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管家索性就站在一旁,近距离地感受了一次侯爵的反常。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明显是追求攻势啊!
云沾衣却不知道管家心里的咆哮,径直道,『千年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寻找‘心之圣洁’,顺便接少年回家。』缇奇想都不想地回答。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亚连,那可是我罩的人。』云沾衣示意管家再倒杯水给她,『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抑制觉醒?哦,谢谢你大爷。』
管家:『……』
望着云沾衣期待的眼神,缇奇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不觉醒是不可能的吧?沾衣你根本不必担心少年,因为14任上次觉醒时杀了很多诺亚,这次必然要杀千年公。』
『噗……』
杀千年公?14任诺亚要杀千年公?!
云沾衣目瞪口呆地望着缇奇米克,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他们俩这么相爱相杀?』
直觉这个词并不是什么好词的‘快乐’诺亚抽着嘴角没接话。
『不过你告诉我这些没有关系吗?』云沾衣看着缇奇,『我可不是伯爵这边的人。』
『我愿意,所以就没关系。』缇奇轻描淡写地回答。
气氛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一旁的管家咳嗽了半天想提醒云沾衣嘴巴上的油要滴下来了,结果正主却看都不看,最后还是侯爵大人体谅他年老经不起一直咳,拿过餐巾走到云沾衣面前帮她擦了嘴。
『吃饱了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陷入了到底是要阻止亚连诺亚化,还是放任他变成诺亚然后和伯爵相爱相杀之中的云沾衣,直到被缇奇米克带到目的地为止,才总算回过神,望着自己眼前华丽的大门,楞住了。
『这是……』
『剧场。』缇奇随手戴上了黑色的高筒礼帽,没有多给云沾衣反应时间,拉着她推门走了进去,『上次说要一起看歌剧,忘记了吗?』
『所以说这是约会?』云沾衣半强迫地跟着他进了剧场,在前排落座后,看到了旁边的‘今日演出’牌,顿时一囧。
『……罗密欧与朱丽叶……』
缇奇也看到了剧目的名字,微微一楞,『不然换个地方吧。』
『不用,就这个挺好。』云沾衣摁住他的肩膀,『不是要约会吗?现在已经开始了吧,这里有爆米花附赠吗?』
『没有人会在这里吃爆米花吧……』出身高贵的侯爵大人抽了抽嘴角,看着某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真想吃的话,我差人去买。』
云沾衣面无表情地回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快去快回。』
于是,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家剧场里,第一次有人在看歌剧时咔嚓咔嚓地吃起了爆米花,不仅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甚至还让台上的演员都囧了起来。好在米克侯爵的面子大,没人来闹事,甚至开始私下流传侯爵有个没分寸的女友,代号米花姑娘。
然而这些都不是云沾衣关心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非常认真地看着台上动情的演员,仿佛和外界隔绝了一般。当罗密欧和朱丽叶双双死去的时候,她听到周围有低低的抽泣声,侧目,却发现大部分贵妇们都在用手帕擦眼睛。
她不可抑止地想起了上次在山洞里遭遇的幻境,倒不是想到了过去的事,而是想到了‘自己’自杀的那一幕,心里忽然有些不太'炫'舒'书'服'网'。
这种不'炫'舒'书'服'网'一直持续到散场。云沾衣和缇奇米克从剧场里出来为止,回到马车里,缇奇望着一言不发的云沾衣,忽然把她的身体掰了过来,『沾衣,看着我。』
『干什么?』她不解地抬头。
『如果你是在意那剧的内容的话……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缇奇很少如此正经认真地说什么,深邃的眼睛仿佛在述说什么坚定的誓言。
云沾衣被他感染得也正经起来,用力地点头,『我知道,如果剧场方面因为我撒了爆米花的事找上门的话,拜托你摆平他们!』
『……』
泄气地揉着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对着云沾衣如此正经八百,难道她听不出这是在表白吗?虽然没有说什么矫情的一生一世,但至少也是真情流露吧!
正当缇奇米克抑郁的时候,身边的云沾衣忽然冷不丁地喊了他一声。转过头,却发现云沾衣脸上竟有着极淡的笑,虽然不明显,但认识她这么久,缇奇依然看得出她此时心情不错。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卷发的葡萄牙男人一手撑头,望着身边人。
『啊,一点点。』云沾衣在嘴角还没继续向上翘之前把头转了过去,撩起帘子望着外面不停掠过的街道,轻松道,『我杀了主教这事,听起来也不坏。』
杀掉主教,也就算是正式和中央厅撕破了脸,再回教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吧?
也就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说了吧。
被她的话说的有些迷茫的缇奇怔了一会,下一秒,赶车的仆从忽然感到马车极大地震动了一下,吓得他险些摔下去,他赶忙停下,紧张地敲门,『侯爵大人,您还好吗?』
车门被打开,看到侯爵那温柔的笑容时,仆从不知为何竟打了个冷颤。『我很好,请继续赶路吧。』缇奇优雅地抛下一句便关上了门,回头望着依旧看窗外的女子,想到她刚才说的话,终于忍不住撑额笑起来。
果然约会是很必要的,下次再一起出来好了。
几天后。
一身休闲装的云沾衣正坐在阳台上和缇奇米克喝下午茶,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使得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起来,甜腻的红茶让人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她正在和缇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就看到庭院驶进了一辆马车。
感觉到旁边人呼吸的变化,她抬头,『是谁?』
缇奇回过头,若无其事地回答,『谢利尔,他知道你在这里。』
云沾衣挑了挑眉,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利尔?嘉美洛特今天来肯定是因为自己。
所以当她发现造访的不只是谢利尔时,并无多惊讶,只是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眼生,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把客人引到阳台,加了椅子和茶后,女仆便恭敬地退了下去,中年人脱下礼帽,露出一张英俊而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儒雅魅力的脸,看到云沾衣,笑道,『小沾衣穿裙子果然很好看呢。不过许久不见,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上次受的伤还没痊愈吗?』
『谢谢千年公关心,我想你才是,白色姿态和诺亚姿态反差这么大,你是要卖萌吗?一把年纪就不要玩这些了,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变态啊。』
云沾衣镇定地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这样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可以最快反应过来。
『小沾衣的嘴巴依旧这么利。』伯爵在主位上坐下,心情大好地闻了闻面前的红茶。谢利尔在他旁边坐下,缇奇则习惯性地把方糖朝他们的方向推了推。
『千年公,谢利尔哥哥,怎么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了?』
『所以我就说啊千年公,打扰人家恋爱是会遭雷劈的。』谢利尔优雅地翘起腿,透过单片金边的眼镜望着眼前人,揶揄道,『小缇奇现在也到了不愿意让家长出现的年龄了啊。』
『适可而止吧。』缇奇抽了抽嘴角,和云沾衣一起重新坐下,『说吧,有什么事?』
『哦,小缇奇你实在太让哥哥伤心了,有了女朋友就忘记哥哥和长辈!』
噗——
云沾衣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女,女朋友?
『……小沾衣。』伯爵的声音幽怨地传了过来,『你弄脏我的新衣服了。』
令云沾衣惊讶的是,伯爵竟只字未提她杀掉了‘恤’之诺亚的事,合作的事也没说,只是如同长辈一样和缇奇聊着些许家常,在涉及驱魔人方面他也没有避着自己,态度好得不像过去她认识的那个织毛衣的胖子。
关于14任觉醒的事,伯爵看起来态度暧昧不明,如果真如缇奇所说14任是要杀伯爵,那他起码应该很反对亚连觉醒才对,可从上次北美支部的事看来,云沾衣却觉得伯爵很是期待亚连的诺亚化,至少是在催促他醒来,然后把他接到诺亚这边。
『我们的小沾衣好像有问题想问呢。』伯爵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云沾衣的思考,『如果是关于亚连的事的话,小沾衣可以问哦。』
『我更想问另一个问题。』云沾衣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地抬头对上千年公的眼睛,『你打算在亚连觉醒之前,还是之后杀我?』
话一出,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顶着中年人模样的千年伯爵一动不动地和她对视了几秒,开口,『小沾衣觉得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云沾衣不动声色地端起红茶,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伯爵望着她的动作,故作苦恼,『第14个觉醒以后,杀不杀小沾衣你都没有意义了呢,也许到时候不用我动手哦。』
——所以你现在来杀我了。
云沾衣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身体看似闲适实则已经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随时可以动手。她抿了口甜腻的红茶,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终于来了啊,你。』
其他三人同时转头,庭院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骑士装,黑发绿眸的男人。听到云沾衣的话,他一手搭在了腰间挂着刀柄上,声音清冷地回答,『嗯。』
135、空白画布上的污
阿尔的出现,让云沾衣如行走在悬崖间上的绳索般紧张的心微微放松了些,即便阿尔不出手,只要有圣洁和妖精在,她全身而退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云沾衣心里越发有了底气,她气定神闲地放下手中精致的杯子,在她起身的同时,
缇奇和谢利尔也戒备地站了起来,只剩千年伯爵还若无其事地坐着喝茶。
居高临下地望着伯爵这副人类的扮相,云沾衣讥讽地挑起嘴角看向谢利尔。
『殿下,我刚才说的对吗?你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杀我的吧?』
谢利尔细长的眼眯成了一条线,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无端地给人一种狰狞感。他优雅地漾开微笑,轻声道,『怎么会呢,你可是小缇奇的人哟。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没有这么绝情。我们今天来……』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缇奇,『是来做心理辅导的。喜欢上自己的敌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谢利尔,你在说什么。』缇奇米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沾衣不是敌人吧。』
『这可说不准。虽然沾衣小姐和黑色教团那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您还是持有圣洁的吧?和我们诺亚走的这么近,又杀了主教大人……』
『够了!』缇奇侧身把云沾衣护在了身后,冷冷望着同伴,『谢利尔,我说过沾衣不是敌……』
话音未落,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让他说。』
『……』
惊讶地回头,缇奇米克对上了云沾衣精致美丽的面容,后者把他拉到了一边,目光平静地落在谢利尔身上,『殿下,继续。』
谢利尔扬起眉,微微收敛嘴角,忽然倾身过来,一瞬间云沾衣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轻佻却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缓慢响起,像一把锤子,一字一字钉在她脑子里。她下意识地绷直后背,却依然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那句话。
『请问我们美丽的驱魔人小姐,你为什么……还没受到圣洁的惩罚?』
如同魔咒,让人动弹不得。
云沾衣屏住呼吸,僵硬地看向阿尔腰间那把有着黑银相间条纹的刀鞘。那是她的圣洁,他们之间的契合率曾突破过100%,甚至可以和元帅媲美……
当时元帅们被诺亚作为目标时,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能既得到圣洁的忠诚,又背叛教团亲近诺亚而不变成咎落,除了传说中的‘心之圣洁’外,再没别的解释了吧?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放过她一次又一次?
先前的拉拢,也不过象征性地试探一下而已。其他人失败了,还有缇奇。甚至即便不确定也没关系,只要她叛离了教团,跟……他在一起,那千年伯爵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判断她是否持有心之圣洁,如果有,就杀掉她夺圣洁,如果不是……说不定还可以勉强用来对付教团。
看来她真是个多功能棋子。
谢利尔很满意云沾衣的反应,从容地直起腰,单手撑腮笑起来,千年伯爵则依然淡定地在往红茶里加糖,缇奇望着眼前人,一向笑眯眯的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歉意,微蹙着眉,移开了目光。
关于云沾衣的猜测,很久前诺亚间就已达成共识。归根结底,有些事还是无法成就。
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总不会有好结局。
时间仿佛被谁按了慢速键,云沾衣甚至觉得自己一个来回的呼吸都变得极为漫长。她脑子有些混乱,收回目光后便低下了头,越发长了的刘海遮住了眼,宛如把其他情绪也挡在了外面。
阿尔看出了她的不对,微微皱了下眉,下一秒,云沾衣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架住,紧接着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人便已经站在了庭院里。
『告辞。』阿尔扫了一眼阳台上的三个男人,冰凉地吐出两个字。
『等一下,你是谁?你要把沾衣带到哪去?』缇奇单手撑着栏杆跳下来,阿尔却已经带着云沾衣急退了数米。
『离开这里。』阿尔正面对上缇奇,一手不忘架着失神的云沾衣,冰冷的眼神、笔挺的身姿,不怒而威,『她现在懒得跟你说话,看不出来?』
缇奇身体一滞,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阿尔身后的云沾衣,对方依然低着头,完全无视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连战斗的意思都没有。
『沾衣,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阿尔面无表情地接话,顿了顿,回头看云沾衣,『是这样说的吧这句话?』
按照平常,云沾衣绝对会狠狠吐槽回去,可如今她却没了这心思,甚至有些提不起精神。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缇奇,算是回应了他刚才的道歉。然而她却忘记了,面无表情的云沾衣,永远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戾气。
这才是没有伪装,回归了本性的云沾衣,那个战场上的千人斩,一路杀过来的人。
缇奇米克怔在了那里。他想起了那天马车上云沾衣的笑,就好像是他自己在做梦一样。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战斗要打,谁知到最后竟是如此收场。这样也好,有些事早点知道,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好。
原来所谓自作多情也不过如此简单而可笑,是不是如果她不被怀疑持有心之圣洁,罗密欧与朱丽叶根本就不会相识相知?
『就这样全盘否定好吗?你和缇奇米克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坐在开往维也纳的火车上,一身帅气白衣打扮的阿尔平静地望着旁边的女子,她依然穿着从侯爵府出来时的那身乳白色长裙,只不过不再扎着头发,而是披散着随意在发尾系了个结,然后带了个能挡住刺眼眼光的宽檐帽,看起来就像是哪家玩出游玩的千金小姐。
他们只是很随机地选了班次,没有什么目的地。云沾衣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做正事,或者稍微静一静比较好。
『然后呢?你想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吗?』
云沾衣撑手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面无表情,『当然,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是我顾自以为即便千年公要利用我,他也不会参与进来……我怎么能忘呢,每个诺亚都会发誓效忠千年公,至死不渝。』
诺亚是个太过团结的集体,正如罗德说的,即便千年的时间磨平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