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的少年,因为棒球训练的关系,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挂着汗珠,道别了朋友后,选择了这条相对阴凉些的路。
因为过了下班高峰,这条路已经很冷清很冷清了。
高个子的少年迈着大步走,一路上,有些诧异地望着地上蝶的尸体,皱皱眉,小心地绕开没有踩到。
嘛嘛……也到了这个季节了,每年都会这样啊……
少年玄青色的眸中带些惋惜,忽然,他眸中一亮。
……
那个女孩蹲在地上,用镊子小心地夹起蝶的尸体,放在身侧三折摊开的餐巾纸上,那里,已经有一小堆蝶的尸体。一眼望去,黑中掺红,很煞眼。
山本武觉得好奇,便走过去问话。
“你收集虫子?”
非常好听而熟悉的声音。
当时,陌上琛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有些好奇,抬头。
眼前的少年,高高的个子,健硕的身材,小麦色皮肤,黑短发,温暖的眸子,精致的脸庞,以及一个大大的阳光般的笑容。
山本武?
陌上琛自然一眼便认出对方,只是,不动声色。
不过,居然说她收集虫子,真是……
“恩,算是吧。”
因为懒得解释,陌上琛便随口应付一句。
说起来,她是极度不擅长跟男生说话的,上辈子她就没怎么跟男生打过交道,更何况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山本武,让她跟他自如交谈,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山本的笑容僵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
山本武当然听出女孩是在敷衍他,只是,他也不知,女孩的话里是否涵盖了对他的排斥。
“嘛嘛……好奇怪的爱好呢……”
好听而温和的话,听得陌上琛心里一跳。但是她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小心地处理那些蝴蝶的尸体。
然后,陌上琛微微皱起眉。
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理自己,山本武只能讪讪地笑笑,想着是不是自己走开比较好……
嘛……居然被排斥了,哈哈……
山本武正想说些道别的话然后闪人,忽然女孩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膝盖。
咦?
“你踩到了。”
女孩声音很轻,但,也很不爽。
山本一时没听懂,因为被戳了所以下意识就低头,才发现脚下踩着一只蝶的翅膀。
而那只蝶似乎离死亡还有些距离,扑棱着翅膀挣扎着想飞。
于是他连忙收回脚,有些愧疚地看着女孩拾起挣扎地蝶,将它放在一边的树叶上,那只蝶歇了片刻,整(www。87book。com)理了翅膀,低低地飞远了。大概不久,它就要死在别的地方了吧……
“嘛……抱歉。”
山本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蹲下来,似乎在观察纸巾上蝴蝶的尸体。
陌上琛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她有点好奇,没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但终究是没问。
……
夜色越来越浓。
陌上琛抬起头,她的脸,感受到了风。接着她才反应过来。
她转身,担心那些可怜的蝶是否已被风吹走,同时在心里懊恼着自己的粗心和没脑子,这才发现,那个蹲在纸边的少年,一开始就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风。
陌上琛觉得心里一暖。
真不愧是,山本呢……很细致,很体贴,无论对谁,都如此呢。
……
“就这么多?”山本问道。
“恩。”陌上琛点点头,她看着三张纸巾上慢慢的蝶,出神。
“哦……谢谢。”这才想到要道谢,才发现山本已经走远。
自然,她鼓不起勇气对着离开的背影大喊一句“谢谢”。
陌上琛只会在心里轻声说着感谢的话,然后对着那个背影,无言地鞠躬。
直起腰后,陌上琛将纸巾包好,换用左手拿着,右手拿根木棍,到树下一片没长草的地方挖土,慢慢挖出一个小坑,将那几包纸巾放进去,小心地把土填平。
山本武那时候正好回头,他一眼便看到了对自己鞠躬的女孩。
心里就“咯噔”一下。
然后他看到女孩拿了小木棍去挖土埋尸体,一时,哑口无言。
或者说,不知自己是感动了,还是震惊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
后来呢?后来,陌上琛想,把那一切都当成一场梦。因为她想,自己这么平凡的丫头,还是别介入他们比较好。毕竟,他们是那么优秀。
当时的陌上琛永远想不到她日后的命运,她只是极力地想避开,于是长发剪了短发,黑框眼睛摘了换成隐形眼镜,而那天的衣服,也再也没穿过。
所以,山本一时间没认出短发的陌上琛,也很正常。
后来,无意间听女孩谈论虫子,才恍悟。
陌上琛以为自己的变装很成功,她从没想过山本还记得那天的自己。
所以,她曾经跟山本提起过自己对虫子的看法,对于蝴蝶,她是又爱又怕,喜欢看它们,但不敢靠近。对于蛾子,她是又恨又惧,每次看到蛾子,都有种躲开的冲动,如果那蛾子不知死活老往她身上扑,她就会想那个电蚊拍把蛾子烤成灰烬。
但,有种昆虫,它介于蛾与蝶之间,很美很漂亮,她爱它们,同时,她也不怕它们。
陌上琛没有提及那种昆虫的外貌,但山本一下子想起,那血一般红的身子,夜一般黑的翅膀,以及,那个长发,架着黑框眼镜对他笑的文静女孩。
原来,就是琛呢。
……想起来了。
陌上琛以为山本不记得,她是万万没想到山本会记得。
可是山本却记得了,并且,曾有次,调侃地对琛说。
“我还是比较喜欢琛留长发的样子。”
陌上琛不解。
半晌,才明白。
于是她别过头不说话,山本却在她身边笑着,说以后一定要把头发养长然后穿裙子。
于是陌上琛就吃噎着了,于是山本武就去倒水了,两个人的动作,依旧,那么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灵感取材于真实经历,只不过我收拾尸体的时候没人搭理我……咩。
extra 2
山本武印象中,陌上琛是个很奇特的女孩,就爱好这方面来说,她颠覆了他对女孩的认定。
在所有给山本武送巧克力写情书的女生中,没有一个,能面色淡然地捡起一只蜈蚣然后说“哇,好可爱”,然后放手上摸摸。
所以山本认为,陌上琛应该是蛮勇敢的,不怕虫子什么的。
但后来,两只螳螂的出现在此表明,他的想法不对。
陌上琛说,她特别怕螳螂,到什么地步呢……据她叙述,小时候在大院里玩的开心,结果不知怎么了惹到一只螳螂,结果那螳螂就追着她跑,吓的女孩一口气跑过整个操场冲进自家老爹三楼的办公室。
山本得知陌上琛怕螳螂这件事的时候,闹剧已经演过了。
而那场闹剧,正是由两只螳螂引起的。
日常的一个下午,陌上琛来竹寿司吃晚饭。
山本武和陌上琛面对面,两个人各吃一盘寿司,偶尔聊聊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
山本刚在厨房里忙活着,似乎有什么事一个人干不来,就把山本过去了,于是陌上琛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着寿司。
山本武来厨房帮父亲打下手,忽然听到厨房外传来咯噔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山本武立刻想到是琛出事了,立刻跑出厨房,果然看到陌上琛狼狈地摔在地上,背对着他,两胳膊肘还不停地挪动身子想倒退。
“怎么了?”山本急忙赶过去,结果陌上琛哀叫一声“螳螂”,然后伸着食指抖啊抖地指着一个方向。
山本武顺着他食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寿司盘上站着一只青色的螳螂,镰刀似的爪子正在抹脸。
“啊哈哈……是螳螂呀?怎么了?”山本大条地看着螳螂笑笑。大概是之前陌上琛玩蜈蚣的行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让他误以为陌上琛什么虫子都不怕、“哈……哈什么哈……还不快把它消灭掉!”
陌上琛看到山本武后,跟看到救星似的,急着往山本身后躲。
“没关系啦,螳螂不会轻易伤人的。”
说着,山本武一探身,轻松地用拇指和食指夹住那只螳螂的翅膀,把半个掌心大的螳螂捏在手里。
“看,没事的。”
山本说着,带一点逗人玩的笑容,把螳螂放陌上琛眼前晃了晃。
不知为什么,男生都喜欢拿虫子吓唬女生。这难道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么?
结果,陌上琛发出一声惨叫。
“啊——————————”
那叫声把山本武连同厨房里的山本刚都吓了一跳。女孩双手抱头,拼命往桌子底下躲,一边躲一边哀嚎着,“把它拿远点,拿远点——”
“噗……哈哈……原来琛你怕螳螂……”山本不禁开怀地笑起来,然而,他笑的时候手上松了劲,那只螳螂就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扑棱棱地往陌上琛脸上飞去。
“啊啊—————————”
陌上琛发出更大分贝的叫声,然后在山本武也没意识到情况下,女孩吓得又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猛扑进山本怀里。
所以,山本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陌上琛扑在自家儿子怀里,而自家儿子则搂着琛丫头柔声安慰,哄着说:“飞出去了,已经飞出去了……”
于是,山本刚摸了摸下巴,心想,真不愧是我儿子,很能干。
想他早就看上人家琛丫头了,还担心儿子太木头不知道出手让那么乖的一女孩给人家抢跑了,现在看来,无须担心……无须担心……
“啊……对不起!!”
终于相信螳螂飞走后,逐渐恢复理智的陌上琛这才意识到自己慌神之间扑进了山本武怀里,便立刻直起身,不断道歉的同时还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女孩堪比西红柿的脸,山本武不禁想笑。
“嘛嘛……没事没事。不过琛竟然怕螳螂,呵呵……”怕女孩觉得难堪,山本岔开话题。
“恩……我怕的虫子还是很多的。”陌上琛撅撅嘴承认。
“哈哈,比如呢?”
“我怕蛾子啊,这个是天生的。”
“天生的?”
“恩,生来就怕……我还怕那个,蚂蚱、蝗虫这一类的带壳昆虫,很怕那种东西,看到就像躲,恶心。”
“嘛……也是天生的?”
“不是,小的时候不怕,小的时候还自己烤蚂蚱吃。”陌上琛办了个鬼脸。
……烤……烤蚂蚱……
山本武的嘴角弧度,僵硬了。
“嘛……琛小时候很可爱啊,哈哈……”
其实你想问我小时候是不是饥民怎么什么都吃对吧……哼哼。
陌上琛别开脸不看山本。
“长大就讨厌了,那种东西的壳,破了之后里面都是内脏,恶心死了,偏偏那种虫子还容易死。”说着,陌上琛搓了搓胳膊,“我受不了那种东西,连生物书上的图片都会拿改正带涂掉,正反面都涂的!”
“这样啊……那刚刚……”似乎做得有点过分。山本想。
“太过分了……”
山本武看着陌上琛一脸委屈地瞪着自己,觉得想伸手捏捏那张包子脸。
于是伸手,想戳一戳。
山本事后想,自己当时真的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伸出手的,结果,没有戳成。
因为陌上琛一下子从他身边蹦开,站起身就往楼上冲。
“山本你不是说飞走了吗?!那么那是什么?!”
“啊?”
还蹲在地上的山本一抬头,正看到一只螳螂趴在桌边。
山本眨眨眼。
“嘛……琛,这是另一只哦,头顶上多了一个黑点呢。”
“这不重要吧?!”
陌上琛已经冲上了楼,站在楼梯的拐弯处,远远地对山本嚷嚷,示意他赶快把螳螂弄走。
“你还真是来得不是时候。”山本笑起来,伸出食指和拇指,在螳螂脑袋上弹了一下。
那只螳螂被弹开,拍着透明的翅膀飞起来,在厅内转了一圈后,向楼上飞去。
因为螳螂飞得太高的缘故,山本伸手也没能抓到它。
“武啊,要不要我帮忙?”山本刚笑着在厨房门口问,似乎看戏看得一身是劲。
“哦,交给我就可以了,老爸。”山本武对父亲笑笑,也跟着螳螂往楼上跑。
陌上琛看到螳螂飞上来,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爬完剩下的楼梯,上了二楼后随手打开一间房间冲了进去,然后,“碰”一声甩上门。
呼……
确认警报解除后陌上琛贴着门坐在地上,打量起这个房间。
她立刻意识到这时山本武的房间。
雪白的墙壁上有棒球运动员的海报,一张蓝色的床,衣橱,书桌,很简单也很温馨的布置,让她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笑出来。
好像只要是跟山本武相关的东西,她都觉得很美好。
不过,未经允许跑到他的房间可以么?
陌上琛咬咬唇,站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
视线立刻被书桌吸引,在书桌上,压着一块玻璃,玻璃下放着许多照片。
陌上琛一一看过去,她看到山本的全家福,山本刚先生站在一个年轻女子旁边,山本刚先生也年轻了好多,年轻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那小婴儿的皮肤是和爸爸很像的小麦色,黑色的,短短的头发,不像其他小孩那样细细软软,看上去倒有种扎手的感觉。
那是山本吧……好可爱。
还有棒球队拿到奖杯的照片,山本武蹲在第一排,和另一个男孩举着奖杯,脸上是特别阳光的灿烂笑容。
一张一张看过去,她看到了各个年龄段的山本武,每一张里,他都是那样阳光灿烂地笑着。
多么美好啊……
陌上琛不禁感叹,如果早些时候,她也能遇到这样温暖的少年就好了。
……
接着,她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东西。
首先,是那张草稿纸。
山本第一次问自己题目的时候,她写给他的解题过程,就在那张草稿纸上……
然后,是一片樱花花瓣。
陌上琛捂住嘴唇。
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花瓣?……会是……会是那一片吗?
记忆重新回到分班的那天,自己从樱花树上跳下,山本笑着从她头上取下一片樱花花瓣……
……
唔……再乱想下去脸就红了。
陌上琛急忙忙地用手背敷在脸上。
果然偷看人家房间是不对的,还是快些出去……
于是陌上琛跑回房门边,拧开门把。
最先传入耳朵的是山本惊异的声音。
“琛?你怎么出来了?!”
她的视线从山本惊讶的脸上转移到……冲自己鼻子飞来,挥舞着两把镰刀的螳螂身上。
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山本————
陌上琛吓得叫都叫不出来,腿先发软,跌坐在地上。
但,山本的动作更快。
她只来得及看到山本脸上的表情变化,从惊讶,到严肃。
她很少看到山本露出这么认真严肃的表情,没待她多想,眼前刀光一闪,向自己飞来的螳螂就被山本一刀斩下。
山本手里,怎么会拿着刀呢?
陌上琛跌坐在地上的同时,螳螂的残骸落地。
她这才看清,山本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小军刀。
……原来,他也随身带刀……陌上琛恍然大悟。
“还好吧?”山本脸上还残留着紧张,然后,当他看到女孩摇头时,脸上绽出了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
陌上琛觉得自己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低下头不说话。
心里满满地填充着什么……好想,是叫做幸福的东西。
extra 3
起初,山本武并不知道,陌上琛人际较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