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 第21部分

　　
　　笃
　　
　　“对了，安华你会写字吗？”
　　
　　笃笃
　　
　　“嘿嘿，我早知道，司礼监和我说了，你是文盲！哈哈哈，啊哈哈哈”我笑得有些岔气，“那就能和你讲老狐狸和阿初的坏话了，他们真是一对爷孙，诶……”我吃了一口糕点，“老的老奸巨猾，小的两面三刀！”
　　
　　笃
　　
　　“哈哈，你觉得也是。我觉得阿初以后可能会有龙阳断袖的爱好，你注意点啊！”
　　
　　好半晌，他才敲了一下，表示答应。我想象不出他的脸色，反正他也不能说，我就顾自乱说。
　　
　　自从绣儿走后，我就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被人照料，
　　
　　靠着嗅觉我能辨识几个熟识的人。
　　
　　成化十四年
　　
　　汪直巡辽东边，大兴战乱，虽然朝廷都是捷报，但是我根本不相信他是好人。
　　
　　立夏不久
　　
　　一阵怪异的香味袭来，我嗅着是从未有闻到过。
　　
　　来人跨进屋子，走到我面前。我感觉到他在打量我，往后退了一步，拉拉衣服，端手行李，“宫女刘凝儿，见过大人。”
　　
　　“哦……起身吧”一个尖细的声音。
　　
　　“谢公公。”我站在一边，手扶着桌子，听着身他在我对面坐下了，“咱家路过，便来看看你，听说是瞎了，可惜……”
　　
　　“凝儿谢公公垂爱，敢问公公名讳。”
　　
　　“咱家……梁芳。”
　　
　　一愣，我即刻跪行大礼，“奴婢不知是梁公公，不识礼数，望公公见谅。”
　　
　　“嗯…不用这么多礼”他似乎拿了我的杯子，“咱家听说刘凝儿是个忠义的女子，便来瞧瞧…看着……灵秀，可惜了一双眼睛。”
　　
　　“公公垂爱……公公慈眉和善的模样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
　　
　　他又是一阵笑，继而说，“好个聪慧可人的丫头，要不是眼盲，倒是能跟着咱家……算了，人，咱家也算见过了，这就不打扰了，好生歇着。”
　　
　　“是，公公好走。”
　　
　　直到那丝香味消散，我才扶着桌子站起来，梁芳？为何要来找我？
　　
　　成化十五年
　　
　　我已经能摸着路，在附近走走了
　　
　　“听闻此次汪直杀了辽东贡使，朱永封了保国公，陈越诸多将士封赏，克勤有何见解。”
　　
　　“诸多封赏，必让辽东米饷耗损，实在不妥。而且杀贡使，边夷战乱难休，苦的还是百姓，只是汪直贪天之功，敢问刘大人有何见地。”
　　
　　心突得一跳，刘大人？我不禁往他们那个方向走去。
　　
　　“和克勤、于乔同见，如今内阁万安掌权，宫内万氏宦官为乱，我等现处于弱势，静观其变为好。”
　　
　　是一个老迈的声音，失望得想离去
　　
　　“如今汪直这滑头，权利倾天，战功受赏，十二团营，镇守辽东俨然是个大将军，真是可笑，插着鸡毛当令箭，还是只……诶，可怜了我们。”
　　
　　这个声音带着一丝调皮，有些像张晔，失神地又走了几步。
　　
　　“于乔所言，有理！哈哈哈”
　　
　　“于乔，克勤，你我身为太子讲师，对太子有何看法。”
　　
　　他们声音轻了许多，我轻轻挪了步子过去。
　　
　　“太子性子温润，却有帝王之风。”
　　
　　“确实，小小儿郎，过目不忘，且能举一反三，不骄不躁，勤学勉励…这般气度……怪！”
　　
　　怎么是怪？我挪了几步，想听那个叫于乔的说清。
　　
　　“谁？！”
　　
　　我一怔，虽眼前一片漆黑，到也大胆地往前走去。
　　
　　“请姑娘止步，请问姑娘为何人。”
　　
　　“盲女，刘凝儿，”我笑了笑，“听闻大人在论议，心生好奇就走来听。敢问是那几位大人？”
　　
　　“左春坊左庶子刘健，乃太子讲师”
　　
　　“翰林院修撰谢迁，也乃太子讲师”
　　
　　“提督军务程敏政，姑娘有礼”
　　
　　是他们三个，我掩嘴笑了笑，
　　
　　“听闻左庶子讲学字正腔圆，虽不善交际但为人正直刚毅，还有谢迁谢子乔大人仪表堂堂，不仅身为状元郎，且谈吐风趣幽默。至于程大人，以神童之称入朝，呵呵呵，三位毓秀之才，竟在这里讲个孩童的墙角……”
　　
　　“墙角？”谢迁一愣，转而低低笑着说，“刘家姑娘这可不像眼盲之人啊。”
　　
　　“我真瞎了！”我挥挥手道，“你们不信吗？”
　　
　　“姑娘多虑，敢问姑娘为何对我等如此了解。”刘健问我
　　
　　“了解吗？”其实我还知道你们很多八卦呢，嘿嘿嘿，“我可以说，但是你们先同我解释，太子殿下为何怪！”
　　
　　他们都是一滞
　　
　　而后那个谢迁就上来解释了，“太子殿下身处淤泥，却如莲一般，高洁”
　　
　　“难道说如淤泥一般才对？”
　　
　　“不不不，臣下都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子殿下行事太，太，太妥当了，太，太，太，不似一个寻常孩童。”
　　
　　呵呵呵，我掩嘴笑个不停，太，太，太？“那是，果然是太，太，太怪了。”
　　
　　转身欲走，身旁一阵凉风，“刘家姑娘，你还没说自己为何认识我们。”
　　
　　呵呵，我笑得更欢了，摸索抓着谢迁的手臂说，“咳，我还知道大人曾婉言拒绝女子示爱，这事为何弄得天下皆知。可谓是用女子的脸面成全了自己的名节…是否有此事？”
　　
　　他的手猛得一颤，接着越发笑得开心了说，“你是藏在夜中的夜猫吗？为何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宫内夜间的私密话都让你听去了。”
　　
　　脸上一红，他是在说……“好个谢迁，亏外传你是正人君子，原来这般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他拉着我，“难不成姑娘也想表露爱意，成全于乔美名。”
　　
　　哈哈哈，“好，好好，难得遇到言语投机的。”我笑着说，“我是司礼监管制下的宫女，常听司礼监和太子夸诸位大人的好，才留了心思记下。”
　　
　　“司礼监的人……”他们三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送刘家姑娘回去！”谢迁突然自告奋勇要送我回去，还没来得及拒绝，已经被他拖走。
　　
　　“有话快说。”
　　
　　“你到底是谁，休要诈我！”他嬉笑道
　　
　　“我为何要诈你呢？”我笑着回答，“诈你为何？”
　　
　　“可不是图我美貌……”
　　
　　“啊？素问谢迁风趣，果然，果然。”我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那你让我摸摸呗！这样我才知道你骗没骗我。”
　　
　　“摸！摸？”他吃惊的说，“男，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哈……所以就不要装放得开，古董！”我蛮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小子的，真逗！
　　
　　正想让他扶我回去，就听耳边一声惊呼，
　　
　　“太子殿下。”
　　
　　“先生有礼”
　　
　　阿初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循声伸出手，脸上展露了个大大的笑容，“听学完了？”
　　
　　“嗯，先生为何在此？”
　　
　　“臣下……”
　　
　　“凝儿，怎么跑这么远，随我回去。”
　　
　　“安华呢？”
　　
　　“自是寻你不见，回去叫人了。”
　　
　　我点点头，被他牵着走
　　
　　“为何太子殿下和这位这么熟络？”
　　
　　“你还没走啊？”
　　
　　“心中仍有疑问。”
　　
　　“那就跟我们去见司礼监。”我在空中瞎抓了一把，“阿初，如今汪直当权，朝野上下很难管制，你让司礼监一人怎么处理的过来，这个谢迁不错。”
　　
　　“刘家姑娘？”
　　
　　我拉着他轻声说，“你既然已经看出阿初怪，那就跟我们走吧，改明叫上另外两个。司礼监需要你们辅助，太子也需要你们辅佐。”
　　
　　在司礼监那
　　
　　“凝儿？”老狐狸估计又是一个眼刀。
　　
　　“听我说，”我跪在地上，“反正他是你们早盯上的人，我就顺道牵来了。再者我听见他觉察出阿初的怪，说明他，有胆识谋略。等着被那帮小人踢出局，不如做了我们心腹”咽咽口水继续，“虽然司礼监下不乏忠臣，但总要给阿初培养自己人，如今皇子接连出生，汪直、梁芳、钱能、覃勤、韦兴无恶不作，中饱私囊。西厂、传奉官更是肆意猖獗。像他这样的嫩苗最好收拢。”
　　
　　“嫩苗？”谢迁诧异，他俩则是习惯性的沉默。
　　
　　“也怕在出阁讲学时灌输阿初不好的”
　　
　　“你信他？”阿初恢复冷冷的语调
　　
　　“听其声，坦荡，闻其言，正直。我想司礼监心中自有评断。”
　　
　　“谢大人确实是个通晓帝王术的良臣！”
　　
　　“嘿嘿嘿，不如再把那个程敏政也笼络过来，我们做个智谋团。”我盘算着也拉帮结派，把那些还在萌芽期的都一网兜了。
　　
　　“眼盲就别操这份心，安安分分得呆着，江山社稷的事不劳费心！”
　　
　　身边有人抖了下“别怕别怕”我扯扯一边的谢迁，“这就是他真面目，冷血的，我虽然看不见但也能预料到你心里的吃惊。”我压着谢迁的肩膀起来说，“信他吧，起码我信。”
　　
　　信我，阿初因为我念书时记得，这个谢迁是明朝的贤相，就是他没错。我能帮你的也不多！
　　
　　
　　
　　第30章　卷二十六
　　
　　一盲就盲了三年
　　
　　指腹的茧厚了剪，剪了又厚
　　
　　有时候真是想苦笑，魂魄到了这个躯体，这个时代是来做什么的，来做苦行僧的吗？我已经开始适应这个时代了，习惯性的跪，习惯性的卑微，甚至奴性都有了。一天中最开心的就是，捂进被窝里，偷偷的哭。最不开心的就是，清早不知何时辰，却要给自己装上一个笑容。
　　
　　以前不怕冷，冬天都穿得很少，如今很畏冷，一定要裹住自己。
　　
　　无聊的时候，没有人陪的时候，我会给自己讲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
　　
　　外面的世界不管是精彩还是无奈，我都看不见了也和我无关。大家都在忙碌，前进，而我只能伫立在原地，并且保持微笑，告诉大家我还是那个原来的刘凝儿。
　　
　　“安华，最近怎么有空来我这？”
　　
　　安华在身后为我细细得梳头
　　
　　“诶……阿初最近一定不好过”我转过身，拉着他极轻地说“朱见深这个混蛋，当年生了儿子不认，如今认了儿子又不管，信万贞儿的枕边风，听太监们说，最近常找阿初的错，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脑门被敲了两下
　　
　　“哼，他就是坏掉了！没用地往老婆怀里缩，蒙着眼睛就天下太平，俩眼一闭就能得道升仙，他二百五是不是？”
　　
　　头发被扯痛
　　
　　“哎呀，安华，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对了，你平时要注意万安和那帮太监，千万不能让阿初吃那些丹药，那药里都是重金属，吃多了体内都是毒素。”
　　
　　肩上被拍了一下
　　
　　“阿初如今行事低调，他总是聪明的，就是个性孤僻古怪，以后一定得给他找个热情如火的老婆，哈哈，骚骚那臭小子！”
　　
　　我伸手去桌上找发簪，摸着摸着，突然被木盒硌了一下，摸出一个小锦盒。
　　
　　“五年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画眉之愿，此志不渝……诶，骗骗人的。”
　　
　　安华来拿我手中眉石，我倏地握紧，摇摇头，“让我留着做个念想。”
　　
　　……
　　
　　“诶……你别掰，疼！”
　　
　　又是一年，他们不说可我也知道，活着越发不易了。撞钟的声音更频繁，让人心里烦的慌。但是司礼监一直很小心保护我。
　　
　　我们有点像死水里的鱼，默默得等着水挥发干。
　　
　　“安华，最近我总能闻到许多陌生的味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手上被拍了两下
　　
　　“别老瞒我，如今汪直势力通天，尚铭和梁芳勾结，传奉官为恶，我知道内宫外廷是一塌糊涂。”
　　
　　手背被拍了一下，第二下终究没有落下来，
　　
　　隔了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安华才来。
　　
　　“安华，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摸着他的肩膀，“我以为你就那样，不会发育了。”
　　
　　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子了，你长什么样，阿初长什么样了”慢慢摸着他的脸，“安华你多吃点，瘦兮兮的不富态，”
　　
　　他把我的手放上我自己的脸，
　　
　　“呵，嫌我难看？”我笑着说，“无所谓，等阿初登基，我让他送我几个大美男，嘿嘿，我要各色各样的，啊！啊！”摸着额头我嚷，“干嘛，你肯定也要讨赏的，我就讨几个美男服侍服侍，怎么了。啊！别打了，别打了！下手真狠！”捂着额头，诶……臭安华。
　　
　　冬
　　
　　裹得像个粽子的我，一下就冲进安华的怀里，“安华！”
　　
　　他替我（霸气书库：www。87book。com）整　理了对襟，拉平了衣衫，绣着他身上的味道，“嗯……好浓的梅香，你从院子里来的？”
　　
　　他搂着我，推我进屋。
　　
　　“不去！”我撒娇，“下大雪了是不是，瑞雪兆丰年，带我出去走走。”
　　
　　宽袖里的手被他轻轻握着，我笑呵呵靠进安华怀里，“听说最近皇上和邵贵妃很亲。”
　　
　　他握我的手紧了紧
　　
　　“你照顾阿初，这倒好两个人，一个不能说，一个不爱说，诶，听说皇上也是个闷罐子，是不是？”
　　
　　他捏了一下。
　　
　　我趴过去，轻轻问“是不是结巴？哦……痛！不说就不说，哼！”
　　
　　他大概是带我到了梅亭，梅花的香气对我来说太过浓郁，有些分辨不出其他的味道。一路走着，安华都替我挡开了梅枝。
　　
　　他突然拦着我，转身牵起我两只手。
　　
　　“台阶？”
　　
　　手上紧了一下，我一点点往上挪，三步。
　　
　　坐在亭子里，安华替我暖手，虽然是冬天，却能感觉他周身散发的幸福，温和宁静让人安心，我欣慰道，“安华，你脾气越来越好了。说明上天是待我们不薄的，你哑了，脾气就小了，我瞎了，看见的脏事就少了。对不对？”
　　
　　他轻轻把我搂紧怀里，闻着浓浓的梅香，忘却自己身处险境，倒弄得我怪不好意思。
　　
　　“安华，你是不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我呀？”手上一紧，他急急把我推开。“别不好意思嘛，瞎子都看出来了，你就别装了！”我推推他逗趣，哈哈笑着，他怔怔地不动，我不知道他的表情，突然想到那事“我没开你那个玩笑，安华……”
　　
　　他柔软的指腹轻触我的眉，凉丝丝的，我吸了一口气。
　　
　　“六年了……他难不成还能等着我？”拨开他的手。突然腰间一紧，那茉莉香浓了许多，听着他粗粗的鼻息，脸上不禁烫了几分，我这是怎么了，他是安华啊！
　　
　　力还没使，他的唇就印上了我的，带着空气的凉，香香软软。他的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逾矩，就像一个纯真的孩童送上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