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弘洋的别院离建业不远,几人坐上马车一路顺着官道向西南而行,很快到了人烟稀少之地,而这时忽然响起一阵喧哗,顷刻间他们的马车就被人围了起来。龙天才挑起车帘探头望了望,急忙缩回,云闲诧异:“哥,出什么事了?”
“我想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云闲一怔:“什么?”
龙天才还未回答,只听外面一声乍喝:“打劫!”
“……”
龙天才简直欲哭无泪:“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早被人算计好的?”
云闲拍拍他的肩:“哥,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妖怪的解药算了,你看看你,卖肉葬花又被劫,这就是命,人不能和命争,认了吧。”
“……”
说话间外面已经打起来,木子本在怀疑里面可能加了暗卫,但交手后便知自己想多了,这些确实是山贼,他们几人牢牢守在马车四周,一一将迎上来的敌人击退,山贼的身手虽然不比他们强,但人数众多,一时间倒也难分高低。
山贼被他们的身手骇到:“老大,这些人不好惹,咱们还是撤吧?”
“呸,你懂什么,越是这样就说明里面的东西越值钱,他奶奶的,吩咐兄弟放箭!”
话音一落林间顿时射来一排箭雨,木子心下一凛,暗道如此下去恐怕会伤了马车里的人,正要亲自驾车离开忽见一支箭射中马臀,那匹马当下一声长啸,撒腿就跑,离它最近的暗卫猛地向前追了几步,飞身而上,勉强爬上马车,试图控制车速。
那山贼头目岂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急忙喝道:“分出一批兄弟拦住这几人,其他的随我追!”
木子等人见状纷纷心头大震,当下就要跟上,可奈何四周又被山贼围起,他们眼神一寒,顾不得会不会受伤,一招一式皆是直取性命,力图速战速决。
山贼心底发寒,很快撤了干净。
木子等人急忙向前追,可等他们赶到时马车已经空了,车板上带着少许血迹,不知是谁的,那消失的几人也不知是逃往别处还是被山贼掳了,更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展凌宴将向弘辉带到地方便吩咐手下撤走,自己也从房内走出,他没兴趣听别国的后宫秘史,何况这种东西听了没好处,万一招来杀身之祸只能徒增麻烦。
因此他很耐心的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喝茶,直到听到屋内明显的骚动才勉强起身过去,轻轻推开门,接着一怔。
他抓来的几人全都躺在地上,脖子扭曲,显然是被人生生捏死的,而向弘辉则站在房间中间,扶额而笑,那双桃花眼被手掌盖住了,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的嘴角勾着轻微的弧度,低低的笑,一声比一声低,似乎连身体都跟着轻颤起来。
展凌宴与这人斗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当下便知这人心情只能用糟糕形容,他第一反应便是反身出去,可这时房内的人忽然放下了手,大步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61、贼窝
龙天才意识模糊;脑袋嗡嗡作响,他皱着眉,低低的哼唧:“面瘫,我好像要死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耳边瞬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喜道:“哥;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准备撕一块白布给你盖上了。”
龙天才龙头揉揉发疼的额头起身;低声道:“要吃饭了?我现在没胃口……”
“吃你个大头鬼;你以为这是公主府啊?来,清醒一点,”云闲抓着他的肩膀晃晃,“快回魂,咱们被抓了,得想办法逃走。”
龙天才被他一晃更加头晕脑胀,一把扯下他的爪子,默默的缩回去,翻身扬了扬手:“我再睡会儿,有什么事等我……”他喃喃,接着后背一僵,急忙扭头,“被抓了?”
云闲翻白眼:“废话!”
龙天才终于彻底清醒,他忍着晕眩带来的不适,回想之前的画面,他记得马车忽然失控,他和云闲正要出去勒缰绳,一名暗卫却奋力扑了上来,死死抓住绳子,他们见状便作罢,如此不知狂奔多久,只听车外又响起一阵打斗声,继而快速归于平静,他本想挑开帘子看看,却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皱眉:“有人下药?”
“嗯,是迷药,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
龙天才起身,这是间简陋的房子,并不大,台文宽也已经醒了,正默默的坐在椅子上,龙天才心理不平衡:“敢情我醒得最晚?”
云闲在床边坐下:“也没多晚,他是被我弄醒的,至于你……咳,我不敢随便叫,不过还好你醒了,我正担心迷药会不会对你体内的毒药造成影响,万一刺激药性而提前发作可肿么办啊……”
龙天才嘴角一抽,暂时不与他计较,而是问:“这是哪儿?”
云闲苦笑:“山贼窝。”
龙天才顿时诧异:“他们怎么不把咱绑起来?那个暗卫呢?”
“好像受了伤,不知被弄去哪了,至于咱们……山贼头觉得咱们值钱,而且似乎没什么武力值,干脆就关在屋子里,等着别人拿钱来赎。”
龙天才思考一下:“这次不可能是意外吧?如果他们有实力在那么短的时间解决一名暗卫,早在之前围车的时候就分出胜负了,也不用费那么多功夫。”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这些人似乎不知道咱们的身份。”
龙天才挑眉。
云闲耐心的解释:“我体内的蛊对迷药的抵抗力比较强,我当时没彻底晕,可对方人手太多,我只能装晕,然后山贼把咱们抬下马车,我记得有人问山贼老大咱们是不是公主府的人,毕竟公主喜欢收集美人,那个头说真有可能,接着手下担心的说公主不好惹,那头目却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只要有钱就行。喏,就是这些。”
“唔,看来他们确实不清楚咱们是谁,可这不能说明山贼老大没有与人勾结。”
“如果有勾结你觉得是谁?向弘辉?”云闲道,“当时咱们出城是临时决定,那只妖怪不可能事先知道,除非向弘洋邀你出城是那只妖怪出的主意。”
龙天才唉唉的道:“有这种可能……可若是向弘洋干的,也能说通。”
云闲诧异:“你是说他先找山贼绑你,然后英雄救美,接着再把你接回别院给你解药,这就相当于救了你两次,是这么回事吧?”他啧啧两声,“哥,你干脆从了他吧,对你多上心啊。”
龙天才哼哼:“对,男宠兼智囊,换了谁都会上心,”他下床走了两步,打量四周,叹气,“这些都只是猜测,也许山贼的行动真是自发的,若是这样,好的情况是等着暗卫查过来把山贼端了,坏的情况则是咱们很有可能在他们还没赶到就被拉去暖床了,到时候怎一个惨字形容?”
云闲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所以咱们得想办法逃啊。”
龙天才不答,试探的推了推窗户,毫无意外的发现被封死了,他盯着紧闭房门,挣扎一下还是放弃开门的想法,重新窝在床上:“等一天,那么多的暗卫不可能查不到咱们,一天后若没人来救就说明痕迹被消了,能做到这种程度必然经过严格的训练,那这件事就和姓向的脱不了干系。”
云闲点头,默不作声,二人沉默一瞬,忽然齐刷刷的看向台文宽,这人从醒后到现非但没有吓哭或哆嗦,反而特别镇定,龙天才诧异:“喂,你不害怕?”
台文宽目光坚定:“不怕,他一定会来救我,每次我遇到危险他都会出现,这次也不会例外!”
龙天才哦了声,又问:“若是他不小心被山贼干掉了,谁来救你?”
台文宽一僵。
“嗯?”
“他那么厉害,肯定没事,”台文宽道,“他会来的,一定会,呜呜呜……一定会的……我不想死啊……”
“……”
台文宽一双漂亮的眸子渐渐带了层水气,甚是可怜,他眨巴眼:“他会来的……是不是?”
“……”云闲道,“哥,我肿么忽然觉得你好恶毒?”
“……”龙天才道,“我有罪……”
“我真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成婚,还没生子,还没……”
龙天才被他吵得头大,忽然灵光一闪,大步冲过去,“来,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你看这样成么……”
台文宽特别困惑:“你让我说这些做什么?”
“本王让你说你说便是,这是命令。”
“哦……”
于是等到傍晚有人进来送饭,台文宽就小心翼翼的蹭了过去,对山贼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妖要是有了人性那便是人妖,你妈贵姓?”
山贼默默的盯着他。
台文宽和他对视,弱弱的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嗷!”他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捂住肚子:“呜呜,疼啊,打死我了……”
“老实点。”山贼扭头就走,砰的关上门。
云闲和龙天才窝在床上默默的看着,暗中点头,电影果然都是骗人的。
展凌宴离开小院便去找云闲,他想了想,刚才向弘辉在屋内审讯着实费了些功夫,云闲应该已经不在茶楼了,他便向公主府走,却在大门看到孤将军牵着马出来,一问才知自家媳妇竟然出城了。
“你知道别院在哪儿?”
孤将军点头:“我临行前问了大概方位,应该能找到。”
展凌宴便差人牵了匹马出来,与他一起出城,二人刚刚到达城门便见迎面奔来一匹快马,来人没料到能在这里遇上他们,急忙一拉马缰,还未等马停好便翻身而下,却是展凌宴的暗卫,他单膝跪下:“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展凌宴顿时眯眼:“你先起来,小闲儿出事了?”
“是,”那人快速将事情交代一遍,“他们还在继续找,派属下回来禀告。”
展凌宴漆黑的眸子登时闪过一道狠厉,低声道:“你回行宫调遣人手出城搜,把圣华的人也叫上。”
“是。”
二人便继续策马而行,很快看到官道的马车,木子正在附近,见到他们便上前道:“车上有迷药,痕迹从半路消失,暂时不清楚他们去了哪。”
二人对视一眼,展凌宴在四处转了转,接着掉头便走,孤将军低声道:“你也回去,让他们找。”
木子沉默一瞬,翻身上马。
向弘洋是傍晚时分到的公主府,他神色匆忙,眉头深皱:“本王听说了此事,可有两位王爷的消息?小宝的有么?”
孤将军是侍卫,淡漠的看他一眼,垂首而站,默不作声,展凌宴则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分毫情绪。
向弘洋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
展凌宴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的道:“本王现下的心情不太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身上的气势却直压得人喘不上气,向弘洋心底发寒,强作镇定的安慰几句,接着道:“这事因本王而起,本王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他说罢便走,等到出府后才松了口气,回自己的行宫,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设计,甚至还计划在救人时演一出戏,力图更逼真些,但他没想到那两位王爷会跟着。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虽然凶险,却也是难得的机会——若能将这件事推到太子头上,那几人此后便会站到他和向弘辉这边,简直如虎添翼。
现在城外都是圣华和古蜀的人,他便也派人出城去寻,做足样子,那三人刚刚被掳,此刻救回太过惹人怀疑,他决定再等几天,他知向弘辉很快也会接到消息,便耐心的等着,与他细细商量之后的事。
展凌宴和孤将军自从听完始末便知这事和向弘辉或向弘洋脱不了干系,向弘洋已经来过,他们一方面派人盯紧他的行宫,另一方面则等着向弘辉,看他怎么说。
可惜无论是向弘洋还是他们都没能等到那人,天还未亮一队人马便出了宫门,直奔三殿下的行宫传旨,自此禁足,后者脸色一变:“为何?出什么事了?”
护卫不答,带人出去守着行宫,一语不发。
向弘洋烦躁的在前厅来回跺步,一脚踢翻了桌子,脸色阴晴不定。
展凌宴和孤将军时刻注意那边的动静,这时也醒了,前者听着手下的回报,微微诧异:“围起来了?”
“是,不许进也不许出。”
“继续盯着。”
“是。”
孤将军不解:“宫内出了事?”
展凌宴为自己倒了杯茶:“再等等。”
他们一直等到早膳,展凌宴安插的探子才匆匆赶来:“殿下,泽南的大皇子昨夜与太子把酒言欢,喝到大半夜,而后出了东宫去见皇后,今早天色未亮传出太子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群医束手无策,皇后她……自尽而亡。”
孤将军微微一震,展凌宴眼眸微动:“向弘辉呢,他现在在哪儿?”
“他被泽南国君叫到了御书房,至今未有消息。”
孤将军闻言开门便走。
龙骏天这时正在慢条斯理的喝茶,孤将军到的时候他才喝完半杯,慢声道:“朕已经知道了。”
孤将军一怔,不知他指的是小王爷的事还是向弘辉的。
龙骏天将一件东西递过去:“拿着它回圣华,随时听从调遣,昊昊那边朕自会留意。”泽南和圣华只隔着一条长江,小王爷初到泽南是从圣华的京城笔直南下,而后乘船顺流去泽南,在江面耗费半日的功夫,可若从建业笔直穿过长江回圣华却不过一个时辰,实在方便的很。
孤将军自然知道这点,也知自己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可不知皇上让他回圣华哪里,但当他接过那物却瞳孔一缩,瞬间明了,这是……虎符。
62、爱恨
向弘辉从东宫出来已经三更天;宫内寂静非常,他的嘴角挂着浅笑,在侍卫诡异的眼神下淡定的迈进皇后的寝宫,接着见里面只她一人;便将大门一关;留下门外众人面面相觑。
皇后已料到他会来;并没睡下;寝宫内灯火通明;她坐在正厅奢华的椅子上;穿的是皇后的正装,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你指我母后的事还是他们的?”
“都有。”
向弘辉点头:“那便是都知道了,”他方才和太子喝了不少酒,眼底的光微微晕开,看不出分毫情绪,他低声道,“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我知道。”
“我不喜欢被人这么算计。”
“我也知道。”
向弘辉抬眼看她,嘴角微勾,神色近乎妖异:“我方才来时给太子下了毒,解药只有一颗,除了我没人知道在哪儿,你可满意?”
皇后的神色略微变了变,最终恢复如常,幽幽的叹气:“你把他毒死我会更高兴,他死了你必定活不了,我随你们一起去,这辈子欠你们的,下辈子定要还给你们。”
向弘辉呵出一口气:“你当真恨上父皇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父皇唯有的那点情分当初都给了母后,可惜母后命薄。
他那时尚且年幼,许多事看不透彻,他只知母后难产,生下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小姨当时亦怀有身孕,忽闻此事一时大恸,惊了胎气,还未足月就匆忙生了,但由于早产,腹中本来有两个胎儿只活了一个,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小姨本不受宠,可那时母后去了,幼子由她抚养,她自己也因母后的事痛失了一个孩子,父皇少不得要来这里,她是母后的亲妹妹,眉宇间自然有几分相像,何况她还知道许多儿时的趣事,能与父皇聊的话非常多。
小姨渐渐受宠便是在那时了。
向弘辉不是不感念她的养育之恩,但有些事想多了就成了心病,他总在想母后去世是否另有隐情,却一直查不到知情人,可最近几天忽然有了眉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