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沾衣强打精神挺直腰板,黑色的耳环在左耳上闪着灰暗的光。
眼前这个穿着金色宫廷装,黑发黑眼的漂亮男人是典型的贵族,一举一动都带着无以言语的贵气,他是阿尔的直属上司,神界管家卡尔?阿尔帕西斯。
“只是来解释一下。”黑眸的男人顿了顿,轻声道,“神界出了些急事,所以阿尔没向你告别。等他处理完事情就会来看你。”
“谢谢。”云沾衣弧度极小地扯出一抹笑,“你们神界人的寿命都很长吧?请转告他,时间长一点没关系,我会活很久。我在江户等他。”
阿尔帕西斯定定看了她几秒,皱眉,“如果你想回现世的话……”
“不,这里很好。”云沾衣打断他,“请告诉阿尔,我随时欢迎他来。”
无法自欺欺人。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人类,阿尔只是神界职员,即便她打破了耳环结界,对神界公主有天大的恩情,神界也不可能有这么高阶位的使者下来,纯粹是为了给她‘解释一下’。多年来阿尔对她的耳濡目染让她清楚地知道那位公主是什么性情的人,如果条件允许,云沾衣认为她会第一个冲下来感谢自己。
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望着阿尔帕西斯,云沾衣表情平静,“阿尔出事了吧?”
神界管家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否定,“不,不过你若想去参观,我会带你走,如果想回现世,我也会帮你。”说着,他再次看向了云沾衣的耳环。
这是云沾衣第二次听他提‘现世’,想到要结婚的林萤和睡倒在沙发上的云小楼,她回绝了对方的好意,“我只希望阿尔可以来看我,请一定转告他,我会等。”
对面人沉默了许久,起身告辞。
一直到天黑,门哗地被拉开,坂田银时狼狈地拍着头上的雪骂骂咧咧走进来,刚打开灯便看到云沾衣直直坐在沙发上,依然保持着会客时的姿势。桌上的茶早就凉透,连她的脸都有些发白。
天然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晚上有免费酒场,新八和神乐已经在阿妙店里了,心存感激吧,阿银我可是冒雪回来通知你的。”
他看了看茶几上摆着的两个杯子,“有人来过?”
云沾衣抬了抬眼,轻声开口,“那人来带我回家。”
坂田银时身体一滞,停下了找草莓牛奶的动作。只听云沾衣似笑非笑道,“银时,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希望我回家的话……”
“你在说些什么?”头顶突然挨了一下,云沾衣后知后觉地接住扔过来的东西,是条围巾。
“多一个人而已,阿银我还养得起,不要小看男人的爆发力……不过别想着不劳而获,想当米虫就要有被打成毛虫的觉悟听见没有!”
他烦躁地挠头,“麻烦死了,这种事真不适合我做。那人走了你还在,不就表示你拒绝了吗?那什么,围巾,送你了。”
云沾衣扯过围巾看了一会,面无表情,“我不喜欢红色。”
话没说完,眼前忽然天旋地转,下一秒人直接被扔了出去,“老子送你什么就戴什么啊混蛋!收礼物还挑三拣四你是活腻了吗!”
卧室门被轰然撞破,云沾衣滚了好远才停下来。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惨叫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坂田银时狐疑地朝卧室里望了望,而后忽然想到她伤还没好,身体一僵,额头冒出了一层汗。
“喂喂,不会这么不经摔地死掉了吧?肯定是晕过去了,绝对是你在假装受伤然后想偷袭我吧?阿银我识破你的计谋了哦,拆穿你的小伎俩了哦……”
心虚地边说边靠近,银时眼尖地发现墙角倒着的人以及身下渗出的血,顿时心下一沉,大步走过去,却看到云沾衣紧闭着眼,眉头微皱。
“沾衣!”
坂田银时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天,最后干脆一咬牙抱起人就朝外走,趁着她的伤还没恶化前找医生。谁知还没等起身,便只觉胳膊一紧,措不及防中他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下一秒,轰地一声,人便狠狠撞上了墙。
云沾衣一个虎扑冲上去把人摁倒在地,抓起一把白毛砸向地板。
“想杀人吗混蛋!我是伤员啊!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女人都打你是男人吗?!你真的是歌舞伎町最强的男人吗卷毛混蛋!”
砰地被人推开,银时不甘示弱的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顿时颠倒,“装死这种下作的事你都做的出来你还要多无耻啊云沾衣!怜香惜玉是什么?抱歉啊阿银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种属性,还有你是女人吗?”
“对伤员动手你才下作!”云沾衣一脚踢开他,“我是不是女人你还不知道?给老子继续装!”
“女人有你这样的吗!喂!”
手臂忽然被人攥住,云沾衣一愣,掐脖子的动作顿时一停。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严肃的男人,抽了抽手,却发现无法动弹。
“想回家就回家,为什么非要我留你?”坂田银时直直盯着她,仿佛刺破眼膜看进内里,让人在刹那间无处遁形。云沾衣皱起眉,她一点都不喜欢银时这样的眼神,太过凌厉,如战场上杀人的刀。
“你还想要多少这样的心安理得?说出来阿银我一次性帮你全办了,万事屋什么生意都接哟,熟人七折。”他凉凉说着,靠墙而坐,目光清冷而尖锐。
他很少这样充满了刺般的嘲讽,哪怕云沾衣听惯了高杉晋助的尖锐,也无法直面眼前人让人避无可避的字句。她下意识地咬唇,试着把手抽回来,腕骨处传来的力道却使得她脸色一白。
“夜叉叔,玩够了吧……”云沾衣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不是去喝酒吗?走吧我饿了。”
“该说够了的是我才对吧。”银发天然卷松开手,“阿银我看着都替你累。我说过的吧,女人的任务就是在家里相夫教子,背负罪恶啊责任啊应对世界末日啊什么的,统统交给男人来做就好,你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我做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浑身僵硬的云沾衣,定定开口,“你不是向我求助吗?再问一次,然后好好听着答案。”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
10年时间,好像极其漫长,却又极为短暂。云沾衣以前一直被套在一个圈里,横冲直撞,一叶障目,只能看见那条曲曲折折的路,觉得没有尽头,觉得寸步难行。
她还有很多很多想见的人,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那根撑起她信念的柱子已经被噬得百孔千疮,却仍摇摇欲坠地为她支起一片天。可最后当她走到那条路终点时,却发现身边已所剩无几。
她觉得前方没有路了。
定定望着那双好似能看透一切伪装的眼,云沾衣怎么也发不出声。长久以来积郁在心头的痛苦、悲伤、委屈、不堪,仿佛化成了实质性的东西,从她体内不断散发,透过骨髓,血液,皮肤,一点点出离身体,化作坚实的墙,横亘在前方。
“你……”她缓慢地开口,想象不出自己的表情,“觉得我多余吗?”
对面人果真如他所说,用着极认真的口吻回答,“怎么可能。”
“如果有人杀我,你会帮我吗?”云沾衣盯着那双眸,踌躇、谨慎、小心翼翼。
“我会杀了那个人。” 坂田银时直起背。
呼吸一紧,声音逐渐高了起来,“如果我不告而别呢?”
“死之前给我爬回来。”
“如果我忽然死了呢?”
“不管是谁,给你报仇。”
“如果我站到了你的敌对面……”
“砍你的时候我会让你100招。”
“如果我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
“在那里等着我。”
“如果我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我抛弃家人,放弃朋友,伤害同伴,我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做得出……”云沾衣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声音越来越高,修长的手指紧攥着手心,身体忍不住颤抖,“如果我是这样的人,你还愿意看见我吗?愿意承认我吗?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忘记我吗?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挥不动刀了,你还愿意挡在她前面吗?”
她再也说不下去,抬手捂上了眼。
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从来不敢正视这样的自己。
坂田银时沉默许久,终还是伸手覆在她头顶。
“如果我没出息地想哭……”云沾衣抵上他的肩,声音完全哑了下去,“银时,你能不能装作听不见?”
例行公事般的自我安慰,一如云沾衣多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好像发生过的事,难以原谅的行为,地狱般的痛苦,只要骗过了自己,粉饰太平,就会被彻底抹掉,生活重新平稳向前,就会有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忘掉它。
云沾衣用了10年时间才弄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无论多强都不可能把整个世界背在肩上,必须丢弃一些,轻装简从,才能继续前行,不要停下来,不能停下来,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10年时光仿佛一头残忍的野兽,横亘在那条假装通向幸福的路上,嗜血的獠牙和幽幽冰凉的目光逼着她一刻不停地逃,一刻不停。
她甚至来不及向那些自己有可能以后都无法看到的人,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有善始却无善终。
一声叹息自头顶响起,有人一手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安慰一个小孩子。
“白痴,这里这么安静,怎么可能听不见。”坂田银时轻声道。
肩上的衣服早就湿透,听着云沾衣几乎喘不过气的哭声,他忽然想起很久前的一天,她在这屋子里撕心裂肺地喊,他躺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听。就好像只有在这时,才觉得云沾衣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脆弱的人。
“你什么样子,我知道就行了,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无关紧要。”他缓慢地开口,虽然很轻,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力量。
“你如果不想向前看,就闭上眼,我拉着你走。你如果不想走,我背你。如果连这都不行……我代你走。女人就该躲在男人后面,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自然有人为你撑起天,为你踏平路,为你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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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成长就一定要伴随着牺牲和代价,云沾衣觉得她已经交够了学费。
世界很公平,在失去很多的同时,也有一些东西被永远刻进了灵魂里。
例如那把黑色深海上的刀,那个绿眸男人温热得和人类一样的血,还有曾经江户头顶的星辰,尸魂界夏日夜的滂沱大雨,维也纳漂亮的建筑和广场喷泉。
例如有个人说永远不会忘记她,有人说这次愿跟着她走,还有人为她亲手做了项链,有人对着空气说想她。
还有眼前这个人,要把她前面的绝路变通途。
人终究无法独自生活在世上,强者也好弱小也罢,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人,(炫)经(书)历(网)一些事,生命长河里总有那么一段,是别人无可企及的繁华无极。
每思及此,就觉得无比幸运。
说三生有幸也不为过。
云沾衣闭着眼,眼泪悄悄钻进坂田银时的衣间消失不见,连带着某些她无法面对的回忆和过去。
她想对很多人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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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生命像海,起起伏伏。
潮涨汐落间,便是那段荣耀的流年。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到这里,五月潮汐正文就完结了。
接下来是番外。
因为要开定制印刷,所以有些番外公众版是不能放的,比如谁和谁滚床单,谁和谁再滚床单什么的。
之前我承诺结局一定会温馨,所以尽量写了非常温馨的结局。后来也承诺要给苦逼的缇云党一个交代,所以在定制印刷里加上了缇奇和云沾衣的哔——戏。加在了正文里,不是无责任番外,而是剧情。
所以说定制里应该不只一篇【河蟹戏】……吧。
不过网络版的番外还是会上的,我写了缇奇和店长的。
本来想写阿尔的,后来想了想决定不写了,以后有机会再写阿尔的后续故事给乃们看,就像当初的【五月潮汐伪结局——即倘若相识结局】一样。
定制印刷大概在一周内会开,到时候请大家多多指教,一定多多指教。
因为字数多的缘故,整部文会分上中下三册,价钱方面之前有提过,我尽量压低。
这篇文我写了一年多,在这里我为我中间考研其间的断更,和后来因为准备定制的断更而郑重向大家道歉,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长时间的断更情况。
感谢大家追文追到现在,我非常非常感动,以后会继续努力写文给大家看,所以以后,还请继续多多指教了。
群抱之。
最后的最后,最后一次向大家征集长评。
同时也希望一直以来霸王潜水的童鞋们能看在结局的份上冒个头,让我认识认识乃们=333=
以上。
若无法忘记(五月潮汐伪番外)
作者:浅本
文案
五月潮汐的无责任番外,云沾衣毁掉了耳环,主神凌落尘重获了自由。
当初无意间回顾了《倘若相识》的结局,看到了最后两句话,于是便有了这个番外。
很早以前便想好的,一直想写。
所以这是关于凌落尘的一小段故事。
内容标签:综漫 火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落尘,卡卡西 ┃ 配角:云沾衣,希亚 ┃ 其它:
若无法忘记
距离凌落尘上次离开城堡,已经过了几百万年。。
这里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冰天雪地,偶尔会有坚韧的绿色植物在雪地里生长出来,但立刻就又会被漫天的雪覆盖,只有城堡里暖和些。。
卡尔大部分时间呆在城堡里,但他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哪儿个神要结婚,哪儿个神和人生了个儿子,哪儿个亲戚要来拜访,神王交给他的事情也要去办。因此虽说是陪凌落尘,倒也不如说是重新回归到过去忙碌的日子里。。
枢倒是偶尔会放下一些事情来看她,然后两人会下一下棋,任由着凌落尘犯规悔棋各种作弊,然后带一些小玩意过来给她解解闷。凌落尘偶尔一次想到锥生零,问起时,这位吸血鬼纯血种的始祖沉默了一下,说,爱拉,你认识的锥生零已经死很久了。。
于是凌落尘看着窗外,想到,回头应该找个万年历什么的,这样才不至于忘记时间流逝。
神界的时间总归是比其他地方要慢很多,就像是尸魂界的死神过了几百年还是那副年轻的模样一般,凌落尘在这个城堡里过了几百万年,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外表没什么变化,性子却被磨得没有棱角了。
或者说,不是没有棱角了,而是她懒得有棱角了。。
有时候神王闲下来,会和其他两个哥哥一起凑一桌麻将。这麻将还是二哥希亚专门定做的,不容易坏,几百万年了顶多就被磨得有些光滑。凌落尘依然作弊耍赖,这已经成习惯了,只不过合作对象永远不固定,有时候是神王,有时候是夏亚,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跟二哥希亚相熟一些。
除了大哥比较忙以外,二哥希亚和三哥夏亚都很闲,但凌落尘发现,他们宁愿在冰天雪地里打猎,都不愿意陪自己养鱼。夏亚每次都很不耐烦地说神界太冷了,这种气候不适合养鱼,但说归说,他还是让人造了个室内鱼塘。。
很大很大的鱼塘,里面鸟语花香,就跟哈迪斯叔叔做的极乐世界一样。。
她这几百万年里也没有串过门,当初母亲以神格为代价,下的禁制太强,她根本就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