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出院那天,叶启当着郭晓松的面跟她说:“我若是再见你这样病倒,不会管你怎么反抗,直接把你带回叶家。现在叶影和爸爸都知道你在B市,我一点不怕把事情闹大。叶苏,你该知道,我若是想做什么,没谁、”叶启顿了顿看向郭晓松,“能拦着。”说罢转身便走了。
苏叶冲着他背影吐吐舌头,挽上郭晓松的手,“这人就这样,不用理他。”
郭晓松笑笑,“他很疼你。”
苏叶伸手把郭晓松脸上的肉往两边扯,“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深沉?看着学程远?”
郭晓松一只手环上苏叶的腰肢,另一只手拿下她的手,俯身吻下去,浓浓的鼻音化在嘴里,“叶子,再也不会了……”
之后,苏叶惊奇的发现郭晓松竟在找工作。那天晚上,她跳到正在看报纸的郭晓松的背上,“大树,找工作呢?有眉目了没有?”大树已经成了苏叶对他的爱称了,每次这么叫,眉眼都在笑。
郭晓松叹口气,拍拍她屁股,“没什么目标。”
苏叶从他背上跳下来,“你好歹本科啊,还是名校,还有好几年工作经验,随便找家小房地产公司,不是问题吧?”
郭晓松大手包着她的一双小手,“在B市,只要跟房地产沾边儿的,没一个不认识我的。”
苏叶一撇嘴,“还真……崎岖。”
第二天一早,苏叶又一次惊奇的发现,郭晓松竟起得比她早,并且还买了早饭!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馄饨,苏叶肉都疼,估计又是城西那家的,贵的要死!他以前雷打不动送早饭的时候就送那家的,确实好吃。
郭晓松看她皱着眉,问,“没睡醒?”
苏叶盯着桌上的馄饨,慢慢靠近……“醒了。”坐下,喝了一口,惊觉……“这、这是楼下、那家的?”
郭晓松又拿出油条,漫不经心的说:“凑合吃,等爷发达了,咱早上也吃琼浆玉宴。”
苏叶咬了一口油条,心里笑,这家伙,终于恢复了。可是这油条,火大了点吧?“额……这油条不好吃,你吃馄饨,吃馄饨。”苏叶抢下郭晓松手里的油条。
郭晓松皱皱眉,又拿了一根,“穷讲究!”
嘿,这什么人!苏叶嘴上嘀咕嘀咕的骂他,拿她从前教育他的来教育自己,班门弄斧!她还不是怕他吃不惯?
吃过早饭,苏叶便要开始工作,她以为郭晓松还要再寻觅两天,谁想到,人家拿着衣服站在玄关处跟苏叶说:“我上班去了。”
苏叶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郭晓松笑话她,“出息!”
苏叶忙问,“你什么工作啊?”
郭晓松穿鞋的动作顿了顿,说:“能给你交房费和伙食费就行,哪那么多废话。”
苏叶还是不放心,他就是个大婴儿,保不齐出什么事。赶紧穿上大衣,尾随而去。到小区门口,郭晓松伸出去一半的手停了下来,颓然的垂下。
然后,苏叶见他往地铁的方向走,心里不禁一暖。看他笨拙的买票,傻傻的跟着人流走,连方向也不知道看,幸好误打误撞走对了。苏叶想,有必要给他普及一下公共交通的知识。
高峰时间,穿梭的人流,上车的推着下车的,一旦犹豫,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郭晓松深呼吸,这样的日子,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眼前人影纷杂,三教九流,小小的车厢,呼吸都略显困难。彼此压抑着,再进一些,能闻出对面人早餐吃的什么。
若不是……若不是想起苏叶苍白的脸……他会马上叫停车!)
他确实“不食人间烟火”,除了房地产这个老本行,他最熟悉的两个地方就是酒店和夜店。如今,他正站在一个三星酒店门口——做泊车小弟。
天气好像不太好,今天早上就刮起了北风,刺骨的寒。这才十点钟,天空就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看来,这场雪是势在必行了。
他从未站过这么长时间,从未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踽踽独立。
可是他怎么没想到,这是酒店,是叶家的大本营。车门打开,见叶启下车,他只能尽量把头放低放低再放低,伸手接过已经落雪的大衣,恭恭敬敬的请叶启进去。
他不知道叶启有没有看到自己。
苏叶站在酒店对面的松树下,大风吹走了脸上的泪。
她转身飞奔。她看不下去。
她想起郭晓松坐在路虎上招招手,不可一世的跟她说:“过来。”想起郭晓松捏着她下巴说:“你是哪路货,也配跟我玩!”想起郭晓松衣袂翩翩带着她在新年舞会上翩翩起舞,那时,他是全场最亮眼的男人。想起他坏坏的吻她,说:“小叶子,我就是喜欢你。”
他是高高在上的……如今,却要给自己最讨厌的叶启低头哈腰。
下午,大雪终于翩然而至,从窗外看去,白茫茫一片,天与地没了界限。她打他电话,没人接。想起可能还在工作,便发了短信:大树,早点回家,我炖了鸡汤。
晚上快十一点,敲门声终于响起。
她整理好自己,打开门,叫了一声,“大树。”
彼时,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鸡汤的香气,他最爱的女人乖巧的站在他面前,叫他,“大树。”郭晓松脱掉鞋,上前拥住了苏叶,低低的说:“叶子。”
“嗯!”苏叶哽咽,却强迫自己压下这种感情,柔声说:“鸡汤一直炖着,正好能吃了。”
吃过饭,苏叶主动刷碗。再回到客厅,发现郭晓松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整整一天,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她该高兴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为什么要哭。却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他疲惫的睡颜,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后来,苏叶将每天的工作都放到了晚上,早上多睡一会儿,中午的时候便去给郭晓松送饭。这一举动遭到了他的强烈的反对,奈何拗不过苏叶,便也这么下去了。急急的吃过饭,让她早点离开,苏叶嘴上应着,却每次都提着饭盒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他,看他满两个小时,她再离开。
她从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对人好,唯有这样看着,她便觉得是最好的。所谓有难同当。后来这一举动被郭晓松嘲笑为幼稚。当然,那是后话了。
几经辗转
不知怎么,郭晓松供职的酒店越来越频繁的出现一些熟悉面孔。先是城东孔家二公子,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不认识了一般。也对,他这个落魄的样子,即便是晓彤见了也不敢相认吧。继他之后,越来越多的公子哥或有意或无意的出现在他面前,一个个全都掩口而笑,掩饰不住的兴奋,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
终于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始终交恶的万公子,只是轻轻拉了拉郭晓松的领子,极轻蔑的说:“郭少何必这么委屈自己?给这么多看门,不觉得现眼?要不这样,给你一个机会,只给我一个人看门?就城东那个宅子,你去过的。”那时,万公子手挽佳人,这佳人也曾依偎在郭晓松的怀里。
再后来,叶启找到郭晓松,说:“不必这样委屈自己,你若是真想证明自己,我给你一个不那么现眼的位置。你这个样子,苏苏看了心里也不好过。”
郭晓松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可悲。
父亲彻底放弃他。他要独立求生,不能靠从前的关系,甚至从前的一切对现在的他来讲都是重重障碍。不能靠兄弟,他有什么脸见他们?大哥曾说:“晓松,你还太任性,未尝理解你父亲的苦心。”
全世界都抛弃他,他便也放弃全世界。
他只要她,只有她就够了。
苏叶对他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的说话,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整天大呼小叫,对他横眉冷对,说话不经大脑的小丫头了。她这么如履薄冰,郭晓松不仅有心疼,还有愧疚。
当晚,苏叶破天荒的腻歪在郭晓松怀里不肯回房。郭晓松色爪乱摸,“还不回去,嗯?”
苏叶不躲,反而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腰,更往他怀里钻了钻,“唔,你怀里暖和。”
她的声音轻柔动听,郭晓松便不敢再动手动脚,只是又紧了紧双臂,“那就这么睡吧。”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历尽沧桑,又像是疲累之极。苏叶心疼的说:“大树,很累吧?”
“唔。”郭晓松闭着眼睛,枕在她肩膀上,轻轻应着。
“你别这么犟,如果真的不愿意回家,就去见见你的朋友,他们或许能帮上你。”苏叶说,“人脉是重要的一个环节,你现在这样与世隔绝,不可能成事的。”
“嫌弃我了?”
“没有!”苏叶连忙否认,“只是……你太辛苦了。”
郭晓松亲了亲她的发,有些犹豫的开口,“叶子……我……辞职了。”
苏叶身子一僵,却尽量表现自然,“是太累了,我都心疼了,辞了也好。”
“你不骂我?”
苏叶轻抚他的背,“大树,人这一辈子,快乐才是根本。”心里却在想,短短十五天,怕是领不到工资吧?唉……白干了。
郭晓松却接话,“又找到一份。”
苏叶起身,“这么快?什么工作?”
郭晓松敛眉,“额……酒吧。我熟悉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做调酒师。”
苏叶沉默。
“不高兴了?”
苏叶低头,“大树,你……”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若是不先委屈自己,他怎么能成长?他是一颗大树,早晚会有一片沃土供他呼吸,不先锤炼锤炼,他很难成熟。苏叶狠狠心,去吧,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
换了新工作,苏叶便也配合郭晓松的作息时间,把工作的时间挪到晚上,只想着白天即便是睡觉也陪着他。
郭晓松说这个工作在黑暗中,心理压力没有那么大了。苏叶观察了两天,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心情好了不少,她便也放心了。
只是还不到三天,郭晓松便因为跟一个女客人发生争执,差点就被炒鱿鱼。苏叶说:“大树,你要跟那个客人道歉,也要跟经理道歉,争取让他给你一个机会。”
郭晓松难以置信,“你不知道那个女人……”
苏叶握着郭晓松的手,“不管她怎么你了,你是个服务人员,客人永远是对的。况且就是低个头,这跟一份工作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郭晓松不明白苏叶是怎么想的。而苏叶却对郭晓松的顽固不化感到头疼,甚至担心。照这个样子看,上一份工作估计也是因为受不了委屈。
于是她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不敢多说,怕伤了他自尊,又不能不说,怕他看不懂世态炎凉。
郭晓松最受不了苏叶这副样子,比挨上一刀还难受。咬咬牙,他豁出去了。他跟苏叶说:“我今晚道歉去,你要不要看看笑话?”凶巴巴的样子。
苏叶一乐,往他脑门上一拍,“不愧是我家大树!有觉悟!”
郭晓松瞪他一眼,拉起她就出了门。在酒吧见他低头的样子,苏叶不是不心疼,不过开心居多,这个样子的大树,她也放心了。
这辈子,郭晓松没跟谁道歉过,这是初次,给了一个陌生女人,并且还不是他做错。那种感觉难以言喻的不快,只是道歉之后,心境却豁然开朗了,不仅是摆平一件事情的放松,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
似乎比以前更抬得起头了,更自信了。无论是跟从前的郭三少比,还是跟落魄的郭晓松比。
笑着摇摇头,竟想不到一场莫名其妙的道歉却成全了他。
至此,郭晓松终于有了一种大哥曾说的:肩上沉甸甸的感觉。
其实那女人也不是故意调戏的,不过是酒喝得多了一点,郭晓松又是个不压事儿的主儿,因此那天才闹僵的。如今倒也不难解决。见事情摆平,苏叶笑眯眯的往吧台一坐,伸手招呼郭晓松,“那……谁谁谁,给我来杯……额……伏特加!”
郭晓松憋着笑,趴在吧台上看着她,“伏特加有好多种,要小的给你介绍介绍么?”
苏叶老佛爷一般,“当然,爷我有钱!”
郭晓松一板脸,伸手打了苏叶脑袋一下,“老实坐着,等我下班!”
于是苏叶笑眯眯的支起下巴看他调酒。
唔,幽暗的灯光,帅气的脸,潇洒的动作……她是有多幸运才找到这么一个人。
郭晓松难得见苏叶花痴的脸,趁着不忙,再加上酒吧暧昧的气氛,郭晓松身子一抻,吻住了苏叶,辗转反侧,深深舔舐。苏叶开始还抗拒,觉得公共场合这么不好吧……但见大家也没什么特别反应,想想是在酒吧,便也就放开了,身子渐高,伸手搂上了郭晓松的脖子,两人忘情的激吻。
直到耳边响起口哨声——郭晓松恋恋不舍的放开,苏叶赶紧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
只是身边的几个男人恶作剧,苏叶极不好意的笑了。
“我……额……我去厕所……”郭晓松目送她跑开,低低的笑了。
苏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颊火红,刚才那么大胆的是她么是她么是她么是她么……郭晓松太坏了,把她都带坏了。》_《
甩甩手,出来。总还要见人的,反正比流氓,她也不怕他!
苏叶急忙上前,可是场面已经不受控制了。
忽闻大喝一声,“别吵了!一个小小的酒保罢了,长得倒是挺顺眼,出来卖的吧?行啊,主意打到我女人头上了?”
郭晓松呼呼喘气,刚想破口大骂,苏叶便急急冲到他后面,死死拉住他衣角,低叫一声,“大树……”
郭晓松深呼吸一口气,生生压下了心里的火。
大汉见此,不由一笑,小白脸而已。他把一条腿搭在了旁边卡座桌子上,指指下面,“从这儿,从这儿过去,也不跟你追究。”
郭晓松已经到极限了,双目眦裂,双拳紧握,在爆发的边缘。
苏叶此刻也忍不住了,这明摆着欺负人,饶是她再能忍,也绝不受这等闲气!“大树,你能打得过他么?”
郭晓松闻声回头,嘴角牵起一抹笑,“看我的。”
一拳过去,大汉的眼睛少了一只。
“MD竟然敢打老子,看我今天不废了你!”大汉往前一步,伸拳就是一记。
苏叶没空看热闹,赶紧打报警电话。
只是,郭晓松毕竟还是个打工的,这酒吧看场子的都知道不能得罪客人,于是便纷纷上前阻拦郭晓松,这样一来,他便吃亏不少。苏叶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那大汉眼尖,忽见在郭晓松背后嘀咕的小女人此刻正独自一人焦急。露出一个猥琐至极的笑容,他绕过乱成一团的人群往苏叶的方向走,趁她不注意,一把薅住苏叶头发。她完全没有准备,被这么大力一拉,“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脸上已经挂彩的郭晓松急忙回头,双目骤然变色!
苏叶知道,这人触到郭少底线了。
“带着马子来的?好哇!咱们来玩玩?来,从爷这儿钻过去,这妞儿给你,要不……”大汉伸手摸了一把苏叶身子。
郭晓松握紧双拳,死死的盯着那满脸横肉的男人。
打雪仗
苏叶在那个男人怀里,浑身发抖,一双大眼死死盯着郭晓松。而他,此刻双唇紧抿,说不出的威严肃穆,如临大敌般看着那个猥琐至极的男人。
他双眉皱了皱,本来就握紧的双拳更加用力的攥紧。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叶子……”
苏叶骤然大喊,“不要!”
斗了这么久,住在一起这么久,郭晓松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她都了如指掌,她知道郭晓松要妥协了
她喘着粗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却仍是颤巍巍的说:“哥儿们,不过就是口舌之争,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么?若是让我们给你女人道歉,我这……”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