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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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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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上姻缘簿之后,不管什么方法都试过,千色的名讳却怎么也写不上去。我不明就里,一时情急之下去询问师尊,师尊才告诉我,千色有她的命数,她的因果,我若是强求,不仅是自掘坟墓,更会害了她!”

      顿了顿,在青玄惊异的目光中,风锦一字一字道出原委:“那时,她飞升历劫在即,须得经历他人百倍的劫难,否则,便就会被打回妖身,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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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寂 
      
      风锦所说的那些关于千色的事,青玄虽然是有些一知半解,并不全然清楚,但多多少少还是从中得知了一些端倪。在他看来,风锦这样的言语或许是真想的一部分,但也未曾不是一种推脱,颇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意味,令他很是不屑。

      就这样,在风锦接下来的沉默中,青玄并没有其意象中的理解与同情,反而是冷笑了一声,拖长了尾音:“所以——你就那样对她?”

       “那样”一词咬得极重,明明不过是极轻的两个字,却仿似是有千钧重,囊括了所有的指责和讥讽,无需更多的言语,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

       
      “一切的事都是昊天安排我做的,他究竟目的何在,我并不完全清楚。”不是没有听见青玄那显而易见地指责和嘲讽,但,风锦并不计较,也不反驳,似乎已是从方才的情绪激动中平静了下来,淡然得如同自己的而言语并不是所谓的解释或者推脱,只是一种极其平静的叙述,末了,如同青玄意料的那般,他微微顿了顿,顺理成章地道出了自己的迫不得已:“我没得选择。”

      果然不出所料!

       
      “是么?”虽然知道在这黑暗的溶洞中,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青玄仍旧哼了一声,本能挑起眉梢轻轻笑,双手交叠在宽阔的胸膛上,懒懒地睨着前方的风锦,像是一种刻意的挑衅:“好一个没得选择!即便是有缘无分,她也该有知悉真相的权利,而不是如此地被欺瞒,遭背叛!最后,若不是她意外地入了你的梦,得知了真相,只怕还一辈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许是没有想到青玄会如此一针见血地挑出关键之处,风锦心口没由来地一抖,眼睑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腾上来,热热地涌到眼底,有片刻的沉默。“对于这一点,我无法反驳。”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继续开口,浓眉微微蹙起,尔后又舒展开来,灼亮的黑眸仿佛是透过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笔直的望进青玄的眼里:“虽然注定无法与她长相厮守,但我当时仍旧希望真相能多瞒一天便是一天,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原来,在你看来,两个人的感情不过是买卖!?”见不得风锦那一副情愫暗揣衷肠难诉的不得已摸样,青玄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深邃的眸子竟然呈现出一种慑人心魄的凛冽,带着没半分同情,有的,只是更加不屑的嘲讽:“你整个都是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只求尽量少吃亏的嘴脸,还道貌岸然,义正词严,别恶心我了!”到最后,他毫不客气,眉宇上头显出了一丝冷冷淡淡,吐出来的字眼个个犀利。

      淡淡地扫了一眼青玄所在的方向,风锦目光冷凝,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连最细微的情绪,都被如数冰封,似乎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万事成竹于胸的模样:“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的确修炼不易。我不忍见她历劫不成,万劫不复。”

      像是一根无形的导火线被瞬间点燃,青玄被风锦那淡然的语气和言语中的某个辞藻激怒了!“废话!”他勃然大怒,终于忍不住将一直以来心底的那根刺给捅了出来,恨不得把它变成利刃,狠狠朝风锦刺过去:“你在流泉崖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思量着负责到底,反而用一个‘不忍’便就抹杀一切,始乱终弃!你这买卖可的确是稳赚不亏的呵!”

       
      “流泉崖的事?”听到青玄提起流泉崖,风锦立刻便就明白了一切,只是,他不动声色,反倒是沉沉一笑:“看来你似乎很在乎于流泉崖发生的一切——怎么,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青玄矢口否认。的确,一直以来,千色从未再谈面前提起这相关的半个字,可是他却一直牢牢记住琅琊山上,凝朱那笃定的言语。他并不是在乎千色在他之前便就失了清白,他只是深深心疼,当一个女子将全身心都全然托付给一个男子之后,背叛与抛弃的打击是如何的生不如死,最终又是如何演变为心如死灰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思及自己那不得善终的十世轮回,为的不过是一段谎言,成全的是一个至今不明目的的阴谋,却是连累了她。而她,那时一身火红的衣裙,鲜艳得如同宿命的血迹,孑然一身,孤傲绝伦。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世又一世地掩埋他的尸体?

      她的情殇,亦是他的情殇。

       
      “难不成,你认为彼此之间有了那事,就能一辈子束缚么?”听出了风锦言语中似乎有一缕暗暗的得意,他咬着牙,怒火中烧:“告诉你,她若是真的在意,不用我问,她也自会对我道明一切。而她从未提过,可见在她心里,这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犯得着在乎么?”

      风锦微微闪了闪神。

      那日在琅琊山上,他在云头上,不是没有听到凝朱那过分的言论,可是,千色为何一个字也没有反驳?本以为千色还记得与自己在流泉崖发生过的事,会对青玄提起,也是出于一种在乎,可而今,听得青玄这么一番言语,他突然有些微莫名的黯然。原来,她竟真的从未有再提起过当日在流泉崖发生的事,是真的忘了,还是如青玄所说,她已经不在乎了?

      那么,她如今在乎的是什么?

      是眼前这个男子么?

       
      “你以为我与她在流泉崖做过什么?”本无意解释什么,可心酸之下,他却还是忍不住出声。毕竟,他已经让她独自背负太多恶名了。“我与她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

       
      “清清白白?!”咬牙切齿地将风锦言语中的关键字眼重复了一遍,青玄眼眸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了,脱口而出的既是冷嘲也是讥讽:“这话,你竟也有脸说得出口?”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强压下心肺中撕裂般的痛苦,风锦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沙哑,可是他却尽量让自己笑得云淡风轻,不露痕迹:“没想到,于你而言,竟然也会信她是个随便的女子——”

      这言语带着极明显的讥讽,无疑是一种抢白,青玄一时有些哑然。“你——!”他有些怒意,也有些窘迫,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说句实话,他是的确不信千色和风锦之间没什么亲密举动的,但是,千色又确实不曾向他提过只字片语,如今被风锦这么一抢白,他实实在在不知所措。

      诚如风锦所说,他几时竟然也会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认定她是个随便的女子?

      就这样,心底突然有了点难以言喻的内疚感。

       
      “所以,别把话说的那般傲岸清高,不屑一顾。”见青玄不知如何回应,风锦挑起一道浓眉,幽暗沉邃的眸子隐含幽光,极淡的语调,声音平静无波,不冷不热,极准确地揪住死穴:“你也并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般不在乎。”

       
      “我心中有她,自然在乎她。”青玄压下心底的内疚感,接过话去,毫不避讳地表示对风锦言行的蔑视:“而你,心底若是真的有她,即便是上天注定有缘无分,那又如何?怕只怕,你心里更看重的是自己!”

      到底更看重的是她,还是自己?

      这个问题,风锦答不出来。他修道数千年才得以飞升,名列仙班,若是执着一段于人于己都没有半点益处的情愫,这素来便不是他的行事做派。一直以来,他都认定自己的放手是一种两全其美。是的,他的放手是两全其美,绝不是只为一己之私!千色不懂,所以才会黯然神伤,远走天涯;白蔹不懂,所以才会指责他绝情决意;青玄也不懂,所以才会嘲讽他自私自利。

      他不需要任何人懂,只要自己明了就够了。

       
      “天命注定,谁有能力与之抗衡?”沉默了好半晌,他才低低地叹息一声,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情绪在胸臆里一忍再忍,心中泛起一股近似疼痛的紧绷:“就连上古的神祗们,也绝不敢轻易逆天而行。”

       
      “即便是天命又如何?”青玄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只觉得他此刻的言语和行为,无疑是在不屈不挠地为自己找借口狡辩推脱,更是打心眼中看轻了他,一时之间,思及自己对千色的情意,免不了豪言壮语,慷慨激昂:“只要是我认定的,即便是逆了天命,倒了乾坤,我也决不会放手!”

      这么一番言语,听在他人耳中无疑是有好高骛远之嫌,可风锦听罢却是半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只有他知道自己似乎是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泄而出,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踪影,转瞬而逝。“是么?”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语气语气敛得极淡,往前方有着些微亮光之处而去,明明神色坦然,可却故意语焉不详:“信口开河的事,大凡天下,有谁不会?”

      青玄倒也不谦虚,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废话,只铿然有声地应了五个字:“我言出必行。”

      如同白玉珠子落在青瓷的盘子里,激荡起了极清脆的声音,那一瞬,仿佛是被这初生牛犊的勇气和坚决震慑了一般,风锦略略顿了顿,语气依旧平静,却终于在辛酸苦涩的笑意中露出了一丝丝欣慰:“如若果真如此,自是极好。我拭目以待——”

      他话音未落,那微微有着亮光处突然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风锦的言语突然便就戛然而止,反应极快地往前追过去,竟是刚巧拦住那人的去路。

       
      “竟然是你?!”看着那不明身份的人,风锦的言语之中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似乎与那人极为熟识,一时之间无法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而那人竟然也愣住了,许是没有料到自己已是捏了诀子多方掩饰,可风锦还是认出了自己,只呆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个反应。

      青玄错愕之下追了过去,却依稀见到那人的形,已觉得有几分陌生,至于样貌,因着咒诀的掩饰,更是看不真切。

      风锦盯着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番,那原本惊异的表情上迅速着染上了肃然。“九转真魂丹在你身上!”他笃定地开口,虽然并没有不客气索讨的言语,可高而俊挺的身形带着凛然的压迫感,极自然地拦住那人的去路,显出了绝不姑息的坚决。

       
      “是又如何?”那人似乎也已经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了,急速地以镇定掩饰了方才那片刻的呆滞与慌乱,异常沙哑的嗓音将最后的话尾咬牙切齿地挤出唇缝,虽是告诫,可眼眸中仍旧平添了一抹狠绝的杀意:“挡我者死,风锦,我不想与你动手!”

       
      “要我死,得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风锦凝声低语,瞳眸里闪过一抹异色,挑高的眉梢让人猜不透他现今是喜还是怒。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一点也不惧怕那神秘人周身所散发出的敌意与杀气:“只要你把九转真魂丹交给我,我可以当做未曾见过你,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那人神色一凛:“休想!”话音未落,眼眸微微眯起,无形的风刀已是迫近风锦,妄图为自己赢得一个脱身的契机!而风锦不见丝毫着慌,身形岿然不动,不过手掌轻轻一挥,便就接下了那凌厉的攻势。

      那人与风锦的修为显然是伯仲之间,在这狭窄阴暗的溶洞内,他们彼此互不相让,一时胜负难分。

      青玄躲在一旁的大钟乳后,正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去助风锦的一臂之力,却只觉耳边有一丝异样的风声,他机警地转身一看,不过数步之遥,那虎视眈眈的不正是喻澜么?!

      青玄暗叫一声不好,微微顾视了一番左右,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也无路可逃。

      喻澜面色阴沉,眸中荡漾起冷漠的阴霾,殷红如雪的唇狠命地一抿,目光凌厉得摄人心魂。“若不是将九转真魂丹给了那人,我又哪得机会引开风锦的注意?!”她阴恻恻地笑着,缓缓地逼近青玄,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正在研磨的刀子,寒寒地碜人:“没了九转真魂丹,我总还有机会找别的东西代替,不过,我的倨枫已经不能再等了!”

      是的,倨枫如今是真的不能等了,所以,她宁肯舍了九转真魂丹设下陷阱,也誓要得到青玄的躯体。只要能保得住倨枫的魂魄不散,便就还有希望,哪怕需要生生世世四方流浪,带着他不断地寻找躯体,那又如何?哪怕是被千色天涯海角地追杀,又怎样?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只求他留在她的身边,永不离去!

       
      “你想要做什么?”虽然明知退与逃都是徒劳,可青玄仍旧免不了本能地往后退,当身子触到阴冷潮湿的溶洞壁时,他打定了主意,即便是孤注一掷,也要试着突破这险境,决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更何况,与喻澜交手,他也不见得就一定是输!

       
      喻澜棱起眉,举手投足间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无边无际的寒沉,就连笑也是那般阴冷如斯,仿佛一口古井涟滟了百年月光后留下的寒气,沁魂噬骨:“抱歉得很,今日我若不杀了你,我的倨枫便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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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色与紫苏一前一后寻找着与风锦会合的路。

      溶洞内时不时有些积水,深一脚浅一脚,踩上去湿漉漉的,腻着脚趾极不舒服。紫苏一路上紧闭着唇,冷着脸一声不吭,可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心潮澎湃,浪涌一般掀起惊涛骇浪。

      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师父对眼前这个女子余情未了,可是,这个有眼不识有情郎的女子却似乎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了那个目无尊长的小徒弟。她心里憋屈得很,一方面为师父鸣不平,想不通自家温文儒雅博学多才的师父究竟是哪里比不过那个牙尖嘴利的混小子,另一方面,也免不了有些心酸吃味。

      千色素来寡言少语,与紫苏不仅有旧隰,还有新愁,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两人便免不了一路无言,气氛也就持续僵持着。

      越是往前走,溶洞越发的狭窄,紫苏的心也如同是被挤在了某一处窄小的地方,紧缩得难受。

       “你真的已经对我师父——”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突兀地开了个话头,却因着一时尴尬,不知该要如何继续下去,自己也免不了有些语塞。

      千色面无表情,只管往前,也不搭腔,对她要说的话没有任何兴趣,只一心希望快些与风锦会合,见到安然无恙的青玄,放下那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

       
      “你可知道,我师父从没有忘记过你,他书斋的桌案上放的全是你往昔抄撰的经卷;你往日所住的梧居,他也常常是一呆便就半晌,就连清扫的杂务也是由他亲力亲为,不假人手,甚至——”酝酿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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