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推着餐车,送了三份牛扒和餐汤来。
“云飞,”文瑞叫,“吃午餐啦!”
云飞随便应着,近来他对文瑞总热情不起来,文瑞可一点也不在意。
“叫三份干什么?我早说过没时间吃!”琪莉一面试灯饰一面说。
会场工作有专人做,但是,琪莉总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展览会顺利进行,她觉得事前准备妥善最安全。
文瑞把牛扒切开一小块,然后送到琪莉嘴里。
“谢谢!”
“香不香?”
“香!好香!”何只香?简直心甜。哎!有孔文瑞这样的男朋友,还有什么可遗憾?
云飞看得胃口尽倒,轻轻放下刀叉,走了出去。
文瑞和琪莉都没有注意,文瑞继续喂琪莉喝汤。
酒会三时开始,服装四时十五分展出。
三点半,已经陆续有人客到来。
记者、小姐、先生、少奶、夫人、老板、买家、电视台摄影队、名流、绅士、红星……
文瑞的朋友、朋友的母亲、行家……都来了。
“琪莉,你这套主人装好漂亮,浪漫极了!”某公子的夫人说,“意大利货?法国?纽约第五街?到底在哪儿买的嘛?”
“香港货,‘彩衣’出品的,近两个月来,我都穿我们‘彩衣’的制成品,除了羊毛和明克。”
“紫色的确迷人,但今年流行黑、白、灰。”另一位夫人摆了摆她的黑裙子。
“不错!今年大多流行周夫人说的颜色。但我个人认为这三个颜色在冬季里显得太暗、太灰,冬天应该穿一些比较鲜艳的颜色,让人看起来温暖些、热闹些。”
“今天展出的服装会不会是大红大绿?”
“不会!百分之五十仍然是灰、黑、白的世界。其它百分之五十,红、黄、蓝、白、黑都有,但不会是大红大绿。较为柔和的红,通常又配上银色,这样看起来高雅些。金色已经流行了几年,我想换一下口味,用银色为主要配搭。”
“金色完全没有了?”
“不,是分量减少了,尤其是酒会礼服。”
“有没有零沾?”
“本来没有,今天例外,哪位赏面看中了款式,全部打七折。”
“你身上穿的有吗?”
“现成的没有,但可以订做。”
“我要,我马上就订做……”
四时十五分那一刻,琪莉紧张得每条神经都拉紧,呼吸也有点急促。
文瑞来到她身边,拖着她的手。
“你的手为什么这样凉?要不要大衣?”
“不要,我好紧张!”
“傻瓜!”文瑞在她耳边说,“靠着我,嗯!”
司仪致词、音乐响起,模特儿一个个随着音乐出场,因为头一个项目是运动装。
然后是牛仔裤、T恤、常服、便裙、酒会服、晚礼服……五彩缤纷,百花齐放,带来了阵阵的掌声。
各位来宾都送一份精美的画报,内有“彩衣”产品,买家们还有一份订货单。
琪莉看见他(她)们边看边低头用笔。
当司仪宣布为纪念“彩衣”问世及答谢各位光临,全部依照订货单的价值打九折时,大家更忙碌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订货单的价钱是低价。
本来酒会六时结束,结果延至七时。
原来,其中有些时装店或百货公司的老板,事前文瑞已经和他们有默契:想和孔文瑞交易,就要捧“彩衣”的场。
这些人到会的目的,是要履行“条件”和给孔文瑞面子,将来生意好做,但事情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怎样?”孔文瑞在时装展览完毕后问,“还勉强可以吗?”
“好!款式新,欧州货一样,质料又好,价钱相宜,我本来想订晚装,后来再加订酒会装,很别致!”
“晚礼服才漂亮呢!闪闪生光,又金又银又胶片又珠子,花式好精细,丝绒料子一流,不起块的。欧洲货样,香港价值,一定有销路,选来选去,结果每款晚装我都订了,今年不入美国货,又贵、款式也不外如此,香港人应该用香港货。”
“我特别喜欢常服和便裙,有了它们,可以抵制日本货。”
“你们不会再埋怨我迫害了?”
“不会!我们还要谢谢孔先生多关照,今天我们入了平货,价廉物美,又不用乘飞机到外国看SHOW……”
时装展览会总算成功,订单也不少,比琪莉和文瑞想象的好。因此,晚上开了个临时庆祝会,由文瑞请客。
吃晚饭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很开心,又斗酒又猜谜又唱歌。那些元老分子,也忘了自己曾极力反对,几杯下肚,便吐露真言:“琪莉这丫头比她爸爸有天分,有生意眼光。”
“天威就只知道纸醉金迷,做生意?他根本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哈,厉害……”
“香港的市场总算打开了!”琪莉和文瑞坐在偏厅的地毯上,“加拿大的订单减少,我要扩展澳洲的市场。”现在工厂开销大,市场不增辟,想赚钱就不容易了。不过事前我想做些广告。”
“刊登杂志广告,有些杂志、画报行销世界各地,不过登一次、两次没有用。”
“你人面广,面子够,又是开广告公司的,这件事,全靠你帮忙了!”
“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这一次的广告费,琪莉垂下头,“我要卖掉一部分黄金!”
“你真是小孩子,”文瑞喜欢捏琪莉的脸,尤其琪莉没有化妆,“你卖黄金的钱,你以为我会要吗?”
“总不可以拍广告不付钱,你是开公司做生意的呀!”琪莉用手搭着他的手。
“等香港的钱收回来,然后付!”
“数不是马上可以收到的。”
“哪一天收到,哪一天付!”文瑞反握她的手。
“那怎么可以,公私不分。”
“我倒有一个提议,可以令你暂时不付钱,又不欠我的情,就怕你不答应!”
“你说,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我总不好意思一回来就卖光我爸爸的财产。”
“要是你不答应反而骂我呢!”文瑞扮子一个鬼脸,“不说了。”
“说嘛!我会答应的,一定会答应的!”
文瑞把她的手拉过去,一只又一只手指地数着,又一字、一字地说:“你每天亲我一下,直到你可以付钱为止。”
“肉麻!”琪莉推开他,“你把我当什么?出卖色相。你以为人人都是明星、名女人?”
“是不是?我早就说过你要骂人,我本来想不说,你迫人的!”
“尽快派人送份合约来,我会依期付款!”
“不要生气!”文瑞从后面抱她,“你怕肉麻!就让我出卖色相,我亲你!”
文瑞吻她的面颊,吻她的脖子,琪莉又痒又酸,一面握起粉拳锤他,一面却忍俊不禁地又笑又叫:“放开我,不要……当心我杀了你……不………放手……”
两个人一拉一推,琪莉倒在地毯上,文瑞一直没有放手,因此,也把文瑞牵下了。
文瑞一手撑着地,怕她溜开了,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点点她的鼻尖,手指轻抚她的下唇。
“放开我!”琪莉低声地,求饶地说。
文瑞摇摇头,缓缓地俯下脸,轻吻她的嘴唇。
整间屋子静静的,就只有文瑞和琪莉,佣人都在后花园,主人不召唤,她们便躲在工作间或休息间。
琪莉在无力(心力)抗拒下,献出了她的初吻!
“好闷呀!”文瑞把一只手伸向脑枕后。
“你半夜王更把我找出来就说这句话?”
“半夜三更就好了,才十一点,一个晚上不知道怎样过。”
“你闷!人家就不闷。”云飞冷笑。
“你也闷?没道理!”
“我早就闷晕、闷死了!你有几打女朋友也喊闷,可怜我一个也没有。”
“不要提那班人,她们简直是烦人。”文瑞叹气,“平时琪莉在香港,倒不觉得什么。有时候大家忙,两天没见面一样过。可是她一出门,好象把所有的欢乐、笑声、温暖全部带走,只留下许多、许多的寂寞!连天气好象也冷了!”
“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女朋友?”
“找!琪莉去澳洲的第二天,我实在受不住,于是约了百灵去吃饭跳舞。百灵是名歌星,声音最动听,人也柔情似水,身材又性感。可是,我对了她一晚,竟然相对无言,晚饭吃不好,到夜总会也没有心情跳舞。我望着百灵,只想着一件事:琪莉在澳洲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忙着,四处奔跑,难道去游泳、渡假?”
“所以呢!一想到这里,什么兴趣也没有了。而且觉得很对不起琪莉:她在为工厂拼命,而我竟然和女朋友去寻欢柞乐!”
“无所谓,大家都是朋友,琪莉又不是你的太太。你跟谁欢乐,琪莉无权管你!”
“有权的!如果我爱她!”
“你不可能爱她的,她并不是你理想中的女人,她没有长头发,不爱撒娇,又有主见,独立性强,她没有你,没有任何人仍然可以生存,她太强,一点也不楚楚可怜。她未必要做女强人,但她不会为任何人留在家里乖乖地做太太、生孩子,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她绝对不会依赖你、满足你的大男子主义!”
“的确,她并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但是,但是……”文瑞狠狠地喝下一杯酒。
“不必但是,明天去找花蕾!她完全符合你的条件,又年轻貌美,才十八岁呢!而且,我知道花蕾很爱你!”
“但我不爱她!”
“你到底爱谁?”
文瑞耸耸肩:“没想过,啊!云飞,你呢?找到女朋友没有?”
“找到!”云飞咬一咬下唇,“又失去了!我想,我早已失去她了!”
“她是谁?”文瑞很意外,“还未听你说过你有女朋友,怎么就失恋了?”
“告诉你也没有用,你不会帮我的!”这一次轮到云飞干杯。干杯。
“为什么不会,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她是谁?我认识吗?”
“桌琪莉!”
“卓琪莉?”文瑞大声地叫,幸而男歌手的歌声盖过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由英国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还有蒙哥、雅力、赵凡、彼得、亨利都在暗恋她,但碍于地位悬殊,而且,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琪莉知道你爱她吗?”
“大概不知道!”云飞突然感到喉咙哽住,“我太尊敬她,我有自卑感。”
“是不是因为我加入?”
“大部分原因!”
文瑞把头搁在拳头上:“你是否应该先了解,琪莉爱不爱你?”
“我的处境很尴尬,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她不爱我,我仍可留在她身边。若是我坦然相问,她的回答是‘不’,我只好离开她!”
“这样做,虽然很痛苦!”文瑞喝一口酒,“但是……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我决定了选择前者,我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在她身边,等待着!”
“希望用真诚感动她?”
“如果没有你,可以!但有了你,真诚也感动不了她!”
“为什么?我从未说过你坏话。”
“假如我没有看错,琪莉已经爱上你!”
“真的?”
文瑞可高兴,挥手叫侍者送酒来。
两个人喝过酒.文瑞突然奇怪地问:“你既然知道琪莉爱我,你还等待什么?”
“琪莉爱你,并不等于你爱她!”
“如果她真的爱我,我想……我会爱她!”
“不会!你不会爱她,就算你爱她,也不会长久!”云飞翘了翘嘴角。
“你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她并非你的理想对象,你怎会娶一个对事业有一兴趣的女人做太太?”
“那很难说,爱一个人,往往是不讲理由的。是否理想,到时也不会计较。”
“就算你真的爱上了琪莉,新鲜感一过,就腻了,到时还不是一扔了之。我是等待你扔她!”
“云飞,说话不要太过分!”
“象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会爱一个女人,爱足一辈子?”云飞冷笑,“我不相信!”云飞脸一变,声音提高,“你敢跟我打赌?”
“当然敢!”
“如果我和琪莉结婚,我孔文瑞婚前婚后没有第二个女人,你怎样?”
“我由合和中心顶楼跳下来!”
“好!一言为定。”文瑞拿起外衣搭在肩上,他走开座位。回头说,“今晚你付账。”
“将来我会跟你算还不清的账!”
文瑞躺在床上发呆,他刚打了自己三大巴掌。
琪莉去澳洲去得很匆忙,而文瑞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竟然会看不见琪莉便不快乐,所以琪莉和他道别时说:“我会打长途电话给你。”
“别花无谓钱,你只不过去几天。况且,我要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做很多事。跑东跑西,你很难找得到我。”他是想好好利用这几天和女朋友们叙叙,疯一下,欢乐一下。
“工作怎样忙,也要回家睡觉,我打电话到你家里,好不好?”
他能说不好吗?于是,他勉强答应了。
第一晚,琪莉的电话就来了,大家聊了好一会儿,琪莉说明天有多忙多忙,于是大家说了几句便拜拜了。
第二晚约了花蕾,心想可以乐一晚,于是吩咐管家,澳洲有长途电话来,说他公差外出,几天才回来。
就这样,琪莉没再来电话。
反过来,文瑞要找她,但怎样找?今天去雪梨,明天去墨尔……他又没有关心到她这一次的行程。
他相信艾云飞能找到琪莉。因为琪莉一走,他就是全权代理,琪莉必然会和他联络。
所以那天晚上,文瑞把云飞拉到酒廊。
他约见云飞,主要是向他打听琪莉的近况,及托云飞转知琪莉,他每晚在家里等她的电话。可是,话还未入主题,他和云飞已闹翻了。
啊,一个晚上又长又黑又寂寞。
第二天,秘书提醒他,晚上要参加百货业四公子的生日餐会。
他本来没有心情参加,但是,他和郭耀祖是好朋友,大家又有生意来往。
这种宴会,最麻烦的是一定要带舞伴。
琪莉在香港就好,可是……他打了个电话给郭耀祖:“我今晚不来了!”
“为什么?”
“没有舞伴,总不能单身赴会那么丢脸!”
“你那一堆堆的女朋友呢?”
“没有了,都闹翻了!”他撒谎。
“‘彩衣’皇后呢?”
“到国外出差去了!”
“那太好了!我几个妹妹都很喜欢你,你来,随便挑一个。”
“非来不可?”
“一定要来,而且一个人来!文瑞,你不来,我会生气的……”
文瑞穿着黑礼服赴宴,郭耀祖在门口一把拉住他:“你不用多心,我几个妹妹已抽签决定,我的七妹依娃做你的舞伴。”
文瑞笑了笑,郭耀祖几个妹妹中,依娃最有女人味,以前大伙儿也喝过茶。
几个女孩子围住孔文瑞,有些是郭耀祖的妹妹,有些是他的堂妹和表妹。
突然有个女孩子眼睛一亮:“哗!三表哥的女朋友好漂亮啊!”
“你们看,”另一个说,“她的白狐皮大衣多么名贵,还有她的白缎高跟鞋,今年流行缎质晚装鞋!”
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连依娃也去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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