了二楼,许平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青子直奔服装区,一边走一边说:“我听有人说过,是夫妻的人会有夫妻相的。找个大镜子看看我们有没有夫妻相。”
这个说法让青子感觉很新奇,前面墙上就立着一面大镜子,两人走了过去。只见偌大的镜子里,一个衣着整洁、颇有风度的男人和一个五官精致、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亲热地并肩而立,在仔细审视镜中的人;男的一只手臂环着女孩儿的腰,似乎在展示甜蜜的爱情。两人竟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连两人身上的神韵、气质竟然也如此的融合。镜中的两人,一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两人对视一眼,又重新看一眼镜中的人,才一起满意地走开。青子心里为这个发现感到惊喜,她甚至衷心地认为发明这个说法的人太有才了。
而许平这个小小的举动,刚更加深了她对他的信任。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外貌,和自己的眼睛。
注解十七令
王静的病情明显的好转了。她的痛苦减轻了以后,皮肤也恢复了光泽,人也有些开朗起来了。青子搬走后,她也回家住了。她说,她不想给永红和若琳心理上带来压力,用她一贯的说法就是,做人不能这么不自觉。
她上厕所间隔的时间也明显的长了。一次她上完厕所后,回来对青子说:“青子,等过几天我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玩一次怎么样?”
青子见她这么有兴致,就高兴地答应了。永红听到要去玩,还惦记着那条铁链上的情人锁,她说:“不过,这么热的天,怕没有什么地方去啊。要不还去上次爬过的那座山吧,这次我和青子都去锁上一把情人锁。”
王静说:“你男朋友不在这里,你一个人锁什么情人锁?锁上了只怕也不灵。”
永红被她泄了气,就问她:“那你有什么好的地方吗?”
王静说:“城北鹤山上有一座很大的寺庙,,很多人都去那去拜佛,听说很灵的,连市长也去过呢。”
青子说:“那好呀,我们也去拜一拜,求个签,让佛祖也来保佑我们。”
王静笑着说:“你们俩是真的应该去求一求佛祖,让他老人家保佑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王静每天下午去挂盐水,五天的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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