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贱人,秦洛,你还我儿子来——”张文英发疯了一样扑在她的身上拳打脚踢,秦洛受不住,结结实实的挨了两巴掌,瞬间脸肿的老高。
何铁军跟在她身后,去拉她,没拉动,苏子墨出手,快速将她从秦洛身上拉开。
秦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她的眼角被打破了,看什么都感觉有模模糊糊的条。
“洛洛——”秦海兰跑过来抱住她,张文英头发散落,像个疯婆娘一样疯狂的叫着,“秦洛,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秦洛,你还我儿子……”
她终于被人来开。
秦洛被秦海兰抱在怀里,她浑身发冷,发颤,秦海兰安慰着她:“好了,洛洛,乖,我们回去了,没事,没事,乖。”
秦洛被扶着回了家,她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但高肿的脸颊看来又是那么触目惊心,秦海兰拿了冰块给她敷脸,张文英的这两巴掌仿佛打掉了她身上绝大部分的生命力,她如一朵急速枯萎的玫瑰,水分尽失。
“洛洛,来,吃点饭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秦海兰又端了晚饭进来。
秦洛摇了摇头:“妈,我不饿,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何振光的案子没有当场宣判,法官说在三天后宣判,但是苏子墨告诉他,一辈子无期徒刑是最轻的惩罚。
对于张文英和何铁军来说,何振光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现在,希望落空了,他们怎能不发疯。
只是,秦洛觉得自己觉悟的有些晚,对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她曾经还想出手帮他,现在还白白搭上了沈少川一条命。
她觉得无法跟自己交代过去。
“你都已经呆了一天了,乖,把饭吃了,饭吃了我就出去了。”
面对秦海兰的循循善诱,秦洛叹了一口气,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如今她已为人母,对这种体会再深刻不过,于是她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将那碗饭给吃了。
秦海兰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说:“今天小区门口有个杂技表演,不如你出去走走看看吧,老闷在屋子里也不好。”
“我知道。”
她会走出这个家门,完全是不想让秦海兰担心,于是她吃完饭后就一个人出门去了。
小区门口果然有个大型的表演。
她出来正好七点半,舞台灯光已经全部亮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吸引了无数的路人驻足观望,她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步离开了这个热闹的是非之地。
小区拐过弯就是一条繁华但安静的小街,这里两步密密麻麻的开了无数的服装店,有卖男装女装的,也有婚纱店,花店。
许是这里的人大多都被吸引着去看杂技表演了,所以这里很安静。
她走过婚纱店的时候,展示的橱窗里挂着一套崭新华美的婚纱礼服,她忍不住驻足观望,那天,她就是穿着这样一套漂亮的礼服准备嫁给他,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行李,宁采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几年过去了,那件婚纱一直被她完好的保存着,但从未拿出来看过一眼,她怕一旦拿出来,就会忍不住,穿上。
她看着看着,眼眶不觉湿润。
在橱窗的反射中,她看到了一个接电话的身影在里面出现。
只看到一个侧面,异样熟悉。
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等她反应过来再扭头时,那人却不见了。
她倒吸一口气,往前跑去,但一直跑到巷子尽头,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是她出现了幻觉吗?
可能。
她最近老是出现幻觉,但她就是忍不住啊。
她决定回去睡觉,最近她也爱上了睡觉,因为有时候,他会入梦来,与她相见。
********
巷子尽头就是一家喜来登酒店的侧门。
平日里进出较少。
一个穿黑色衬衫和风衣的男子,收好手中的手机,但脚步有些颠簸的朝电梯门走去。
他虽然已经尽量控制了步调,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一高一低的,有些细微的差别。
而且他的速度极慢,只是他精瘦挺拔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器宇轩昂,但再看他那张脸,冷酷的不近人情,他不苟言笑,没有其他的表情,就连牵动嘴角的肌肉都是那么不自然,好像这张脸并不属于他一样。
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他按了电梯的上升键,电梯下来时正准备走进去,但电梯门打开时,一个女人更快的冲了出来。
她穿着宝蓝色的套装,白色的衬衫,满脸焦色,看到门口这张脸时,她顿了顿,但很快就问了出来:“少川,你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我以为……真是吓死我了,你回来就好了,走吧,你今天都没吃药,快跟我上去吧。”
她拉着他的手,将他扶了进来。
但是他直接把手抽了回来,态度异常冷漠,他朝她颔首,然后笔直站立。
“少川……”这个女人,就是宁采。
她的面部异常痛苦的扭曲着,望着这个完全变了模样的男人,她的语言匮乏的厉害。
她在他眼前再也不是那个能言善辩能说会道的律师了,此刻的她,是如此理屈词穷,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电梯到了他们所住的楼层。
他走的太急了,结果一不小心绊倒了地上的红毯。
“小心啊——”宁采伸手去扶他,可是他毫不客气的用力一挥,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挥在了她的脸上。
他没有回头,她捂着脸,望着他决然的背影。悔恨与屈辱在眼中交相出现,最后又化作无影。
沈少川走进自己房间,即看到左边的柜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少川,鞋子放在柜子里,记得换。”
走进屋内,桌子上又放着一张白纸:少川,这些药都是今天必须吃的,也记得吃掉。
他转身,又看到冰箱上贴着的纸条:少川,冰箱里有吃的,记得按时吃饭。
浴室的门上则贴着:少川,淋浴内地面湿滑,注意安全。
他深吸了两口气,放眼望去,整个屋内,全部是白色的纸条,密密麻麻,好像压迫了他所有的空间。
伴随着类似动物的低哑的嘶吼,他将所有的纸条撕落,一并丢入了垃圾桶,压抑的呜咽的咆哮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如此的困顿。
没多久,身体就开始尖锐的疼痛起来,痛的他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最后抓起被角咬在嘴里,才勉强让自己安静下来。
******
秦洛脸上的肿花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但是不知不觉,时间竟进入五月。
天气开始炎热,大四学生迎来他们的论文答辩,大一大二大三的却还在松散的正常上课中。
那天秦洛回办公室时,遇到了正在办公室内等她的邱静安。
这个高挑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长裙,安静的站在窗边,优雅如洁白的广玉兰。
她比过去更为清瘦一些。
秦洛太明白她的感受了,沈俊轩离开也差不多一个多月了,按理,今天应该是他的五七。
“秦老师。”看到秦洛进来,邱静安朝她扬起了笑容,“下课了。”
“是啊,静安,等很久了吗?”
“不久。”邱静安直接说明来意,“秦老师,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去哪儿?”秦洛下意识追问。
邱静安摇头:“暂时还没有定,我打算走到哪儿就算哪儿,走走看看,放松放松心情。”
秦洛默认了她的做法:“这样最好不过。”
“是啊,秦老师,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坚强,我也没有你坚强。”
她的坚强,是生活磨砺的。
邱静安还太年轻,无法接受这样的生离死别,在正常不过。
秦洛说:“静安,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万事保重。”
“你也是,秦老师,珍重。”
邱静安与她告别后,秦洛便一直坐在办公室内发呆。
人生来来去去,每一个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即便父母子女,最后都会离自己而去,剩下的,也不过是自己孤单一人。
所以她学会了相思,也学会了隐忍与克制。
*****
韩婷婷回来时何振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背叛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个惩罚对他来说,秦洛仍是觉得太轻。
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何振光死了也不能改变这样的结局。
那天韩婷婷约她吃饭。
秦洛是去负荆请罪的,到了之后,她便开口抱歉:“对不起,婷婷,我还是擅作主张,动用了你给我的那些资料。”
“没关系。”韩婷婷看起来精神饱满,状态极佳,“本来我就是留着以防万一的,你用了,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没什么不好。”
她看起来无线怅惘:“但是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当初,他们那么努力的场景似乎成为上辈子的记忆了。
人心不可斗量,非常正确。
秦洛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韩婷婷看了看手表,突然站起来道:“不好意思啊,秦洛姐,我约了我男朋友一起看电影,要不咱们改天?”
秦洛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颀长的男人,她莞尔:“那快去吧,玩得开心点。”
真好。看着他们手拉手离开的模样。
如此的恩爱。
于是她点了两份牛排,又开始一瓶红酒。
坐在那里,自斟自饮,时不时的朝对面的杯子里加点儿酒,然后碰杯。
餐厅的服务员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看秦洛喝得差不多快醉的时候赶紧上来询问她住在哪里,是否需要叫车,还有,能不能先把帐结了。
秦洛横了他一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一场,然后丢下钱,一个人胡乱离开了餐厅……
少川还活着!
1
好几天,秦洛才从酒精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才感觉世界不是在旋转的。殢殩獍踢
酒入愁肠愁更愁。
当时是获得了短暂的快乐与解脱,但事后的痛苦真是旷日而持久。
五月中旬,学校论文答辩工作全部完成。大四的学生都开始出动找工作,或者找到工作已经开始实习。
又是一年硕果累累和离别的季节甾。
宋汉阳在今天中午离开学校回老家去,秦洛特地找了时间送他去车站。
“堂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宋汉阳拉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看起来轻装简从,他一米九二的身高看起来是如此的鹤立鸡群,秦洛站在她的身边,瞬间显得小鸟依人。
原本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却难掩消沉条。
秦洛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谭心影到底还是被逼着出国了,是她家里悄悄将她送走的。
没有任何的预兆。
毕业论文也没有参加。
也许这一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了。
可对宋汉阳来说,却是不小的打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想要一桩门当户对的父母都接受的婚姻真是难之又难。
说白了,生活就像一出惊雷阵阵,狗血满地的言情剧。
每个人都是故事中的主角,也到处是炮灰。
“汉阳,未来的人生路还长,你前途也很美好,我听说你已经被当地的一所高中录取了是吧,当个体育老师也不错,恭喜你。”
“谢谢,堂姐,”两人上了出租车,秦洛坚持将他送到车站。
直到他进了车站,才往回走。
宋汉阳的火车已经进站,他上车后,就等于上了一趟新的旅途征程。
前面会遇到什么,没有人能预料。
也许他会很快忘了谭心影,重新认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平淡的恋爱,平淡的结婚,生儿育女,就这样平淡的过完一生,但那个美丽的女孩,一直留在她的心底,在生活的某个转角,不经意相遇,生出些淡淡的波澜,然后擦肩而过。
也许他会怀着这样一个遗憾的美梦,固守着这样一段无望的爱情,死心塌地的等着她回来。
宋汉阳这样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洛为他以后的生活做了无数种设想,到头来又觉得自己傻的可笑,那是他的生活,别人想的再天花乱坠,也是别人的。
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车站,走了很长一段路。
天气炎热,晒得她头晕眼花,她正打算等红灯结束,穿过马路去对面打车,却没想到马路中间默然窜出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影,高温蒸腾的马路都有些虚幻,连同她的身影,都有些模糊,然而马路两边的车子已经启动。
秦洛不及多想,迅速窜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将那人给拉了回来,但因为退的不稳,两人摔倒在地,而她则不幸的当了人肉垫子。
跟前又有车子开来,看到摔倒的人,都紧急踩了刹车。
马路上温度如此滚烫,秦洛嘶嘶抽冷气。
周围有人上来帮忙将她们扶到一边。
秦洛的整个胳膊肘全部脱了皮,鲜血淋漓,染红了她白色的衬衫。
路人纷纷惊讶,而她则紧张的去查看那个有些精神恍惚的妇人,这一看,又吓了一大跳:“伯母?”
没错,这人正是沈母。
她神色憔悴,眼眶凹陷,看起来精神不济,神情恍惚,茫然的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伯母?”秦洛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拉回了沈母失神的注意力。
沈母啊了一声,看着秦洛,面部突然扭曲了几下,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你是谁啊。”
秦洛大为震惊:“伯母,你不认识我了?”
沈母摇头,仓皇的表情不像是说谎。
旁边的人提醒她:“小姐,你的手一直在流血呢。”
秦洛嗯了一声,道:“不碍事,谢谢你们。”
他们已经帮忙叫了救护车,不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看沈母精神那么糟糕,秦洛陪着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给沈母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换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和忧郁症。
秦洛拿着医生出具的检查报告,背后阵阵发凉。
她不语,医生提醒她:“小姐,你自己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
秦洛抬起自己的胳膊,衣服已经完全黏在了血肉上面,医生给她清理的时候直接剪开了,瞬间撕下她一块皮肉,疼得她冷汗直冒。
然后又消毒,她拒绝了医生给她打麻药,如此清晰地疼痛让她连呼吸都在抽搐。
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拿了块毛巾让她咬在嘴里,她一脸的冷汗,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闭着眼睛,任由医生给她处理伤口。
“好了。”到最后,她都神情紧张的麻木了,医生终于宣布好了。
秦洛的胳膊肘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重新回了沈母的病房。
她已经给沈少怡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候,沈少怡便赶来了。
沈少怡看到秦洛,满脸震惊:“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妈会跟你在一起?”
秦洛说:“你是在马路上看到她的,差点被车子撞了,还有这个。”她拿起医生的诊断证明给沈少怡。
沈少怡却并没有看,而是直接收入了包中,道:“谢谢,多少医药费,我一会儿给你。”
“不用了。”秦洛问,“为什么伯母会变成这样?”
沈少怡冷哼:“为什么?”许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当初还有些圆润的她,竟是急剧的消瘦,下巴都尖了,脾气也变得不太好,“你心知肚明吧,还有必要问吗?”
是的,沈少川的意外死亡,沈俊轩的离开,一个又一个沉重的打击,逐渐打垮了这个家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沈母,她的人生的确生无可恋。
沈少怡进去看了她之后,便坐在里面与她说话。
秦洛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但是离开前,沈少怡追了出来,将刚才垫付的住院费全部还给了她。
秦洛是个不受欢迎的扫把星,沈家的两个男人,都因为秦家人而死。
秦洛觉得,万死不辞。她踽踽独行走在酷热的街头,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手机蓦然响起,突兀的铃声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好半天,她才蹲在地上一个手从包里找出手机:“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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