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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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花档-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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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惊鸿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按照他的计划,带北修来,只是先把慰问金送来,安抚一下死者家属,让他们放心,抓偷电线的贼的事情,就交给部队来办。等事情都偃旗息鼓后,他会再另做一份报告,只拿许北修作一个监管不利的责任,把他放出来就完了。至于谁是贼,就这么拖下去,最后也许就不了了之了。这是他考虑再三认为最妥当的一个办法。
  省心舅舅的一番话,他有些慌了神,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能对付过去的。他跟北修对视了一下,北修轻轻地摇了摇头。知道今天如果没有个交待,事情会越闹越大。余惊鸿痛苦地把头扭上一边。他后悔了,不该带北修来。
  “不要再闹了,偷电线的人就是我!”北修直起了背,目光平视着省心舅舅那张愤怒的脸。
  省心本来也站了起来,北修的话一出口,她像五雷轰顶般慢慢滑落在椅子上,眼泪刷地流到了下巴。她闭上了眼睛,耳边还在响着北修的声音:是我,是我,是我……
  她虚弱的抖动着。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子呢?意念中强迫着自己:是个梦,是个梦,是个梦。她不由自主地摇着头,念叨着:“这不是真的,这是个梦,是个梦。”
  省心的舅舅狠狠地瞪着北修,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把木椅子对着北修的脑袋砸了过去。
  一时惊呼四起。身边的人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北修平静地看着省心舅舅,纹丝未动,他像早在等待这一椅子的到来。
  这把椅子着实地砸了下来。
  北修倒下了。
  他的身上趴着血流如注的省心,
  她,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舅舅苍然大叫一声:“孩子!”扑下身来抱起了省心,血顺着额头汩汩地流了下来,北修翻身一把托着了省心的头,他看着浑身是血的省心,象疯了一般,一把推开舅舅,抱起省心就往外面跑。
  只见许北修抱着浑身是血的高省心冲出村部办公室,跳上了停在那里的吉普车,对着开车的小军人喊:“快,去医院,救命!越快越好。”
  余惊鸿和省心的大表哥也紧跟上了车,车飞驰而去。留下了舅舅抱着头蹲在路口,高老头悲怆的哭喊声。
  部队医院的抢救室,军医小吴脑门上冒着细密的汗。出血过多,头部创伤严重。他让护士把所有的血浆都备好,他拿纱布认真地清理着伤口,旁边站着北修,此刻的他一样脸色惨白。两条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极力握拳控制着,无奈神经已经失控。他甚至能听到牙齿相碰的声音。
  门口的大表哥默默地坐在长椅子上,低着头。余惊鸿找来了院长,下死命令,采取最好的抢救措施,一定要救过来。
  大表哥走到护士台那里,问护士:“如果血浆不够,就抽我的吧,我跟她一个血型,也是亲戚。不会有问题的。”护士很和蔼地说:“好的,只要有需要,我就通知你。”
  将近两个小时的抢救,手术终于结束了,省心被送往加护病房。北修一直守护在她身旁,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大表哥似乎也看出了两个人的不寻常关系,他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远远地看了省心一眼,只见厚厚的纱布缠绕着省心的头,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估计麻药还没过,要等些时候了。轻轻地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余惊鸿迎面走了过来。看见大表哥出来,他也停了下来。
  “对不起,今天事情闹成这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余惊鸿满脸歉意地对大表哥说。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等省心醒了,还有机会再见面的。不急这一时。”
  大表哥历来风度都很好,此时依然能平心静气。
  “我先回去,家里人一定很担心,省心就交给你们了。放心吧,这件事情不会再闹下去的,一切有法律呢。”
  说完,大表哥头也不回地走了,余惊鸿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快步向病房走去。
  轻轻地推开房门,他愣住了,北修背对着门坐在床前,拉着省心的手。在低低地哭泣。
  余惊鸿的眼眶一热,他这是第二次见北修哭。第一次是许欢儿离世时,他在医院走廊的拐角看到蹲在那里哭泣的北修,那哭声里透着发泄。而现在这样低低地哭泣声,更令人震撼,是一种痛切心扉的哭。
  余惊鸿又轻轻地带上了门,他不忍打扰这个痴情的孩子,他能体会到北修心中的痛。

  爱恨交集

  ……》
  像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她在梦里追赶着那个背影,渐渐地那个背影融进了晚霞中,她拼命地追着,强烈的光线映的她睁不开眼睛,一个踩空,她掉了下去,身子就这样飘忽飘忽着,四周静静的,她只有落空感,她想抓住什么,这种落空感让她心脏很不'炫'舒'书'服'网'。朦朦胧胧的她伸着手,突然,她触碰到了,她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这个救命稻草,心一下子就平稳了下来。
  她喘息着,挣扎着,隐约的呼喊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费力地睁眼,可是睁不开,仿佛刚才个万丈光芒已经刺伤了她的双眼。
  她呻吟着,呼喊声越来越清晰,她听到了,是北修的声音,真的是北修的声音,仿佛这一刻她身体充满了力量,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迷蒙中,她看见了北修的泪眼。省心伸出抖动的手轻轻地擦着,嘴巴张了张想说话,结果发不出音来,她虚弱地笑了。
  北修看着虚弱的省心,悲喜交加,她终于醒过来了。
  他握着省心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眼泪尽情地流了下来。
  这一天一夜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守着省心,脑子里不断地切换着从认识省心开始的每一个镜头。……
  槐树花档初相遇……
  窗外的深情凝望……
  激烈的初吻……
  第三棵树洞……
  雪花飞舞的生日相聚……
  人生的初礼……
  久别重逢的喜悦……
  太多太多;直把北修的心揪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被揪起……
  那一把椅子砸下来,北修不是没想过躲,可是他当时本能的反应是挨过这一椅子,也许事情就简单了。出了气之后他们就不会再纠结这件事情了;交给部队来处理,这正是北修的最终目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省心会扑上来为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这时候医生走了进来,省心面色有些慌张,北修轻轻地拍着她,安慰着她。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说没多大问题,危险期已经过了,好好调养,过几天就能出院。
  医生走了,省心缩回手摸着头上的纱布,脑袋昏沉而疼痛,她不禁眼前旋转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北修,我这是怎么了?”
  北修慌忙按住她的手;“省心我在,你不要乱动,也别讲话,睡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省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想问问北修,一阵昏眩,她又昏迷过去了。
  看着省心痛苦的样子,北修的心都在流血。
  他把头轻轻地靠在省心的胳膊上:“省心,让我来代替你好吗,哪怕在痛10倍,100倍都行。我不能看见你这么受罪,为什么是你来挡着一椅子;我只想不让你难过,不让你受苦,我知道自尊对你多么的重要。你现在却躺在了这里;而我什么也不能替你做。省心,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能维护好你。”
  北修哭泣着,没人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他爱省心,一心想呵护好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可是事与愿违。偏偏地是她来挡那一椅子,他知道当时的省心心里该是什么滋味。自己的弟弟等于间接地被北修害死,而这一椅子砸下去,她却不过一切地扑了上来。为了自己,她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省心,如何不让北修心疼。
  短暂的清醒,省心的意识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她的眼里北修依然是从前的北修,自己所爱的人,没有丝毫的改变。北修回想着刚下省心的眼神,有些担忧。
  按理不该如此的,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冲击力有多大,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地呼唤着他,怎么可能帮他试去腮边的泪,还有省心的微笑。
  省心刚才的那句话:“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北修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省心安然的样子,悄悄地抽出了手,朝医生值班室走去。
  军医小吴看见推门而入的北修,点点头,指了下对面椅子,然后继续看报纸。
  北修坐了下来。半天没吱声;手顶在额头上,沉思着。小吴慢慢地挪了挪报纸,探究地看着他。
  北修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什么,今天谢谢你了。”勉强地笑了一下。
  小吴歪着看了一眼北修“什么话啊,救死扶伤乃俺本人之天职。甭客气。”小吴抖了抖报纸继续看。他最近跟北修都成老熟人了。
  北修抿了抿嘴,眉头挑了一下:“请教你一个问题“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吧,但凡我知道的。”他翻了一页过去。
  “受过重创的人,会不会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北修的提问显的底气不足。
  “这种事情很多啊,中枢神经受损的话,很有可能失忆,你是担心那个姑娘?”小吴端正了身子,放下手里的报纸,认真地看着北修。他觉察到了北修的不安。
  “刚才她醒了一次,好像不记得刚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有些担心。”北修紧张地看着小吴。
  “她的头部受过重击。这种事情也难免,不过我刚才看了一下,不会有太大问题,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模糊。会想起来的。”小吴安慰着北修。
  北修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如果从此省心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不知道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也许不会那么悲伤了,但那也就不是原来的省心了。
  他再也没有多问什么,转身回了病房;痴痴地看着熟睡的省心;心潮翻滚。
  等省心再次醒来时,已经整整过了一天一夜。北修趴在床边睡着了,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透进来;省心安静地看着北修安然熟睡的侧面;一滴泪珠滚落下来;看着洁白的四壁,摸着头上的纱布;看着眼前疲惫的北修,她想起来了。
  一觉醒来,她终于都记起来了。一时心痛的让她急速地喘息起来;她拿手紧紧地捂住了嘴,生怕惊醒了北修,她想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她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省心没有后悔替北修挡那一下,当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见舅舅扬起了椅子,自己想都没想便扑了上去。
  纵使北修是偷电线的贼,纵使因为北修才导致小友的死,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恨不起来呢。泪如雨下的省心一想到自己的可怜的弟弟,心如刀绞。接下来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挚爱的人,该如何取舍。她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她已经没有底气去面对今后的生活了。
  省心强忍的抽噎声还是惊动了北修;他迷迷糊糊地换了一下姿势,一抬头,正对上省心的眼睛;瞬间喜悦展开在他的脸上。当他看清泪流满面的省心时,脸色又黯然了;他知道省心已经清醒了,她记起了曾经发生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省心。在省心昏迷的时候,他一心只想着让省心尽快醒来,又怕她失忆,担心的不行,还没去细想省心真的清醒过来他们俩该如何面对的事情;此时;他呆住了;他就这样满脸复杂地看着省心。
  枕边一片泪迹,省心依然在抽泣着。北修伸手想替她擦一下;手靠近了,省心躲了一下,他便僵住了;最后只好怏怏地放下;他难过地看着那片泪迹。
  “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北修猛地抬头看着省心,他想他一定听错了;省心怎么能对他说这样的话。
  “省心,你?”北修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不能想象如果自此就再也见不到省心日子该怎么过。
  省心望着北修下颚青青的胡子茬,一字一句地说:“见不到你我会好过些,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谁都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求你”
  “这只是个事故,一个意外!省心你不要多想;好好养好身体。”
  “可是我的弟弟小友他死了!”
  省心突然悲愤地高声叫了起来。
  “你让我怎么能安心,一个意外?一个事故?对别人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对我,比让我死了还难受,小友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可是;就那么一瞬间,这个人就没了。再也不能回头了。你让我怎么办?”
  说着,省心把头埋在枕头里呜咽着。
  省心现在情绪很激动,北修不敢刺激她。他默默起身给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被子里的省心哭的死去活来。她哭小友,哭她的命运,哭她的爱情。眼前一片黑暗;让她无望又悲凉。
  北修来到走廊的尽头,寥落地抱着头坐了下来。
  余惊鸿走了过来,他在北修身边坐下,看着北修痛苦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气馁,缓一缓会好的。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就不是你做的,她迟早会明白的;给她一点时间吧。”
  北修划拉一把脸上的眼泪,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忍受我们两个就这么分开了。”说着竟失声痛哭起来。
  余惊鸿又拍了拍他说:“我一会儿再去一趟昔日村,尽快把这件事情了结了;你放心,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的;你好好陪着她。”
  说着余惊鸿起身离去。
  北修独自坐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省心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又回去了。
  推开门只见省心的舅妈坐在窗前,正在喂汤给省心喝。
  北修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回身走了出去。
  他下楼来到了小花园边,倒垂下来的迎春花黄灿灿的一大片,鲜艳夺目,肆无忌惮地昭示着春天的烂漫。可是此时北修冰封的心,处处春寒料峭。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池塘里的鲤锦,在阳光的照射下,欢快地穿梭着。带起一圈圈无声的波纹,荡漾开来。北修弯腰采了几朵野生的小黄花;嫩嫩的,却不娇弱。北修看着喜欢,就沿着小池塘一路采了下来,不一会,手里已经攥了一大把黄灿灿的小野花;他仿佛也被这片温暖包围住了,这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信步走向住院部。
  省心已经喝完了汤,被舅妈用枕头垫着后背坐了起来;舅妈正拿热毛巾给她擦脸,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接了过来;热毛巾擦脸上很'炫'舒'书'服'网';她把毛巾捂在了眼睛上;这么多天一直在眼泪中生活,眼睛早已经肿胀的利害,温热的毛巾捂在上面久久不愿拿下来。
  北修攥着那一大把野花走了进来。他正寻思找个花瓶放在省心床头,一定很合适。
  就在此时,身后来了两个人。
  他们走到许北修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北修一下子就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了。
  ……………来抓他的人。
  看来这纸是包不住火的,自那日站起来承认自己就是偷电线的人之后,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调查组的人是不会替他隐瞒的。
  军事法庭在等待着他。

  真相大白

  ……》
  两个军官拿出军事法庭出据的逮捕令,冰冷地宣读完毕,并没有立即动手,只是看着许北修。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请稍等一下。”转身进屋,在窗口找到了一个插着假花的玻璃花瓶。他把假花拿了出来,刚采来的小野花被他一根根地插了进去。在省心的床头放好,顿时房间仿佛亮了许多。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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