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什么我心里都是极愿意的,只是,我今生遇到你,太迟了。但愿来生遇到你的时候能早一些。”岳飞神色亦是惘然,声音颇为苦涩:“从前我没有留你在身边的资格,只因已有家室,如今她已另嫁旁人,我和你却要同死在一起。若有来生,洛儿,我愿只为你一人等待。”洛儿的笑容徐徐绽放在唇角,抬眼向他,极是温柔:“好。”
完颜勉道和大队金兵此时已然追上,他两人却只作不见一般,直气得完颜勉道脸色苍白,指着洛儿浑身哆嗦道:“你……你好……”洛儿不去看他,软软地靠在岳飞怀里,微笑道:“五郎,我是再不会让自己落入金人手中的,唯有一死。只是,你怕不怕冷?”岳飞牵过她的手,握在手中,答道:“连死都不怕了,还在乎区区寒冷么?”
一阵暖意由指尖传到洛儿心中,两人齐齐下马,面对无数金兵,十指交扣,紧紧相握,洛儿笑得安然和悦,对完颜勉道微一颔首:“完颜殿下,我当日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你可见识到了?”完颜勉道手指紧握住马鞭,关节泛白,良久,才咬牙道:“岳飞,本王乃大金贵胄,仁福帝姬亦是天家娇女,你自问能否敌得过本王?”
岳飞对金人极为愤恨,此刻却压下心头怒气,一字一句地傲然道:“自然敌得过,岳飞自信,除我之外这天下再无旁人能叫洛儿倾心相待,纵然你是金国王子,亦不能够,更不必谈你是我大宋的敌人!”他的称呼亲昵,而完颜勉道,却只知洛儿的封号与香云的小字,从不晓得她还有另一常用的名字叫洛儿,此刻岳飞无意之间带出来,更叫他颜面顿失。
洛儿不欲与他废话,拉了岳飞纵身一跳,跃入河水中,寒冬腊月的水,刺骨的很,然而,洛儿刚才句句言死,只为叫完颜勉道认为他们真的存了必死之心,断无生路,此时却发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岳飞他不会游泳!
62。…第60章 誓今生
岸上金兵全是北人,会水者几无,因知两人并非是南朝皇帝,更兼腊月里河水刺骨,均不愿下水,人渐渐散去,搜索徽宗与赵桓的踪迹。唯有完颜勉道的亲兵在岸边沿岸搜寻,却无一人会水。
犹如掉进冰窟一般,寒气丝丝直钻入人的骨头缝里去,水势甚急,两人不由自主地顺流而下。洛儿亦觉费力,在水下前行半步都极为困难,却见岳飞挣扎数次,向下沉去。急忙踩水向前,攀住他的膀臂,吻上他的唇,缓缓渡气过去,岳飞意识尚且清醒,眸色中惊讶顿显,洛儿以手势告诉他自己会游泳,岳飞显然明白她的意思,费力地伸出手,将盔甲解去,洛儿亦如他那般解去身上笨重的盔甲。
尚未解开,岳飞忽然紧紧抱住她用尽全身力气调转了个方向,洛儿惊诧地看见一柄长枪刺入岳飞左臂,急忙拖住他向下沉去,动作略略慢了些,淡淡的血迹已经在水中蔓延开来,看样子只划破了层皮。岸上有火把晃来晃去,人影影绰绰地也在晃动,在水下看不甚清。旁边岳飞在下沉的过程中呛了好几口水,意识已经恍惚,洛儿将自己的盔甲解下,顺水扔出,不一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隐隐约约看见岸上的人影亦沿着河岸追下去,心里稍松了口气,回头看见双眸紧闭的岳飞,又焦急起来。不能在水下多待,她的泳技并不纯熟,加上水寒,时间久了两人都会没命。洛儿盔甲里面穿的仍旧是及脚长裙,并无罗带可以牵系两人,唯有一根腰带,洛儿咬咬牙,将之解下,缠在两人的脚上,奋力向对岸游去。
河水很急,洛儿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保证不被水冲走,过了一会儿,水的流速减缓,洛儿四肢有些酸软,却不敢休息,也不知游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要冻僵了,牙齿冷得打战。岳飞就在她旁边,平日里湛然有神的眸子紧紧闭着,眼中一酸,就要掉下泪来,强忍住,告诫自己:“洛儿啊洛儿,他为你才落到这般田地,你若是此时软弱,又怎生对得起他这一番情意?”回过头去,吻一吻他紧闭的双目,暗暗地发誓:“五郎,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就是上天要你的命,也争不过我!”
略微歇了歇,洛儿继续向前游去,将要筋疲力尽地时候,却摸到了一片黏泞的泥,心里顿时一喜,露出头来,果见身后水面宽阔,一望无际,前面不远却是一座河神庙,洛儿伸手探探岳飞鼻息,大惊,已经没有了!
急忙上岸,将他平放在地,头部后仰,解开衣领,又拉开他的双臂向外伸展,半跪在他身旁,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缓缓而均匀地送入他的口中,同时捏紧他鼻孔以防漏气。他的唇冰凉,身上亦是半分热气也无,连做十几次人工呼吸,都没有反应,洛儿的手和唇都有些发颤,他不会就这样没了吧?
不会,一定不会的!他还没有做到大元帅,还没有取得郾城大捷和朱仙镇大捷,还没有将敌人杀的闻风丧胆、望风而降,怎么能死!洛儿稳住心神,观察他口鼻中并无异物堵塞,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将岳飞腹部放在自己膝盖上,让他头下垂,自己双手按压他的腹部和背部数次,果然有水从他的口鼻处溢出,洛儿心里大喜,还有救!
如此几次,他体内积水已全部排尽,洛儿再次伸手探他气息,虽是十分微弱,却不像刚才一样感觉不到,再次俯身,唇覆上他的唇,均匀送气,不过五分钟的光景,岳飞便由气息微弱道气息均匀,再到现在缓缓睁开双眼,洛儿再也忍不住,泪顿时如泉涌,大颗大颗地滴在他脸上。然而此刻,洛儿和他两唇紧紧相合,脸对脸,自己猛然察觉,急忙起身,按住他,道:“你别动。先呼吸几次试试,可有不适?”
岳飞如她所说试了几次,并无大碍,洛儿轻轻托起他后背,道:“慢点起,现在有不适的感觉么?”岳飞缓缓坐起,摇头道:“没事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放眼四顾,转头道:“那座庙看似荒废了,只好将就半夜。”洛儿见他没事,心里高兴,便随他一起走过去,方才不觉怎样,此时冷风一吹,洛儿却觉得似乎比在水中还要冷,不禁身上打了个寒战。
洛儿看着忙前忙后的岳飞,野外生存训练的不错啊,行动有素,不大的工夫,他竟然能在这半夜里找到一堆麻雀拿来烤,坐在火堆旁,身上渐暖,洛儿看身旁的岳飞翻动串在树枝上的麻雀,火苗跳跃,映红了两人的脸庞。庙内静寂无声,忽然,岳飞道:“洛儿?”洛儿微微一笑:“嗯?”
岳飞凝望着她微微泛红的双颊,感叹道:“你救我两次,上次受剑伤,这次则是跳水……”洛儿俏皮一笑:“我会游泳啊,谁知道你那么实在,不会水也敢往里跳!”岳飞沉默一会儿,道:“腊月的水,冷得很,若有万一,真是不堪设想!”洛儿眼珠一转,凑到近前,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所以我得要你谢我啊。”岳飞重重点头,道:“无论你要什么,就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眉,为你取了来!”
洛儿摇头笑道:“我才不会让你去赴什么刀山火海呢!只问你一句话,你方才……在完颜勉道面前讲的话,算……算不算数?”说完已是面红耳赤,不敢再瞧他。岳飞听后,却站起来,举起右手,十分郑重地道:“天地为证,我岳飞在此立誓,洛儿待我,情深意重,只愿得她一人为妻,决不相负!如若违誓……”洛儿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屁话,急忙替他说道:“叫他来世再遇到我,任我欺负,不许反抗!”
岳飞愣愣地看着她,再一次见识了洛儿的与众不同,却见洛儿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两个梨涡乍现,有几分淘气又有几分满足,神采飞扬,不禁看得痴了。当两人一起坐下的时候,洛儿仔细想了一想,又道:“其实你刚刚应该说‘我生是洛儿的人,死是洛儿的鬼’,这样才更有诚意。”岳飞斜睨她一眼,道:“那是你该说的,把‘洛儿’换成‘岳飞’就好了,我怎能抢你的话?”
洛儿肘撑双膝,不由得叹道:“五郎,你怎么一点都不会讨女孩子的欢喜呢?”岳飞扬眉问道:“我要是讨女孩子欢喜,你愿意么?”洛儿点点头,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道:“我会让你像吴公公一样,一劳永逸。”岳飞先是一愣,再是大怒,将洛儿揽入怀中,箍得紧紧的,眉毛高挑,问道:“像谁一样?”
这人真够凶的,洛儿急忙改口道:“我是说,我会学我娘,一辈子不见你。”岳飞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洛儿忽然忧心忡忡地道:“你以后一定会做大元帅的,到那时候,你也只能喜欢我一个,不许你喜欢旁的女子。”
岳飞听她这样说,却皱眉道:“这可不行,除却你以外,还有一个女子,我不仅要喜欢,还要顺从她,万事不可违背。”洛儿一愣,怎么,他还有其它喜欢的人?对啊,古代男子三妻四妾的多得很,他同时喜欢两个女子,在他看来,自然是没什么的。
洛儿挣脱他的怀抱,闷闷地转过头去。岳飞从后面拥住她,笑道:“傻洛儿,那个女子,是我娘啊。”洛儿又惊又喜,猛然回头,却见岳飞似乎连眉毛都舒展开来,十分满足地道:“我的洛儿,愿为我生,愿为我死,勇敢而柔弱,善良且坚强,我怎么还会喜欢旁的人?”洛儿脸一红,低头道:“我哪有这样好?”
岳飞点点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不仅勇敢,还很彪悍,敢在街头跟流氓打架,了不起呢!”洛儿“哎呀”一声,啐道:“我就知道没好话!”看岳飞笑得得意,趁他不防,手伸到他腰间,果然,他怕痒,连连躲避,道:“不闹了,不闹了。”洛儿不依不饶,笑道:“你欺负了人,就算完了么?”
不料洛儿追逐之间,被地下的一根枯枝绊倒,岳飞急忙回身抱住她转个圈站稳,手不妨碰到洛儿的指尖,岳飞一惊,道:“洛儿,你身上怎么这样烫?”洛儿抬起手,抚上自己额头,边道:“很烫么?”自己也觉得灼人。岳飞仔细端详,只见她双颊由刚刚的微红已变为此刻不正常的嫣红,不禁急道:“是风寒,等明天我们找个有人家的地方抓几服药来吃,你现在好生坐着。别再受了风。”洛儿也觉得经过方才的一闹,身体有些疲累,窝在岳飞怀里,安心、温暖,道:“那我睡一会儿。”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63。…第61章 白马书生
过了没半个时辰,却听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洛儿立刻惊醒,难道金兵竟然渡河追击?岳飞将洛儿护在身后,握紧了长枪,却原来是一名少年书生。约莫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不同于一般书生身上的酸腐气,此人一身白衣,朗朗如日月入怀,形态飘然,观之忘俗。洛儿想,若是要她来形容,她定然毫不吝啬地说:“爽朗清举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不似世中人,唯谪仙可比一二。”但顾及到岳飞还在一旁,怕他吃醋,还是闭了口。
令两人惊讶的是,此人竟将一匹白马前进庙内,取出酒囊,喂到那白马嘴边,那马也张口喝了进去,直至一囊酒全部喝完,似有未足之意,岳飞与洛儿看得啧啧称奇。那书生回过头来,笑对两人道:“我这位马兄,性情好爽,每次可饮一斗酒,可惜今夜所剩无多。老兄,委屈你啦!”最后一句,却是对那白马所说。
架上尚有几只麻雀,此时烤的正是时候,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岳飞举起一串,亦对那书生笑道:“有酒岂可无肉,若老弟与你那马兄不嫌弃,不妨用些?”书生接过麻雀,拱手大笑:“走了半夜,周围四五十里都没个人家,正饿的很,多谢兄台!”竟是席地而坐,与白马分而食之,少年卷起衣袖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读书人的体面,吃完后卷下衣袖,顺势抹了抹嘴。洛儿与岳飞相视一笑,此人随意洒脱,却是与众不同。
少年与两人相对而坐,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道:“多谢兄台相赠,吃的当真爽快!”岳飞亦爽朗一笑,亦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言一谢字!”少年忽然“咦”了一声,道:“嫂夫人似乎得了风寒?”岳飞大喜:“老弟原是大夫?那可真是太好了!”少年不像其他人一样谦虚,说些“岂敢”之类的客套话,反而起身拍着白马驮着的两个藤箱,自豪道:“我这里一箱是书,一箱是药,不瞒兄台,我行走天下,靠的便是这两箱子宝贝!”
岳飞惊喜万分,站起来对少年道:“如此有劳先生了!”少年摆手道:“先生二字勿叫,当不得,你赠我雀肉,我医治你家娘子,公平的紧!”洛儿一笑:“你们这也算酒肉论交了。”少年闻言却是十分高兴,道:“嫂夫人比得贴切的紧!”洛儿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让他把脉,却叫少年微微吃了一惊,很快便处之泰然,反叫洛儿暗暗称奇,这样的人实是少见,有趣的紧。少年把脉完毕,从藤箱里包了几包药,又拿了一个煨药的罐出来,对岳飞道:“并无大碍,我开几服药给嫂夫人吃下去,不出五日保证恢复如初。”岳飞道声谢便去煎药。
不一时药煎好,洛儿却皱眉犹豫着,抱怨道:“好苦的。”岳飞哄道:“良药苦口,别孩子气,听话吃药。”洛儿勉强喝了一口,拉着岳飞袖子抱怨:“真的苦。”岳飞叹口气,一勺一勺的舀出来喂她,洛儿偷眼瞧了瞧,少年正靠在墙边闭目休息,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才乖乖地就着岳飞的手喝掉,然后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岳飞将自己外袍披在洛儿身上,方才倚墙休息,看着怀里洛儿闭着双眸,睫毛浓密,微微上翘,两颊似酡醉微红,睡梦中尚且露出浅浅地微笑,一对梨涡乍隐乍现,只觉这世上无人能比过他的洛儿,更遑论学识智慧了。其实他自己也是气度不凡,静时卓尔如鹤立鸡群,动时轩轩韶举,若于寻常人之中,一如珠玉之与瓦石,只他自己并未在意罢了。在那少年看来,他两人简直就是一对璧人,相配得宜。
次日天明,洛儿果觉精神爽利,少年只嘱咐每天一副药,定要按时服下,便与二人告辞,马上西去,行的远了。岳飞与洛儿商议去向,岳飞道:“昨夜烧了敌人粮草,他们不会太久便会退兵,我想不必走太远,只在附近的镇子上或村子里暂且待几日,等敌人退兵之后,我朝必然要兵驻于京师,那时我们回到宗老将军营中便可。”
洛儿点头道:“朝中大臣,论威望论资历,文臣无人胜过李相公,武将无人胜过宗老将军,恐怕驻守京师的多半便是宗老将军了。”岳飞却忧心忡忡,道:“不知两位陛下怎样了?”洛儿沉默一时,最终还是道:“我那日见爹爹,爹爹却对我说起生无可恋的话来,还要我见谌儿和柔嘉,而那两个孩子并不是谌儿与柔嘉,爹爹的意思,自然是要我逃出去找到两个孩子,还提到要我多拜菩萨,多读一通师傅给的佛经,可他并没有给过我佛经,难道爹爹的意思是一通大师知道两个孩子的下落?”
岳飞听她讲完,皱眉道:“难道说太上皇和陛下并没有逃出来?”洛儿沉吟道:“爹爹纵然逃出来,恐怕也不愿再做皇帝,也不会让我大哥再做皇帝。他自己这一辈子只爱书画,我大哥优柔寡断也不是做皇帝的料。”岳飞沉默一时,道:“天佑大宋,还好太子在民间,找到太子,则我大宋中兴有望!”
果然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纵然太子找到,可赵构亦在,这皇位,可说不准是谁的,洛儿见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