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转而推着他,嘴里催促着:
“上去、上去。”
上去换个符合这般华丽景象的装束,才能与这喜气洋洋的氛围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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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到,裴家的餐厅便聚满人气。
李眉因为接了一通电话,明显落后于他人。等她落座,才发现今晚的餐桌有些异常。首先,本是长条案几的餐桌换成了圆形;其次,有三位客人围坐于裴逑帆的周围,其中还有一张是陌生的脸庞;最后,她讶异地发现,裴晋起的身边竟然没有李捷!孤家寡人,这实在与这喜庆节日不符啊!
李眉微微侧头,朝众人歉意一笑,便在裴逑帆的示意下随着举筷。
“眉眉还不认识与方吧?”
裴逑帆抬手,漫不经心地起了话头。李眉下意识地一顿,轻轻摇头。他便随手一指,极其随意地介绍了起来:
“胡与方律师,我的好朋友。”
他身边的陌生脸庞随着他的介绍微微晒了一下,姿态克制又极其优雅,那轻轻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李眉心里一悸,竟然是他!本城最负盛名的事务所里、时间最贵的大律师。一向以来,只闻其名,没想今日一见,气度比想象中更胜一筹!只是,这样的人,与公司的法律顾问和财务总监一起出现在家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个时候,又不敢转头与裴晋冉有所交流,只好翘起嘴角,用着一脸的淡淡笑容掩饰自己的无措。
“我老了,在这场风暴中,已经没锐气与年轻人一起搏斗。”
话到这,众人都为他的过于谦虚而微笑。李眉更是笑得不见了眼睛,终于,嗅到一点点味道了。
“现在,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裴晋起的脸色似乎更是黯淡了一丝!
“晋冉、晋起同在公司服务,只是,国无二主,最终拍板的人,只要一个。”
李眉勾起了嘴角,只要一个啊,用了这样大义凛然的开头,是为着修饰自己所谓的父爱吧!
“晋冉年长些、处事圆滑几分,公司就由他负责了。”
李眉勾起嘴角,又怎么不解他的言外之意!裴晋起在商业行为上被私人感情蒙蔽了生意人的判断,考验不合格,在这场继承人大赛中败北了。而她也能听见这番言语,不过是提醒而已,提醒她,不要让裴晋冉步上裴晋起的后尘,为儿女私情,毁了裴家的基业。
“为免产生分歧,我请了他们三人过来,为公司事务的交接做些见证。”
这样的颁布任命书、确定权利大小?她静静地安坐一隅,等着看,后边还有什么戏码上演。
饭还是继续要吃的,只是,裴家长辈因为艰难的抉择难以下咽,而裴晋起,脸色难看胃口不佳,客人们则是客气,也少有动筷的时候。只有裴晋冉,还一口一口地没有辜负安叔的手艺。
“公司由晋冉做主,现金流动一千万或者一千万以上的,必须经由晋冉签字方可调动。”
“爸爸,这样会延误商机的。”
裴晋起板着腰,沉声反对。
“起儿,你要知道,裴家这一块招牌,已经为你赢得三分先机了。”
所以,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从口袋中流进流出了。
“那么,爸爸,我需要负责什么?”
那样的讥笑盛放在裴晋起的脸上,真是不协调!
“分公司还是你打理,我会要求你哥哥给你增派人手、协助管理。财务室也会指派专人负责你的帐目、独立核算。如果成绩斐然,我想,你哥哥必定愿意提供更广阔的天地给你。”
一时间,餐桌上只余裴晋冉的咀嚼声,如若仔细些,或许还可以听见裴晋起的喘息声!裴逑帆毫不受影响,放下筷子,又补上一句:
“饭后,把张律师拟订的协议签了,也好让与方做个见证人。”
重归(二)
上任的第一天,裴晋冉仍然像往常一般,慢条斯理地收拾起自己的外表,遂心之后却看不出有大权在握的志得气满,这男人,果然难以看透。
李眉在一旁忙碌着,敞开更衣室翻找自己的衣物,裴晋冉也随她,不时在她的征询下对着她手上的衣服点头,不过三秒,她却又自己否决了!看不过眼的时候,也有建议,例如:
“我看刚才的白色外套挺好的。”
“裙子不错。”
“裤子看起来很有精神。”
她却总是能找到反驳的地方,譬如:
“白色让我不自在。”
“裙子束缚了我。”
“长裤太凌厉,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已经没了脾气,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问道:
“要不要等买到适合的衣服,你才出门?”
李眉吐吐舌头,眼睛却还在满柜的衣物上徘徊,终于赶在他准备离开前,换好了衣服。黑色的驼绒长外套,轻便又保暖,凌乱的头发、再加上偏白色的唇膏、衬得她的脸色也带了一点点灰暗。
裴晋冉难解她的心思,既然,男人们的地界划分清楚,接下来,不就是女人们的炫耀了吗?怎么在装扮上不见气势,反而带了一点点的憔悴?
李眉也不解释,女人之间的小小心思,男人又怎么能真切体会。胜利的姿态不是一成不变,遇上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简单地用过早餐,两人出门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年初五而已,大多数人还在放假,而他们,已然在战场上了。
这一圈的房子,在年气的表达上也是大同小异,寓意吉祥的花草,簇新的灯笼……李眉站在前院上打量了一会儿,才举步朝屋里迈进,什么时候,这里外的人都换上一茬,那才有新意吧!
李眉在楼下绕了一圈,还是不见他们下楼,看来,假日的放松,人人都不例外。她也就在小客厅里坐了下来,泡一壶茶,顺便关心一下财经消息。
电视上对今年经济形式并不乐观,有一些经济学家更是断言,目前这一波回暖绝非经济的复苏,真正的寒潮在年中才有体现,眼前的这些,不过是假象、不过是回光返照!
李眉听得很认真,人前的光华需要背后的努力,关乎身家性命,总是要用尽时间学习的。她看得太投入,以至李加临走了进来,也没有察觉。要不是他轻咳了一声,可能她还是没有办法注意到。
她减低了电视的音量,转而与父亲打起了招呼。李加临的脸色比她好多了,看起来满面的红光,一点也察觉不出即将面临的困窘。李眉省下了礼貌,直奔主题:
“父亲,公司的事情?”
李加临在她的左上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电视上,专注了好一会儿才【炫】恍【书】然【网】大悟般答起:
“没事,不用担心。”
李眉紧了紧眉头,不用担心吗?
“真的没事?”
还是肯定地点头!
她又怎能让人如愿!
“可是,我怎么听裴伯父说要解除我们两家的合同?”
李加临猛一回头,脸色骤变,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
“什么?”
看来,裴晋起还没把这噩耗传回李家,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愿?
李眉立刻把裴家长辈的旨意复述了一遍。不过是赔钱也要黄了这合约。其实,钱也几乎不用赔,当初与裴晋起签定的合约靠的就是两家的关系,在违约的赔偿上只是象征性地写了一点,那点钱,用来吃饭都觉寒酸。
“晋起怎么没说?”
李加临的脸上已偶有慌张划过。最大的浮木突然沉了底,又该怎么办才好?
“昨晚伯父对公司的事情做了简单的规划,晋起现在只负责分公司的事务,其他的地方伯父让晋冉打理。就是我们家合约的事情,伯父已经让律师开工后就过来与您商量。”
“商量?”
李加临冷哼了一记,李眉也低敛眉毛,说是商量,律师过来,还不就是通知李家合约作废、裴家会支付赔偿金。
“小捷、小捷!”
李加临突然高声叫起,两声之后,改拨起电话,沉下脸色,低喝:
“小捷,下来!”
搁下电话,须臾,又拿起!按下几个数字,道:
“起儿,是我,你现在来家一趟。”
也不等对方回话,立刻挂上电话,低头沉默了一刻,抬头朝李眉,几乎不带希望地问:
“裴翁在家?”
李眉缓缓摇头,怎么会在!他是明摆着要躲开李加临,今天一早便会外出度假,去哪自然无须向人报备,与谁人同行,又怎是他人该清楚的!
“爸爸,怎么了?”
李捷汲拉着拖鞋从楼上仓促跑进,急声问起。
李加临的脸色早就黑沉下去,哑声道:
“晋起这两天和你说了什么没?”
李捷茫然地摇着头。李眉也失望了,裴家长辈果然老谋深算啊,一点也没给人留有余地。裴晋冉的路,比她难走了许多吧。
“他负责分公司这件事情也没和你说?”
李捷脸上的茫然一点一点剥落,一个激灵,惊呼了起来:
“负责分公司?”
她猛然一转,对上李眉的眼睛,狠声问:
“晋冉负责总公司?谁定的?裴伯父?”
李眉一句一个点头,奇怪,怎么消息这么落后,难道裴晋起事先一点口风也不露?
“好了!”
李加临一声低喝,道:
“什么要趁着年假狂欢,什么单身的浪漫,又不是小孩,搞这些得了什么好处!”
短短几声的教训让李眉清楚了这些天的缺席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该是以为裴晋冉的身体不是短期能恢复的,所以提早庆贺了吧?李捷的成功,是一定要在人前、特别是她的一圈好友前显耀的!估计,这几天就是这样一茬接一茬地炫耀着,而疏忽了裴家长辈的动向,所以,这当头的一棒,才让裴晋起也少有防范吧!
未几,裴晋起也进了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少了平日的西装革履,再加上一头未加打理的头发,倒显了几分不羁。
他开口与李加临打招呼,眼睛也只落在他的身上,这诺大的客厅,衬得李眉渺小几近难辨,竟是连他的一声礼节性的问候也没得到。
“小眉说你父亲要解除我们两家的合约?”
没等对方坐下,李加临便急切地诘问起来。
“是。”
他简短平静的回答却惹来李捷的激烈反应。
“为什么?不是说得好好的,晋冉他们养病,家中一切事宜交由你负责。我们两家趁机共同把科技园搞好,你外婆家也会支持我们的合作,在资金上给予我们支持吗?”
裴晋起并不搭理她,只平静地摊开手,对李加临解释:
“伯父,昨晚我爸爸与我商谈许久。他说,您即将面临的官司毫无胜算,如若我们两家合作,您公司的事情将会拖累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保全我们一家,以后,我们再合作,或许您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加临倾听的时候,一直不作声响。裴晋起的声音刚落,他便立刻开口,道:
“你父亲的意思是,留得你裴家这座青山,不怕我李加临饿死?”
话里的讥讽,让裴晋起脸上的神色整了又整,却还是难掩尴尬。他低下眼帘,清了清嗓音,又不能辩解地默默点头。
裴家是生意人,历来利己而已,又怎么会为他人考虑!
“现在你家是晋冉做主?”
李加临得了他肯定的回复,微微抽动了嘴角,道:
“那么,我现在,必须在自家的姑爷手下讨生活了。”
“不。”
李眉终于找到了出声的空隙,对着这一室的沉闷,努力微笑:
“女婿是半子,怎么是讨生活!现在,该是我们回报您的时候了。”
重归(三)
果然,与裴家的合约在律师的一力周旋下,终于如裴家长辈的愿、终止了。年气渐淡,李家的颓败点点显露。
李家的产品经鉴定,存在质量缺陷,多年前的那一场火灾,与其产品质量低劣不无关系,按理,接下来该是漫长的赔偿过程。可受害者的背后还有更强有力的靠山,赔偿工作刻不容缓。
市场的反应比预期的还快,本来就处在观望状态的几家关系户,一见连裴家都宁愿毁约也不合作了,各自派了律师出面交接,就怕慢了一步,连累了自家。而韩放那边趁着这一机会,一举拿下绝对部分市场,奠定了其行业老大的地位。
两相夹攻,短短十六天,李加临的老态毕显。
李眉几乎每天都会到家一趟,因为裴晋冉工作的关系,现在他们长住裴家。裴家长辈自我延长了假期,家里的事情自然是她做主了。李捷也学乖了,说什么也不要上裴家看她的脸色,借口家里的事情,也就拉着裴晋起住到李家了。
也有遇见许云的时候,态度较之以前有了转变,似乎,把脾气压抑了下来。这也难免,李加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仰人鼻息者,又怎敢大力喘气。不过,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偶尔打个照面,便各自散去。像今天这样,能一起吃上一顿饭,更是少见。
饭桌上气氛低迷,李眉吃不准是因为她的到来还是一直这样,她的脸上也难见喜色就是了。
“小眉。”
李眉看着他停下筷子,跟着他锁紧了眉头,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呢。
“工厂……”
他停了停,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
“赔偿的金额虽然不至于让我们倾家荡产,但也伤了我们的根基。在这一行,我们很难再维系下去,我想就此收手、转一行了。”
一口气说到这,又略略停了一下,眼光扫过众人,见大家都听得仔细,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已经把厂房什么的盘出,但,资金还有些缺口,我想,你是不是把工厂……”
李加临又停了下来,面带希冀地看着她。
李眉动了动嘴角,不解地问:
“工厂?您送我的那间吗?要卖出去?”
他沉痛地点了点头,补充道:
“不到无路可走,我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又高声保证:
“等这关口过了,我们再买回来,你的嫁妆,爸爸不会忘的。”
李眉立刻点头,为了自己的家,怎么可以推辞!不过:
“父亲,这些事情我还要问过晋冉才能答复,我们登记前,律师说,以后我要处理任何我名下的东西,必须要有晋冉的签字同意。”
他们登记之后,裴晋冉又签了这协议,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李眉的记忆有些含糊,是为了让她在每一次被要求之后都有借口推脱吧?
李加临的脸色稍有回暖,闻言,又低沉了下去:
“这是什么协议,你的东西,凭什么要他签字?”
李眉笑笑,觉不妥,忙收了笑容,把眉微微扬起,道:
“他的东西也要我签字啊,夫妻一体,算算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云尖刻的声音立刻响起:
“那就让晋冉过来,这都快二月了,他也没上家来。”
李眉眯着眼睛微微笑起,还没准备做答,李捷已抢过话头:
“新官上任,又是财大气粗的裴氏企业,怎么能上我们这种破落户来。”
话里隐含的尖酸,让她身边的裴晋起也侧目。
李眉刚被挑起的一点点善念,又被她给消磨了。看着裴晋起、清清嗓子、微笑着、带点残狠,道:
“感情晋起没被提升?他不是裴家人?也不该上我们家来?”
李捷一时哑言,这些天,她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给踹到谷底,就是与裴晋起的关系也略显僵硬又带尴尬——因为他不能如她所望的晋升,更因了他与自家签下的合约没少受李父的苛责。这一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