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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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飞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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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你死就死吧,何必这样吓我?”云锦嘴上嘟噜着,蹲下身子使劲的掰开了那只紧握着她脚腕的手掌。
  这个家伙竟然力气颇大,云锦费尽了气力,掰得他手指咯咯作响,才把脚腕解救出来。
  心里也是阵阵发虚:这都是你自找的,掰断了手指,你莫要怪我!
  挣脱了腿脚,站起身来,云锦一边活动着被抓的几乎淤血的脚腕,一边打量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虽然看不出他伤在哪里,但是,流了这么多血,可见他是凶多吉少。
  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估计多半是遇了土匪响马,看样子是受了伤又逃了出来的,可惜,不知道他逃了多远才来的这里,却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诌狗。生在乱世,也是无可奈何。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唉……”云锦轻叹口气,“可惜,我帮不了你!”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身后突然一声呻吟,虽然微弱,却还清晰!
  他还活着!
  云锦停了步子!
  也不是没想到可能人还没死绝,但是,这等年月,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料定他这样的伤势,不过就是还有一口气的事儿了。既然人都晕死过去,也就没有费事的必要了!
  但是,现在却不同,他不仅没死,甚至可能还是清醒的。不然不会抓她的脚腕,更不会在她将要离开的时候出声求救。
  云锦转身打量着他,虽然还是一动不动,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到他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心下立刻软了。
  想想自己的遭遇,若是那天时志强也狠心一走了之,她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算了,真要有什么麻烦,我也认了。反正我尽我的力,真救不活你,我也没法子!”云锦一咬牙,走过去,将那人翻过来。月光下,是一张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脸,看不出年纪,但两道浓眉拧着,呼吸还算平稳。
  一使劲儿将他托在自己背上,看他颇为瘦弱的样子,却实在是沉得很。
  云锦暗暗叫苦,早听人说死沉死沉的,大概指的就是他现在的这种状况吧!
  那个家伙身量也比云锦高出许多,云锦勉强将他手臂拖到肩头,他的一双长腿却还拖在地上。虽然剩下的都是下山的路,却也还有两里多地呢。等云锦将他半背半拖的带回村头的祠堂校舍,已经累得快口吐白沫了!
  学校宿舍不少,但是,因为学生少,都没有打扫出来。除了她隔壁两间已经安排了学生入住了的两间屋子,也就剩下她自己的房间了。
  云锦无奈只好把那个家伙搬回自己屋里。顾不上他一身血迹,一把将他掀到自己床上就累的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村里人都歇息的早,学生们又放假回了家,这么折腾,竟然都没人发现云锦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人回来。
  云锦也不愿意惊动别人。顾不上多休息,就先去查看那个家伙的伤势。
  怕撕扯了他的伤口,云锦还小心翼翼的拿剪刀剪开了他的上衣,却发现这个家伙前胸后背除了胳臂上一处刀伤根本没有很深的伤口!
  那这些血哪里来的?云锦脑子飞快地转着,伤口他总不会是自己弄得,既然还有别的人,那么受伤的就不一定只是他自己了!若不是他自己的血,那么可见对方比他伤的还重,或者是已经死了——死在他的手下!
  云锦一震,赶紧再翻他身子查看。顾不上男女有别,趁他晕着,上下起手,果然在他后腰上摸到个硬东西,翻出来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把二十响的匣子炮!
  对这个东西,云锦并不陌生,毕竟有个扛枪打仗的父亲。虽然自小是受母亲的教导,但是见的多了,大部分的枪械云锦都能明白一二。现在她手上的这件家伙就是个难得的好东西!正式名称是驳壳枪,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喜 欢'炫。书。网'叫它匣子炮或者快慢机。超大弹夹及全自动功能使这个家伙的身价一直颇高,即使是在父亲军中也算得上稀罕物。
  云锦看一眼依旧昏迷的客人,熟练地拆下弹夹查看,果然,二十发子弹全部射空!若不是没了子弹,这个家伙大概不会是这幅惨样!
  云锦把枪放下,继续在他身上摸索。喜 欢'炫。书。网'使用这种东西的家伙,身上一般不会只有一件宝贝。
  首先是他腰带上别着的一条马鞭,本来云锦没有在意这个寻常的物件。这是山里的男人们几乎人手一根的东西,山路难走,拉人驼货的,牛马驴骡一直是必不可少的运输工具。现在仔细查看了,才发现这个马鞭比普通的马鞭要长得多,而且已经被血浸透了,仿佛是泡了水的牛筋,韧性十足。看来这个也是他的武器之一了!
  云锦将马鞭扔到地上,顺着他的腿继续摸索!枪有了,鞭子有了,远程中程的攻击力都具备了,她就不信他会没有近攻的武器!
  摸到他的左小腿儿时,他身子突然一抽。吓了云锦一跳,停了手等了半天,人家又没了动静。看来是疼痛时的自然反应了。云锦干脆撕开他的裤腿,这里果然还有一个血窟窿呢!仔细查看,伤口边缘有灼伤,应该是枪伤,好在是贯穿伤。算他命好,没有打到动脉,也没有留下弹头。血是流了不少,但是也还在可控范围之类。
  再摸他右小腿儿,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一把匕首!匕首上也是血迹斑斑,甚至有几处豁口的地方,不是什么像样的货色,更不能跟她的匕首同日而语。但是,饮了人命的东西自带一股戾气!
  云锦捏起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就扔到了地上。
  转身又把这个家伙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别的武器,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大伤口。也不知道是他的对手过于草包还是这个家伙过于强悍,竟然真的只有手臂和小腿这两处大伤,其他小伤虽然数不胜数,不过对这样生命力强悍的家伙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云锦找了干净的水和布,帮他把手臂上的刀伤和腿上的枪伤、以及几个还在流血的小伤口全都清理包扎了!当然了,若是他过于隐秘的部位上也有伤口,那就自认倒霉吧!云锦暗想着,替你做到这些,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边包扎,云锦一边打量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了,看上去眉目英挺、倒还标志,明明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跟云锦差不多的样子,一张脸上却满是寸长的杂乱胡子,头发更是半长不短,辫子不是辫子、发髻不是发髻的在脑后胡乱捆着。
  从进了民国,城里人早就都铰了辫子。这些年战乱不断,当兵的人多了,闹学潮和留洋的人也多了,于是短发成了流行,男人们的头发也越来越短。但是,乡下地方纯朴闭塞,很多的人们还是习惯留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发型。云锦各村走这一趟,就看到不少老年人还留着稀疏斑白的辫子。可大部分村民也都是短发了——正常人家的孩子,哪有这样的发型?
  云锦揉揉额头,颇有些头疼的感觉!——果然还是惹了麻烦!
  这个家伙自然是死不了的!昏迷不醒只是因为一时失血过多。但看看他的穿衣打扮和身上带着的这些个要命的家伙吧!哪里是他遇上了响马?八成他自己就是个土匪!
  包扎完了,看着四仰八扎的占了她的铺位的家伙,云锦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人都救了,总不能再扔出门去。是个人总该有点儿良心吧?不指望他结草衔环,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再说,就算是他有心兴风,也要有那力气!就凭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量他也掀不起三尺浪来!
  最后又给他喂了些水,云锦就起身回了隔壁学生的房间休息。
  云锦本来是打算明天一早通知时大叔,也好请村里人帮忙找找他的家人的。现在看来还是免了吧!这么个危险人物,时大叔知道了是报官还是不报啊?
  若是报官,这个人就算是白救了!不要说他现在一身的伤了,就算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就凭他腰里的那件家伙,进了衙门他就别再想能囫囵个儿的出来!
  不报吧,若是将来惹出官司,这就是知情不报,弄个不好就定你个通匪!她已经脱不了干系了也就认了,何苦还要把其他人拖累进来?
  何况,这救的到底是个什么人还没弄明白呢!若是真的倒霉做了东郭先生,救了个恩将仇报的畜生,等他养好了伤再来个杀人灭口,那这多一个人知道,不是更多一个人倒霉?
  思来想去,云锦还是觉得这个事儿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儿,还是消无声息的,不要连累别人的好。幸好孩子们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上课,而且就算孩子们回来了,他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在这个屋里藏个把人问题也不大!反正他伤得不算很重,大不了多照顾他几天,只要他伤好了,估计不用她赶,他也会尽快离开的。要知道,举报土匪,政府可是有奖金的!——虽然剿匪不积极,这样的官样文章,各县各镇还是做得很漂亮的!
  云锦如今也是存了耍光棍的心思。当年在家当姑娘时,仗着父亲的宠溺,本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只是后来跟了沈鸿鸣,又没了父亲的庇护,凡事总要先顾虑着丈夫和儿子,心性也就收敛了大半。如今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索性就把多余的顾虑都甩在了脑后。
  拿定了主意,睡得也就颇为安稳。累了三天了,躺下了就是一觉到天明。
  醒来后却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麻烦的多:那个安稳躺了一夜的倒霉家伙不仅没有好转,而且——发烧了!
  
  
  
  
  
  第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木兰花『令』
  ——拟古决绝词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趁着孩子放假期间,云锦原本的计划除了家访以外,就是要去城里买些书本文具回来,也好贴补那些空手而来的孩子们。这下去城里的任务又多出来重要的一条:购置药品。
  云锦扒拉着手里的几个大子儿,自然知道这点儿钱是绝对不够买药的!
  现在时局动荡,药品一直都是非 常(炫…书…网)珍贵的,特别是治疗外伤感染的药品,磺胺几乎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了!
  云锦想起昨夜搜他身时,似乎在他口袋里还有几个银元。虽然不告而取是为贼也,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最后也总是着落在他身上了,量他醒来也没有话说。
  于是,大方掏了他的银元,顺便给他喂了几口水,贴了个冷水毛巾在他头上,就干脆锁门进了文州乡城。
  云锦先去了书斋,买好了书又去杂货铺购置了些便宜的草纸,剩下的零钱买了石笔石板——村里孩子可没有几个用得起正儿八经的文房四宝的!
  在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权作早饭,仗着肚子饱了,云锦也就有了些底气。捏着兜里的那几个银元,云锦深吸口气,走进了一家看上去铺面颇大的药房。
  别的药也还罢了,当云锦说出磺胺之时,那个药房的老板果然眉头一皱:“这个药可不好办!”
  “怎么?没有药吗?”云锦尽量放松口气问道。
  “有是有!”那个老板得意的一挑眉毛,“要是咱们这里没有的药,不要说是文州乡了,整个县里你也别想买到!只是……”
  云锦刚刚放下的心有被他故意拖延的强调提了起来!
  “只是,这个药可不能随便买!”那个老板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个药是有战略储备的!必须有乡长或者是保安局的批文才行!”
  云锦心一沉,这里的乡长就是沈家老爷了。
  原本作为她的公公,那天在沈家就应该能见到的。所以,后来云锦也有些奇 怪{炫;书;网},难道是因为不待见她这个儿媳,所以才没有露面?
  后来才听说,这位乡长是出差在外,不在乡里!
  原来这位沈乡长虽然官不大,但是却跟现在青岛市的市长沈鸿烈沾亲带故,论起来还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市长的叔辈,所以,省里上下商政要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也就更加的应酬不断,交际通天了!
  如今,估计人家就更不待见她这个没名没份的儿媳妇了!想要他的批条,岂不是难于登天?保安局更是不能去的,人家管的就是一方平安——姑且不论他们保没保住吧,万一他们要是仔细追查起来,岂不是更加麻烦?
  云锦无奈,只好再三恳求:“老板,你就帮帮忙吧,一个孩子的腿摔伤了,如今感染了正在高烧呢,如果没有这个药,就算是命保住了,这腿也要废的啊!”
  那个老板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口咬定没有批条,谁也不敢卖出一粒磺胺!
  云锦正在不甘心的与他蘑菇,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云锦?你怎么在这里?”
  不用回头去看,这个声音她听了这些年了,又怎会不知道来者是谁?
  云锦一愣,沈鸿鸣已经几步走了过来:“云锦,你病了吗?”说着,手就向她额头探来!
  云锦退了一步躲开,将沈鸿鸣高举的手晾在了当场。
  不等他再做反应,云锦已经转身走出了药房。
  若说对他没有反应那是胡扯!四年多的夫妻不是假的!
  只是,云锦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过来招呼,甚至是跟以前一样的温存问候!
  他以为她还会象以前那样,生了病就偎在他怀里撒娇么?
  云锦咬着牙冷笑!
  她就是恨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可是,事情总是不能依她所愿!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沈鸿鸣的呼喊声:“云锦,等等!”
  云锦当然不会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也许有一天她会愿意见他,那一定是她有能力要回儿子的时候!可是现在,她跟他,没有任何话说!
  沈鸿鸣却不放弃,一边追赶一边喊着:“云锦,你的药,你不要药啦?”
  云锦一听,不禁放慢了步子!
  他毕竟是乡长的公子,如果说除了乡长和保安局还有谁能有办法拿到这个药的话,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沈鸿鸣赶上来,手里拿着一瓶药,药瓶上果然写着磺胺!
  云锦低着头,不知道是看地还是看药,反正就是不愿看他。
  沈鸿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不愿见我。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云锦还是低着头,面无表情!
  沈鸿鸣张张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把药递过去。
  云锦一声不响的接过来——药是药,人是人!就算接了他的药,她也不会认他的人情。他欠她的多了,这点儿药连利息的零头都不够呢!
  何况,她又不是君子,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她是不干的!
  “听说,是你的学生摔伤了?”沈鸿鸣说着,又把另一只手里的棉纱和消毒药水递过来。他希望可以拖延与她相处的时间,哪怕只是与她多说几句话。
  可是,云锦只是点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沈鸿鸣眼看着她拿了东西就要转身,一着急伸手抓住她取了药水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得手:“云锦,你等我几天,我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可惜,话未说完,云锦已经收回了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挺立的消瘦背影渐行渐远……
  
  回去的路云锦走的稀里糊涂的,虽然不愿去想,可是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点点滴滴,沈鸿鸣曾经温柔的笑容和那天凌厉狠绝的神情不断在她眼前交替,连同刚才一瞥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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