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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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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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扰到了公子,看你怎么办!流殇立刻狠狠一眼瞪过去。
  流离一缩脖子,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却还在示意他过去看。
  一来二回的,流殇也好奇起来。他走近门口,就着之前的门缝朝里看去。
  将离依旧是那个样子。他斜倚在榻上手上拿着书,那双凤眼半睁半闭眼波流转,不过是因为困倦。而衣袖半褪露出半截手臂,下摆铺散开来从榻上垂下乃至于露出的腿,也只不过是因为懒散罢了。
  这副能看得外人口干舌燥的样子,在流殇眼里却稀松平常。他才想转回去对流离骂几声胡说,却瞥见将离手里的书竟真是拿倒了。
  他虽然做出有一眼没一眼看书的样子,心思却根本不在书上。只是外面但凡有个什么响动,他就一定会抬头朝窗外看去。
  而那扇平时几乎从不开的窗子,是正对着院门的。
  看上去,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流殇恍然,然后突然笑起来,回到他的座位上。
  “怎么了?”流离眨着眼,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大有他不说他就不放手的意思。
  “公子是……”
  “你们两个,”院门口走进来一个丫头打扮的女人,她手里拿着洗完晒干的衣裳,对着两人略微皱起眉,“又躲在这里偷懒。”
  她看上去在二十岁上下,容貌勉强能算是清秀。她虽是丫头打扮,衣裳质料却相当不错。
  流殇见她,连忙站起来,“流霜姐姐。”他才与她视线相交就立刻挪开,脸上也微微发红。
  流离却趴着没动,他涎着脸笑道:“霜姐姐好。”
  “公子在屋子里吗?”流霜先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她抬眸看向两人身边的房门。
  她抬眼之后先是微微一顿,而看过去时,虽然她只能看见门上的雕花,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带着些许期待和微甜的东西。
  流殇眼中一黯。
  流离眼中玩笑略去了两分,他看了眼流殇,突然脸上笑得更甜,“霜姐姐现在还是不要进去了。”
  流霜听到声音一怔,彷佛这才想起身边有人似的。她脸上微红,转向流离,“怎么。公子特地交代过了?”她在“特地”两字上咬了重音。
  将离不喜人近身。便是流殇和流离两个,说是贴身侍候的小厮,其实多数时候也不过是出门才跟着。而流殇现在,甚至更像个管事了。
  流霜因为要收拾打扫,虽然比他们两个出入将离的卧房要多些,却也多在将离不在屋子里的时候。所以流霜的语气里虽然明显露出不高兴的意思,却并不意外。
  “不是。”流离满脸得意,似乎就他才知道这个秘密一样,“公子在等人呢。”
  “胡说!”流霜几乎疾言厉色,“公,公子怎么会在这里等人?”她不止声音响了不少,眼神也开始慌乱起来。
  “怎么会胡说。”虽然流殇数次眼神致意,而流离却浑然没发现的样子,“公子在等叶家小姐啊。看他坐在里面也心神不定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又窃笑起来。
  “怎么会……”流霜一下子脸色惨白起来。
  “流霜姐姐……”流殇满眼不忍,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流离满不在乎,流殇不忍,流霜伤怀。三人表情各自不同却也没人说话,院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抱歉,门开着,我就自己进来了。”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道清脆柔软的声音。
  三人同时看去,却见是个一身海棠红高腰襦裙的少女。她面容姣好,肤白若雪,只不过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竟让人眼前一亮。
  “小姐,您可来了。”最先出声的,还是流离,“公子等您好一阵了。”
  “他等我?”那少女略挑眉,“真的?”
  “真,当然真,比珍珠还真。”流离接口,“您再不进去,我家公子就要把院门给望穿了。”
  “连着几日没见,不见东西不见信的。我当是恼了呢……”少女杏眼一转,带上浅笑,她转眼看到流霜,略顿之后就道,“流霜姑娘是吗。”
  流霜紧盯着她,见她转过来才收起之前的表情低头应了声“是”。
  “之前拿了你一身衣裳,”少女对着她笑说,“还没当面谢过你。”那双清澈如秋水的杏眼,漾着温暖明媚的笑意。
  “不,不要紧的。”流霜下意识回答,甚至有些抬不起头来。
  少女只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门前。她甚至都没有敲便推开,扬声唤道:“将离。”
  “你还知道来吗?”
  将离的声音从还没有来得及掩上的门里传出来。门外的三人,谁都听得出来声音里的不悦。
  流霜的表情几乎垮下来,眼中的嫉恨几乎清晰可见。
  一片云飘过。
  只是当云飘走时,那阴影似乎没能从流霜的眼里消失,浓厚得几乎成了实质。

           

云二

    刘家正房的前厅里,云蔚书拿起杯子却又放下,又看向连着内室的那扇门。
  年初,突然传来妹夫启贤过世的消息。云蔚书代表云家来致祭的时候,也曾劝过倚墨跟他一起回去,却被她用守丧的理由拒绝了。
  自小一处长大的兄妹,云蔚书知道倚墨的脾气,也就没有多劝。
  然而前日刘府突然送东西过来,他正疑惑着,来人的话里竟然是说倚墨一心求死。云蔚书如何还能坐得住,禀明了父亲就立刻出门。他到管阳时才半夜,好容易在客栈等到天亮就来了刘家。
  这时,前厅大门口走进来一个少女。
  她看上去有十五六岁,虽然打扮得素淡,却不是丫头的衣饰。云蔚书不是第一回来刘家,这个人却是第一回看见。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云蔚书慎重起见还是站了起来。
  那少女走进来,先向云蔚书万福行礼,站直了身子后才说道:“叶裳容见过云二公子。”
  她说话时声音平稳,行礼过后眼睛就这么直视着他,平静得没有丝毫扭捏羞涩之态。
  这肯定不是个丫头了,云蔚书肯定。
  而且“叶裳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也许是刘家的表亲?只是虽说也能与他算是亲戚,这个时候怎么会让未出阁的少女过来见他。
  云蔚书还了礼,“叶小姐是……”
  “我与刘家的关系渊源,说来复杂麻烦。如今更重要的是,”叶裳容说,“那些庄子上的田产,是我让人送去府上的。”
  云蔚书脸色不由就沉重起来。
  她如此说法,自然让他立刻就明白,小厮说的那些话也是出自她的授意。
  不过对方单刀直入却更合他的心思,现下的云蔚书实在没心情与人客套,“倚墨她,真的……”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问下去。
  “少夫人近半年来靠酗酒入睡。”叶裳容的声音忍不住就冷了下去,“她还说过,托孤的话。”
  云蔚书愣了会,半晌才长叹了口气,“倚墨自小就重情,如今真是……”
  他自然看得出来,对面站的那个少女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悦。只是如论如何,她能够知会云家,而不是让他们听到倚墨的噩耗,就足以让云家承她的情了。
  “二公子可有什么办法吗?”叶裳容开口问道。
  办法么,云蔚书能想到的就是带她回云家。
  一来父母兄嫂,无论如何都比夫家的人要亲近许多,二来自小生活和熟悉的家,比这个哪里都让她触景伤情的地方自然要好太多。
  但是,他要怎么开口?
  就算离家的时候他曾经铁了心要把倚墨带回去,但是这一段路程却让他冷静了不少。刘家什么状况,他不是不知道。倚墨一走,难道真的留下孤老病弱苟延等死?
  何况,还有个玉儿。
  叶裳容一直看着云蔚书,这时才算露出一两分笑意来,“看来二公子和裳容是意见相同了。”
  她既然知会云家,只怕也早存了这个心思。只是她到底是刘府的亲戚,怎么倒会向着倚墨?
  “既然如此,”叶裳容略微扬声道,“绿芸,去请少夫人出来。”
  通向内室的门后闪出来一个人影,云蔚书认得正是妹妹贴身服侍的丫头。
  她怎么竟然听这个叶裳容的话?
  云蔚书不由疑惑地看向那个离他不远的少女,皱眉愈深。
  一时,绿芸扶了云倚墨出来。云蔚书看清妹妹的样子时,心里一沉。
  短短半年没见,一向温润如水的倚墨竟然成了一副形销骨立的样子。虽然仔细看起来并没有瘦下去多少,但是眉眼间竟是完全了无生趣。
  “倚墨。”他不由心疼地溢于言表,“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二哥?”云倚墨看见他却是意外,她眼里喜悦才起突然声音冷硬起来,“我不要回去。”到底是亲兄妹,不过才见面,甚至一句话都不用云倚墨就明白了云蔚书的意图。
  “倚墨,不许胡闹,你真想——”云蔚书不由沉下脸,端出兄长的架子。
  甫一见面,他就立刻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回去的。
  “二舅舅——”云蔚书正待继续说什么,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孩子。他大步跑到他身边停下,仰起红扑扑的笑脸对着他笑。
  “玉儿。”云蔚书不由自主地对着孩子微笑,伸手摸了摸头,柔声道,“想我没有?”
  “想。”玉儿用力点头,声音脆脆嫩嫩。他眼珠一转看见云倚墨,立时高兴起来,扔下云蔚书不理扑到云倚墨身边,“娘,你的病好了?”
  “嗯,好多了。”云倚墨蹲下身子,企图抱儿子却身子一晃,脸色一阵发白。
  “少夫人!”
  “倚墨!”
  几声满含担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却见叶裳容对着玉儿说:“玉儿,你娘身子还弱,扶她坐下。”
  “哦。”玉儿乖乖地应了声,竟真的似模似样地要扶着云倚墨去坐。
  相对于云倚墨的一脸欣慰,云蔚书却看了眼叶裳容,皱起了眉。
  “绿芸,绿茗。”叶裳容扬起一抹笑,只是那笑里竟然没有丝毫温暖或者喜色,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冰冷。
  云蔚书心下打了个突,却听叶裳容继续说道:“带小公子回房,没我的话不准让他出来。”
  房间里顿时一静。
  相对于绿芸还担心地看了云倚墨一眼,绿茗在听到叶裳容的话时,立刻抱起了玉儿。
  玉儿不愿意走,却挣不脱,于是气鼓鼓地看向叶裳容,“容容,叫她放我下来!”
  而刚才还对着玉儿微笑的叶裳容,此时却看也不看玉儿。绿茗等了一瞬,见叶裳容没再开口,竟然也不顾玉儿的挣扎,径自抱着他走了。
  “玉儿——”云倚墨似乎想要站起来,却被叶裳容走到她身前一拦,又颓然倒回椅子里。她抬起头,看着叶裳容,笑里带上几分惨然,“裳容,你还在生我的气。”
  “少夫人说哪里话来着。”叶裳容弯起唇角,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我一个托庇于刘家的孤女,哪里敢生您的气呢。”
  “妹妹……”
  “废话我也不说了,请少夫人跟着二公子回云府。”叶裳容表情未变,声音还是一样平静,甚至温和。
  “不,我不走。”云倚墨突然提高了声音,却忍不住开始喘气,“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在启贤……”
  “你以为,这由得你吗?”叶裳容的笑容终于消散不见,只余下眼里和声音里的一片冰寒,“从现在起,刘家没有你的位置。”
  “不,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赶我走……”云倚墨惊慌起来,她呛了下,猛咳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叶裳容的声音陡然间又温柔起来。她一边递了桌上的茶水,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若是不走,我就把休书送去衙门。刘启贤的亲笔得不到,他的私印却还在。”
  “你——”云倚墨像是不认识似的瞪着叶裳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我还可以当着你的面,把刘启贤东西一样一样地朝火里扔。”
  “不……”
  “当然,如果你以为死在这里就不用走,我拦不住你。”叶裳容的声音愈发温柔甜美,她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但是我会让人把玉儿抱回来。”
  云倚墨嘴唇颤抖着,看着叶裳容的眼里染上了恐惧。
  “我说过,这由不得你。”叶裳容站直了身子,然后退了几步,“不要把任何一样属于刘家的东西带走,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说完,叶裳容转身向门外走去。她在经过云蔚书身边时,缓了下。
  云蔚书皱紧了眉,他一直没有开口,虽然他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他虽然听着这些话心底生凉,也隐隐生出一股怒意,却到底知道她是为了倚墨好。所以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云蔚书还是向她点了点头,示意他接下来会照顾好倚墨。
  然后,他看到那个之前一直冷厉讥诮的叶裳容,此时竟然是一脸的平静。
  彷佛做了什么该做的事之后,平静地等待结果的表情。
  云蔚书不由得心下一软。
  她到底,才只有十五六而已。这样的事情压在她肩上,让她说这样的话,委实难为她了。
  “那……玉儿呢?”见叶裳容就要走出去,云倚墨突然颤着声又问了句。
  叶裳容脚步一顿,“如果你还是这样,我不会让你再见他了。”说完,她就这样笔直地,甚至一次也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云蔚书回过头,对着云倚墨伸出手,“倚墨,跟我回家了。”

           

静园

    时入九月。
  夏日的暑热彻底没了踪影,早晚已经有了寒意。该说正是天高气爽的时候,刘府的气氛却愈发诡异起来。
  先时寄居在刘府的表小姐开始接手府中杂务,说是帮着少夫人,却口口声声把总管唤作先生。府里都只道是那种写写算算的纸上活计,都以为是人家年轻面嫩,不好吃闲饭的意思。却不想她竟然真似模似样地管起人来了,不过既然老夫人都点了头,底下人看着再奇怪也不能说什么,横竖一样做事一样过日子,而且那表小姐看着比少夫人要会管家些。
  却不想,前些日子她竟然把少夫人赶回家去了。
  虽然少夫人一直就软和得面人一样,浑没点当家的气势,但那到底是正经主子。按说,那位“表小姐”还是凭着少夫人的关系才能被刘府收留,怎么都要感恩戴德的,却不想她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府里正有人忿忿的时候,那位表小姐竟堂而皇之端起内府总管的架势,开始梳理起人手来了。连着五六日,把府里上下几乎有一半的人叫去说话。
  就算自诩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的,在她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毕竟这位可是连少夫人都能赶出去,别的人再有倚仗再有脸面,还能高过少夫人?是以如今虽然没人服气,却也没人肯做出头椽子,白烂那么一回。
  静园正房。
  叶裳容挑起门帘,一边走进书房,“君宁,你找我?”
  不知是因为连日来的忙碌还是别的什么,叶裳容的声音脱去往常的轻柔绵软,突然间爽脆利落起来。
  “大小姐贵人事忙。”半倚在软榻上的刘启文抬头看向她。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倒还是那个温和平静的样子。
  刘启文的丫头绿萱本在桌边剥松子,见她进来,放下手上东西站起来笑道:“小姐坐,我去倒茶。”说着,就转出去了。
  留下屋子里两个人,相对看一眼。叶裳容叹了口气,刘启文却反而微微勾了下唇角。
  “怎么连绿萱都这个样子。”叶裳容在桌边坐下。她瞟了眼茶壶里的清水,一撇嘴角。
  “至于吗。”刘启文转过眼继续看手里的书,语调更是平淡。
  “难得我肯剥下这层好人皮,”叶裳容笑起来,多了些平常憨憨的样子,甚至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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