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从小带着我在股市里进进出出,一有钱,我也做。一开始市不好我没什么赚头,到后两年,一路飙升了3、4千点,我的钱也翻了个翻。”
“年初,姨妈给我联系了一个岛,我有没说那是我从小的梦想?”
裴晋冉摇头,她不以为意,情绪越来越高涨,又说了下去:
“我从小就想买一个岛,建一个每次只接待一户人家的休假区。那个时候,我把股票的钱全抽了出来,准备实现我的梦想。”
“所以,不是因为有先见之明把股票全部清仓?”
李眉白了他一眼,想反驳,又只能泄气地承认:
“我还真是撞了大运!”
“有钱傍身,做起事情是不是就能得心应手呢?”
裴晋冉绞着她的发丝,像是在自言自语。李眉摇头坦诚:
“他们不是我想拿钱砸的对象,目前看来,让我心情舒畅的,是他们在言语之上处于下风。”
“心软吧?”
他重新闭上眼睛,手也安分了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胸前。李眉也躺平,双手枕在脑后,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不会,对他们心软,苦的还是我自己。阿晋,我不会心软!不会!”
“只要能换得自己舒心,你现在放弃也没关系。我在你身边。”
他侧身,闭着眼睛把手放在她的脸颊,轻轻来回地摩挲着!
“阿晋,谢谢你。”
“不,谢谢你!”
谢谢你,藉着李加临与李捷的刺探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与他!谢谢,她把他放在心的最里边。谢谢你,李眉,躺在身边,让我有触手可及的温暖!
人生(四)
翌日,罗牧的电话早早打来,终于赶在生日的前夕把礼物准备妥当了!李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挂电话前,他又突然丢了一句:
“你今天找个时间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罗牧难得在大清早就找了这么多的话,这让李眉有了好奇!裴晋冉调整着领带,见她挂了电话还在傻站着,瞄一眼时间,不得不出声提醒她:
“上班了。”
李眉醒悟,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提醒他裴家长辈的生日。转而记起,这两天礼仪公司会上门来布置场地,他见到,必然记得,也就作罢。把公文包递给他,突然又想起另一回事:
“你上次健康检查是什么时候?”
他怵了一下,若有所指地笑起:
“怎么?觉得我体力不济?”
李眉白了他一眼,为免继续被嘲笑,只好解释起来:
“太容易疲倦了,看看保险。”
又觉得这话说得丧气,立即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低声警告:
“我绝对不允许你比我到极乐世界!”
嘴上说得坚决,心里却是不怎么塌实,她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裴晋冉心里“噔”地一紧,面上也不敢显山露水,只得笑出声来,刮着她的鼻子打趣:
“小气!”
牵着她的手下楼,见她还面带戚然,只差举手保证了:
“绝对不敢放任你一个人!”
李眉转头看他,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二人的周边像镀了一层明媚的光圈,更加深了他脸上的真挚。她低头、拿起他的手,在他左手的中指上啄了一下,迎着阳光笑开:
“我会记得!”
晨光下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二人,李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几天伯父都不吃早餐?”
裴晋冉按按嘴角,脸上柔情毕现:
“宝贝,要懂得距离产生美,适当地延长距离,会让我们的生活更为融洽。”
李眉的心立刻揪起,这刚安静了几天啊,风雨又要来了?转瞬又是释然,既然裴晋冉胸有成竹,她也能做到兵来将挡!优雅地放下餐具,抿出一道笑痕,道:
“亲爱的,那么,今晚的晚餐我将与他人共进,你请自便。”
“哦?罗牧?”
“是,今天我想上班。晚上与他见面。”
裴晋冉拉长了嘴角的弧度,眼尾更是斜入鬓际,脸上带着有别与轻快声调的沉重,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着:
“难得有个感情好的,去吧。”
她拿眼角看他,笑嘻嘻地问:
“我怎么觉得这一句酸酸的?”
话甫一出口,李眉就暗自唾弃自己懦弱的情感!自己竟是这样的见不得两人之间的紧张!他只是小小的面生不悦,她就不由地放下姿态,期盼能用一两句暧昧粉饰两人之间的亲密。她却不知,这话多少抚慰了裴晋冉的情绪,刚才还乌云侵袭的脸已经晴空万里了!他站起来,倾身亲着她的耳垂,宣誓一般地呢喃着:
“那是!你是我的!”
李眉嗔了他一眼,轻轻推打他,想说些什么掩饰她的脸红,低声辩驳:
“谁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话音刚落,见他笑得越发灿烂,她又急又气,更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对着他,她已经习惯随时随地的撒娇了!
“我是你的!我还以为你会这样说。”
他叹息,又抿嘴摇头:
“这样我会没有归属感,有时候男人对安全感的需求比女人更甚!啧啧,这样的你可不太合格!”
忽视她的脸红,努力引开她的注意。她又怎么能不领情!横他一眼,赌气、又凶巴巴地低声叫嚷:
“你是我的!全身上下都贴着我的标签,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胆敢挑战此底线者,杀无赦!”
“好!”
他大笑着挽她站起来:
“我定为我的小财迷守得贞洁!”
看着通向厨房的那道玄关处隐约有人影走动,李眉更觉脸红,恨不得啐他一口,狠声抽了口气,却又软绵绵地吐了一句:
“德性!”
那气鼓鼓又显得颇有血色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比之她千篇一律的笑脸,让人心宽!他却不知道,因为他不复昨晚的低迷,让李眉嘴角的线条也柔和了几许。
亲昵的气氛一路延续到她家公司外,李眉不像往常一样急着下车,这让裴晋冉侧目,转头看她。她却直视前方,一手无意识地揪着安全带,思索着、一字一字极其艰难地表达着:
“幸福……家人……”
裴晋冉不急,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把意思表达完整。她扭捏了一阵,突然把手一挥,做凛冽状:
“我遵守你遵守的、维护你维护的!”
说完,也不管这样无头无尾的话对方能不能懂,竟是头也不回地下了车!低头进了公司,也有懊恼,却还是雀跃!至少,还是说了一点!太过煽情的东西,她还是开不了口啊!
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手机响起,是短信。按下小小的绿色键,那短短的几个字,让她突然勇气横生,按键的手也格外用劲,写了几个字,又飞快地发送了出去,不留时间给自己考虑!然后,心情愉悦地收了手机,上班了!
这一天,她的嘴角就没有拉平过!以至见到了罗牧,他竟然上下检视自己,一时也摸不清头脑地问:
“我哪里不妥?”
她扬扬眉毛、无声笑着,接过茶壶给他斟茶。罗牧狐疑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打击过头了?”
李眉横他一眼,脸上笑意不减,连出口的威胁话,也没什么气势:
“说,什么事?”
“你这无耻小人!”
罗牧拉直嗓音控诉!身子前倾,手也差点戳到她的额头。李眉一楞,攥紧眉头,手也稍稍用力地撑在桌上:
“怎么回事?”
“我养你这些年,你竟然只用一句不会忘记就打发了!”
李眉干脆靠在椅子上看罗牧的表演!
“我女儿有什么对不起你?我家有什么对不起你?你竟然想欺负到晋起头上?”
“我告诉你,裴逑帆这辈子就那两个老婆,他要再娶,也得我点头!你就带着你女儿,给我在背阳处好好呆着!”
说到激动处,他竟然站了起来,双手扶腰,梗着脖子,斜眼看着李眉:
“告诉你!要你死要你活,还真是凭我高兴!”
伴着一记冷哼,他扭头、双手交叉于胸前,愤然坐下!坚持了一阵,突然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瘫在椅上,恢复了他一贯的样子,说:
“没了!”
话能说得这份上,想来一定是一贯养尊处优,就是无耻,也当成自信了!人啊,要忘记自己的罪过真是容易,但他人的过失,又怎么能轻易被忽视!李眉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己满身的过失,会有谁来替天惩罚?掠过左手的戒指,无声笑开,现在,还不是等着宣判的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朝罗牧看去,问:
“哪来的?”
他不可能那么巧就撞见周兰淇与晋起的外婆。必定有第三者的转述。而这话,又会是哪个第三者那么凑巧地听见?还这么清楚?
“送蔬菜的那个洪婶在我家厨房表演给陈姨看的。”
鄙夷地看过去,罗牧立刻招认:
“我在楼梯暗处看的,保证没让她们看见!”
李眉一手撑在下巴,一手沿着杯身描绘着杯的形状,心神晃动:
“周兰淇能分得多少?值得这样吗?”
“李眉!你脑袋不好使,难道你家男人脑袋也不好使?这后边没什么猫腻?什么话都能让人听到?什么人都能进得他们家?明摆着,周兰淇就是一个借口!借口!”
罗牧说到激动处,双手撑桌站了起来!李眉低头看着杯子,声色不动。何尝不知道这是借口。裴晋起那一边也打算私下先转移一部分财产了,他的后边是李捷?还是李捷的后边是他?以为裴晋冉会过得比自己好上一二分,这段日子见来,竟没有一点讨巧之处!她尚有姨妈的庇护,而他,连个血亲支撑都没有,可承受得住?而她,又能不能提供他需要的温暖?
李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对自己小小的鄙夷了一番,这个时候,竟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真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裴晋冉对她,纵是刀山火海,他也毫不犹豫!她,又怎能退怯!
“罗牧,还有什么事?”
罗牧楞了下,狠眼瞪她,语气更是凶狠:
“过河拆桥的小人!我还有话!”
“说!说了快快吃饭。”
然后,她就可以回到裴晋冉的身边,愿能以绵薄之力,给他来自他人的温暖!
罗牧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啪”地拍在桌子上:
“给钱!花费不少!尽快划到我的户头上!”
原来是为买椅子花费的金钱!李眉近前一看,摇头叹息:
“但愿价有所值!”
这冷冰冰的数字,能不能换得一点他们渴求的温情?
人生(五)
隔天,裴家为裴逑帆的生日忙碌起来。裴晋起假肥姨之口告知他的繁忙,把生日宴会一事全权交于裴晋冉负责。
李眉岂是不知他们的如意算盘。一般的邀请函早已送出,目前为止,也就周兰淇的出席与否还没确定。他们不想因为这事而与裴逑帆正面冲突,把麻烦推到裴晋冉头上,谁让他们目前不住裴家呢!李眉垂下眼眸遮掩自己眼里的黠笑,他们可曾想到,他们害怕的,却是别人希望发生的?不想让这些琐碎的事情烦到裴晋冉,她索性休了一天假,在家为肥姨打下手。
礼仪公司的设计自有肥姨把关,李眉也不能矗在那指手画脚,干脆躲进厨房看安叔修改菜单。她与安叔感情甚是融洽,李眉边与他讨论菜单,边分神注意着炉上的汤水。在人前来来回回地晃动,让安叔也禁不住打趣了:
“这么多人守着一锅汤,还怕炖干了不成!”
李眉摸摸鼻子、腼腆地笑着,在安叔的对面坐下。只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出声:
“安叔,干贝放在哪里?我想给晋冉熬些干贝粥。”
“那我把梗米也给你准备好,放在显眼的地方。”
李眉点头道谢!安叔又低头忙上自己的活,便无下文了。大多数人总是越活越精,越是好奇的时候越不会开口。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这种家庭长久地工作下去吧。李眉私下里多有感叹,以至与裴晋冉聊起,还对安叔的为人多有赞誉。觉得他与任何人都交好,又与任何事情保持距离,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人。
裴晋冉接过她端上来的宵夜,嗅嗅鼻子,说:
“不像安叔的味道。”
李眉懒得理他,坐到一边把看了一半的书又拿了起来。裴晋冉轻轻地搅动着粥,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
“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为人是一方面,能力也是一方面。两者缺一不可。”
他自言自语般感叹着。而她的眼睛盯在书本上,耳朵竖起,对这话,只是暗自挑眉,却是不想接口。裴晋冉面无表情地吞下那碗粥,他咽下最后一口,李眉立刻抬头,征询:
“再来一碗?”
他轻轻摆手,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紧闭,嘴角的弧度却是往下的,像是无力再上扬。李眉安静地坐着,呼吸似乎也被扼住了,就怕太过大声,惊扰了他要的宁静。这样的气氛维持了一阵,他突然开口,却是没头没脑:
“味道不同。”
“什么?”
她一怔,疑问脱口而出,人像是被蛊惑般站了起来,上前、把手搭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粥。”
他顿了一下,一手覆盖上她的左手,两枚戒指银光交错,让李眉的心头又突地一紧,眼眶无来由地润湿起来。
“没有肉。”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从喉咙深捶压而出,但又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人心生暖意!
李眉会心笑起,他不喜欢吃瘦肉,所以,一早熬了骨头汤煮粥,又嫌太过油腻,还特地一点一点地滤去油星。连一边的安叔都看得摇头,直呼太过精细、怕是吃力又不讨好。他在裴家年头长久,可是却少有上桌的机会,他一向恪守厨房,认为自己既然做得厨房的主,就不必外出接受其他雇主的挑剔。因此,对一些类似与裴晋然之流的挑食小辈,不太了解。
“难为你记得!”
李眉手一僵,这话听着耳熟!好象,她刚回来时,顺手给他带点心之际,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不过一时的兴起,竟得他全心的感激!可见,他们一向匮乏这样的善意!
他拿开了自己的手,让她的动作得以继续。眼睛没有睁开,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说:
“昨天约会可否愉快?”
昨晚他回来太晚,以至只是简单梳洗一番,就被李眉强制上床了!今天一早,又没能一起上班,对他们约会的情况还没具体了解,压抑的好奇,现在才得以浮头,怎能不好好了解!
李眉想起罗牧的卖力表演,频频点头,忘记他并无睁开眼睛,一时得不来他的响应。索性拍着他的脸颊引他注意,怕他扭头看着麻烦,走到他的正面,把罗牧的表演又重复了一遍。形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声音也尽力配合身份显得尖刻,眼睛却从不离他的脸。随着她的投入,裴晋冉的脸色越发阴暗,眼眸反而越是晶亮慑人!
结尾处,她冷哼一记、双手交叉于胸前、席地坐于他脚下!他却突兀地站了起来,双手紧握、青筋必现!
她心上一缩,竟是不由地伸手抱住他的双腿,急切地唤道:
“阿晋!”
裴晋冉急促地呼吸了一阵,才颓然坐下!一手遮盖在自己的眼上,一手贴放在她的脑后,油然一叹:
“事不临头不知痛!”
李眉顺着他的姿势、双手交叠地趴在他的腿上,仰头看着他的脸,说:
“还是转移目标?”
他沉默良久,单手抹脸、张眼看她:
“裴夫人的娘家先前走的这步棋,怎会没有这考虑?难道是因为仓促之举,没算计到会有其他子息冒出来要求分得财产?”
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