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扫了一眼周围的同伴,确定没有人突然暴毙,她绝望地把目光投向云沾衣,后者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她想到后面火墙里那个人目送她离开时轻描淡写的笑,想到他说‘别看着我’时的模样,难受地闭上了眼。
看到云沾衣变了表情,罗德立刻明白了,直接越过阿尔和云沾衣向火墙内闯。阿尔看了一眼身边人,发现她无动于衷,于是一个响指扯掉了火墙。感觉到有人扯自己的袖子,阿尔微微偏头,云沾衣轻声开口,“我不想在这儿了,我们走。”
“好。”
神界职员干脆地答应。他回头看了一眼罗德的方向,缇奇米克的身体被挡住了一半,身上的白衬衫也只能看到被血染红的一角。发现他目光的方向,云沾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加快脚步,却是再没有回头。
“没关系吗?”神界职员随口问了一句。
“走!”蓦然提高的音调,夹杂着无法掩盖的颤抖。
云沾衣身上的杀气再次弥漫,阿尔明白,这是某种隐忍到极点的表现。她走得很急很快,从出了火墙开始就像被人禁锢了脖颈,僵硬地只能向前,不能退后,好似那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以至于不得不狼狈地逃跑。
阿尔看在眼里,不想拆穿。
14任和千年公的战斗是不可能在今天分出胜负了,诺亚伤亡惨重,中央厅被毁教皇被杀,不出所料的话这场所谓的‘圣战’会无限期拖延下去。然而这都已经不再是云沾衣关心的范畴,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哪怕多一秒钟都不行。
路过14任身边时,云沾衣看到了14任眼里的一丝光,似乎是带着关心的意思,于是她停下脚步。她想说些关于‘别对亚连的身体胡作非为’或者‘你好自为之老子不想再管你了’之类的话,但沉默了几秒,她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只得埋头离开。
没人拦他们,确切地说没人敢拦。这场战役中云沾衣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样子足以使他们记一辈子,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谁都知道那个死掉的‘快乐’诺亚和她关系不一般,想活命的,没人敢上前阻拦。
书翁沉默着目送她离开,随即长长叹了口气。拉比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也聪明地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目光凝重地望着云沾衣的背影。
“老头子,你说这场战斗还打得下去吗?”他轻声问。
书翁望着不远处对峙中的14任和伯爵,又看了一眼罗德所在的方向,摇头。他很清楚,此后怕是难再见到云沾衣,关于教团和诺亚之间的这场旷日持久的‘圣战’,关于这位库洛斯元帅徒弟的部分,可以画句号了。
“哥哥……怎么办?”李娜丽望着云沾衣逐渐消失在雨中,不知所措地回头看教团此时的最高负责人,一身白衣的考姆伊凝重地收回目光,沉默地取下帽子和眼镜,没有回答。
以极快地速度离开中央厅所在地,云沾衣忽然停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阿尔,“我没力气了阿尔,随时会倒。”
神界职员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向前走了两步,背过身,“上来。”
云沾衣毫不客气地跳上他的背,抬头看天上密布的乌云,雨哗哗地全打在她脸上,很快就模糊了眼。
她想回忆很多事,却有些害怕。她胆小得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残破的中央厅。
“阿尔,我今天的表现神不神勇。”趴在阿尔背上,她无头无尾地问。
神界职员顿了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很不错。”
“那我加了多少分?”
“140分。没扣完大概是因为那个双生子只被你冻起来而没死,加上和千年伯爵的战斗没打到底。”阿尔推测着,最后得出了结论,“你还剩10分就完成任务了。”
“什么?!”她愤怒地在对方背上扑腾,“还有10分?耳环太坑爹了!”
“……”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觉得它坑爹?”
“……”
沉默了一下,云沾衣的语气一变,“阿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过分。”
不等神界职员开口,她自顾地继续说下去,“我看不得他死,所以我先走了,然后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去。”
“阿尔你信么,缇奇米克说她不会忘记我,说无论转生到谁身上,只要是快乐诺亚,就会记得云沾衣在这个世界生存过。”
“阿尔,我们认识有快10年了吧,这些年里都是我在对别人说到死都不能忘了我,今天我终于听到有人主动对我说‘我不会忘记你’。阿尔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好吧我忘记了你是神,你不懂我们凡人的心思。”
“可是阿尔,缇奇米克死了以后,再转生的人就不叫缇奇米克了,声音、长相、做事说话,都不是那个人了。你说这样他还记得我,有什么意义?”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杀了他是件好事?你想,与其让乔德压制着他,不如让他转生做自己……其实我不介意他以后记不记得我,反正那不是缇奇米克了。”
“阿尔你理我一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你说缇奇不愿让我看着他,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我也没办法看下去,所以才把我赶出来?”
“……阿尔其实我真没想杀他。”
“阿尔你停下,你放我下来。”
滂沱大雨中,浑身湿透的黑发女子站在街心,抵着同伴宽阔的背不停颤抖,声音在这浩瀚磅礴的雨中显得格外渺小而撕心裂肺。
“我走不动了阿尔,你让我休息一下,10分钟,就10分钟。”
“还有……雨声太吵了,你捂上耳朵。”
——沾衣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就算再转生成别人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是阿尔背着她在走,却还是坚持说‘走不动了’,云沾衣果然还是那个不会找理由的云沾衣。
雨声有多吵,有哭声吵么?
·
诺亚是会转生的,但正如沾衣说的,转生后的缇奇就不是缇奇了,不记得她,不记得生前事。
这或许对缇奇来说是件好事。忘记她很好,因为云沾衣总是要走的。
·
云沾衣一点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你们都懂的。
·
这章我写的很认真,只是深深觉得自己功力不足,写出云沾衣真正的心情,也写不出缇奇的感情。
驱魔最后一章奉上,接下来就是最终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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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一句,高考和中考的孩子们加油,相信你们没问题的,群抱。
五月潮汐 最终卷
147、白色空间
再之后,云沾衣破天荒地病了。
她疲劳过度,失血过多,或者纯粹是因为精神负担太重,所以一病不起。
阿尔把她带到了维也纳那个他们曾经住过的小旅馆,耳环一天不让他们走,他们就必须得在这个世界呆着。这个旅馆像是有一种魔力,隔绝了一切,自云沾衣在那片大雨中走出来后,教团也好诺亚也好,两大阵营的事情他们再也没有参与过。
如果云沾衣醒着,或者会有一种解脱感。
只可惜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着,总也无法从昏迷中醒来,哪怕中间哭闹得再厉害,却是连睁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神界职员就这么默默地守了她三天,发现凭药物和她自己已经扛不下来时,再一次轻描淡写地把手腕割破,把殷红的血当做食物,或者仅仅是营养液一样的东西送进云沾衣嘴里——至少吞咽还是做得到的。
就这样又过了两星期,那个人终于在某天的逢魔时刻,苍茫大地全部被金色笼罩的温暖时间里,悠悠地醒了过来。
阿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云沾衣睁着眼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略微惊讶地挑眉,随即递给她一杯水,后者动作缓慢地接过去喝完,手一抖,杯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抱歉。”她轻声道。她看了看自己僵硬的双手,明白有可能是躺太久了。
阿尔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渣,沉默地打了个响指,极小的火苗窜上来,直接把地上的东西烧成了灰,一阵风过,干净得没有一点痕迹。他看向床上的女子,以前没注意过,她的头发真的是越发长了,尤其在放下来之后,后背被黑色的发完全覆盖,一直垂到被褥里,长得过分。
刚醒来的云沾衣脸色不太好,白得像张纸。好在她本身有着极强的恢复力,加上常年形成的强悍体质,没几天就恢复了身体机能,只是有些话少,仿佛不知该说什么,即便是两人并肩出门吃饭,她也只是调侃一下维也纳的昼夜温差,仅此而已。好在阿尔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一起沉默也不觉得尴尬。
胸口的伤完好无损,这让云沾衣咋舌了一把。她记得自己被那只黑蝴蝶穿透了,却不知为什么连道伤口都没有。对此阿尔想了想,解释说大概是因为她体内有神族血。云沾衣顿时联想到在中央厅时,无论是‘蚀’还是缇奇的蝴蝶只要碰到她的血立刻就死,想到是在治疗寄生体时喝了阿尔的血,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只是又瘦了很多,比上次受伤后瘦得还过分,看起来就像根火柴,风一吹就倒。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如果打架的话她照样可以,更何况身边还有阿尔。
醒来后就是吃饭,发呆,睡觉,闲逛,生活中再无大起大落。她照样会去那个漂亮干净的广场散心,靠着栏杆或者坐在石阶上,看到喷泉时就露出好看的笑,更多时候就是把玩着颈间的项链,等着阿尔来接自己时再回去。身上穿的依旧是白衬衫,深色休闲裤和黑色皮靴,只不过因为天气渐凉,衬衫外面披了件外套。
一直随身带着妖精,就好像在等着离开一样。
中间有一次阿尔对她说,有人找到了这里,问她见不见。云沾衣一边切着八分熟的小牛排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不见。连是谁都不问。阿尔沉默了一会,说,是库洛斯?玛利安,他没死。
听到这名字,云沾衣切牛排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刀叉端起一旁的红酒一饮而尽。她没有接话,只当没听到,然后吃饭,回旅馆,关灯睡觉。
圣洁毁了,所以云沾衣现在就只剩下一把刀。她把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圣洁的刀鞘扔进了多瑙河,本想对刀的主人,鬼兵队的刀疤分队长说声抱歉的,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事实上从中央厅回来以后,她就把以前很多的执念该放的都放了,比如战场上的刀,比如樱花酒,比如每次都扎得高高的头发。
阿尔拿着剪刀比划着要剪掉多长时,云沾衣想了想,比了个长度。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头发多长?就剪到那个程度。”
神界职员努力回想着初见她时的情形,最后实在想不起来,干脆随便一剪,反正他知道云沾衣不在乎什么。于是原本已经快到膝窝的黑发被毫不留情地剪到了脊背中心,还能扎起来,但总显得很滑稽。
云沾衣试着绑了绑,觉得太丑,就干脆学着当年在战场时桂小太郎的做法,把头发在后面松垮地用绳子绑着,只要不乱飞就好。这样看来,连身上的戾气都收敛了很多。原本棱角分明又凌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了些,看起来很无害。
阿尔很满意自己的刀法,想着要不要再剪个别的样式试试,被云沾衣果断地拒绝了。
没人提中央厅,没人提那场大雨和空荡的街心,没人提缇奇米克。好像已经遗忘了一样,就算没忘,也假装忘了。
在维也纳呆腻后,他们开始周游各国。
这是一个云沾衣以前就很想做的一件事,原本以为会自己独自完成,谁会料想到某天会有人结伴。阿尔是个好同伴,也是个尽职完美的朋友,他聪明,强大,做事直截了当却不失分寸,最重要的是,他能陪着云沾衣做任何事。
比如说街头卖艺。
阿尔负责喷火,放水,走沙,飞石,高空走索,飞刀试人,每当这个时候,云沾衣就找个罐子,一边吆喝一边收钱。19世纪末的西方国家并不如现代社会那样自由随意,但仍然有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们叫好。这样一来,旅费食宿费都没有问题。
云沾衣知道在维也纳那段时间,他们花掉的钱都是阿尔从斯特芬格尔府里拿来的,神界职员无心隐瞒,却也没有刻意提起,毕竟斯特芬格尔一家都是伯爵的支持者。对此云沾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
她甚至没有询问大战之后的情况,伯爵究竟是罢手了还是重整旗鼓了,中央厅会不会重组,库洛斯玛利安既然没死,那他是会站到14任这边还是教团这边……无数的疑问,换做是平常,以云沾衣的性格必然会追根到底。然而随着缇奇米克的死亡,她就像一个不停运作的电器被忽然拉了电闸,毁了发电系统,至此再无法运转。
对此阿尔说,既然已经抽身,这些就都是别人的事。别人的事和他们无关,自顾自便好。
云沾衣赞同地点头,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阿尔,你真是越来越会为人处事了。
神界职员破天荒地被她拍得趔趄了一下,随即不紧不慢地调整好步调,对她无聊的调侃沉默表示鄙视。
云沾衣猜到他不会搭话,冲到前面,过了一会又回头,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阿尔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盯着对方苍白的脸,撇开精致如雕塑般的五官,神界职员最近的状态的确不怎么好。光看脸色是看不出来的,他本就没什么烟火气,想到刚才他趔趄的模样,云沾衣微微皱眉,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撩开袖子。
“你没再让我喝你的血吧?”她狐疑地问。
黑发绿眸的男子也不抽回手,任她看个够,云淡风轻道,“你只是发烧而已,又不是要死。上次我说过,你喝我的血会升级,而我会掉级。”
“……你发誓。”云沾衣眯眼。
“以公主之名。”
神界职员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碧蓝如洗的天,不知道透过这厚厚的大气,那位在神界呆久了的公主能不能听到这誓言。
他是开玩笑的,公主,别信。
见到他这么笃定,云沾衣也不再坚持什么。这本就是她瞎猜的,更何况连后来为她检查身体的医生都说她只是重感冒而已。
站在澳大利亚的大草原上,望着不远处的马车停下来为几只袋鼠让路,云沾衣想了很久,决定不再追究阿尔的身体状况,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说,我们一路上打了好几场架了,为什么那最后的10分耳环还不加?”
阿尔微怔,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随你。”
“你有点主见行不行?”
“……沾衣。”他抬头凝望着天空。
“啊?”
“小心。”
突如其来的接近使得云沾衣吓了一跳,她刚想反射性地一个过肩摔把阿尔摔出去,对方却忽然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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