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在邝小明的面前,却得打肿了脸充胖子,不能露出丝毫的胆怯,因此她故意若无其事地笑笑,不屑地说:
“你们连进了网的鱼都抓不住,这未免显得太无能了吧!”
邝小明无暇跟她争辩,对这讽刺一笑置之。由于时间紧迫,连怎样处置了邹炳森也不说明,只吩咐了她依计而行,便藏进了浴室里去。
金玲玲为着本身的利害关系,明知这样做法的危险性极大,但除此之外,她已没有更好的路可走,情势逼着她非听从邝小明的不可!
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2)
大约在五分钟之后,房门的电铃响了起来。
她不由地感到一阵紧张,冲到房门口,心虚地问:
“是谁?”
“金小姐,是我们来了。”房外回答。
金玲玲听出是跟她一同去银星夜总会的汉子,顿时更觉忐忑不安。但事到如今,已是能进不能退的局面,只得鼓足勇气,硬着头皮把房门打开。
进来的除了那两个西装革履的壮汉,尚有那位几乎可以乱真的“邝小明”,及一位提着只公事皮包的瘦高绅士——汤协理!
在“勒索公司”的庞大组织里,除了总经理、经理,汤协理算得是第三把交椅的人物,身份相当的高,今晚由他亲自出马,可见事情并不寻常。
金玲玲尚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汤协理,不禁诧然望着他说:
“这位是?”
壮汉笑笑说:
“金小姐怎么连汤协理也不认识?”
金玲玲怔了怔,这才肃然起敬地招呼了一声:
“汤协理。”
“金小姐不用客气。”他笑了笑说:“今晚我的身份是律师,回头称呼我汤律师好了。”
“是,汤协……哦。不,汤律师。”金玲玲唯命是从,唯恐被对方看出她的不安。
汤协理完全是一副大人物的派头,“嗯”了一声,大模大样地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放下手里的公事皮包,把二郎腿一翘,然后才命令她说:
“金小姐,现在你可以通知庄德成来啦!”
“是!”
金玲玲恭应一声,连忙过去抓起电话,正要伸手按号码键,不料汤协理却阻止说:
“不要用这里的电话!”
金玲玲被他喝阻,这才猛然记起,上次就因为用房里的电话,被警方的人窃听,查获了设在“夜来香”的联络站,使邹炳森迫不得已,杀了小陆灭口。
现在她怎能再犯这个错误,于是忙放下电话,向汤协理请示:
“那么我是不是亲自去一趟?”
“用不着,”汤协理说:“你可以用街上的公用电话,通知姓庄的,就说邝小明和律师都在这里等他,叫他立刻赶来!”
“是!汤协理……”金玲玲应着。
“嗯?怎么又忘了?”汤协理霍地把脸一沉
金玲玲吓得连忙改口说:
“是!汤律师。”
汤协理这才微微点了下头,把手一挥说:
“好了,你快去打电话吧!”
金玲玲如获大赦,赶紧到卧室取了手提包,装作在里面找名片好打电话,偷愉望了望浴室,见里面没有动静,才怀着不安的心情,急急出房而去。
其实汤协理随身带着行动电话,却要金玲玲出外去打公用电话,显然是故意要将她支开。
等她刚一出房,汤协理便吩咐两个壮汉:
“你们在各处搜查一下!”
“是!”两个壮汉齐声恭应,一个走出阳台上去,一个便进入卧室,仔细地搜查着各处,衣橱、床底下,以及任何地方均不放过,最后进了浴室。
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3)
掣亮电灯,见浴室里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退了出来,向汤协理报告说:
“全查看过了,条子没有在房里做手脚。”
汤协理听说警方并未在房内装置窃听的设备,这才比较放心,微微点了下头。
接着另一个壮汉,也由阳台上进来报告:
“阳台只跟隔壁房间外的阳台相连,我已经看过了,隔壁的房间是空着的,没有人……”
“隔壁原来是洪大麻子包下的?”汤协理慎重地问。
“是的,”壮汉回答说:“他一来滨海就包下了三间套房,左边一间也是的。听说他预付了半个月的房金,不过实际上他们只住了几天,人走了房间还没退,一直保留着,所以两边的房间都是空着的。”
汤协理点点头说:
“你们只要负责这里,外边已经由邹组长的人部署,一有情况,立刻会通知我们的。”
两个壮汉立即掏出手枪,检查了一下,仍然插入肋下绑着的枪套,一个留在卧室里,一个则走出了阳台上。
这时候,那位化妆得惟妙惟肖的“邝小明”,忽然显得惴惴不安地说:
“汤协理,我总觉得到这里来见庄德成,实在有些不妥当,万一……”
汤协理却是毫不在乎地笑着说:
“万一怎么样?哈哈,以我和经理的看法,全世界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啦!”
“这里反而安全?”冒牌邝小明茫然地问。
汤协理老谋深算地分析说:
“条子们怀疑的是金玲玲,但她跟孙奇的关系不同,要抓她早就抓了,绝不会等到现在。而我只是受聘的律师,接受任何人的聘请并不犯法,用不着担心被拘捕。至于你,那更不足为虑,就是让林老头的人发现,在孙奇的保护之下,他们也不敢奈何你。所以总经理的看法跟我一样,认为警方的监视,等于是替我们防止林老头蠢动,使我们能安心在这里跟姓庄的办手续,你能说这里不是最安全的吗?这就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呀!”
“可是……”冒牌邝小明仍不放心他说:“为什么不见邹组长露面?”
正说之间,电话铃响了。
“邝小明”的脸上经过特殊化妆,倒是看不出他的表情,反而是刚才说得头头是道,认为在这里万无一失的汤协理,禁不住心里一阵紧张,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两个人顿时相顾愕然,慌得不知所措起来。
毕竟还是汤协理见过大场面,强自定下了心里,急向“邝小明”呶了呶嘴,示意叫他去接听电话。
“邝小明”抓起电话一听,忙告诉汤协理。
“是邹组长。”
“我来跟他说话!”汤协理起身赶了过去。
从“邝小明”手上接过电话,他便急说:
“我是汤协理,有什么情况?”
对方传来邹炳森的声音:
“报告协理,金玲玲刚才出来打电话,我们发现有人在跟踪,不过还不能判断出,是警方的人员,还是林老头方面的人,所以特地请示协理,要不要‘做’了他们?”
能不能设法把他拖下水
汤协理犹豫了一下说:
“你看情形吧,只要他们不动金玲玲,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是!”邹炳森说:“协理还有什么指示?”
“你那里没有问题吧?”汤协理关心地问他。
“没问题,”邹炳森极有把握地说:“我带来的人己分布在各处,任何一方面有动静,都不会逃出我们监视的,协理那边需不需要我来一趟?”
“目前不需要,”汤协理说:“你只要负责监视条子的行动,一有情况,立刻用行动电话通知我。至于林老头方面的人,用不着我们去费神,条子已经替我们代劳了,不过他们的行动还是要随时注意。庄德成大概很快就会赶来,这里足可应付得了他,只是等手续办完,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你的人必需严密戒备,以防万一。必要时不妨动武,务必使我们能从容脱身,知道吗?”
“是,协理放心好了。”邹炳森说:“我会随机应变的。”
汤协理搁下了电话,不禁向“邝小明”大笑说:
“怎么样?我的判断不错吧,全世界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哈哈……”
其实这个电话,根本不是邹炳森打来的,而是孙奇临时特地从警署里,调来个善于模仿声音的警员。打这个电话的用意,无非是表示邹炳森的存在,避免汤协理见不到他而起疑心。
这点顾虑非常周到,要不是这个电话,汤协理和“邝小明”,当真已怀疑到这上面去了呢!
实际上,邹炳森还在昏迷不醒中,已被真正的邝小明拖出房外,交给了孙奇的人,由旅馆部工作人员的专用电梯,把他偷运“出境”,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国际大饭店,直接送到警务处去了。
邝小明自己则拿了床底下的袖珍无线电话,由阳台跨过隔壁的房间,跟孙奇通了一番话,然后回到金玲玲的房里来,把全部计划简单扼要地告诉了他。
当那壮汉进入浴室搜查以前,他已有先见之明,早由气窗爬出去,仍将窗门掩上,以便回头再爬进来。
气窗外只有突出于墙外,约有两三寸宽的水泥横条可以立足,手则必需攀住支持霓虹灯的铁架,才不至掉落下去。
不过这也相当危险,尤其当霓虹灯闪亮时,若不紧贴墙壁,极易被阳台上的人发现。
幸而出外察看的壮汉粗心大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隔壁房外的阳台,根本没有想到霓虹灯架子后,居然有个人可以藏身的可能。
虽然侥幸未被发现,邝小明也不禁捏了把冷汗!
居高临下,大街上的情形一目了然,清清楚楚地看见金玲玲走出国际大饭店,到四十码以外的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然后抬头望望阳台,又走了回去。
电话是打过了,不过估计庄德成赶来,最快也需要十分钟,这段时间必须靠双手攀住铁架支撑,连变换一下姿势都不可能,真是受哪门子洋罪!
能不能设法把他拖下水(2)
至于金玲玲呢,她可不轻松,心里一直是怀着鬼胎,既怕孙奇的计划失败,又担心本身的处境,万一孙奇和邝小明只是利用她,一旦真破获了“勒索公司”,把她一脚踢开,到那时候才真是走投无路了。
她也不是多疑,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势利的滨海社会里,“自私”似乎已成了生存的原则之一,迫使每个人都走上不顾道义之途。
滨海比任何大都市都乱,治安却是件头痛的事,环境特殊,人物复杂,再加上各方面的重重压力,警方为了有所交代,往往是只求达成任务,会不择任何手段的。
金玲玲感到惶恐不安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不敢对孙奇完全相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的行动受到监视已不足为奇,令她意外的,倒是没有被人找麻烦,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事实上她的一举一动,竟有三方面的人在暗中监视!
一方面是林三伟的人,虽然她对方小明的误会已告冰释,并且得到孙奇的保证,绝对负责使林玛丽安然脱险。但他仍然出动了全部人马,暗中跟踪金玲玲的行踪,准备从她身上获得“勒索公司”的大本营,抢在警方前面采取行动,矢志要替宋公治报仇。
另一方面是孙奇的手下,动员的人手也不在少数,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防止林三伟的人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全盘大计,并且随时准备应变意外的情况。
还有就是“勒索公司”方面的人,散布在国际大饭店里里外外,负责三零三号房间的戒备。
三方面的人马均在国际大饭店,但彼此互不侵犯,所以在表面上一点看不出紧张的气氛,实际上已是成了剑拔弩张的情势,一个不对劲,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火拼!
在这种外弛内张的情势下,最感到紧张和无所适从的便是金玲玲,她惶恐不安地回到三零三号房间,简直就像走上了刑场。
汤协理倒是非常沉着,对外面的紧张情势全然无动于衷,翘起二郎腿,嘴上叼着烟,居然跟“邝小明”有说有笑,毫不当它一回事。
直到金玲玲进来,他们才停止了谈笑,汤协理仿佛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怎么样?”
“他答应马上赶来。”金玲玲回答一声,便径自在沙发上坐下,默默无语地低着头。
汤协理把香烟递了过去,笑笑说:
“放轻松些,别那么紧张,有我们在这里,还怕姓庄的敢把你怎样不成?”
金玲玲哪是怕庄德成,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勉强笑了笑,取了支香烟。
“咔喳”一声,汤协理已掣着了打火机,递在她面前为她点火。
金玲玲真有些受宠若惊,忙谢了一声,把香烟吸着。猛吸了几口,才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能不能设法把他拖下水(3)
“金小姐,”汤协理忽然异想天开地说:“据说你跟孙奇的交情不错,依你看,我们能不能设法把他拖下水?”
金玲玲顿时暗吃一惊,诧然问:
“汤协理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汤协理似笑非笑他说:“总经理今天跟我偶然说过,如果能打动孙奇,对我们今后的一切,将可获得不少方便。所以我想问金小姐,在他本身方面,可有什么弱点可给我们利用?”
“弱点?”金玲玲一时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每个人都会有弱点的,”汤协理说:“譬如有的人贪财,我们就发动金钱攻势,诱以重利。有的人好色,我们也可以利用美色为饵,我所指的弱点,就是类似这些:金小姐对他比较熟悉,以平常的观察,一定会发现他的弱点是什么吧?”
金玲玲想了想,终于笑笑说:
“金钱和女色对他都有吸引力,不过,他更重视的是名,一心只想成为香港的福尔摩斯,受到人们的崇拜和敬仰,所以,我认为要把他拖下水,跟我们同流合……”
她一时说溜了嘴,赶快把最后的一个“污”字咽回去,窘得满脸通红。
汤协理却毫无顾忌地笑着说:“你认为他绝不可能跟我们同流合污?”
金玲玲尴尬地点点头,避免再提起这个难听的字眼。
“他重视的是名……”汤协理的眼珠子一阵乱转,忽然充满自信地说:“哼!除非他是圣人,或者是四大皆空的和尚,我总会有办法叫他下水!”
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再度响起来。
“邝小明”就坐在旁边,顺手抓起话筒说:
“喂!这是三零三号房间,……什么?……好的,知道了。”
说完搁下电话,急向汤协理转告说:
“邹组长在楼下打来的,说是姓庄的已经来了,没带人,就他一个人来的。”
“他的胆子倒不小!”汤协理狂妄地大笑起来。
金玲玲不由大为紧张,她倒不是因为庄德成的到来吃惊,而是听说邹炳森在楼下,使他深感不安,难道他已清醒?可是孙奇和邝小明怎会把他放开了呢?
她委实猜不出,他们究竟是什么用意,这不是明明跟她也过不去!
冒牌的邝小明也不免有些紧张,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他只好强自保持镇定,硬着头皮来应付这个场面。
只有汤协理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地吩咐他们:
“这家伙是个老粗,我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回头由金小姐一个人发言,我们尽量保持缄默。不管他怎样,我们都要忍着,等手续办妥,再给他颜色看不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千万要记住,我的身份是律师!”
金玲玲除了点头之外,唯有猛吸香烟。
“邝小明”脸上毫无表情,他是根本无法稍露声色的,因此表面上全然无动于衷。
倏而,门铃响了。
金玲玲瞥了汤协理一眼,便强自镇定地起身走向房门口。
“哪位?”她明知故问。
“我——庄德成!”房外振声回答。
金玲玲迟疑了一下,才把房门打开,只见庄德成穿得西装革履的,俨然派头十足的绅士,朝房里看了一眼,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呵呵,邝兄早到啦!”他亲切地招呼着。
“邝小明”只点点头,就算是跟他打过了招呼。
一支筷子夹藕——挑眼
金玲玲忙替他介绍说:
“这位是汤大律师,这位是银星夜总会的庄经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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