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
“米克侯爵……”
“不用见外佩特拉小姐,我的全名叫缇奇?米克。”
他拉开了距离,脸上的笑微微收敛。
“叫我缇奇。”
96、节约感情
缇奇?米克。
云沾衣默默地咀嚼着这几个字,觉得世界有些荒谬。
她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比如说,她没带刀,一会打起来绝对会占下风;比如眼前人的头发变长了,比如她以为这是个非常平和的世界,谁知道竟然是故地重游……等等。但这些念头终究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最后留下来的却只有一个。
她想咳嗽。
这也许就是‘一朝被蛇咬’定理,云沾衣绝对不会忘记那种咳得肺都快炸了的痛苦感受。
为什么心里松了口气?
云沾衣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留长了头发,变得稳重了的男人,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看得呆掉了?”对方调侃起来,“淑女可不能这样呢。”
云沾衣回过神,脸上露出了似是欣慰般的极淡笑容,她很少这样笑,以前每次都笑得像个流氓,因此,这次轮到缇奇看得呆了起来。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她轻轻启口,声音像柳絮般飘进了对方耳朵里。
对方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痛苦地弯下了腰。
云沾衣面不改色地收回拳头,提起裙子屈了屈膝,步伐稳健地朝斯特芬格尔夫人的方向走去,借口身体不'炫'舒'书'服'网',有些狼狈地逃离了嘉美洛特府。
一路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云沾衣坐在马车里,撑着手臂望着外面的街道,思考着如何向斯特芬格尔一家道别。这里是驱魔师和千年伯爵的世界,而且看样子所谓的‘圣战’应该还没有开始。虽然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欠着库洛斯?玛利安的人情债,但身份上大概还是隶属于教团。
如果说当初云沾衣的立场是坚定不移地支持黑色教团的话,现在的她最大的愿望是保持中立。然而这并不是个穷兵黩武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还是无法超然于两者之间的。
好在如今教团还没有发现她,伯爵那边……不知道缇奇会怎么说了。
不管他怎么说,云沾衣当初假冒诺亚背叛伯爵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以诺亚的团结精神来说……和平相处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斯特芬格尔一家,既然可以和缇奇攀上关系,那么他们必然也是伯爵一边的赞助者了……那个嘉美洛特殿下也和伯爵脱不开关系。
她既然已经被伯爵一方视为敌人,再呆下去必然会连累盖瑞丽他们。她云沾衣虽然杀人不少,但要她亲手杀自己的‘教父教母’,却是做不到的。
好麻烦,原本以为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云沾衣下意识地摸上耳环,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阿尔掌控空间力量的权限丧失,她如今只能听天由命,就看这个可恶的耳环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出了BUG,把她送离这里。
当斯特芬格尔一家从宴会上回来,云沾衣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客厅等着他们。听到门响,她站起身,刚喊了一声‘盖瑞丽’,却发现这丫头脸绯红一片,害羞得只是扫了她一眼,便低着头上楼回了房间。
云沾衣疑惑地把目光从楼上收回来,对上了满脸堆笑的斯特芬夫人,“教母,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
话还没说完,她蓦然瞪大了眼睛,目光越过斯特芬夫人身后,瞠目结舌地望着被自己‘教父’恭敬地请进来的那个男人。
……缇缇缇,缇奇?!!为什么是他!!
“啊啦佩特拉,看到米克侯爵这么惊讶吗?看你这孩子高兴的,来,到教母身边来~”斯特芬格尔夫人完全忽略了云沾衣刚才说了一半的话,径直把过于震惊的某人拉到面前,略微不满地开口,“衣服怎么换得那么快?米克侯爵今天要在家里吃晚饭,快去换身衣服来!贝妮,给佩特拉小姐换衣服!穿那件我刚给她订做的红裙子!”
云沾衣:“……”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上写着高兴啊!!还有,我为什么还要穿裙子?!
看到她那副模样,缇奇米克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开口道,“夫人,我觉得佩特拉小姐不适合红色,嗯……象牙白不错呢,今天舞会上的裙子对她来说好像夸张了点。”
不用你说啊混蛋!!云沾衣强压下内心要爆炸的小宇宙,开始思考着如何夺门而出。看来缇奇已经认出她了,他来这里干什么?杀人?报仇?还是要把她抓回伯爵那里?
不管怎样,她可不想在斯特芬格尔府邸和人干架,伤到盖瑞丽他们就太得不偿失了,找个机会跑吧。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刀,却在下一秒被人一把摁住了手腕。抬头,长发的缇奇正漫不经心地和斯特芬夫人寒暄着,身体角度刚好挡住了他的手。
云沾衣动了动,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出奇,她皱眉,出其不意地出拳。
然而这次对方显然有所防备,拳头还没到,缇奇便转过身,只手接下了她的攻击。斯特芬夫人正好转身去张罗晚餐,整个客厅里忽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缇奇米克微微倾身凑到了云沾衣面前,“上次的伤现在还痛呢,真是绝情啊,沾衣。”
云沾衣速度极快地抽回手,转而出其不意地又是一拳,直接命中目标腹部。望着死命抽嘴角的缇奇,她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她真是太大惊小怪了,这个男人可是她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怕的。
“伯爵让你来杀我?还是你自己想报仇?”她问。
“这么紧张干什么,放心,不是千年公的意思。”缇奇捂着肚子直起身,“是我自己要来的。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很想你呢。”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今天舞会上的你很漂亮……啊!”
铁青着脸收回自己的脚,云沾衣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她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提女装的事!
她怎么就这么犯贱地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舞会了呢……
不告而别有些失礼,但想来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因此也就不再顾及。云沾衣想了半天,决定跳楼,目光却透过窗户扫到了街角停着的马车上。一片安静中,敲门声从身后响起,缇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佩特拉小姐,夫人让我来喊你吃饭了。”
云沾衣眯了眯眼睛,索性把窗帘也拉了起里,拉开门走了出去。身旁的缇奇笑眯眯地看着她,慢吞吞地说,“抱歉呢,这次不能让你随便走了。”
“那马车里是谁?”走在前面的云沾衣头也不回地问。
“这都不重要。”缇奇淡淡开口,“重要的是……到晚餐时间了。”
一顿饭吃的囧然无比。盖瑞丽显然喜欢缇奇,而缇奇却只是和斯特芬格尔子爵聊着一些政局和天气的问题,夫人在舞会上还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女儿,但如今却把兴趣放在了打听云沾衣和米克侯爵的相识故事上,而这些问题都被云沾衣不冷不热地挡了回去,答得不耐烦的时候缇奇就会插上两句嘴。
总之,一顿饭下来,所有人都觉得,是她云沾衣曾经甩了缇奇米克侯爵。
盖瑞丽泪汪汪地拉着云沾衣的手,这个天真的丫头按理说应该非常愤恨嫉妒才对,谁知她却一个劲地边抹眼泪边给缇奇说好话,什么‘姐姐你太狠心了’,什么‘米克侯爵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什么‘姐姐你们和好吧’云云,听的云沾衣到最后连嘴角都抽没知觉了。
倒是缇奇,在一旁听得特别开心,时不时会出来解围,可那种【没关系,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佩特拉才不要我】的话……任是谁听了都会误会吧!
“拜托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云沾衣无力地扶额。
她对盖瑞丽这样天真又善良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云沾衣都无法讨厌她,甚至不愿意对她说一句重话……抱怨到现在,她头都懵了。
“怎么会,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缇奇面不改色地端起面前的咖啡,“不是你抛弃了我们吗?或者应该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当我们是家人过。”
此时会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斯特芬格尔夫人特意为他们留了个单独的空间,为了‘让误会澄清’,殊不知这样更会引燃某种暴力导火线,别说和好了,没打起来已经不错了。
云沾衣对缇奇的话保持了沉默,他说的很对,没什么好反驳的。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向对方解释一个字,反正已经不会站在伯爵那边,说太多只是徒劳,只会徒增反感。
她看着眼前冒热气的咖啡,开口,“我和斯特芬格尔一家没什么关系。”
“想让我不要牵连他们吗?真不像你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起来了?”缇奇放下咖啡,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如果我说不呢?你是敌人,我凭什么要放过敌人的教父教母?”
“缇奇?米克,想再死一次吗?”云沾衣站起身。
眼前人也站了起来,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缇奇的眼睛里一片清明,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你,还想再杀我一次?”
云沾衣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你以为我是谁?”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缇奇米克望着云沾衣,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扶额笑了起来,起先是轻笑,渐渐地笑声大起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嘲讽地说道,“原来一直是我想错了。”
他直起腰,绅士而疏离地行了个绅士礼后,转身拉开门离开。云沾衣听着门落锁的声音,重新坐回了沙发,手背抵在了眼上。
下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吧。
缇奇,罗德,斯金,双胞胎,露露贝尔……这些曾经她亲近的人,果然还是无法殊途同归。
有没有不甘呢?有没有不舍?有没有可惜?有没有无奈?
阿尔说的很对,有些时候没必要投入感情,除了浪费,只是给自己添堵。
“姐姐。”盖瑞丽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和米克侯爵吵架了吗?”
云沾衣回过神,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没什么,教母呢?我有事和她商量。”
“母亲在和贝妮商量要订做的衣服款式。”盖瑞丽拉下她的手,一脸的认真,“姐姐,米克侯爵走的时候脸色很差呢,虽然他还是那样彬彬有礼,但我看得出来。你们……”
“盖瑞丽,你该去睡觉了。”云沾衣打断了她的话,起身朝门外走去。虽然诺亚一族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残忍一族,但她想,缇奇应该不会对斯特芬格尔一家出手,前提是她尽早和对方脱离关系。
当天晚上,她没有和斯特芬一家告别,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她住了近两个月的地方,一如以往她每次离开一个地方时一样,身上除了两把刀以外,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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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嘉美洛特府。
“千年公~你红茶里放太多糖了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抱怨地响起,那只夹方糖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舍得地把夹子放回了托盘。
“不苦么?”小女孩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变成大胖子的,千年公!”
“罗德!怎么能这样对千年公讲话呢?”一旁的贵妇人有些惶恐地把小女孩从来客的身上抱下来,被旁边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长发的男人接了过来,“好了亲爱的,你也累了,快去休息,罗德我来带。我们也想聊聊天呢。”
贵妇温顺地点了点头,吻别了男人后转身进了房间,只留下那几个人在阳台上喝茶。
“
谢利尔哥哥,你热衷家庭游戏有些过分了。”坐在千年公旁边的缇奇米克抽了抽嘴角,看着某个恋女的男人,‘哥哥’两个字被他咬得颇重。
“呀类呀类,这你就不懂了哟,小缇奇~”谢利尔?嘉美洛特把罗德放回地上,手捧脸向往道,“男人就是要结婚啊,这样生活才会美好,生活才会完整啊!千年公,缇奇年纪也不小了,该让他成家了呢。”
“呵呵呵,说的对。”坐在中间、俨然是这小小茶会中为首的男人笑着开口,“支持者中不乏有不错的女孩子呢,小缇奇可以从那里面选一个听话又温柔的小姐。”
今天的千年公并没有以诺亚的模样出现,夸张的大嘴巴和南瓜伞,以及圆滚滚的肚子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有威严感的人类模样。这是他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
“千年公,别开玩笑了。缇奇怎么可能会选?”罗德扑到缇奇怀里,恶作剧地扯着他额前的一缕发,后者吃痛地呲牙咧嘴,“放手,放手罗德~再这样我剪掉了!”
“不行!你这个样子我还没看够啊!你要是敢剪,我就生气!”罗德说着,假装生气地狠狠戳了一把他的胸口,换来了缇奇有些痛苦地倒吸凉气。
罗德一楞,却听缇奇说,“少年捅的伤,没事。”
那明明是云沾衣留的伤口!罗德沉默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还在痛?看来亚连的退魔之刃留下的伤果然不好痊愈。”
缇奇苦笑,“你说呢?”
“嘛,总是要结婚的。”谢利尔依旧没有放弃这个话题,“我看,之前舞会上那个斯特芬格尔家的小姐就可以,漂亮,气质也出众,关键是看起来和缇奇很合拍呢。”
“已经有人选了?可以考虑。”千年公又拿起夹子,放了块方糖在红茶里。
“那个不行。”罗德出乎意料地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拒绝。
缇奇看了她一眼,果断地换了话题。“说来……驱魔师那边寻找‘心之圣洁’的进程更快了呢。他们越是这样,我们反而越能看到他们的破绽。”
罗德极尽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乖乖地爬回了谢利尔的怀里,坐定,接话,“第十四个……真的是亚连?”
“真相总是要出现的。”千年公拉了拉头上的帽子,“而且很快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罗德咬了咬嘴唇,开口,“千年公,有件事。”
缇奇米克抬起了头。
“之前我们怀疑失踪了的云沾衣……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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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某个女流氓已经辗转了很多个城市,最后在利物浦和人偶遇了。说是偶遇,不如说对方就是冲她来的。
望着眼前人铁青的脸色,云沾衣恬不知耻地笑起来。
“哟,好久不见啊,优。”
对方嘴角一抽,刷地拔刀,“不要喊我的名字!还有,那些账单是怎么回事?”
“你收到了?签了吗?”云沾衣完全不知反省地问,“我想你的工资应该担负的起啦,你可是教团最优秀的驱魔师~”
“云?沾?衣!”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