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
简短的四个字,却恰如其分地将他的结局与命运全数囊括其中。
她看到这条短信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震惊?意外?还是不敢相信。她曾经听过太多从天堂摔落到凡间的例子了,而这么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却是头一遭。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曾经坐拥权势与财富,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着别人的命运乃至于生命。这样的人应该是要永远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但有这么一天,他突然摔了下来失去了一切,甚至过上比普通人更差劲的生活。虽然他会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还做好了过落魄生活的准备。但奇异的是,做为旁观人的感觉竟然会比当事人更为强烈,也更加地……难过。
她真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在提款机前那一瞬间产生的邪念。两千万呐,就算是在大城市也可以安稳'炫'舒'书'服'网'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就这么被她几手指给戳没了。她害得他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不说,更有可能的是断送了他或许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单衍修知道她当时第一次按密码时是故意按错的话,他……会不会杀了她?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她讨价还价把最后的几斤苹果买回来,个头不大但颜色漂亮的红富士,浓浓的苹果香味透过塑料袋一个劲得往鼻子里钻。她一手提着苹果进门时就像急着解释似地说道,“为了庆祝我找到工作,今天一人一——咦?”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生生地转成了一个问号。
单衍修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拿着一颗肥嘟嘟的苹果,上面交错着几个牙印,看来咬得很欢实。
可,这苹果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巧,你也买苹果了。”单衍修撇了一眼她手上的袋子,口气淡淡地。
她看到餐桌上空空的水果篮里多了一堆红乎乎的大苹果,个个都比她买的大上一圈,“这苹果哪儿来的?”他身上应该没有钱买苹果的,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是她没留意家门口就长着苹果树?
“邻居送的,”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屏幕,脆生生的苹果一口接一口地啃着,很坦然的模样,“就是楼下那个。”
啊,对了,她怎么就忘了那住一楼的芳邻,自从上次小内事件后总能时不时见到她,要么是上来收公摊水电费,要么就是说爬楼梯运动,很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看来妖孽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靠那皮相却还是能混口饭吃的。看看吧,她昨天才说的一天只给他半个苹果的,转眼马上就有人给他送苹果了,还巨大的一袋子。她恨恨地想起他先前还和自己说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反过来他自己咧,看到到有苹果吃就门户大开含笑接受,简直是太没原则了!个死妖孽,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喜欢吃苹果啊,现在怎么馋苹果馋成这德性了。
“要吗?”没节操的男人继续啃着苹果,顺手还递过来一个,“不小心多洗了一个。”
她气极了,哗一下地把袋子里的苹果全堆到水槽里洗开了,“要吃我也是吃我自己买的。”
他收回手,眼底隐隐带着笑,“不都一样是苹果么。”
她根本懒得应他,索性饭也不煮了。反正找到工作了,苹果当晚饭这种奢侈的事偶尔为之也没什么。她洗干净自己的苹果,就这么端着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双脚大刺刺地翘起,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啃。
单衍修看着她那几乎是囫囵的吃相免不了皱眉,“你怎么洗这么多,当心……”她没待他说完就打断了,“我买的,我爱吃多少吃多少。当然了,别人送你的,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他的目光扫过她胀鼓鼓的嘴,眉角略略上挑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掠过嘴角,很快便消失不见。
两把雨伞
赌一时之气的下场是很惨烈的,雅晓在时隔数月后因消化不良再一次尝到了胃痛得说不出话的滋味。
“都说了不要吃那么多。”他的声音多了些责备的味道,好像还有些埋怨似的,“苹果吃多了不好消化。”
她疼得嘴唇泛白,可还是嘴硬,“你也吃很多个啊!”肚子上都开了个洞了,胃还这么强韧,真是妖怪变的!
“我只吃了两个,你吃了六个那么多。”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也不怕把胃撑坏了。”
她张了张嘴,话没出口额上的冷汗就掉了一堆,索性闭上嘴用眼刀刮他。这混蛋,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看他眼巴巴的一天只能吃半个苹果的可怜样子,她何必找借口买一堆苹果回来。哪晓得他早就在家里翘脚吃上了有心人士送的苹果,还啃得那么欢实,嘎啦嘎啦地!与其说她是被苹果撑得胃疼,倒不如说她是被气的。
“真是气得姐蛋疼!”她闭着眼喃喃着,“气死我了。”
他抿嘴笑,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拭去一片薄汗,“你有蛋这种东西吗?”
她窘得不能自已,“你听得懂啊。”她还以为只有混天边网的人才知道蛋是个神马玩艺儿呢。
他撩起眼皮扔给她一个白眼,像是在说你丫的别想在哥面前说黑话,哥什么都知道。
她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辩解道,“蛋,其实不是一样东西,它只是一种情绪。”
他肩膀微微耸动,闷闷地笑出声来,“情绪么?是什么样的情绪?”
“就是一种情绪嘛,不高兴,不开心,不乐意,”她努力地想转开话题,“总之就是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就耍情绪了,是吗?”他的手指移到她右手虎口附近轻轻地按捏着,“那么,以后你耍情绪了,我是不是可以说你耍蛋了?”
耍……蛋?!
这男人怎么能用如此云淡风清的口吻说着如此X情下流粗俗到无以言表的经典词语,与此同时还能保持着即蛋腚又优雅的表情——这货的面部控制神经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要说起来,人真是挺神奇的一种生物。比如说平常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你想着他肯定是锦衣玉食,但有一天你在某条小巷子里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排队等买臭豆腐,一个转身不小心碰到后面的人,抬眼一看,哟,这不是那谁谁么。原来吃法了大餐的人,也可以吃臭豆腐吃得很欢快。这个时候,会觉得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人仿佛一下就被拉到了身边,至少在某个地方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这场景放到现在也是很贴切的,若是半年前的单衍修听到她说这种粗俗的俚语,肯定会好好收拾她一顿。可现在,他居然有本事能接着她的话反把她雷得外焦里嫩。
雅晓被他呛得满面通红,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好猥琐。”
他依然循着节奏捏着她的虎口,不咸不淡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她再无计可施,顶着一张红乎乎的脸直想缩回被窝里去,哪知道他捏着她的手很紧,扯都扯不开,“你松手啊,这么用力捏个毛线啊捏。”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声音也沉了下来,“别动了,再动的话按错了穴位后果自负。”
听到他提到穴位,她记起来有听过手上某些穴位按了可以对症缓解疼痛的。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胃没先前那么疼了。
“把眼睛闭起来,身体放松。”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固定的节奏,声音平且稳,听起来让人很安心。
她心里虽有不满却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慢慢地放平呼吸。胃部的抽痛在一点一点地缓解着,身体也变轻了很多,再没有先前的滞重感。堵在胸口的那抹混浊之气正慢慢地散开来,到了最后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因为胃疼开了天窗,这让她很不好意思。好在临近春节超市里也是实在缺人,倒也没和她计较那么多。有意思的是她原来应聘的是某品牌的促销员,后来那个品牌临时撤柜而超市的行政文员又刚好去生孩子,她便很好运地顶了这个缺干起了文职。工作角色的变换让她始料未及,还好她打工的经验很 (炫)丰(书)富(网) ,只是稍加适应便很快便融入了新的工作角色里。
小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和大城市比起来慢了很多,她在工作的空闲之余免不了会想起自己的家。不知道自己家里阳台上的那株仙人掌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家门口那道铁门的锁有没有因为长期不上油而锈死,不知道团子是不是还为联系不上自己而哭得死去活来。更多的时候她会回忆起与他相识的最初,当时的他们恐怕都未曾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未来,她更是从未料想过自己会与他一同踏上逃亡之旅,但这一切又是这么真实地发生过。
有的时候,事情的初始与结果未必一脉相承,反倒有可能是相悖而行。但它的发展过程却又是那么地顺其自然,走到了终点才发现原来结局就是这样了,逃不了也避不开。
快下班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她原本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的雨势似乎不大,有的人连伞也没打便想着用走的回家,反正这里离家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但出了门口才知道在这个小城市里下雨的冬天有多寒冷,那种寒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而是典型的湿冷。水气挟着寒气,一点一点地渗入骨头里。风夹着雨迎面而来,扑得一身细密的水珠子。她才走没几步就调头回来,溜到办公室很可耻地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伞能借用。结果办公室的头儿说有多余的伞都被别人顺光了,连前台的伞也被借光了。超市里的伞都是三十块往上的价格,质量却只及得上她在集贸市场里花十八块买的,这钱花得实在冤枉。
等等吧,等下或许雨就小了。她这么宽慰自己,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等等吧,或许……或许有人会来接她呢?然而她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与她一条路线的同事家属刚好开车来接人顺道就将她捎上了车。同事笑着说你运气不错,才上车呢雨就哗哗地倒下来了,这雨要等停了非得到半夜。她干笑着应了几句,眼晴透过被雨水打得白茫一片的车窗玻璃往外张望着。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数人是在店铺或是车站之类有遮蔽物的地方聚集着等车。
小城市的道路交通并不比大城市来得顺畅,特别是在下大雨的时候,连老旧的城市排水管网都开始发威。马路两边地势比较低的地方都开始积水,灰黑浑浊的一片。有时比较不讲公德的车子呼啸而过,车轮带起一片的污水毫不留情地扑盖到路人身上,引得叫骂阵阵。
“平常也没觉得车有什么,但在刮风下雨的时候还真是顶用。”同事笑着说,自豪意味明显。
她仅是笑笑,再不应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顶着一头雨水和同事道了谢就往楼上冲。楼道的灯亮着,可她的住处却是漆黑一片。她脱去因进了水而变得沉重的廉价外套,目光落在门边的鞋架上面,嘴角不由扬了起来。鞋架上面原来有她买的一柄长柄雨伞和折叠伞,可现在上面空落落的。
他果然是去接她了吧,可是,人呢?
等洗了澡出来,挂钟上的分针已经走了半圈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搓着头发,满腹狐疑。莫不是他迷路了,还是走着走着掉到没盖井盖的地洞里去了?一通地胡思乱想后她终于是坐不住了,转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楼下等人。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就在她刚转进房间半掩上门时,那个疑似迷路的郁闷男人回来了。
世上很多阴错阳差的事永远都只差了那么一点,他到达她工作地点的时候,她正好坐车离开。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差距,他们便错过了。他不免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虽然她没有在那里等他,但她也没有犟得一头扎进雨里往回赶,傻乎乎的让自己生病。
错过了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她在哪里,她只会在那里。他的目的地也相同,他也只有那处可去。在路上或许可以失之交臂,但在终点却只有一处,他等她,她等他,都是一样的。
他是带着极浅的笑意打开了住处的门,空气里还有着淡淡沐浴乳的香气。她房间的门半掩着,人影晃动。他顾不得一身的湿,迳自将还在滴水的伞随意往边上一放,颇有些迫切地推开了那扇门。
“你到——”
门内,那个刚把自己剥得半光的女人此时正呈九十度弯着腰,一双手还提着灯芯绒裤子的裤头。他闯入的突然,她闻声抬起的脸却是正冲着门,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圆润肩头一直沿着背部柔软优美的同曲线顺延到后腰,白色的小内包裹着挺翘的小PP。此时小内上印着的大脑袋KITTY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他的出现让她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像个傻子一样半张着嘴,眼睛里满是惊惶。裤子其实才穿了一半,她慌里慌张地想要拉上,免不了脚下不稳一阵地趔趄。跳动中她胸前犹如水蜜桃般的圆润饱满裹在蓝色的胸衣里一阵地晃荡,隐隐得能看见顶端粉嫩的颜色。
他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收不回来,胶住似的。
如果说突然的沉默是因为有天使经过,那此刻八成是天使们正聚在他们头顶开茶话会。持续了数分钟的相对无言后,还是单衍修先撇开了头,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喉咙,带上门的同时也丢下一句足以让门内的人炸毛到翻滚的话,
“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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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晓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和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打起来的,反正当她激昂的肾上腺素慢慢退去时发现自己正骑在已经一身凌乱的单衍修身上,对方脸上已经被她抓出了几道血痕,眼角也青了一块,看起来很狼狈。
“混蛋……居然连门也不敲!下流家伙,你说什么太小了?嗄!”她仍然很激动,双手紧紧地揪在他的领口,“你都看到了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红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于是很识相地将原本要说出口的‘我又不是瞎的当然什么都看到了’收了回去,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你的裤子,你穿在外面的裤子太小了。”显然单先生是挺不了解女人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看了不该看的而让面前这位女士生气。到现在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祸从口出,在这样的认知偏差下,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什么?裤子太小——”本来情绪已经稍有平伏的雅晓听到他这话简直是气得脑浆沸腾,脑袋都开始发炸,“王八蛋单衍修,你居然敢说我胖了!我和你拼了!”
妖孽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郁闷过,“我哪有说你胖了,我只……只是说你裤子小……”
“都说我裤子穿不进去了还不是说我胖了?混蛋!”又是一刨爪,当她听不懂他那含沙射影的暗示么?“你这白吃白喝白住还天天宅在家的人居然敢说我胖,我天天打工那么辛苦怎么可能会胖!你才胖了,你才长膘了,猪一样的家伙!”她凶狠地揪着他的衣领拖起来,“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我养你!明白吗?”
“明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从下至上的角度看去——波峰高耸,□无边,“不过,你要是记忆力没退化的话,应该记得为什么我现在要被你养。”
她的手僵住了。对哦,为什么他会沦落到穿2。08一条的小内,还被迫开始吃他不喜欢的荤食,甚至为了一袋苹果出卖色相。起因不就是因为他没钱么,他没钱还不是她造成的。
“两千万。”他在她身下缓缓道,咬字格外清晰,“你的,可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她默黙地松开手,原先紧绷起的身体有些软塌,背部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