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应该……
*
澈王府。
雪又将袒露的地方铺上了银白，那样的细心，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除了冰冷再无其他。
君祈漠的房内一片狼藉，仿佛被人打劫了一般。上官云毫无形象地跌坐地上，她的头发有些散乱，精致的脸庞上失去了往昔的红润。地面的冰冷透过衣物刺激着她娇嫩地肌肤，而她却毫无知觉。左手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血从指缝间渗出，然而她浑然不觉。只是更加无情地提醒她，这摆在眼前的事实。美目圆睁，她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凝视着右手手心雕琢精细并且温润的玉，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跌出眼眶。
她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上天跟她开了个多么大的玩笑啊……
第七十八章 没听过的解释
雪还在下着，无声地飘落，只是小了很多。屋内还有着婴儿的啼哭声和其余人的笑声。无暇顾及身上粘连着的洁白的雪，君祈穆立在桂风苑主卧门外，手抚着门，却是犹豫了。心儿的眼眸和千云的话交替着在脑海中浮现，一次又一次将他击溃。而今，他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里面的人呢？
“王爷！？”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屋内的热气涌了出来。秦裳看着一脸茫然的王爷，甚是诧异。这样子的君祈穆，仿佛只在央殊阁见过。
“嗯！”君祈穆轻轻地回应着。微微蹙眉，绕过她，兀自走近屋内。床榻上，风若雪的脸颊还有些苍白，只是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喜悦和幸福的光辉。可是，为什么看到这样相似的面容的时候，瞬时跳入他脑海中的是心儿决绝的神情？
“恭喜王爷，夫人诞下了小王爷！”产婆见了人，立即出声。将怀中还在哭闹的孩子抱到了他的面前。愣愣地接过自己的儿子，君祈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方才还在哇哇大哭婴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止了哭声，睁着带有泪光的眼眸，新奇的打量着自己的爹爹。
怀中的孩子，眉清目秀的。然而，不像！一点也不像！这孩子，为什么一点也不像自己！也不像他的娘！带着些许喜悦的心一下子凉了，仿佛有种受骗的感觉。君祈穆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将孩子还给了产婆，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丝的厌恶。
“王爷。”风若雪凝视着他，脸颊微微发烫，轻笑着，连声音都是分外的轻柔，让人酥软了身子，“王爷，帮我们的孩子取名吧！”
“唤作‘言之’如何？”看到她如此虚弱的样子，君祈穆的心又软了下来。眼前的女子，大概是爱极了自己吧！而今，她还为自己生了儿子，他又怎么能赶走她呢？可是！心儿……
“言之？嗯！”风若雪低喃着这两个字，笑得越发开心。她有了孩子，还怕斗不过上官羽吗？
“今日，怎么这般不小心？”仿佛被她单纯的笑所感染，君祈穆坐到床边，轻柔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产婆和那些侍女，很识相地悄悄出去，腾出空间给他们。
“今日雪儿在梅林那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刚想问他几句，谁料他便直直地撞到恶狼雪儿身上！”风若雪轻颤身子，恍如还心有余悸一般。她冰凉的手，紧紧地抓着君祈穆的衣袖。深色的眼眸像是受惊了般，闪烁着，分外让人怜惜。
“魂伊？”君祈穆蹙着眉，脑海里浮现那个极其聪颖的孩子。感觉那个孩子不像是这么不识大体。霎时联想到了上官羽。他轻叹一口气，为什么总有她？！“本王会处理的。”他搂着怀里的人，思绪却是不知道飞到了哪去……
该处理的总是逃不过的。
君祈穆哄睡了极其疲惫的风若雪，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向央殊阁。光是一个雪儿，就已经是让他焦头烂额了。迎回心儿，只是时间的问题。心儿回来，依着她那么善良，看在孩子的份上，应该会让雪儿留下的。至于这上官羽，怕是不能留在穆王府中了。把她送给八皇弟？思及此，他咬咬牙，仿佛眼前有浮现了他们十指紧扣的样子，心口发酸，很是难受。
转眼便到了央殊阁。
走近院子，不远处的“花湖亭”中，上官羽整个那个孩子玩着什么，甚是开心的样子。笑靥如花，这样的上官羽，美得恍如不属于这个世间。记忆中，这样的笑颜好似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他可以看到她眼底对魂伊那浓厚的爱。又是因为——孩子。
然而，这样的自在的笑却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僵硬在她精致的脸上，收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恍如陌路。魂伊的眼中依旧满是敌意，死死地盯着君祈穆。那感觉，就像是把他这个王爷当作了豺狼虎豹一般。君祈穆慢慢地走近，手背在身后，心底有太多的烦事。
“住得可好？”话出口，带着些许疲惫。他坐到她对面，凝视着她的眼眸。这样熟悉的脸庞，为什么满是陌生的感觉？才四个月，她完全变了。一想到她不再在乎自己，心，微微地抽痛着。
“华丽的囚笼，会好吗？”夏唯的语气充斥着冷漠，连以往在君祈穆看来那样柔和的目光也变得分外的冰冷。这样的寒意，让他很不甘心！
“呵！你可知，魂伊今日对雪儿做了什么？”君祈穆嘴角微扬，眯缝着眼，打量着她怀里的小孩子，却没有如期的在他那双恍如琉璃般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恐惧。瞥一眼夏唯茫然的表情，他的声音不由地透着寒意，“他让雪儿摔了跤，害得她早产了！”
夏唯漠然地听着他的话，又是风若雪？！她的手，轻柔地帮魂伊理了理散落的鬓发，仿佛浑然不以为意。魂伊凝视着他的夏唯妈妈，竟是不明白她的心思了，连声音也有些怯怯，“妈妈，不是我的错。”
“嗯！妈妈相信你！”夏唯浅笑着，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风若雪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了！那样的蛇蝎女子，也只有眼前这个瞎了眼的男人才把她当作宝吧！
“你是这样管教孩子的吗？！”君祈穆对于她的反应万分的诧异，仿佛证实了心里的猜想一般，是上官羽教唆魂伊去害雪儿的！他伸手，扣住夏唯的白皙的手腕，那样的不知轻重，带着怒气。他认识的上官羽，不该是这样的！
“不许伤害我夏唯妈妈！”魂伊空无一物的小手上，竟然射出了细细的银针，准确无比的刺入了君祈穆的手背。手一麻，他潜意识里放松了力道，让她挣脱开去。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他是自己的孩子！
“反正，王爷的心里只有你的雪儿。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王爷又何曾相信过别人呢？既然是王爷你已经认定了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要我们解释呢？”夏唯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对他们的恨意。无论是锦儿的死，还是那个未成型的宝宝，都是因为他们！她不是什么圣人，她会死心，她会恨！她会控制不住内心的阴狠，诅咒风若雪！
“什么意思？”君祈穆抿着唇，脸色阴沉，仿佛连自己也有些茫然了。曾经，自己是这样的相信雪儿吗？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什么意思？王爷不明白吗？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夏唯苦笑着，他居然还有脸问自己“什么意思”！以前的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会喜 欢＇炫。书。网＇这样的人！还真是活该被羞辱啊！思绪蹁跹，心底的苦楚，除了灯芯和锦儿，谁知道呢？她轻叹一口，像是要为他解说一般，细细道来，“或许王爷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吧！可是我却是都记得呢！也许，是我小心眼吧！王爷想听吗？”
“她的第一次的坠湖，你认为是我推的，把我关在了柴房，你可知道那晚，她带人来向我泼水？后来因为她的戏，你杀了锦儿。你可知道，那场戏，本是针对我的！若不是锦儿替我生生的受了，那么受到凌辱之后，再被你杖毙的人便是我了！就连小惠的死，若不是她嫁祸于我，李武师又怎会伤我？！至于那一次，我根本没有碰到她，你却是认定了我是蛇蝎心肠，害得我失去了孩子！”夏唯凝视着他，情绪变得激动，眼眶泛红。魂伊依偎在她怀里，心酸酸的。他从来不知道，夏唯妈妈受过这么多苦。
“你现在知道了吗？我讨厌这里！如果可以，我死也不愿回来！”泪顺着脸颊滑落，带着她所有的委屈。可是，都是遗憾了！一切，再后悔，也终究被定格成“往事”了。她抿着唇，抱紧魂伊，小跑着回房，仿佛再多呆一刻也是一种折磨！
这些，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君祈穆有些呆愣地立在原地，看着她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长廊上，突然感觉到好冷！像是跌入了寒潭一般，不知所措……
第七十九章 离炎的身份
漠王府。
寒风从敞开的房门中吹进来，亲吻着上官云泻下的青丝。现下，她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整个人像是跌进了寒潭一般，冰冷到心底。苍白的唇勾起一抹笑，像是在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
几日前。
那是入冬之后，连续几日大雪后的第一个晴天。冬日的阳光并不是那么的刺眼，却是没有了夏日的温度，连光芒也泛着些许清冷。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那些傲如霜雪的梅正是兴致勃勃地绽放，散发着沁人的香味。上官云一袭水蓝色的长裙，被侍女簇拥着，慢慢地在长廊中行走。尽管她和九王爷只是有名无实，但是依着这王妃的身份，她在府中完全可以作威作福。那些侍妾，终究比不上！
庭院中央，那个清冷的身影被微弱的阳光笼罩，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笼起淡淡的光芒，仿佛将这个熟悉的背影都衬托得柔和了。上官云慢下了脚步，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相公。他的目光是那样的专注，连手上的画笔触碰到纸张时也是那样的轻柔，仿佛生怕打破了这份静谧。
她慢慢地走近，全然忘却了他曾给她的忠告——不要靠近他！不要打扰他！而她——上官云，恍如失神了一般，那样痴迷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她莫名迷恋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无意识地移到了那张让她的相公如此深情看着的画纸上。然而，在看清纸上的人的那一刹那，她突然觉得阳光竟也可以是那样的寒冷，超过了雪夜寒风的千倍万倍。上官羽！又是上官羽！呵呵！她的嘴角微扬，那般的嘲讽。她怎么忘了，能让她相公痴迷的人儿，除了她的姐姐——上官羽，还有谁呢？
“谁准许你来的？”那样清冷的目光，他看她，永远没有她期待的深情，哪怕只有他看上官羽时的一半也好！可是，终究是奢望罢了。
“你就这么喜 欢＇炫。书。网＇她吗？”一时之间涌上心头的愤怒，让她迷失了一切理智，忘却了眼前的人不会在乎她的身份，也不怕她的背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她的手正扯下了那幅画像。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着，继而用力一扯，画纸撕裂的声音让空气里的寒意更多了几分。那一霎那，她真的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顾了！“可惜啊！她终究是你的皇嫂！还和‘离殇’的楼主纠缠不清！为什么要这样的女人！我上官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君祈漠眯缝着眼眸，犀利的目光中蕴含着的杀意若隐若现，却是没有开口。薄凉的唇瓣紧紧地抿着，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生气亦或是毫无感觉。
“就算你六皇兄休了她！还有一个‘离殇’的楼主，怎么也不会是你！”上官云喘着气，隐忍着心痛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她都要和她抢？她不是姐姐吗？为什么，什么都要和自己争？！先是凌哥哥的宠爱，现在是她的相公！
“呵！说完了？”对于她的话，君祈漠完全没有任何在上官云看来应有的反应。只是微笑着，毫不怜惜地扯下了她脖上的玉佩，继而拾起被她撕成两半且扔在了地上的画，兀自默默地离开。庭院中，阳光越发的让人心寒，她愣愣地立在原地，没有了表情，只是满心的伤口正汩汩地淌着鲜血……
*
而今，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话，他丝毫没有动容。原来，只有自己被当成了傻瓜！手中的玉，带着一丝的温暖，细细看去，俨然刻着一个“殇”字！如此熟悉的玉佩呵！上官羽那不也是这样的一个吗？只不过，刻着“离”字罢了！“离殇”呵！“离殇”呵！原来，她的相公！祁国的九王爷！就是“离殇”的主子！上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大到，她不愿去相信！
“你在干什么？”依旧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上官云漠然地回过首，看向君祈漠的木棺有些呆愣，恍如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娃娃。君祈漠凝视着她手中的玉，眼中杀意尽现！
“‘离殇’的楼主，这样称呼你，是否比‘王爷’更何时呢？”她的笑容中带有多少的苦涩，心仿佛痛得快要死去了。现实，真的很残忍，不是吗？
“我在考虑，是否要杀了你！”君祈漠的身形一下子从门边出现到了她的面前，手扣着她优美的颈项，凝视着她渐渐蹙紧的眉，一点一点加重手上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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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风苑。
屋内的暖意丝毫没有驱赶走君祈穆心中的冰冷。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地桂花熏香，让他觉得很不真实。床上沉睡的人儿，是那样的毫无防备，一脸的幸福。这样的她，真的做过那些事吗？他坐到床边，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目光中闪烁着的情愫连他自己也清楚究竟是什么？
“王爷？”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睫毛轻颤，风若雪慢慢地转醒。睁着美丽的眼眸，脉脉含情地凝视着他。她以为，他一直坐在这里，陪着自己。眼底映照着她如此温柔的模样，君祈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仿佛一旦问了，便就是选择了相信上官羽。
“你好好休息罢！”收回了手，君祈穆轻叹一口气，不顾她的神色中有多少的留恋，兀自离去，再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风若雪藏在被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没了方才的柔顺。她所做的一切，为得可不是这样的局面！
“夫人！”一个俏丽的侍女待六王爷走后，慢慢从帘后慢慢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那张白皙的脸庞，是那样的熟悉——连小冉。
“怎么说？！有消息了吗？”见到小冉，风若雪的脸上有着一丝的喜悦。大家都只以为小冉是王爷的棋子，又有谁真正知晓小冉所效忠的，竟然是风若雪！
“是的！现在的鱼心儿易名为水凝。王爷今日便是在她那里。”小冉浅笑着，那样的纯净。
“已死的人，怎么能让她再出现呢？！”风若雪的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流露出的阴狠让人不由地心寒。蛇蝎美人，说得不就是她么？！
“小冉明白了！”小冉颔首，慢慢地退下了。
屋内，熏香鼎上依旧萦绕着淡淡地烟雾，那样的飘渺、轻盈……
第八十章 所谓软禁
第八十章
漠王府
扣在颀长颈项上的手一点一点加重力道，上官云微张着唇，却是无力反抗。握住君祈漠的手臂的素手徒然地垂下。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她的意识有些游离。死神拥抱着她，她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怒气和杀气。上官羽！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然而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君祈漠突然松了手。
她没有防备地跌坐在地上，新鲜的空气充斥着口腔。她毫无形象地大口大口呼吸，心底泛起的感觉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然而呼吸地太过急促，以致一阵剧烈地咳嗽，让她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怎么？不杀我了？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告知天下吗？”上官云喘息着，慢慢起身，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