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平子真子一手撑着斩魄刀艰难地站在那里,脸上的面具已经完整。他仿佛在经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暴露,浑身颤抖,月光在白色的面具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格外的寒冷。
而蓝染则站在不远处,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成型的试验品一般静静地望着眼前灵魂都在挣扎的人,他的前队长。
云沾衣肩膀猛地一抖,直接朝平子跑了过去,而她的身后,市丸银看到这一幕,缓缓地直起身,没有趁背后空挡攻击,而是平静地收了刀。
她冲到平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喊对方的名字,可对方却像完全没有听见,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云沾衣心下一颤,发现平子的灵压已经变了。
楞楞地望着被狰狞的面具挡住了脸的平子真子,云沾衣忽然想到了很早以前他说,他其实是靠脸吃饭的。
一不小心,心里一片空荡。
抬起头,云沾衣的目光对上了蓝染,长时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收敛的杀气就这样彻底爆发了出来。
这杀气,是她杀了无数天人换来的,是她从战场上拼死为同伴创造逃跑机会学会的,是在蛆虫之巢积累的,是因为愤怒,因为被背叛,因为同伴倒在自己脚下而如洪般倾泻而出的!
几乎是一瞬间,云沾衣身上的气息变了,如同一个从无数层地狱一路杀回来的杀神,明明身在无比寒冷的空气中,却仿佛让人看到了漫天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身上缓慢弥散出来。
她内心平静如镜,原本明亮的黑眼睛如今像是一潭死水,连光泽都消失不见,只有纯黑一片,除了杀气,没有任何情绪。
“有没有挽救方法。”她开口,举手间整个空气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她的灵压有多高,而是因为这堪比所有人的杀气。
“抱歉,没有,试验阶段而已。”眼前戴眼镜的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是欣赏地勾唇,“完美的杀气,沾衣桑果然无法让人小看呢。”
“我就当你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人话了。”云沾衣淡淡开口,“敢迎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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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染惣右介很强,强到连平子真子都无法准确判定他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这一点最初云沾衣并不信,可当两人真正交上手她才发现,这话连一丁点夸张都没有。
仅仅百个会合,云沾衣便被直接轰出了十米外,与此同时肩膀上还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这已经不是在比剑道技巧,蓝染无论是瞬步还是动作,甚至是灵压都高出了云沾衣不止一个档次,以至于云沾衣以为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副队长交手,而是一个和浦原喜助一样的队长级!
从地上爬起来,云沾衣咳嗽了一声,随手抹掉嘴角的血。直到现在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速度上和对方相差多少,然而敌人在前,根本容不得她后悔。她平静地站直身体,收起一把刀,只留下了妖精在手里,刷地一声举在身前,刀尖前倾地对准蓝染。
蓝染眉毛一挑,期待地望着她手里的刀。
“妖精,听过一个东西叫枪么。”云沾衣突兀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呢喃。
手中的斩魄刀沉默了。
云沾衣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当没发现,直接开口。
“毙了他,妖精。”
再次地,妖精楞了,足足楞了三秒,灵压才猛然爆了出来。与此同时,云沾衣已经平端起了刀,对准蓝染,手指轻弹了一下刀身。
瞬间,无数由空气压缩成的小型空气弹从刀尖冒出来,呼啸着冲了出去。
作为一个自然系的斩魄刀,妖精平生第一次发现空气技还能这样用,不仅速度快,而且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达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高度。于是一开心,压缩空气的速度更快了起来。
云沾衣直接把它当成了机关枪,突突突地对准蓝染一阵狂轰,凭着自己的基础瞬步加上徒手打架练出来的绝好眼力,再加上在学校就有的射击基础,她干脆捕捉着蓝染四处躲避的身影,毫不留情地扫射起来。
从未见过这种攻击方式的蓝染起先慌了一下,直接上瞬步开始躲,然而不管他怎么迅速地躲,在他停下来又动的这中间,空气弹铁定会直接冲到眼前,这种距离战对他极为不利,可他却暂时除了躲以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市丸银惊讶地挑起了眉,虽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可显然他也被云沾衣斩魄刀的始解能力震惊了。
蓝染的胳膊被空气弹打穿了一个洞,肩膀和身上都被擦出了伤,鲜血在月色下迸溅而出,带出一道道弧线。然而很快地,他的表情便重新沉了下来,紧接着气质也恢复了刚才的沉稳,除了脚下瞬步不停,他的嘴角甚至都带上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沾衣桑的刀真不错。”他开口,带着一丝笑意,“可是,速度慢下来了哟。”
云沾衣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他说得没错,空气弹虽然杀伤力极大,但是却格外地消耗灵压,压缩空气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不仅通过妖精做到了,而且还如此嚣张。然而等价交换,这样的代价就是她的灵压仿佛被谁打开了一个缺口,不要命地流失了起来。
果断地停了下来,云沾衣铮地一声把刀插进了眼前的地面,撑在上面大口地喘起了气。灵压消耗干净的结果就是她死,这种蠢事她还是知道避免的。
估摸着灵压的剩余,云沾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重新架起刀摆出了攻击姿态。虽然她消耗了大半的灵压,但起码换来了蓝染身上的好几个血窟窿和无数的擦伤,这买卖做的值!
“瀞灵廷卧虎藏龙,沾衣桑可真让我大开眼界。”蓝染笑望着眼前的女子,丝毫不介意自己不停在流血的身体。仅仅是这一次交手,他便已经分析出了对方斩魄刀的属性,甚至隐约猜到了云沾衣灵压的秘密。
云沾衣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平子莉莎众人,运起瞬步冲了过去。所谓趁热打铁,即便她瞬步比别人慢,可蓝染既然受了伤,那么动作一定也会变慢,如果不趁现在动手,待他稍微恢复一些,情况会变得更糟。而且他身边还有市丸银。
可平子他们却等不了了。
瞬间站在了蓝染面前,云沾衣狠狠地落下了手中的刀,巨大的力道使得刀与刀之间撞出了刺眼的火花。蓝染面不改色地单手接下攻击,以绝对的力量狠狠地压了回来。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刚要开口,却只听云沾衣抢先说道,“白雷!”
一道白光闪过,白雷打空,蓝染却不知何时到了云沾衣身后。云沾衣不动如山,条件反射地身体前倾,手中的刀速度极快地挽了个花,刷地刺向了身后。
然而刀刚到半途,云沾衣却忽然瞳孔一缩,脚尖一点,整个人直直向前飘去。与此同时,一道寒光闪过,蓝染的攻击落了空,只在她后肩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再晚半分,云沾衣的头就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这一躲,已经是云沾衣所能使出来的最强瞬步了,可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却仍是不够看。
蓝染轻笑了一声,身形一晃便挡在了云沾衣身前,眼看着两人要撞上,云沾衣破罐破摔地抬起手大吼了一声,“天岚!!”
登时,狂乱的风呼啸着从她手中发出,巨大的力量使得她的速度一缓,脚尖在地面上猛地一转,调整了身体方向,避免了正好撞在蓝染刀尖上。
她最不擅长的除了瞬步就是鬼道,这种技巧类的东西果真不适合她,如果刚才的天岚由朽木白哉来发,那么绝对不会是乱糟糟的风,而是龙卷风。
再次化解了一次危机,云沾衣吃力地大口呼吸起来,额前的发和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看起来狼狈不已。
然而能和蓝染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好了。
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敌人,云沾衣感觉蓝染似乎也已经不想再这样拖下去了,因此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上刀柄,准备以这一击定胜负。
呼吸逐渐被平稳下来,云沾衣一双黑色的眼睛如同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定在蓝染身上,试图寻求着一击必杀的几乎,而对方也收起了嘴角的笑,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刀。
“阿尔,我要上了。”云沾衣在脑海里淡淡说道。
'知道了。'阿尔很快地给出了回复。
虽然只有30分的积分,但以她如今的力量等级,换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攻击还是没有问题的。
务必一击到手。
“三,二,一。”
云沾衣眼神猛地一凛,脚已经迈了出去。
就在这时,市丸银却出乎意料地开口。
“沾衣……”
顿时,云沾衣下意识地动作一滞。
正是这一滞,让她彻底陷入到了天塌地陷般的绝望之中。
随即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大脑后知后觉的接受到了来自腰后的一丝酥酥麻麻的痛楚。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张狰狞的白色面具,如一头野兽终于捕捉到了它的食物一般,没有感情、冰冷地望着她。
是白。
先前她没有忍心动手杀到底的久南白。
被剥夺了所有意识,成为了一只虚的九番队副队长。
“你……”
久南白抽回了在云沾衣腰上的手,鲜血哗啦哗啦落了下来。扑通一声,云沾衣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蓝染。他毫不惊讶地和云沾衣对视着,惋惜地耸肩,“真是可惜,战斗被打断了。”
云沾衣没有理他,目光移到了市丸银身上。他刚才喊的那一声,是想提醒她的吧。
市丸银扬了扬眉,抄起手走到了蓝染身后,浓重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脸,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久南白依然站在云沾衣身后,她本身已经受了极重的伤,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扬起了手,蓄力,哗地一下,如飓风般对准云沾衣砸了下来。
嘭——
剧痛没有如预料般落下,随着轰地一声倒地声响起,久南白终于彻底陷入了昏迷。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黑色身影,云沾衣终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一口血喷了出去。
为她挡下攻击的这个人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袍子,她绝对不会认错,绝对。
这是浦原喜助的那件隔绝灵压的逆天之作。
“沾衣!”听到她的吐血声,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紧张地转过身,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惨白,他的瞳孔深处在颤抖,因为眼前足以令人疯狂的景象。
云沾衣勉强地扬了扬嘴角,一丝鲜血又从嘴角流了下来。长时间紧张的战斗本就使得她的身体虚弱了不少,久南白那一击可以说直接打散了她之前一直撑着的一口气。
她被浦原半扶起来,声音嘶哑道,“……你太慢了,喜助。”
话音刚落,云沾衣忽然闷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一手抓住了浦原的衣服。
灵魂深处缓慢地升腾起如同数把尖刀生生刮下一片片肉、万蚁噬心般的痛,由轻及重,由浅入深,不停地扩散着,最终蔓延了全身。
她想,她感受到平子他们的感受。
果然走到最后,还是有难同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结束死神篇。
初定地点为驱魔。
云沾衣终于也被我整成假面了。
明天没有更新,后天继续。
34
34、番外 沧海 。。。
后来发生的事情,浦原喜助一直没有告诉云沾衣,不是因为想刻意隐瞒,只是没有机会。
无论是他和蓝染的对峙,还是他利用崩玉拯救她以及平子等人失败,甚至于他被迫离开尸魂界终身流放,种种的这些他都没说,一直一直都埋在心里。
起初还想过等哪儿一天再见到她时,自己若同样心情很好,那么就向她讲述一下这一段空窗时期的故事,可是到后来,连这样的念头都被慢慢消磨完了。
那个时候云沾衣重伤昏迷,身体内被虚不断侵蚀,最终也戴上了和平子他们那样性质相同的洁白面具。浦原喜助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那个样子却始终无能为力,不光是他,就连随后赶到的大鬼道长,以及把他从中央四十六室里救出来的四枫院夜一也同样如此。
很早以前云沾衣问过他关于崩玉的事情,浦原是想说的,但偏偏刚要开口的时候实验室爆炸了,慌忙之中,这件事就又被抛在了脑后。
浦原喜助一直觉得能造出崩玉这种东西的自己实在很了不起,即便它危险又无法掌握,还给无数的人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灾难,但归根结底说起来,作为制造者的他仍然觉得这是一种骄傲,浦原一直想把这骄傲和云沾衣分享,这是在二番队时就已经养成的习惯。
然而当初没能说出来,就注定了以后她和崩玉也没有了缘分。
你看,连崩玉都没能救得了她。
这样的场景很相似,就像是当初他们从地下训练场出来,还是二番队三席的浦原喜助背着云沾衣去四番队的那个逢魔时刻。当时的话没有再说一次,就注定了所谓的‘跟我走’没有了后续。
后来浦原想了想,觉得幸好他没有说出来。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以他和云沾衣的性格,都是绝对不会去刨根问底的。什么‘我想让你跟我去十二番队’,什么‘我们搭档已经习惯了啊’之类,都是实话,也都是表面理由。
有些话终究不会被真的说出来,正如两个人的关系,虽不至于背道而驰,但却也因为错过了,所以追不回来了。
当初瀞灵廷宣布包括平子真子猿柿日柿里和云沾衣在内的那9个人死亡时,浦原喜助已经带着他们去了现世,他说他想再试试,四枫院夜一和握菱铁斋都没有阻拦。然而再次用崩玉的结果依旧是失败,那几个人没有丝毫的好转。
实验失败的那个晚上,空座町刮着很强很强的风,呼啸嘶吼的风声好似把空间都扯破了一般。浦原喜助把自己关在临时的实验室里一晚上没有动,就坐在地上,坐在墙角,坐在云沾衣身边,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脸上覆盖着的那个白色的面具,内心一片荒芜。
脑子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内容,一直到风卷着石头狠狠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巨大声响的时候,浦原喜助才忽然楞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打雷的话,就该醒了吧。
话一说完,外面一道巨大的亮光一闪而过,照亮了房间的一块地面,随后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倾盆大雨下了起来。
云沾衣怕雷,这种说出去连鬼都不会信的事情,在这种狂风大作的天气中,就这么突兀地变成了一个格外让人难过的存在。
雨下了很长时间,这么可怕的雷声,没能把任何一个人吓醒。浦原喜助一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不断地下沉不断地下沉,最后变得一文不值。
什么崩玉,什么技术开发局,什么队长,什么意气风发,什么理想宏图,过去的种种什么都不是。想救的人拼死都没有救下来,想保护的人却因为他的缘故生生被一个面具阻隔在了鸿沟两端。
那句‘跟我走’没说出来,实在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否则他会忍不住撑不下去。
说没有负罪感,那是骗人的。
狂风暴雨的夜晚过去后,第二天,房间里少了一个人。平子真子第一个醒过来,伴随着他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