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半个时辰,朱妈妈擦着眼角出来到了陈端厓面前,弯了弯身子道:”四少爷,太太请您进去。¨陈端厓脸上一下子血色顿失,踉跄倒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朱妈妈。
朱妈妈含泪点了点头。
陈端厓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最终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三老爷。
这个时候出来说要见儿子,还让满屋子大夫都答应了,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三老爷也是一下子跟失了精魂一样,软软坐在位子上,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等看到陈端厓目光望过来,就叹息道:“去吧,你先进去,等会儿我再过去看你娘。”声音微弱,目光低垂,陷入了一种无力的状态。
陈端厓大步进去了。
三太太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十几个大夫都围在床边上,看着陈端厓进来,就纷纷露出愧疚的神情。
鬟婆子们哆哆嗦嗦守在床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端厓却什么都不在意,几步走到床榻边上,看着面容憔悴的三太太,再看了看她头上包着的药棉布还不停渗出血丝,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喊了一声母亲。
三太太紧闭的双眼颤了几下,慢慢张开,手抚上了陈端厓的头。
“端厓。”目光在屋子里人身上游移了一圈,撑着道:“让他们都出去。”
陈端厓握住了三太太的手。忍着悲痛,安慰道:“母亲,您好好歇一会儿,等下人煎了药服用过后就好了。”
三太太凝望着陈端厓,缓缓摇头。
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如何,再{殳有自己更清楚的了。
所有的精神气都流失掉,还能如何。
好在也是活够了……三太太就聚精会神的看着陈端厓,目光里有深沉的痛爱和不舍,还有坚决。
陈端厓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依偎在母亲怀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单纯的母子,{殳有半点利益的纠缠。
不用担心自己的娘什么时候又把陈家的家产带回去了吴家,也不用害怕自己的娘太过偏心,或是又在打什么完全掌管家业的主意。
那时候,是有多好……陈端厓目光闪烁,哽咽着又喊了一声母亲,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叫出去了。
见屋子里人都走了,三太太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深深的看着陈端厓,然后抬手指了指床边放着的一个匣子,又指了指朱妈妈。
朱妈妈会意,走上来含泪把匣子拿起来,打开了,里头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十几颗乌蛋一样大的方珠,六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三块巴掌大小的玉石。在昏暗烛火中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陈端厓看见,满是愕然。
陈家的家底,什么时候这样丰厚了,母亲竟然能有这样多的私房钱,这些方西加起来,至少也得值三四十万两了。
三太太似乎说话很困难,一个劲望着朱妈妈。
朱妈妈擦了擦眼角,轻声道:“四少爷,这些都是太太这么多年存下来的。太太早就找人把嫁妆给变卖了,还有这些年管家时候立下来的体己。这三块玉珏,都是上好的祖母绿,是您外祖母在十三姑奶奶出嫁时候选来的贺礼。太太说都给您留下。”
陈端厓浑身僵硬,一瞬间竞有些不敢去看三太太充满爱意的眼神。
三太太翕动着嘴角,好不容易艰难的挤出一句,“留下,好好过。”
陈端厓再也忍不住,俯在三太太床前哭的像个孩子。
三太太嘴角含笑,慢慢摸着陈端厓的头,许久过后,似乎是感觉一身力气都没了,三太太忽然撑起上半身,跟半拉的弓一样,眼神变得恶狠狠的一字一句道:“陈纯瑶!”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摔回床上,再没有一点生气了。
陈端厓先是一}正,接着闭了闭眼,跪在三太太窗前,咚咚磕了几个头。
第四十四章 恨意(上梅香院子里的门被人敲得咣当作响。正好今天是茗儿守夜,睡在抱厦里头的偏方里,挨得近。听见响声,披衣起来,得到守门的人刚好开了门,有个人影就跌跌撞撞进来了。
茗儿开口想骂人,等走近前却看到是王管事,背上一下子渗出冷汗,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哆嗦。
“王管事,您这是。。。。。。”茗儿举着灯笼过去,还没把话说完,那边就先开了口。
“别多说,快去把国公爷和三夫人叫起来。”
这么大晚上,三夫人还有孕呢。本来心情就起起伏伏的一直没歇息好,要是出了事儿算谁的。茗儿在心里咕哝了几句,还是看王管事脸色不好看的份上,到了内院。
童妈妈和翡翠几个都已经听到动静起来了。
见到王管事,童妈妈先是一惊,然后迎上去,低声道:“出什么事了!”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起来。
没有天大的事儿,王管事怎么敢三更半夜过来打搅。
王管事看着屋子里慢慢这起来的光,压低声音道:“陈家三太太没了。”想了想,又斟酌着给说了一句,“听说四舅爷把十小姐给关起来了。”
三太太身子不好,出了陈纯贞的事情之后,装疯的人变成了真疯,时不时就会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更没少给夫人添堵。好在眼看着人一天天不好了三太太没了,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至少夫人压在头上的大山就少了一座。晚上睡觉只怕都更安稳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着冒姨娘,担心着八少爷,担心着什么时候就又把手伸到了七少爷头上去了。
可三太太人没了,四少爷就立时把十姑娘给了起来!
四少爷绝不是那种不知轻重,悲伤之下就要迁怒的人。
难不成是童妈妈心惊胆战,眼皮直跳。要真是猜的那样,该怎么办,这事情可不是十姑娘一个人的事情,传出去陈家的姑娘少爷都要受连累。
童妈妈手足无措,那边门开了,王管事就不敢耽搁站在门口低声细语的回了话。
纯歌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翡翠说王管事来了就要起来,给李建安拦住,让她放心睡就是。
开始以为是朝廷上的事,起来也没意思,哪知道竟然是三太太纯歌立时就起来,穿了衣服,匆匆忙忙出来,李建安面色凝重,见了纯歌也没有再劝了。
嫡母没了,不管时辰,不管有没有身孕,只要都是在京城里住着,又得了报丧的消息,就没有不立时过去的道理。
李建安过去握住纯歌的手,没察觉到冰凉,本来凝重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吩咐道:“找人去给太夫人说一声,准备两辆马车,让人去请安姑姑跟我们一道过去。”顿了顿话,又道:“告诉安姑姑,她给我这一回脸 王管事应诺而去。
童妈妈则带着翡翠几个服侍纯歌更衣不知道为什么,纯歌却觉得恍恍惚惚,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童妈妈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道:“夫人,您得当心一些。这回去,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光景呢。
您又有了身子,别被什么给冲撞了。”满腔掩不住的担心。
这也担心纯歌无话可说,只好道:“我这是回娘家,母亲都。。。。。。还会有谁对我怎样。”
要是三太太还活着,只是病重,只怕不仅是自己不敢去,就算是李建安也不会愿意让自己过去。
谁知道三太太又会想什么招数来折磨自己,人到了那边可就身不由己了。
不过三太太人都没了,陈家上下剩下的都是希望自己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他们好沾光的人。只怕比自己还要上心,能有什么危险。
童妈妈见纯歌没放心上,就把王管事说的那句话又给纯歌讲了一遍。
“这事情悬的很,到时候只怕少不得要问问您的意思,或是要把人带来,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咱们小心些总没大错。”
纯歌一下子怔住以为三太太是病重无救,加上打击过大,心伤郁结才会去的这么快,没想到居然还有陈纯瑶的事情。
童妈妈说的对,陈端崖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听说早前陈端崖还去给三太太说过,希望把陈纯瑶早日定出去。
不管陈端崖这样做是因为什么,总之还是选了给陈纯瑶一条生路。
由其是八弟洗三晚上和姨娘没了后。。。。。。陈端崖还愿意这样做,就还是有几分兄妹情意的。
再想想陈纯瑶那性子,只怕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纯歌就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又是何必。
和姨娘的确死的不明不白,但那时候三太太都病倒在床上了,能做手脚,也不过就是借刀杀人而已。
说到底,真正能做主把姨娘无声无息湮灭掉的人只有三老爷一个。
眼看着陈端崖都要决定给做主了,陈纯瑶却又固执的要报仇,难不成她还能把三老爷一起给弄死,只怕就是害死三太太都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呢。
玉石俱焚比较遗忘前尘从此平安度日,难道还不能做出一个好的选择。
不过叹息归叹息,纯歌还是打定主意这事情不能过问了。
要真是陈纯瑶用了什么手段,弄死嫡母,一旦传出去,陈家就是陷入万动不复之地了。
隐隐的,纯歌已经猜到了事情最后的结局。
等纯歌换好衣服出来,李建安也早已一身白衣等在那了,旁边候着正回话的王管事。
看见纯歌出来,李建安就欲言又止的投过去一个眼神。又在童妈妈那儿睃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两个人默默坐了马车出角门,然后去陈家。
陈家已慢一片缟素,只不过因为是晚上,所以还没有什么人过来,纯歌只在外头看见了兰家的马车,显然陈纯荔和兰康更快了一步。
李建安亲自扶着纯歌进去。
路过小院子的时候,纯歌还看见了有下人在拆红灯笼,再给换上白色的。
陈端崖谋了好缺,要不是出了这事,陈家上下都该是在大肆宴客才对。难怪还有没来得急换下来的 灯笼。
作者:实在对不起大家,断更这么久,但是没办法,肚子里宝宝不听话,提前出来了,太意外了。孩子保温箱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也很自责,长期对着电脑辐射,所以下定决心一定等孩子身体好了再来更文。先更一章,今明两天就把这文完结了,也 算了结一件心事。要不一直拖着,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写文这么久,还没这样干过。向大家诚挚道歉。
第四十五章 恨意(中)因为是办丧事,纯歌也没有避讳,直接跟随着李建安去了前院落厅堂里。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说话。
大家都换上了孝服,只有三老爷和大老爷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白色麻布腰带。
陈端崖眼中满是血丝,见到李建安迎上来说了两句话,就神色复杂的看着纯歌。刻后犹豫道:“十三妹妹有身 子,还是别去冲撞了母亲,就在外头看一眼吧。”
怀孕是喜事,三太太故去是丧事。
喜丧不能冲撞。
陈端崖看上去是怕纯歌冲撞了三太太去的安宁,其实是担心纯歌身子有闪失。
李建安和纯歌领了这一份情,纯歌依言去了后院。
到三太太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一片哭声,大多是三太太陪嫁的老奴仆下人。
纯歌心里不禁暗暗感叹。
这些人,有一些是真的忠心,大多却是在担心着以后的前程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句话用在后院也一样。
三太太以前重用这些娘家心腹,以后当家的吴四奶奶却未必了。
虽说都是出自吴家,却也一样有个亲疏远近。
吴四奶奶也有身孕,不好过于操劳。很多事情就都是连大奶奶在操持,忙的脚不沾地,看到纯歌进来,急忙上来,还招呼了平时不怎么合得来的陈纯荔过来。
陈纯荔也帮忙料理丧事,因为陈纯瑶事情不明,陈纯荔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情,只扶着纯歌去三太太院子外头拜了拜,然后小声说:“十妹妹关在后院柴房里头。”
纯歌一惊。
都关去了柴房,只怕这件事都不用商量了,看样子陈端崖早就打定主意了。
纯歌本不想管这件事,却还是困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童妈妈听到纯歌询问,心中大急,几次想要开口打岔,奈何这时候人多嘴杂,也不能多说,只能频频用眼神暗示纯歌。
纯歌暗自给童妈妈使了个眼色。
这件事情,的确不适合过多插手,但要是陈纯瑶真的谋害了嫡母。传出去,就是所有陈家子女的不是,陈家的后辈都要背上一个不孝之名!
这样的事情,已经完全牵连到了陈家所有人的利益,总不能一头雾水,陈端崖说如何就如何,万一没处置好又该如何,至少对事情的状况心里要先有个底才是。
陈纯荔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好不容易找到人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急忙把纯歌拉到一间拐角处僻静屋子坐下,叫走了几个伺候的小丫鬟,只留下童妈妈和身边亲近的人。
“我到的时候,就听见下人们说十妹妹被关在柴房,去问四哥和三叔父,都只说十妹妹犯了错。什么样的大错,在这个时候要把人关到柴房去,至少也得给三婶灵堂前上柱香。否则别人来了会怎么说!”
陈纯荔这是知道三太太死的蹊跷,跟陈纯瑶有关,害怕在这个关头上陈家做的太明显,反而让人猜出端倪,连累她的名声吧。
平心而论,纯歌也觉得这时候不适合处置陈纯瑶。
陈纯瑶要是三太太生的也就罢了。偏是庶女和嫡母的关系,由其前段时日和姨娘又发急症没了。
只要有心人稍稍联系一番,可能都会猜到其中的纠葛,到时候满京城风言风语,谁也挡不住。
但话却不能这样说纯歌只好装糊涂,蹙眉道:“想来是十姐姐犯了错,父亲和四哥这时候心里又难受,才罚的重了些。”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再往下说了。
有些事情只能彼此心知肚明,决不能明明白白的宣之于口要是以前的陈纯荔,一口气上来,又看到曾经的对手陈纯瑶落得这个下场,还可能不管不顾冷嘲热讽几句。
但这个时候的陈纯荔,经过了在兰家和兰老夫人的斗法,和京中贵妇的你来我往。眼界心胸都不是以前可比,也不会再将陈纯瑶放在眼里。
一看到纯歌明明白白的拒绝,立时就道:“对对,咱们还是等四哥和三叔父消气了再说吧。”
也不能完全等着陈端崖那边要是陈纯瑶动的手,陈端崖可能会忍不住等待时机,三老爷也许出于愧疚,也不会拦着。
这样陈纯瑶就很可能在三太太出殡之前就丢掉性命,给人留下把柄。
纯歌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一番,打定主意待会去见吴四奶奶的时候,隐晦提一提这件事。
不过现在,她想先去看看冒姨娘。
能够光明正大见着冒姨娘的机会并不多,说起来,这还是出嫁之后的第一次,还有刚出生的小八。
也许算不上一个好时间,但总算能见面了。
到了冒姨娘院子的时候,冒姨娘正抱着还没定好名字的小娃娃翘首以盼。
青花色的小袄,还是一样谨守规矩分寸,没有一点逾越的地方,只是细看的时候,会发现衣料比以前好了许多。
虽然这并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但冒姨娘还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十三姑奶奶,您怎的到我这儿来了。身子好不好,能不能吃荼,有没有不'炫'舒'书'服'网'的地方。。。。。。。”跟连珠炮一样,一叠声的说了话。
纯歌知道冒姨娘这是高兴的有些慌乱了,一句句慢慢应了,问了冒姨娘的近况。
冒姨娘连说好。
看纯歌眉目柔和,面色红润,知道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