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离殇”的产业!多么可笑,想铲除“离殇”的自己,曾经却是救了“离殇”的堂主——水墨山庄的主人——水凝!那个如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的淡雅女子,谁又曾想到,那样能够温柔如水,恬静优雅的她竟然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尚墨然修长的手紧握成拳,满腔的忿忿不平随着那一剑的划出,眼前的一排翠竹生生地折了身子,无力地倒下。那变化万千的剑招,撕扯着低鸣的风,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恍如要颠覆这个世界一般!
他怎么忘得了往昔?!
他的一身绝世武功是“离殇”的前任楼主教给他的,是他将他抚养长大的。但是,这又如何呢?他的手因为他可笑的养育之恩,早早地沾上了血腥。一次又一次的夜幕,那满是血色的剑和倒在他眼前,那样怨恨看着他的人,让他做了多少次噩梦?!那曾经被灭族的恐惧,如潮水般侵入他的心髓,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重复着。只不过,而今是他杀了别人。
没人知道他一身青衫之下,有多少刀剑的伤痕!他一直都只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罢了!直到他杀了那个男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却又顶着“养育之恩”的男人!然而于尚墨然而言,夕雾山庄下那哭泣的灵魂,只能用整个上官家族和“离殇”来祭奠!
剑尖指地,周围的风变得柔和,也许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第七十四章 绝不放手
祁昀城中,没有一家酒楼可以与“夜璃苑”相媲美。在夜璃苑的第五层“画”中只有两名客人。临窗而坐,湖面的微风轻抚着窗旁的白色纱帘,空气里有着淡淡的熏香。
上官昊浓黑的剑眉轻蹙,略带厚实的红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在思考一件极为为难的事情。坐在他对面的人,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稚气和单纯,眉宇间透漏着英气,那双清澈的双眸,似乎有着看穿一切的本事。发丝随着温润的风轻扬,他薄凉的唇微微勾起,那样的自信,风轻云淡。修长的手指抚着矮几上白玉酒杯,杯内略带浑浊的陈年佳酿——桃花饮散发着的醇香,让人心醉。
“上官将军,不必这么急着回答。”他轻笑着,仿佛浑然不觉这内阁中怪异的气氛,眼眸中藏有多少的情愫。不禁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在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间,天下就已是大变。这样的气魄,谁能有?
上官昊凝视着他,那样的轻松自在,却着实有种难以表述的压迫感。他满是剑茧的手心慢慢地沁出细密汗珠,就是连带兵上战场都没有这份难办!
樱色的唇触碰着白玉酒杯,桃花饮缓缓流入口中,让每个毛孔都舒展开,尽情地吸收它的香醇。喉间停留着的淡淡酒香,沁人心脾。他笑意吟吟,看着犹豫不决的上官昊,没有丝毫的焦急。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眼前的将军会答应,所以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就连这天下,也终究是他的!
上官昊犀利的目光无意识地下移,最终落在眼前之人腰间的玉佩之上,质地极好。然而他却是脸色僵硬,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方才的犹豫一瞬间烟消云散,上官昊执起酒杯,嘴角微扬,然后一饮而尽,桃花饮的香味溢满整个口腔。那是一种无声的答应,背叛了他的主子,承认了另一个在他看来更有能力的人……
*
祁晔城最大的客栈被君祈穆所带的侍卫里里外外地包围着,他们不可能连夜赶路,就算他们的王妃万分的焦急。客栈的一楼大厅,侍卫们安安静静,极具纪律性地保护着他们的主子。
天字一号房内,悄然无声。夏唯靠在窗前的案台前,望着窗外的月,孤寂地挂在夜空之上,如此清冷。魂伊乖巧地坐在她的腿上,白嫩的小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眉眼间有着一种淡淡地心疼——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没有人知道,他此时体内的魂魄有一瞬间是淳伊,那个沉默聪颖却始终孤寂的灵魂。
房门被突然打开,君祈穆依旧是阴沉着脸。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夏唯,而是直直地迎上魂伊充满敌意的视线。夏唯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握着魂伊的小手,十指冰凉。
“滚出去!”君祈穆压低声音,心中有着厚厚的恼意。虽然他没有说出是谁,那夏唯却是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前的魂伊。
“魂伊乖!先去找爸爸。”他眼中的杀意,夏唯怎么可能不知晓。她俯在魂伊的耳边,轻轻地开口,连脸颊上的笑都是那样的温柔如水,掩藏着眼底的恐惧。她并不勇敢,她怕他!恨他!魂伊抿着唇,轻巧地从她腿上跳下,无声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是一片死寂。这样的独处,是夏唯极其不愿意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夏唯的手心沁出了汗,心跳渐渐地加快,整个人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所包围,让她难以喘息。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轻抚上自己冰凉的脸颊,夏唯才恍如猛然惊醒一般,反射性地打落君祈穆的手。
“唔……”唇上敏感的触觉传来灼热的温度,带着和君祈澈完全不一样的气息,毫不怜惜的厮磨着。夏唯的手抵在他的肩上,费力地推着。这样的吻,只会让她觉得恶心。然而她死命地挣扎,却是被他轻易的化解。腰肢仿佛要被他搂断了一般,发法摆脱。
唇齿间传来血腥味,连空气也仿佛一下子变得稀薄。
“嘶……”衣料破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尤显得突兀。空气里的凉意侵蚀着夏唯胸前白皙的肌肤。后背被迫抵在案台边缘。案台硬实地边棱搁着脊椎,生疼。眼前的景物因着溢出的泪水而变得模糊,所有的反抗都成了徒劳。
“砰!”门应声而裂。
转瞬间,夏唯只觉得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温暖、安心。她的视线,只能略及到君祈澈的侧脸,带着怒气。然而,环着她的手却是那样的轻柔。他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指腹带着怜惜拂去她的泪。仿佛无视君祈穆的存在一般,轻吻她的眉心。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君祈澈凝视着他的皇兄,一脸的严肃和愤怒。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怕是最大的无能、也是决不可原谅的吧!
“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君祈穆拭去嘴角的血迹,唇瓣上的伤口还不停地渗出猩红。那是被夏唯咬伤的。“她是本王的人!”
简简单单地六个字,述说着一个他们从未想过,或者是一直在逃避的事实。她还是他的妻子,而自己却是没有立足之地。他要和自己的妻子欢好,本就是天经地义。一切,反倒成了他的多管闲事。
“你的王妃是上官羽!而她是夏唯!上官羽早在那次悬梁自尽中死了!”君祈澈的话,就算是真的,除了夏唯、锦儿之外,也没人会相信。微微叹气,他的眼神暗淡了些,“皇兄不是喜 欢'炫。书。网'风若雪吗?为何还抓着小唯不放?”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君祈穆提高了音量,脸色阴沉。喜 欢'炫。书。网'!该死的喜 欢'炫。书。网'!他能怎么办?
“只要是和小唯有关,我绝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和你、甚至这个世界,都有着千年的代沟!”君祈澈的眼中有着些许的落寞,谁愿意离开那个繁华的现代来这个千年之前的古代当什么劳子的王爷!没有飞机,没有汽车,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冰箱,该有的全都没有!
什么叫千年的代沟,君祈穆不懂。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们十指相扣地手上,那样的刺眼!他的嘴角不合时宜地微扬,眼眸中有着多少的阴冷,“只要她活着,我就不会放手!”那样的斩钉截铁,在夏唯看来却是未来的渺茫!
突然,面若冰霜的君祈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毫无预兆地昏睡。魂伊出现在他的身后,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一丝的厌恶。他提起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前,白嫩的小手还不忘向他的脸上招呼几下!欺负他的妈妈,找死!
俄而,魂伊抬起头,冲着还在惊讶之中的两个人甜甜地一笑,无比的单纯……
*
祁昀城璃烟楼。
曾经的璃烟楼,是祁昀城最大的青楼,而今却成了水墨山庄——水凝小姐的招亲之地。人头攒动,大家都挤着进门,想着一睹传闻中国色天下的美人儿的风采。
白色的帘幕之后,水凝恬静地坐着,容姿若隐若现,美不胜收。她凝视着擂台上奋力相拼的人,和擂台下那些呼喊着加油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然而,视线扫过大众,最终停留在殿内一角,静静地坐着的人身上。白衣胜雪,那样的俊逸潇洒,带着薄凉之气的——尚墨然……
第七十五章 心儿的身份
如果说两天前的那晚莫名的昏睡还不足以引起君祈穆的注意的话,那么这接二连三的昏迷就让他颇为头大了。那个才三岁的孩子,用他纯真的外表,迷惑了所有人。每晚在他想接近的他的王妃的时候,颈后总是一阵疼痛,伴随而来的就是沉沉地昏睡。
两个王爷并排骑着马,一个冷峻,一个阳光,然而眉宇间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愫。他们一行人,俨然成了百姓眼中一道难得遇见的风景。夏唯的目光透过马车的窗子,打量着外界。祁昀城的景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街道上的繁华,路人谈笑间哈出的白色雾气,却是让她起不了熟悉之感。在心里翻涌着的只有对那失去的自由的哀叹和一些已经渐渐在脑海中淡去的记忆。
不远处,匾额上“澈王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是那样的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展露在眼前的离别。马车的帘幕被夏唯撩起,她凝视着君祈澈那一如既往,温暖如冬日初阳的笑,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感交集。混合在一起的感觉无非只是不能说出口的两个字——不舍。君祈澈没有看她,只是朝着那让人心寒的微弱阳光,扬起手。情锁在他的手腕上,如此的耀眼、动人心魄。他哼着小调,双腿夹紧马腹,马儿朝着“澈王府”奔跑而去。
衣袂飞扬,为什么好像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样?
夏唯接下他的曲调,放下帘幕,靠着颠簸的车壁,声音有些哽咽,轻轻地吟唱。她明白他的意思,那曲调的歌词,她真的记得——“我穿梭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追寻;追寻你,时间滴答滴答滴答答滴身影。指头还残留,你为我,擦的指甲油。没想走,你好像说过,你和我,会不会有以后?世界一直一直变,地球不停的转动。在你的时空,我从未退缩懦弱。当我靠在你耳朵,只想轻轻对你说:我的温柔,只想让你都拥有;我的爱,只能够,让你一个人独自拥有。我的灵和魂魄,不停守候,在你心门口;我的伤和眼泪,化为乌有,为你而流。藏在,无边无际的小小宇宙,爱你的我。你听见了吗?我为你唱的这首歌,是为了要证明:我为了你,存在的意义。世界一直一直变,地球不停的转动。在你的时空,我从未退缩懦弱。当我靠在你耳朵,只想轻轻对你说:我的温柔,只想让你都拥有;我的爱,只能够,让你一个人独自拥有。我的灵和魂魄,不停守候,在你心门口;我的伤和眼泪,化为乌有,为你而流。藏在,无边无际的小小宇宙,爱你的我。不能停止脉搏,为了爱你奋斗,就请你让我,说出口……”①
伴着歌声地断断续续,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延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景熙三年十二月二十三,她终究是回来了——带着魂伊回到了本不该再出现在生命中的央殊阁……
*
央殊阁。
熟悉的庭院,埋葬了当时太多的喜与悲,模糊了时间。曾经在眼前随风起舞的白色鸢尾早已被那些开得淡雅中不失浓艳的梅花所代替。冰枝嫩绿,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花枝上还残留着白色的雪。冬季,就这样悄悄地驻足了好 久:87book。com。
银月国还是温暖的时候,这里早就是雪花飞扬了。
屋内,暖炉将整个房间蒸得温热。当灯芯被带到夏唯眼前的时候,是那样的憔悴。这般柔弱的灯芯,夏唯从未见过。她原本丰润的唇已是苍白干裂,脸颊不复往昔的红晕,只有毫无血色的惨白。那白皙的手臂上还残留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小冉依旧守在央殊阁,打理着这里的一切。
滑润的燕窝顺着灯芯的喉流下,却是引起她剧烈的干呕。长时间的未尽食,似乎已经让她失去了进食的能力。灯芯看着眼眶泛红的夏唯,大滴大滴滚烫的泪跌出眼眶,湿润了整张脸。然而,她昏厥过去的时候,嘴角却是噙着笑,苦涩、幸福……
第二日,天空氤氲着雾气。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祁枫国换上银装。秦裳早早地来看过灯芯,开下了药,小冉始终沉默着去了厨房煎药。“花湖亭”中,夏唯看着漫天的雪发呆。
“妈妈。”魂伊爬上她的膝盖,短短地手臂费力地搂着夏唯的脖子,偎依在她怀里,如此的乖巧。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妈妈自从回来这个央殊阁之后,就几乎没有在笑过。眉宇间的淡淡忧愁仿佛深入心髓,怎么也拂不去。
夏唯下意识地抱紧魂伊,手轻轻拍落他发间晶莹的雪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冻得红红地脸颊上。生命中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阳光,连时间也变得如此漫长。
“妈妈。魂伊想听妈妈弹琴。”魂伊的额头贴着夏唯冰凉的脸颊,声音细细软软。他和他的辰宇爸爸私底下约好的——辰宇爸爸不在,就由魂伊保护好夏唯妈妈。他清楚地记得君祈澈在他耳边说的话——只许对她一个人好;要宠她,不能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欺负她、骂她,要关心她;别人欺负她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她;她开心时,要陪她开心;她不开心时,要哄她开心;永远都要觉得她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她;在心里只有她……②
“好。”微扬起嘴角,夏唯努力地保持着笑颜。如流水般的琴声萦绕着“花海亭”,包含着多少的哀伤,魂伊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曲子,让人的心被那些隐藏着叹息的音符揉得皱皱的,怎么也得不到舒展。于夏唯而言,这个曲调仿佛在那个地牢阴暗的夜晚深深地在心中扎了根。每次有关君祈澈的思念,好似都会不由自主地弹奏它。只是,她始终不知道,而他也从未告诉过她——这曲子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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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瑞阁。
外面雪静静地飘落,偶尔有些不愿平凡的雪花透过敞开的窗子,钻进屋内,却是被屋内暖暖的温度融去了魂魄。滴落在地面上的细微水渍,仿佛在嘲笑它的自作孽不可活。君祈穆背着手立在窗前,凝视着阴沉的天空,面无表情。心中好似在期盼什么,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纱,怎么也看不清楚。
“王爷。”寂静的屋内,突兀地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是一身紫衣的穆珊。她从外面归来,身上却是没有粘着雪花,显示了她轻功的卓绝。
君祈穆凝视着她,心跳渐渐地加快,她的出现,定是心儿又有了消息。心中有些喜悦和惶恐,未知的总是那样的扰人心,让人不得安生。
“水墨山庄的主人——水凝,也许就是心儿小姐,只是……”穆珊回忆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庞,连自己也觉得诧异万分,然而偷偷地瞄了眼身前的男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水墨山庄?水凝?君祈穆默念着这个名字,唇微微抿着,穆珊的神情有些奇 怪{炫;书;网},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江湖皆知,水墨山庄水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