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修不明其意,只好站起跟随着走了过去。老者从摊子后面拿出个小凳子,拂了拂灰尘,让北修坐。北修也没客气。坐了下来。老者眯着眼睛打量着北修,北修给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想说话,老者伸手抓住北修的手,翻看手掌看了看问“小哥也爱这个,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吧。”
北修有些不好意了,抽回手笑了笑“自己弄着玩,根本拿不出手的。”
那日他是扫过一眼胖子拿的拿块玉石,上面的刀工可真不是街边摊的水准。也许带了些崇敬的心情才使北修动了手。
老者又言道:“现在做这个活儿,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不好干啊。喜欢当个乐子就可以了。不可太投入。”
北修却有自己的看法:“老人家,话不能这么说,糊口有很多法子,但很多法子都不能当乐子。我倒是觉得这雕刻要么做,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全神贯注地投入,否则永远也做不好。”
老者面容一惊,自从那日北修出手后,就径自离去,后来老者也见过他来过市场几次,只是挑些玉块石头而已,想想可能这孩子就爱玩这些吧,听了北修这席话,不由得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拍拍北修的肩说:“孩子,这活越干越难,没有几分毅力是干不下去的,光靠几分热情,最后也只能落在这里摆个摊而已。你不会觉得做到这些就够了吧?”
“当然不会,我想学,就想做到最好,绝对不会放弃。”
北修坚定不移的口气让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常来我摊子转转,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探讨探讨,也算我还你那天出手之情。”老者客气的说。
北修大喜过望。要知道这个老者能这么痛快地说出这番话来,是北修想都不敢想的。北修一向自持清高,自傲,纵使自己如何的痴迷雕刻,但让他来这摊子边拜师学艺,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见过老者不凡的雕工,今天又如此的客气,北修面露激动之色,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抓起包一路蹦跳着就回去了。
此后,但凡有空,摊子那儿总能看到北修的身影。老者张罗着,北修一声不吭地在摊子后面全神贯注地干活。
叛逃
……》
马上就高中毕业了,北修不是没考虑过自己以后的安排,可是他对军旅生活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打小而来的阴影让他根本不愿意触及“军队”这两个字。
看来许帅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得想个法子,不能就这么载在许帅的手里。北修的如意算盘还没开始打,许帅就已经开始了他的部署。
那日,许帅突然回家了。把北修叫到了书房,用勿容置疑的口吻告诉北修,入伍的名额已经给他留好了,过几天去体检,现在开始哪儿也不许去,在家准备。
北修本想顶撞几句,或者是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可是看着许帅那张严肃的脸,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讲出口。
他明白,许帅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他,只有执行的份儿。更何况用学雕刻这样的事来作为推掉入伍的理由,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许帅会嗤之以鼻,雕刻怎么能跟神圣的军旅生涯相提并论,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殊不知北修自小就没有家的概念,这种思想永远都无法侵蚀他的大脑。
北修自有北修的想法,他不能违背许帅的安排,如果此刻跳起来,那就是自掘后路,他必须先恭顺着,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夜深人静了,许帅的卧室终于暗了下来,北修抓了几件换洗衣服,一个背包就悄然地出了家门,门口警卫森然,他只好翻墙了,好在之前都有所准备。
就这样,在黎明的晨雾中,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个城市的一端。
许帅枪都拔了,掘地三尺也要抓到许北修,可是谈何容易,北修就这么一声不吭地逃了。
直到半年前被抓,许北修整整消失了2年。
也许真的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北修这两年跟着师傅雕一张走南闯北的,雕功自然越发精进,珠宝鉴定,古董鉴赏也样样精通。在外摆摊那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更多的大件都是在师徒两人精湛的雕功下完成,往往一个大件的雕刻要花费数月甚至一年才能完成。北修从来没有叫苦叫累过,总是一声不吭聚精会神地一刀一刀的用心地去刻,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北修马上就20岁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越发深沉内敛,俊秀的外表加之自然溢出的独特气质,任是谁路过他们的摊子都要多瞧上两眼。可北修的心思都在这深深浅浅的纹路中。仿佛那里才是他的世界,那里才有他人生的所有色彩。
直至那日,突然一辆军车停在摊子旁边,下来几名荷枪实弹的人列成两排,从车里缓缓走出一位身份不凡的老军人。一张刚正不阿的脸,花白的头发纹丝不乱。
他走近北修刻章的摊子。
师傅去送货了。只有北修一个人在看摊子。此时的北修正聚精会神地雕着一张玉牌,这是一块水头很好的上等货,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北修越发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不留神,毁了整块玉。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有时候接到的货就是一般大陆货,师傅总是说这样的东西不用那么太刻意。可是北修认为凡是经过他手里的东西,每一块都是他心血的结晶。不是对这块玉的好坏,而是他心血的得失。后来师傅也就不勉强了,任他所为。
来者正是北修的外公,许帅。
许帅站在摊前看着低头雕刻的北修,他没有惊醒沉浸中的北修,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幅画,或者是在琢磨他这个人。
两排警卫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北修自然也没有被惊动。
师傅送货回来,远远就看见自家摊子面前与众不同的架势。连忙下了自行车,把车放一边支好,走了过来。他从许帅身后绕过,走到北修身后,叫了一声:“北修,有客人,也不招呼一下。”
北修这才惊觉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当他抬头看过来时,不由得站了起来,手里握着的刻刀滑出了手心。
2年没见,外公好像苍老了许多,虽然还是那么不能让人亲近,可是第一眼看上去,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北修就这么跟外公对视着。许帅对着北修的脑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北修躲都没躲。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北修的头上。
师傅一旁急了,忙上前想拦住,怕许帅再扇下去。北修伸手一把拉住师傅,示意他不要过来,他知道许帅的脾气。他不想把师傅牵扯进来。
许帅一巴掌扇完后,并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手一挥,然后转身就上车里走去。两排警卫呼拉上前,摁倒北修,就往车里拽。北修挣扎着。
师傅急了,扑了上来,大喊着:“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呐,这是我徒弟,他犯了什么法?你们是军人不能乱来啊。”可怜的雕一张,他哪里知道人家这不是抓犯人,人家这是找外孙子。
许帅刚要抬脚上车,迟疑了一下。望着喘息挣扎的北修。指着雕一张说,“你别再耍滑头,不然把他一起带走!”果然这句话很有威力。
北修不挣扎了,站直了身子,甩开两边警卫。拽了拽袖子说:“你是抓我,跟他无关。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头看了看师傅,师傅这回也傻眼了,听北修的话跟这些人是认识的。虽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好像不是犯了什么法。
北修一看今天不跟外公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看来跟师傅的缘分就此要结束了,心下黯然。
走上前去,拉着师傅的手说:“北修对不起您老人家,当初说谎了,我不是无家可归,只是想学雕刻。他是我外公。我今天看来非跟他走不可。谢谢您,师傅”北修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师傅一时竟缓不过劲来。北修刚跟他学艺的时候,他也曾猜测过北修的身份,看他的言行举止绝对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今日这来头,让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慌张中也不知道该跟北修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北修深深地对他鞠了一躬,就被警卫拉上了车。
师傅慌乱地喊着:“北修,北修,北修……”猛然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回了摊子。从桌子的暗格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追着绝尘而去的车。
北修被两个警卫押在车里,他回头张望着,突然在飞扬的灰尘中发现他师傅奔跑的身影。他立即叫车停下。许帅从倒车镜中也看到了后面追逐的雕一张。他挥手示意。车停了。
北修跑了下来,雕一张到底上了年纪,再追两步他该支撑不住了,幸好北修下了。他气喘吁吁地扬着手里的小袋子。
北修拉着他泪流满面。师傅很疼爱北修,2年间一起生活,都是师傅一手照料的,师傅是善良而敏感的人,哪怕很细微的情绪变化,师傅都能觉察到,总是细语宽言地为北修排解心中的抑郁。北修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了长辈的关爱。慢慢地对师傅有了深深的依赖和信任,师傅无私的教诲和细致的关爱,让北修慢慢明白人与人之间原来还可以这么相处。
北修接过师傅手里的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块椭圆形和田红玉。北修一眼看出,绝对的上等货。
师傅说:“北修,拿着吧,留个念想。你走的急,我什么也没给你准备。就这点东西,你也知道师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无论做什么事,立什么业,都不要忘记当初你来时跟我说的话。师傅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多保重啊。”
北修拉着师傅的手嚎啕大哭起来。好像有满腔委屈今天都要发泄出来一样。
师傅替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傻孩子,到底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说不开的事情。为难别人也是为难自己。师傅知道你,一定能出人头地的,想师傅就回来看看。好好照顾自己。”。
车内,许帅脸色铁青。
回归
……》
北修又被警卫拉上了车。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外公家。阔别两年,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从前的房间好像昨天才离开一样,甚至高中时用的基本参考书还斜插在书架上。
一切照旧,一切一如从前,而眼前的这个叛逆的孩子,已经有太多的改变。
自打进了许府,许帅就没再跟北修碰面,家里一切都交给保姆和司机来处理。保姆还是从前的那个保姆,司机还是那个司机。他们见到北修没有丝毫的惊讶和新奇。例行公事般的把换洗的衣服准备好,一顿简单的晚餐,只有北修一个人吃,以前就是如此,现在也是一样。
北修觉得他们生生地就把他离去的两年给删除了。就好似昨天北修上完课,今天是周末一样,睡了个懒觉,然后洗澡,吃饭。一日复一日。
北修在咬牙切齿。他痛恨这种不带丝毫感情的生活气氛。他内心膨胀的一触即发。但是没有人去触及他,有的就是无尽的漠视。
一连数日,日日如此,他把自己关在房内也不出去,找些书来随便翻翻,要不就是睡觉。他就是想出去那也不可能,这次围墙都上了铁丝网,门口警卫荷枪实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关押了什么要犯呢。
北修不禁苦笑了起来,他不明白许帅为什么把他看的那么重,不惜一切地把他抓回来,然后扔在这里让他当“罪犯”。他已经没有挣扎的欲望了,安心做个“罪犯”,等着许帅来处理他。他知道,那个人不会让他等太久。
果然,“罪犯”的日子也不是就一直能过下去的,就在北修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时候,许帅的贴身警卫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进屋打开文件就念:“许北修,男,20岁,于xx年x月应征入伍。请在三日内到xx地报道。”
北修听完竟哈哈哈大笑起来。抬头对着警卫说“喂!你有见过这么大龄的新兵吗?你要我去当兵爷爷啊。亏你想得出。滚!”
警卫对他的愤怒没有丝毫的反应。面无表情,目视前方,重复道:“请即日随我启程。”
“即日?”
“对,即日,马上!”
北修嘴角挂着冷笑。看来是有备而来的,果然警卫一甩脑袋,门口冲进两个当兵的,不由分说,架起了北修。
(炫)经(书)历(网)多了,北修也学精了,知道硬碰硬,只能自己吃亏。他使劲甩开那两个人,“行了,我收拾一下,你们出去!”警卫也没勉强,手一挥,门口两个人自动消失。
北修一脚把门踹上,恨恨地又躺回了床上。看来外公是跟他较上了。本来以为躲两年,年纪大了,想让他当兵也不符合条件,再回来外公也没有招了。看今天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把他塞进部队。
这个扛过枪打过鸭绿江的老红军,把狠劲儿都用在自己外孙身上了,想想也是,要是连这个小毛头都整治不好,他这张老八路的脸往哪儿搁,估计死不瞑目。
北修还打算故伎重演。没等他扒开窗户。窗台下面露出一个脑袋来。小警卫龇着雪白的牙对着北修“没用的,封上了,回去吧。”
北修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砰“的一声,拳头砸在窗户框上。
好!既然在哪里都是监狱,我不妨就随你们挪个地方。
北修想通了,这如来佛想逗你孙猴子玩,任你天大的本事,你也逃不出。不就是去部队待几年嘛,几年之后我还是要回来的。实在不想待了,寻个事,弄个处分开除了事。没啥大不了的。
他很阿Q地想着,慢斯条理地换上簇新的军装,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跳上门口等待已久的吉普车。扬长而去。
二楼的窗户上映出许帅那张刚毅的脸。他并没有因北修的离去而有半点的喜色。相反倒有深深的失落瞬间在他那苍老的眼神中闪烁出来。
他也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北修,难道仅仅因为他姓许,因他是许家唯一的后代?可是自始至终他没有给过这个孩子半点温情。看着同辈人逗孙子,就是一个老小孩的样子,可是他从来也没有享受过和被享受过。他也知道这一切不是这个孩子的错,可是他终究难以放下。
新兵上阵
……》
北修就这样开始了他的20岁的军旅生涯,他本也没把军营生活当作一回事,就想这么混着。
每每看到新兵连的新兵们个个挖空心思争取上进的德性,嘴角忍不住挂起了冷笑。
他的独特,他的冷傲,他的不合群,引起了那个一心往上爬的班副注意,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北修的秘密。时不时地想来套近乎,觉得跟北修这样的人巴上关系,在他以后仕途中一定会大有帮助。
北修一眼就看透了他那点小心思。被北修掘了几次后,这个班副自然怀恨在心。但是他是不敢对北修怎么样的。他知道这样的人即便巴结不上,那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在班里,北修历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枕头每次看见他都觉得自己像是矮了半截似的。即便是开班会,也是端着自己的小凳子躲得远远的。因此,那时的北修没有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因为他的心根本就没有带进来。
自打狠狠地打了那一架后,北修自然是出了名,连带着枕头也威名远扬了,单纯的枕头被这件事情彻底砸晕了。他怕部队把他给开除了。
刚被乡亲们轰轰烈烈地送上了车,这才几天,就犯错误给遣送回家。枕头不敢想下去,真要是那样,对他来说,这一辈子就完了。
被隔离的那几天,枕头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只是哭。指导员来了,看着枕头的样子,知道这孩子被吓坏了。把他带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