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遥远,也并非炽热的温暖。
一种名为“真”的温暖。
果然杂食动物的表情就变了,如同吃了苍蝇,呼恩……在咬了一口的苹果里看到半个苍蝇的残骸。
黑碎发后的眸子,玄黑之上,倒影着点点樱花淡粉的影子,慢慢地,那一片玄黑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和这只杂食动物处事的时候,不会觉得累。
比起无聊地发呆打发时间,似乎有那么点有趣。
……
“我是问,陌上琛去哪了。”
少年冷冷地拽着拐子,站在呆坐的校长面前。
一分钟前,云雀少年一个人“杀进”校长室,并且极有气魄地一拐子抽翻了校长面前的木桌。
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散落的文件和碎木片撒了一地,校长本人也显然没回过神,仍维持着握笔伏案工作的动作,胳膊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只有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显出了惊愕的神情。
不过,校长毕竟是校长。
眼前这个坐在皮椅上,有着挺拔身形的中年男人只是微微惊愕地眨了眨眼,便冷静地收好手里的笔,弯腰从地上拾起钢笔笔盖,仔细地盖好放进口袋,而后交叠着双手翘起一条腿,将交叠的双手搭在膝盖上。
一系列动作,自然而流畅,丝毫没有受到云雀恭弥强大气场的影响。
只是那张脸依旧苍白没有血色,但现在看来,他的脸色应该与云雀少年的出现无关。
除却略显病态的气色,这位校长还是相当一表人才,一张比起年龄年轻很多的脸,尖下巴,一双眼却是蝶形的,非常漂亮,却极富戾气,吸引着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位校长,姓观月。
观月校长只是向云雀点头笑笑,然后淡淡地问着说:“找个地方先坐下么?”
……
云雀恭弥受到的答复很简单。
简单到让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那种身为“杂食动物之王”的直觉告诉他,那些所谓的事实真相无法让他信服。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那个解释本身,都没有任何不妥和瑕疵。
而且从理论上说,即使身为风纪委员长,也不必再管这件事了。
……
陌上琛没有失踪。
你也明白,她拿到了学校的校荐书。
校方已经指派了六名老师担当她的家教,现在陌上琛没有来学校,是因为住在紫木老师家中,补习六门待考科目。
不必担心。
如果有违反风纪的事,校方会出面调和的。
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观月是笑着望向云雀恭弥的。
那时,披着外套的少年抱胸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冷冷地注视着校长的一言一行。
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眸中闪过的每一丝光芒。
……然而,不知是不是对方真的隐藏很深,云雀少年只是本能地觉得怀疑,却具体找不出值得怀疑的地方。
唯独就是憋了一肚子火不住往何处发。
本能告诉他,这个观月校长不是轻易便能够撼动的。
在并盛,他就是制度。
他云雀恭弥不会接受别人的管辖。
陌上琛是不是真的失踪了?还是,那只杂食动物现在正坐在哪位老师的家中,安安静静地为了几个月后的资格考试在努力学习,这些都是不得而知的事。
最终去校长室闹事的结局,也只是在独自躺在天台发呆的时候,心里多了一分烦闷。
云雀少年躺着的位置,是曾经陌上琛放卷子的地方。
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得不承认女孩的观察力很敏锐,这个角落阳光落下来并不会很刺眼,呼啸刮来的风拐过这个角落也会减缓速度,平和地从身边吹过。的确是睡觉休息的好地方。
因为冲动打了人,虽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因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让草壁把卷子还了。
因为留在学校和杂食动物分在一个班。
冷着眼看杂食动物被欺负。
都是从未让他放在心上的小事。
……
只是,人与人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是邂逅吧。
不断的相遇,一点点地改变着每一个人。
不知道陌上琛是怎么改变云雀恭弥的,也不知道,云雀恭弥是怎样改变陌上琛的。
那个女孩认真地记住了每一个生活里的感动,却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也能够把感动带给别人。
其实那是每个人身上都具有的,伟大的地方。
只要活着就一定存在自己的价值,只要活过,就一定会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即使那些痕迹再细小,再微弱……也没有关系。只要活过,认认真真地去活过,这个世界上,便总有人会记得我们,总会有人。
……
……
云雀恭弥直接去找了紫木茶。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明确地说明了问话的主旨。
“我要见陌上琛。”
……
玫瑰红的眸子在一瞬间闪过了惊异。
“不行哦。”
随后是美女的笑容。
弯弯的眸子里不知藏匿了什么。
少年只是玩味地笑笑,却已经在袖中握紧了双拐。
眼前这个女人,没由来地让他充满警觉。
并且知觉告诉他,眼前是只很值得咬杀的猎物。
……是只,隐藏爪牙的肉食动物。
“哦?不行么。”
从云雀少年的眸子里,完全读不出任何对老师的尊重。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留情的一拐子,直接对准对方的脸抽了过去。
一声钝响。
沉闷闷的声音,短促地刺穿空气,随后消失在喧闹中。
在相对死寂的办公室外,学生正在操场上做着每日必须的广播体操,广播的声音嘈杂地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泄露进来。
紫木茶绽出一抹迷人的笑容,指间三枚银针牢牢夹住向自己脸颊挥来的拐子。
“说过了,不行哦。小陌上现在很忙呢。”
……
“呼恩,你似乎很强啊。”
……
“眼光真好,我的确很强哦,少年。虽然并非最强,呵呵。”
是么,那么。
“咬杀!”
……
广播嘈杂的声音错落地传进办公室。
直至最后一个音节落地。
学生们鱼贯地向教学楼走去。
……
女人尖叫的声音压过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辨别出声音方向的学生向教学楼的方向望去,看到的便是三楼一间办公室里,破碎的玻璃窗后,酒红发色的女老师煞白的脸,颤抖的手指着楼下什么东西。
顺着她的视线。
……
消瘦的少年瘫软在水泥地上。
双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垂在身侧,白衬衣上染着朵朵血花,晶莹的玻璃碎片散落在他身侧,在阳光的映照下甚至闪烁出璀璨的光芒。
血红的颜色,已经区分不出是血,还是黑外套的衬里。
……
那一幕,后来也曾有些学生形容为,从天空坠落的,折翼的天使。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脑海里唯一明白的只有那个恐怖的事实。
……
他们的风纪委员长。
他们奉为并盛神明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
失足从三楼摔下来,现在……生死未卜。
chapter 17
街角路边的面包店边,如精灵般剔透的女孩正淡漠地倚在玻璃窗前,半张脸隐隐约约藏匿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没有刻意地打扮,随意的一件中性化白色衬衫,黑长裤,运动鞋,女孩一头墨一般倾泻的长发肆意披着,衬衫的袖口随意卷了几道,运动鞋的鞋带松松的,快要散开似的。
远远看着,像一只慵懒的白猫,又像一只孤傲清丽的鹤。
不少行人走过女孩身边时,都忍不住连连回眸。
然而女孩却只是耐着性子顶着大太阳站在街边等人,肩膀斜斜靠在玻璃窗上,偶尔抬起一只手腕看看手表。
许久,女孩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只银白色的手机,翻开盖子,迟疑地盯了很久后,果断地按下一串号码。
白皙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划过闪着冷光的屏幕,却是迟迟没有把手机放到耳边。
直到手机的另一边,传来清冷而低沉的男音。
“谁。”
女孩咬了咬唇,把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
简单的那两个字,是她咬着牙挤出来的。
对方似乎愣了愣,随后,男人说话的语调缓和了许多,却依旧听上去冷飕飕的。
“哦,小梦啊,怎么,找我有事么?”
……
很显然女孩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别装傻,观月熏。你们打算对她怎么样?”
……
这次,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会。
“是小陌上吗?……呵呵,不打算对她怎么样。……原来是这件事么,我还以为你是找父亲有事呢……女儿长大了真是不亲啊。”
“我从你这继承的只有一个姓氏而已。”
女孩冷冷地回了一句,随后挂上电话。
该死的,跟这个人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女孩拨开手机后盖,掏出卡折了塞回口袋,随后,从黑帆布包里掏了掏,掏出另一张卡装上,再开机。
淡淡的微光折射在她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是双蝶儿般美丽的眼眸。
手机屏幕上闪出一条又一条短信,以及十几个未接电话。
女孩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竟然兀自地,一个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女孩接了电话。
……
女孩笑着,从昏暗的阴影处走出来,修长的身影展露在阳光下。
那双蝶儿般漂亮的眼睛现在笑得弯弯的,女孩单手仍随意地拽着单间帆布包,另一只手将手机轻轻贴在耳侧,眼睛呢……则是充满了笑意,定格在某个方向。
……
“隼人,我在你身后。”
……
轻轻的语气,淡淡的玩味,以及浓浓的,说不出的温暖。
……
人海里,好像只要看到那个银发少年的身影,心里便会满溢出一种淡淡的温柔。
即使背负着这整个世界的黑暗,即使一个人孤独地穿梭在没有月光的血路里,似乎只要这个少年还幸福而安稳地活在阳光中,她便会傻傻地觉得一切安好。
……是不是跟琛那家伙学的,变傻了哈……
……想到这点,女孩苦笑着摇摇头。
“喂,死女人你死哪去了啊!”
带冲的口气,很夸张地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就这样传入了女孩耳中。
其实省略的后半句,大概是……我找了很久啊你个混蛋死哪去了……
果然,银发少年跑过马路,皱着眉跑到女孩面前,炮轰一样把余下的半句话扔出来。
——“我找了很久啊你个混蛋死哪去了!”
……女孩眉开眼笑,却不答话。
然后,看着女孩灿烂的笑容,银发少年也泄了气,撅起嘴不讲话。
“抱歉啦,之前有点事情。”女孩很真诚地道歉。
“哼。”
这个意思大概是,我不跟你计较。
也就是说,他原谅她了。
“恩,好了下次不会了,走吧。”
……
“心情不大好呢,发生什么了?”女孩侧身问着身边的银发少年。
两人此时并肩走在街上,那是街上人不多,这对少年少女更显得引人注目。
“我的——不是……十代目的朋友失踪了。”银发少年别扭地别开脸吐了一句。
“哦?”女孩愣了愣。
“女孩子?”其实女孩是在明知故问,却还是换上了贼兮兮的笑容。
“恩。”这次银发少年倒是没再计较,直白地说着,“是跟你很像的女人,挺蠢的。”
后三个字是少年别扭地补上去的。
然后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嗖”的一声气流被带动的声响。
之后就是银发少年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脑袋一脸痛苦。
“喂喂——很疼啊!”
“谁怪你躲不开。”女孩显然还因为“挺蠢的”那三个字闹别扭。
“好歹我有试着躲开……”
“那是你动作太慢了!”
“是你太快了好不好!”
“……算了,我就当这是你在夸我好了。”
“切……”
“枉费我一直在训练你啊!”
“都是被打好不好,算什么训练啊!!”
……
女孩愣了愣,然后笑了笑将长发将身后拢了拢。
……
“算了,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也许你的十代目,真的能让你以及你的同伴过上安稳的日子呢……所以,我这些想法都算是杞人忧天吧。
……
“切……下次我一定能躲开。”
?
……
“呵……”
“你这是什么哭笑不得的表情啊!”
“我只是想,我怎么老被你安慰……”
“谁要安慰你这种死女人!”
……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再争下去也没结果吧,毕竟你这是别扭啊……
“切。”
“你说那个女孩子跟我很像?哪方面?……不能说‘蠢’……”
“……感觉吧,不过,也不是很像,……其实仔细想想,你们差别还是蛮大的。”
“是么?”
“她跟你不一样啊,她是那种扔进人堆里怎么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是么……呵呵,我也把这个理解成是你在表扬我哦。”
“切……”
少年不接话了。
的确。
身边这个女孩,无论是样貌或者能力,都太优秀太优秀了。
……简直就,不像是人类。
出众的外表,一流的车技,吹一手好笛,甚至包括身为黑手党该掌握的技术,女孩都十分娴熟。
……一直到现在,他都打不过她,无论是想了何种方法。
这个女孩,强得简直不像人类。
……
可是银发少年永远都记得,女孩曾经说过的,像是自嘲的话。
……
那些被你们看好的东西,其实都是累赘罢了。
其实那些东西,可以的话,我都不想要。
……
呵……你相信吗,隼人。……其实我的唯一一个心愿,很简单。
但是,这辈子都没法实现呢。
……
毕竟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啊……虽然身为黑手党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是,你们至少,能够被称为人啊……
而我们……而我们……
只是有着虚华外表的畜生而已。
……
只是有着虚华外表的畜生而已……
……
喂,你这死女人乱说什么!
那个时候,少年慌了。
因为女孩子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
好了哈哈,隼人,我骗你的哦……你看你紧张的……
……唉?……切!!
……
……
是呢,隼人你真的很好骗呢……
……
死女人……
……
我要是真死了你可要好好活着哦!
废话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
那个时候,少年已经无法掩饰住自己眸中的慌乱。
……
……
银发少年轻轻侧过头,看了眼身侧的女孩。
“喂,梦邪……”
“恩?怎么不叫我‘死女人’啦?”
“想在你死之前叫叫你的名字啊,免得你死了就没机会了。”
“狱寺你给我去死吧!!!”
这次的动作,更是快得没人看见。
“咦……”
“切,别以为我每次都躲不开啊!”
“呵呵,不错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哼。”
“妈妈看着儿子长大的表情呀……”
“死女人去死吧!”
“喂喂怎么又开始叫‘死女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