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杨兼眼中的黯然更加深重,本来就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作为第三者的孟潭,一脸茫然。
“没事,不过是伸冤过程中有了点误会,现在说开了就好了。”杨兼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宋大小姐,多谢,此恩以后必定回报。”
“不用谢,最后帮你沉冤得雪的是莫天莫大人,你要谢就谢谢他吧。”
一提起莫天,杨兼的眼里就浮现出复杂的神色,“莫大人自是要谢的。走,咱们离开这里吧。”
三人正要离开,又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杨兄留步。”
回头一看,竟然是叶乔。
只不过比起之前匆匆一见,此时的他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袍,显得没那么女气了。
“杨兄,还好没来迟,我还担心你走了呢。”
杨兼淡淡道:“你有什么事么?”
冷淡的话语,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叶乔也感觉到了,咬了咬嘴唇,“我,我是来道歉的。之前,如果我勇敢站出来,你就不会受牢狱之灾了。”
“我就当倒霉看错人,以后自会长教训。若无事,我们先走了。”杨兼仍是冷脸,对叶乔的歉意也不接受。
“我,我并无意伤害你。”叶乔似乎早就意料到结果,脸上虽有些失望却也还算镇定,“我知道,我犯下的错并不可原谅。我也不敢奢求原谅。希望杨公子以后仕途顺顺利利,我会一直吃斋为你祷告的。”
“不必了。”杨兼仍是冷然,“以后你我无关,我也不希望再记得你这个人。”
叶乔叹了口气,“那就如杨公子所愿,相忘于此。”说完,转身落寞离去。
宋春娘是有点不忍的,出言说道:“因着叶公子的证词,才洗刷了冤情,不管之前他犯下何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没想到叶乔和范笃竟是那种关系,也是可惜了,明明是如此俊秀的人物,还被牵连没能参加秋闱。”孟潭也跟着唏嘘。
“你们都知道了?”宋春娘没想到,孟潭居然会这么快知道事情的真相。
“嗨,你们可不知道,自从范笃被带走,平日里跟他不对付的那些学子早就把事情的经过都说得可细了,还说得特别难听。”
跟范笃不对付的学子,想来就是范家的政敌吧。也是,能抓住这么个污点,谁不会好好反击呢?
孟潭继续说道:“杨兼,我可提醒你,他们说的话里,也有中伤你,要是不入耳,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经了牢狱,我还会把这些事放在眼里么?放心吧。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了。”
“那就好。”孟潭露出招牌的憨厚笑容,“走吧,咱们好歹接风洗尘,洗去一身晦气。”
“那我就不去了。”宋春娘拒绝道,“明天要搬家,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
“搬家?”杨兼疑问,“你要搬去哪里?”
“永福巷三号,等收拾妥当了,你们若还在京城,欢迎来做客。”
没有解释搬家的原因,杨兼神情更为复杂,却又不好再追问。
宋春娘福了福身子,便上了马车离去。
“杨兼,你和宋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老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孟潭纳闷。
杨兼扯着嘴,“没事,都说了是误会。你之前知道她们搬家之事么?”
“不知道。”孟潭摇头,“也是刚才才说的。也没说是啥原因。不过,搬了倒是好事,虽然宋大小姐跟赫连冲感情好,成亲是迟早的事,但毕竟没定下来,住在前后院总是不合适的。”
“你是说,这次搬家,只是宋大小姐和宋二小姐搬了,赫连冲没有搬?”
“是啊,男女授受不亲的,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确实是如此。”杨兼喃喃着,脸色似乎多了些红润。
到了搬家那日,宋春娘安排宋夏娘先去永福巷,自己留在客栈盯着搬行李。
没一会,孟潭就来了,跟着的还有杨兼。
“宋大小姐,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孟潭大大咧咧问道。
“是啊,需要帮忙尽管说。”杨兼也笑着说道。
宋春娘没想到他也来了,面上的笑容淡淡的,“也没什么事情,本来我们行李就不多,要是二位不介意,可以帮忙押车过去,这好几辆马车我们也看不过来。”
孟潭拍了胸脯就道:“没问题,你吩咐吧,我押哪一辆?”
宋春娘指着客栈外停留的马车,“第一辆是张掌柜押车,他认路。孟公子,有劳你押第二辆,杨公子,你就第三辆吧。”
孟潭应了好,就奔去第二辆马车了。
杨兼却是纹丝不动,“我们都走了,你自己一个女人,多不方便。要不,我留下来,你押着第三辆车吧。”
宋春娘淡淡回答:“不必了,杨公子不知晓我们的行李,还是我留下来吧。”
杨兼仍是不动,又说道:“要不你列一个单子,我按着单子清点,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宋春娘只觉得好笑,看点行李算什么,都到处奔波帮忙伸冤了,要真担心自己,当初又怎么隐瞒实情,让自己多跑了这么多天?(。)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的不必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杨公子,你的好意心领了。”
“那,我陪着你,等所有行李都装完车再一起走吧。”
宋春娘汗颜,昨儿看他的表情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啊,怎么今天还死缠烂打?早知如此,就连孟潭都不该请了来帮忙。
宋春娘正想着怎么摆脱杨兼,就听得莫天声音响起:“宋大小姐,搬家搬得怎么样了?”
救星啊,宋春娘心里暗叫,回了头迎上去。
杨兼也跟着迎了上去。
“杨公子也在啊。”莫天现出一丝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我是来帮忙的。大人今日不用上朝?”杨兼也笑道,同样的浮于表面的笑意。
“做官也得休息,等以后杨公子有幸入朝为官,自然就明白了。”莫天淡淡说了几句,就转而询问宋春娘,“怎么样?永福巷院子收拾地还行么?我都没怎么去过,也不知那边环境合不合适?”
宋春娘笑道:“再没有比永福巷更合适的了。民女一直想找机会跟大人当面道谢呢。”
“合适就好,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对于我们而言,可是雪中送碳呢,大人不必谦虚,改日道谢可别推脱哦。”宋春娘笑着说道,言语里多了几分打趣。
杨兼听得甚是不快,什么时候宋春娘和莫天打得如此火热?好不容易走了个赫连冲,又来个莫天,难道自己真没戏了?
杨兼眼神中的不快收进莫天眼底,心里有种暗爽,什么初出茅庐的小犊子,也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了。
于是,莫天又继续说道:“宋大小姐既然这么诚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好上次你送给小女的衣裙她特别喜欢,马上又是她的生日,若是宋大小姐有时间,可以陪我挑选礼物么?这小女孩子的心思,我还真不太懂呢。”
这有何难。
宋春娘不假思索便道:“大人只要吩咐下来,民女必当全力帮忙。”
旁边的杨兼插不上话,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宋大小姐,我看行李搬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押着马车走吧。”
这是要赶人?莫天立即说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永福巷的院子,咱们一块去?”
莫天是东家,东家要看自己的院子,宋春娘怎么可能拒绝呢?欣然答应下来。
于是,三辆马车同时浩浩荡荡奔向永福巷。
等到了永福巷,张德已经命人把前两辆马车的行李卸好了,看到莫天也过来,甚是惊讶,忙叫了人收拾出一个小厅请了莫天等人坐下喝茶。
“这边环境真是不错,家具布置甚是典雅,是个好地方。”一坐下来,孟潭便由衷称赞。
“就是小了点,才一进,招呼客人也不太方便。”杨兼评论道。
宋春娘一听,这是什么话,当着房东的面呢,便赶忙说道:“一进挺好的,我当初就想找一进的院子。”
“呵呵,我这院子,可能杨公子还没好好逛逛,不太了解格局,不如我带各位稍微参观?”莫天并未显示任何不快,笑着提出建议。
“好啊,一上午光忙着卸行李了,还真没好好看院子呢。”孟潭二话不说便附和。
宋春娘也说道:“我夜市第一次来,就有劳莫大人了。”
几个人起了身,去逛院子了。
虽说是一进的小院子,却不小,大门进来是个墙,雕刻着百争艳的图案,让人一进门就觉得是个好兆头。
绕过墙,入目的便是一片圃,种着各色,只不过已是深秋,都凋谢了,还有几个参天的古朴大树,叶子都黄了,一阵风吹过便纷纷落了叶,衬着秋景甚是好看。
还有那院子东南角的一个鱼缸,养了两尾鱼,闲暇时逗逗鱼,赏赏景色,也是件极为惬意的事情。
正对着园的便是厅堂了。里面摆着一张雕八仙桌,用作吃饭,边上还摆了两排梨木的椅子,靠前还设了案桌,桌上墙壁挂着寒山岁友图,整个陈设简洁大气,低调而又不失典雅。
厅堂左边是个暖房,可以供来做客的友人时而休息,右边则是耳房,专门是丫头们伺候呆的地儿。
园的左右两边则是两排厢房。
宋春娘居左,而宋夏娘居右,两边厢房都设有卧室和起居室,方便各自招待客人。
过了这一进房子,后面还有个小跨院,共设了两大间房间,分别供男女下人居住,还有厨房。
可以说,这么个院子,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再加上格局布置得当,显得开阔明朗,一点都不逼仄,足见建院之人的巧妙心思。
逛完下来,就连杨兼都无话可说了,孟潭更是啧啧称道,“如此布局,倒是实用得很,比之郾城那种大而无用的院子好多了。”
莫天笑了笑,“京城地贵,寸土寸金,所以才有了这种设计,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宋春娘本来就觉得性价比很合适,再逛了这圈,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多亏了莫大人,不然在京城还真找不到地方。”
“客气了。”莫天带着温柔看向宋春娘,“也是碰巧,不然我想帮也帮不上。”
“恩,来京城最大的贵人就是莫大人了。要不中午饭我请大家吃一餐吧,也算是感谢各位帮忙。”
莫天和孟潭自然高兴应下,杨兼五味杂陈可也不好意思单独提出要走,便也勉强留了下来。
宋春娘便让张德叫了个席面,收拾出厅堂的饭桌,招呼客人。
宋夏娘也出来了,莫天第一次见到这个被康郡王心心念念的宋家二小姐,虽是带着面巾,但是身姿婀娜,声音柔媚,想来没毁容之前是个极为漂亮的人。
真是可惜了啊。
宋夏娘不便一起吃饭,只出来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
席间,莫天展现了自己年纪长见识广多的优势,从年轻时外放的奇闻广见到琴棋书画,无论哪一方面,说起来都是头头是道,又不会太过于晦涩难懂,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杨兼除外。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原来在郾城,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博览众书,于读书方面颇有天赋,是师长和同窗喜爱,崇拜的对象。
可等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是个井底之蛙,不管是之前误信叶乔而卷入纷争被牵连,还是如今被莫天比得一无是处,在青睐的女子面前毫无竞争力,这一切都让他陡然的没了信心。
再看看宋春娘,时不时与莫天互动,说说笑笑的,自然至极。
杨兼内心叹了口气,自己现在拿什么去争宋春娘呢?
一餐饭吃下来,他味同嚼蜡,一结束就拉了孟潭告辞离去。
莫天倒是不着急,留下来继续品茶。
宋春娘自然是乐意接待的,拿出了从郾城带来的家乡茶叶招待。(。)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人聊着天,非常轻松惬意,莫天言谈中流露出来的岁月的沉淀和厚重,展现出了公务以外的另一面。
原来一个朝中大员,除了严肃正直地处理公务之外,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呢。
这么一个朋友,是值得交的。
宋春娘是这么定义两人关系的,可却有人来污蔑。
赫连冲不知从哪里听说她们搬家了,上门来了。
“春娘,你突然搬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赫连冲压抑着火气,却仍是流露出些许的怒气。
“咱们现在又没啥关系,为何要告诉你?”面对怒意的赫连冲,宋春娘却是很淡定,“难道我还要特意通知你,我不住客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住客栈,我也能安心一些,那地方毕竟太乱了。只是,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呢,好歹也能帮忙。”赫连冲说得一脸真诚。
“赫连老板,咱们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不劳你了。”宋春娘淡淡的说道。
“赫连老板?你这么称呼我就是铁了心要决裂了?”赫连冲质问。
“我离开福来苑的时候就已经铁了心,并不是现在才下的决定。”
“就为了没有证据的莫须有的罪名?”
“只是你觉得莫须有,在我看来已经板上钉钉了。”
“为什么?”赫连冲忍不住一把握住宋春娘的肩膀,“到底为什么你就定了我的死罪了?难道咱们的感情如此脆弱?”
宋春娘叹了口气,“咱们的分歧,并不是这次才形成的。从你为福来奔波,我为杨兼伸冤开始,应该说从来了京城开始,咱们的分歧就不断。原来,我曾以为碰到你,是遇到了知己,志同道合之人,可是才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咱们就爆发了这么多冲突,很多都是原则性的,我才意识到,咱们真的不合适。求助邓家的事情,不过是导火索,促使我更快下决定。”
赫连冲面上现出痛苦,“你为杨兼伸冤,不顾福来苑,我都已经不介意了啊,你为何还如此揪着不放啊?”
“不是我揪着不放,是这件事直接暴露出了咱们观念的不同。”宋春娘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原来想法不一致之后,就连普通的沟通都成了问题。
“观念不同?”赫连冲突然冷笑了起来,“何时开始,你说话如此文绉绉了?是从跟杨兼来往开始?还是跟莫天走近开始?”
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是**裸的污蔑么?
“赫连冲!你说话注意点!”宋春娘生气了,周身气场都变得强硬。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这院子是莫天租给你的。寻上了一个当朝二品高官,就要摆脱我了是不是?想得美!你要是再不跟我回去,传出来脏了你的声誉可别怪我!”
“你敢!”宋春娘想不到赫连冲以此威胁,“你要是做得出来,做生意里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不定就藏不住了!”
赫连冲没想到宋春娘也威胁自己,瞪大了眼睛,“你!行,我倒要看看,最后谁屈从!”
宋春娘并不害怕,也不想再跟他多说话,“张德,送客!”
赫连冲黑着脸,一甩长袍袖子,“不必了!我自己就会走!”说完转身离去。
“大小姐,他说的难听,不会真出去乱说话吧?”张德担心问道。
要知道,宋春娘可是闺阁少女,经不起这种风言风语。
“跟正不怕身歪,让他说去吧,公道自然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