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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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罪-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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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罪不可赦。

  姬珥已经来过碧扉寺两次,第一次他是来拜佛,结果碧扉寺闭门不见,说他与佛无缘;第二次在他认识任怀苏之后,有一天不知何故天降惊雷,把碧扉寺的佛堂劈开了一个比人头还大的洞,任怀苏要他修缮佛堂,因为他那间寺庙造价高昂,材质惊人,虽然朝廷每年划拨十万白银供他挥霍,但仍旧及不上佛堂的损失。几十万两白银对姬珥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烧香拜佛秉承天意的佛门圣地会被惊雷击穿?难道坐在西天的佛祖是不保佑他的信徒的么?

  紫衣人却已来过碧扉寺很多次,他的身份不同。

  他名号“丹霞”,是当朝第一的焦炼师。

  焦炼师,也可称丹士,以炼丹为主,平日兼修仙道,修为高者,有通达仙境、知过去未来、点石成金、洒豆成兵之能。

  丹霞有多少能为连姬珥也不知晓,但至少他的预言已多次证实,辅助皇朝避开了不少大劫,也因此丹霞被云氏皇族奉为上座,每次到碧扉寺礼佛,丹霞都在随行之列。

  更因为与怀苏的交情,他时常到碧扉寺做客,多年以来,从未发现有哪里不妥。

  碧扉寺,依稀只是一间人丁稀少香火淡泊,虽然金碧辉煌却华而不实的普通寺庙而已。

  但——真是如此吗?

  两位贵客到达碧扉寺,忘归和尚平静的奉茶,对他来说,似乎怀苏在与不在都是一样,寺内一切平静,没有丝毫异常。

  碧扉寺内奉上的仍是当世最好的龙泉碧血,这是一种极偏门的寒茶,极少有人会长期饮用这种茶叶。此种青茶生长在极寒之地,攀岩而生,枝叶如铁,极难采摘,滋味更是奇苦奇涩,和“香茗”二字浑然不衬,但此种茶叶却有一种特殊之处,让它独享大名。

  它是一种佛门圣品,据传有极强的驱邪解毒,空灵己身的功效,佛家一日饮用此茶,可以数日不食而不觉饥渴,并且清除一切污秽,让身体更加圣洁无垢。

  但龙泉碧血稀少昂贵,其性极寒,若无上层内力在身,长期饮用有害无益,把它拿来当白水喝的,除了碧扉寺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了。

  从前姬珥丹霞来到碧扉寺,饮用龙泉碧血,浑然不当一回事,任怀苏性子极清淡,喜好寒茶也没什么稀奇,但今日看来,这种镇邪圣品不免让人别有所思。

  “忘归大师,自从怀苏离开之后,寺里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姬珥面含微笑,含蓄的道,“我俩结伴而来,是想向大师求证一事,不知大师是否应允?”

  忘归和尚消瘦干瘪,整个人就向一具活生生的骷髅,模样是难看之极,和一袭水晶衫,容颜极美的姬珥相映衬,浑然是一副古怪的画面,难得丹霞视而不见,只作淡然。听闻姬珥开问,老和尚也不惊讶,四平八稳喝下一口寒茶,“龙施主想问什么,老衲清楚,却不能回答。”

  “为什么?”姬珥在问,唇角浑然挂着明知故问的笑意。

  “阿弥陀佛,施主明知故问了。”忘归和尚淡淡的站起来,“老衲虽然说不得,两位施主却可以自己去看。”

  “看?哪里看?”丹霞却很直,他来碧扉寺不下十次,不觉有何处他不曾看过。

  “方丈武房。”

  武房?

  丹霞和姬珥对视一眼,武房是怀苏练武之处,平素大门紧闭,两人虽然来过寺中多次,却当真从未想过踏入武房。

  碧扉寺方丈禅房之后,有一处很大的武房,专为练武之处。

  方丈武房以红漆为底,门的涤环板上浮雕蓝色云纹,门的格心左边雕有金色游龙,右边雕有游龙所追逐的烈日,金龙全身以金箔贴成,浑身云海涂以宝蓝之漆,红木为底,单这一扇大门就价值不菲。碧扉寺为皇帝所建,金碧辉煌并不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是这门上的龙雕,是寺庙而雕有龙纹大概是天下唯一了,在这其中出家的难道是皇帝不成?

  怀苏显然不是皇帝。

  当朝云氏在位多年,从未有过什么禅让或者出家的记载,也无失踪或软禁之事。

  忘归和尚打开大门,面无表情的退下了。

  姬珥和丹霞凝视着那扇缓缓打开的华丽大门,门内,将会有什么呢?

  第四章01

  “自小而今?”任怀苏语调微微一顿,“并无特异之事。”

  “怎么会没有特异之事?你父母是谁?你何时出家?你何时开始练武?你念经拜佛是为了什么悟了什么,怎能‘并无特异之事’?”孤光呼吸急促,瞪大眼睛,“快说!”

  他澄净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觉得她如此询问很是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贫僧忘了。”一说到过去,提及拜佛,他不知不觉自称“贫僧”。

  “忘了?”她呆呆的看着他,“不记得了?”

  任怀苏点了点头,神色端庄自然,毫无欺骗之意。

  她以一千个一万个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

  他一身白衣,端然宁静,无暇无垢的看着她,宽容她的惊诧。

  而她惊诧得快要疯了——这人——这人竟然根本就不知道,他已不是人,他是个活生生的尸魅啊!

  尸魅,人所化,与鬼不同的是,尸魅是不死之鬼,它是尚未感觉死亡就已经死去的人身所化,即使是见鬼多矣的孤光,也只在族人的传说中听说过这种妖物的存在。

  尸魅……鬼中之妖,它形成的条件极其苛刻,必须是人身未受半点伤害而突然遭遇到超越死亡的痛苦,来不及死亡就已经死去。她没见过尸魅,不知尸魅是否会将生前的一切全部忘记,但任怀苏似乎是当真不记得了。

  他非但不知道自己是尸魅,甚至还多年虔心礼佛,修行深厚。

  她终于知道他身上的鬼气和佛气是如何融合的——他虽有尸魅之身,却有佛心,他的师父以大量镇邪之物压住他的鬼气,加上寺庙多年净化之力,将他的鬼气降到最低。但她身上鬼气浓重,任怀苏与她相处日久,渐渐受到影响,那尸魅之气才一点一滴的显露出来。

  但无论如何,尸魅都是一种凶性强大,极端残忍的妖物,在传说之中,凡是有全村暴毙,或是某处连续不断发生极端残忍的凶案之处,若找寻不到凶手,多半就与尸魅有关。而像任怀苏这样宛若活人,神智清醒,还礼佛多年的尸魅,她真是闻所未闻。

  但他的人虽然不记得,他的身体却显然是记得的,每逢遇到血腥气,他身体中嗜杀暴虐的凶性就会爆发,并且在他遭遇变故成为尸魅之前,他一定是一个超乎寻常的武学高手,看他出手剑气杀死蛇怪的气势就知道,他绝不可能从未杀生,也绝不可能这一生只在寺庙之中念佛。

  任怀苏非但不是一个圣人,竟是一只尸魅。

  她手握血流霞,要收服任怀苏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此时此刻却浑然没有收服任怀苏的念头,而是兴起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她是不是应该——为世除恶,杀了这只尚未觉醒的尸魅?

  月光当头,众鬼依然狂舞,任怀苏在手腕上划下第四刀——尸魅之血极少,所含鬼气是人血百倍,得食尸血的众鬼鬼气暴涨,至少数月不必再次喂食。她看着他一刀刀往自己手臂割下,心头微微一软,“时辰过了,你把你的手臂包起来吧。”

  月过中天,她收回众鬼,篝火旁一片平静,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瞧了他几眼,不想告诉他尸魅无法自行产血,血液失去一滴便是一滴,永远不可能恢复,虽然失去所有的血液尸魅也不会死,但是无血的尸魅凶性将更为炽烈。它们会本能的追求血液,但喝下再多的血,它们的身体中也不可能再存得住血液。

  尸魅身体中的血,或许是让它们更像“人”的因素之一,任怀苏之所以宛若活人,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从未失血。

  但他的血,却是为了她而失的。

  “孤光?”他的话向来不多,常常一开口就是唤的“孤光”、“孤光”,她其实很少被人这么唤着,刚听的时候并不习惯,此时听来却觉得他唤得分外绵软,她心里一烦,一把把他推开,“任怀苏,你不要以为替我饲鬼就了不起,今晚的事就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下一次你再随便插手我的私事,你我的约定一笔勾销!”如果任怀苏是个人,想娶她还勉强有些道理,但他却是尸魅,她活到这么大,见过的听过的鬼闻千千万万,还从来没听说过一只尸魅想要娶妻的。

  尸魅只会杀人,没有感情,要如何娶妻?

  她冷着脸看了一眼任怀苏,看着他满眼的端然慈和,这个人——不管眼神有多温柔所作所为有多体贴,他也不过是个杀人的僵尸而已,根本没有丝毫感情。

  所谓的温暖和柔和,都只是一种假象。

  难道他是为了她身上的血流霞?孤光的脸色越发冰寒,血流霞有驾驭万鬼之能,尸魅如果得到血流霞,完全可以聚起打开鬼门的能力,鬼门一开,人间伦灭,这难道就是任怀苏的目的?

  但即使没有血流霞,他也几乎打开了鬼门——如果是觉醒的任怀苏,也许他拥有的力量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既然他没有觉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尸魅,那又何来打开鬼门之说?

  “孤光?”任怀苏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脸色阴沉,缓缓打开油伞,再次举在她头顶。她不说话,他也不再询问,就静静站在她身后。

  白色油伞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轮黑色的明月。

  微风吹来,两人衣袂俱飘,孤光一字一字冷冷的问,“任怀苏,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要娶我?”

  “因为天兆。”他仍然这样回答。

  “你的天对你说了什么?”她低声问。

  “人间将灭,为挽回灭世,我必须有所作为。”他回答。

  “是吗?”她心头微微一松,他虽然不知道他自己是尸魅,但却知道有灭世之险,“娶我,就能救世吗?”

  他微微蹙了眉头,一时间仿佛不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他沉静的道,“能。”

  她仰起头闭上眼睛,难道天兆——是指引这头毫无自觉的尸魅来到她的身边,然后让她杀了了事?尸魅是不死之身,要杀尸魅,唯一的方法是让他服下血流霞,血流霞能驱万鬼,为万鬼之克星,服下血流霞,尸魅将恢复死人之身。

  “孤光,夜色已深,山中寒冷,休息吧。”他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如徐山明月,莹润而平静。

  她睁开眼睛,哼了一声,“你去睡,我不睡!”

  任怀苏当真盘膝坐下打坐,闭上眼睛,她接过油伞,离他远远的坐在一棵大树之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颈下的血流霞在闪光,她现在明白为何近来血流霞闪光闪得如此厉害,恐怕在见面之初,血流霞和任怀苏就在互相排斥,甚至已经有她不知道的变化发生。

  月色光润柔和,如一倾清波,触手微凉。

  她突然看见月光之中似有丝丝银光慢慢自任怀苏天灵灌入,一丝一缕,空灵如梦,翩跹婉转,却绝非幻觉。

  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那似烟似梦的银光冉冉而落,血流霞的光芒渐渐淡去,慢慢恢复原状,她能感觉到任怀苏身上鬼气渐消,最后竟能荡涤得丝毫不存,一股光明纯净的圣洁之气自他四肢百骸沛然散出,竟似衣袂指尖都在焕发微光一般。

  天降圣气……

  日月精华之所聚……

  竟然是落在一只尸魅身上!

  她目瞪口呆,茫然看着眼前的景象,这空前绝后,无比矛盾的奇观,依然在静静的发生,浑然不是她的错觉或梦。

  第四章02

  方丈武房缓缓打开。

  姬珥尚未看清房内究竟有什么东西,骤然一道惊雷闪出,不及招架,他侧颈一偏,那光芒直射丹霞,丹霞瞬时避开,只听砰然一声巨响,对面佛堂的墙面上开了一个人头大小的窟窿。姬珥目光一转,上一次碧扉寺的佛堂是如何损坏的,已是一目了然。

  大门洞开,忘归和尚远远避开,一眼也不往里面瞧。姬珥和丹霞凝目望去,诺大的一个房间中一块人身大小的玉石闪闪发光,不知是什么东西,此外,武房左半边墙壁乃是书架,放满经卷书籍,右半边墙壁崩破凌乱,伤痕累累,竟全是剑气所伤。

  自那块玉石向左,地上一层不染,整整齐齐,自玉石向右,墙壁坑坑洼洼,地上砖石崩裂,宛如遭遇了毁天灭地的浩劫一般。

  丹霞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睁,右边墙壁露出黝黑的石块,修建墙壁的是一种极其坚固的岩石,看来这间武房在修建之初就已知会受到极大的破坏。姬珥绕着那巨大的玉石转了一圈,“这可是传说中的奇玉,醉皇珠的原石,醉神玉吗?”

  丹霞颔首,“此种奇玉亦是镇邪除魔之物,醉皇珠不过重约二两,已是得享大名,这块神玉竟有一人来高,说是稀世珍宝并不为过。”

  “我从来没有听说,醉神玉还会发出这种杀人的电光,难道是我们俗人来看,它不欢迎了?”姬珥一笑,以手中卷轴敲了敲那块神玉,方才门开之时,电光凌厉如刀,现在他在上面敲来敲去,神玉巍然不动,似乎只是一块死物。

  “醉神玉只有在遭遇邪魔侵蚀之时,会发出浩然圣气,但能令它聚成如此凌厉可怕的电光,不知原本武房之中,存有怎样的邪气?”丹霞转目看忘归和尚,“大师,我等愿闻其详。”

  忘归和尚面无表情,指了指武房内墙上的一幅画。

  那画卷挂在放置经卷的一面,一尘不染,清晰可辨。姬珥和丹霞细看许久,那画中是一个白衣将军样的人物,身材颀长挺拔,手持长枪,骑在马上,然而这位将军面上悬挂黑色面纱,面纱上绣有狰狞可怖的骷髅,不见面目。

  虽然不见面目,但这张面纱却是大名鼎鼎,传说先皇开国之时,为其开疆御敌,率领‘黑旗军’征战万里的第一功臣,就是如此一位面带黑纱的人物,并且此人文武双全,在云氏建国之后,被先皇立为大将军。此人的姓名从来不在传言之中,自朝野以下,都以覆面将军称之。

  姬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幅画,“传说覆面将军在先皇登基当年病逝,虽然立下惊世之功,却未有人得见其真面目,死后不立碑文,骨灰葬于城西十里——城西十里,岂非就是此地?”

  丹霞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经卷书架上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一卷随意放置的布匹,虽则依然整洁,却看得出是多年旧物,他一步一步走过,缓缓提起那布匹。姬珥随即看了过去,只见丹霞打开那团旧物,几块铁甲依旧闪闪发光,这是一件衣裳。

  或者说是一件布甲,只在胸口简单的镶了几块薄薄的铁甲,装饰的意图多过于防御。

  丹霞和姬珥一时无声。

  这衣裳和画上覆面将军所穿的一模一样。

  “他曾经是谁,二位施主可已知晓?”忘归和尚合十。

  姬珥见他神情肃穆,隐隐有一股悲然之态,“耶——容我放肆,大师当年可也是黑旗军中一员?”

  忘归和尚双眼陡然一睁,目光乍然暴涨,那光彩瞬间敛去,并不回答。

  他虽然不回答,姬珥已知猜中,既然这位老和尚是黑旗军中的一员,那么任怀苏是谁,已昭然若揭。丹霞眉头微蹙,“黑旗军征战之时,距今已有六十余年,若怀苏真是他,他怎会如此年轻?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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