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于云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薄于云水-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戴染轻车熟路地找到面馆,白白胖胖的老板娘正在前台数着铜板,见有人跨进来,忙道:“我们打烊了,晚点儿再来。”
  “我们是专程过来的,再做两碗,行吗?”戴染失望请求道。
  “是啊,老板娘,我们都饿坏了,你就行个方便吧。”阮涵也跟着起哄。她倒不是很想吃这种店里的吃食,她只是怕戴染吃不到又要发小姐脾气,最近她的脾气可不小,说一不二。
  老板娘为难地搓手,火刚刚已经灭了,再生起来太麻烦,再说下面的师傅也去休息了。她正要开口解释,就听一个好听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板娘,把帮我留的凉面给这位小姐吧。”
  戴染和阮涵一回头看见来人,忍不住缩了一下,什么叫抓现行,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板娘一听,喜笑颜开地往里去端面了。怀礼两只手插在裤袋中,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两人。
  “我……我饿了。”戴染有些底气不足,头越埋越低。
  “怎么出来的?”怀礼不理她,眼睛瞄过直往她身后躲的阮涵。
  阮涵一个激灵,扁嘴心虚道:“不是我……”
  “你们两从家里走到这儿的?”怀礼想起巷口并没有车,不禁地有些怒气:“家里人怎么跟你打的招呼,你居然从家里走到这儿,就这么置若罔闻?!”
  怀礼从没有对她说过重话,闻言,一丝委屈浮上心头。自己天天被关在家里,什么都不许做,除了朋友和姐妹来探望,其他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打发。现在怀德不在家,怀礼也忙,大部分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戴染倔强地咬着唇不说话,阮涵也被他吓着了,不敢抬头。
  怀礼抽出手揉了揉眉心,语调放缓,显得稍稍温柔了些:“先进去坐着,不是说饿了嘛。”
  戴染觉得这饭吃的也忒委屈了,仍然咬紧唇不说话。
  孕妇的情绪来得猛,见她那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怀礼不由得笑了起来,揉揉她的头,说道:“都怪我最近忙,没时间陪你。待会儿我带你们去郊外走走好不好?你不是喜 欢'炫。书。网'范家庄嘛,我前几天去过,现在那里风光正好。”
  戴染刷地抬起头,眼中还留着不可置信,什么委屈也都不放在心上了,傻傻道:“真的?”
  “当然。”怀礼笑着将她推进店里面坐下,又转头对阮涵说道:“亏得近日来有你常陪她,要不她还拖不到这么久就要开溜了。以后常来看她好吗?”
  面前男人笑得蛊惑,阮涵傻傻地羞红了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一大碗凉面都让戴染一个人唏哩呼噜地吃了,怀礼和阮涵连边儿都没碰上。吃完饭怀礼到药房交代了一声,就开车带她两往城郊去。
  夏日正浓,郊外满山苍翠。道旁树木的冠顶长得十分厚实,微醺的日光洒落下来,合着郊外特有的清凉,浸的人神清气爽。戴染心情好了许多,望着车窗外,心中欢实又宁静。
  范家庄是戴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庄子,主人平时都住城里边,这里也就接待些亲戚朋友用。从小戴染和孟家两兄弟就没少来,守庄的乔大叔乔大婶看着他们从小长大,对这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更是喜 欢'炫。书。网'的不得了。
  车刚进大门乔大叔就从里面迎了上来,看到是戴大小姐,欣喜地上前帮她拉开车门,嘴里念叨着:“我就说大小姐今年怎么还不来,今儿可把你盼来了呢。呵呵呵。”
  “乔大叔。”怀礼下车走到戴染身旁,咧嘴笑道:“还记得我吗?”
  乔大叔不过才五十出头,可是长期做粗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许多。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黑黑的手,激动地声音不稳:“这……这不是孟家二少爷嘛。这……这都多少年没看见您了。”
  怀礼握住他的手,一手拍上他的肩,哈哈大笑起来:“乔大叔好记性,必是常常想我呢吧。”
  乔大叔的嘴大大地咧开来,露出一口老黄牙:“你乔大婶常常念叨你呢,听说你们兄弟留洋去了,前天儿还说着不晓得你咋样了呢。”
  怀礼拍拍他的肩,笑道:“咱们进厅说吧,这几年我可没少想乔大婶的烤红薯啊。”
  “去,去,你们快进去。我这就叫你大婶儿给你们烤去!”乔大叔殷勤地走在前面去帮他们开门,高兴地都不晓得要怎么表现了。
  阮涵是第一次来,戴染便让怀礼陪她去逛一圈。怀礼怕她冷,毕竟郊外不比城里,便脱下西装给她套上,转身招呼阮涵出了厅。
  怀礼带着她将东西院落穿了个遍,也顺便跟她讲了很多小时候在庄子里发生的趣事,他的风趣幽默将阮涵逗得哈哈大笑,十分开心。两人悠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厅中,戴染已经坐在那儿开吃了。她面前放着个碳盆,盆上支着铁架,上面满是玉米和红薯,还有小小的像是芋头的东西,热气熏的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外套也已经被脱下丢在了一边。
  看见两人进来,戴染忙招手:“快过来,回来的正好!这红薯已经可以吃了。”
  怀礼在她身边坐下,还没动手,只听得一声咕噜。戴染看看他,这才反应过来中午他把面让自己吃了,怪不得饿得肚子叫唤呢,愧疚地把自己好不容易才拨开的红薯递给他:“饿了吧,吃这个。”
  面前小手的十根指头都被红薯烫的通红,伸手接过,那指尖还余留着炭火的热度。“谢谢,”怀礼咬了一口,烫得他直吸气,感叹道:“想了五年了,就是这个味儿啊。”说着用钳子夹起一个玉米,一边吹气,一边左右手来回换捣,好不容易才拨开来,递给戴染:“来,你吃这个。”
  戴染笑嘻嘻地接过,一口咬下,满嘴留香。
  阮涵坐在对面,一边手忙脚乱地剥着皮,一边奇 怪{炫;书;网}地看看那两人,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疑惑。
  乔氏夫妇为他们三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农家饭,怀礼从来都不在意繁文缛节,非要拉着两夫妇坐下一起吃。刚开始戴染和阮涵还不太习惯,后来大家聊起小时候怀礼在庄里调皮捣蛋的那些事,便你一言我一语地笑开来,气氛十分活络。
  饭后戴染意犹未尽,说还想在后院坐坐,看看月亮。怀礼想她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便没有阻止。
  乔大叔帮三人摆上新鲜的水果和上等的茶,便接着去厨房收拾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的清辉渐盛,满院子的花香馥郁起来,几声虫鸣此起彼伏,悠然美好。
  桌边,阮涵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戴染,戴染分了一半给身旁的怀礼,怀礼默默吃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郊外的温差很大,一到晚上气温就会低好几度,怀礼的外套已经给戴染穿上了,阮涵还怕她凉,便把自己的小坎肩儿也给了她。戴染也不推辞,直感叹说怀孕没什么好,就是地位高,简直个个人都把她当祖先供着。
  阮涵笑她,让她抓紧这段时间作威作福,一旦孩子生下来,她也就没这待遇了,怀礼笑着应和。戴染看看那同气连枝的两人,咬牙切齿地说那她得多想想怎么使唤他们才够本儿。
  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钟头,阮涵衣衫单薄,冷得受不了,跑到厅里去烤火。戴染和怀礼仍然坐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着小时候,说着怀德不知在做什么,说着孩子生出来将是什么样的光景……
  说着说着,身边的人儿没了动静,肩上一沉,怀礼转头看了看靠在肩膀上的脑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小心伸手帮她紧了紧外套,又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下巴。那张小脸在月色下纯白安静,像是精心培植的百合花,不沾世俗兀自美好,那晶莹剔透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
  院门处,阮涵收住正要踏入的脚,皱眉看着院中依偎的两人。那一瞬,他的谈笑、他的呵护、她的亲近、她的信任,还有他们相处时的默契……许许多多相干、不相干的画面一起涌出意识的泉眼。脑中一道惊雷闪过,心中再无法平静。

  第十五章

  时光像流水一样涌动向前,一转眼,戴染的肚子已经变得明显了起来,可是怀德仍然没能抽出时间回来看看。家书里的他就象孟府的朱漆大门,淡然伫立,不喜不悲,可靠的经年不变。
  他只字不提境况危急,可近日来,瑞城最耸动的话题无一不指向省城的防线——那里即将被攻破。
  省城变作困城的消息不分先后到传到各人耳中,家里人还没来得及封锁消息,戴染就从前来探望的戴瑶口中得知了此事。这个坏消息像一块巨石扑面压来,封堵出路,此时的戴染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怀德如何了,而是若遇大难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省城被围困,已有两月没收到怀德的家书了。孟老爷脸上的担忧一日深过一日,外面的世道变得异常艰难,怀礼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这种时候,戴染愈加强迫自己要沉住气。
  现下家园危难,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忧,她每日将自己照顾地仅仅有条,又托爹爹寻来有经验的奶妈贴身照顾,严格按着养身方子食补,精神好时还帮琴姨打理一下府中事物。
  她告诉自己,男主外女主内,不管外面是否翻了天,但女人主理的这个家不能散!
  近日,怀礼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常见他怒气冲冲的进门,却在看见她后刻意散去了一身火气,细细询问腹中胎儿状况。他说大哥正面临危急时刻,他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孩子和她,说着说着却又面露愧色,嘟囔说着生意没顾好,对不住大哥云云。
  戴染笑着宽慰,这样的世道怎么可能有好的生意,守过这个难关就已是大幸,又劝慰着钱财乃身外物等等。
  闻言,怀礼只摇头苦笑,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却也只说的出“染儿放心”这几字。
  这天,若兰破天荒地来探望她,一道进来的还有阮涵。
  自若姣婚礼后,若兰总是若有似无地躲着她们,约她出来她说没空,去看她她却又推托说有事,后来大家事忙,她们和若兰也就疏远了。一晃过了半年有余,今日看着他们两个一起前来,戴染诧异了半刻。
  “我们在门口遇上的。”若兰看出她的疑惑,掩口笑着,又亲昵地上前拉起她的手说道:“你怀孕了那么久,我还没专程来探过你,别怪我。”
  她还是那样端庄美丽,不外放但也绝对不内敛,久日不见的尴尬轻而易举消弭在她三言两语间,仿佛本就没什么一样。
  “我哪儿敢怪你这个大小姐。再说了,在薛家、陈家还不是都见了好几回了。”戴染笑言。其实自己心里从来没怪她,一直以来只是担心她而已。
  “看,你这话说的还是怪我了。”若兰笑着摇摇她的胳膊,一如往日的亲密:“我不来是因为我过得很好,若不好,早就来找你诉苦了。”
  她的眼睛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戴染张张口想问,却又觉得再问也没什么意义,既然她说过的好,那便是好,现下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捏了捏相握的手,表示心意相通,两人相视一笑转头看向阮涵,戴染问道:“你这个丫头一个多星期都不来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把我给忘了?”
  自从与怀礼相熟,阮涵便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偶尔也会说些半明不明的话,怀礼虽只是意味深刻的笑笑,戴染却极力撮合两人。他们俩人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牵扯着,怀礼没回应,阮涵也不急,拖久了,连戴染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今儿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怀礼没在家呢。”戴染调笑到,言下之意是她对怀礼比对自己还亲了。
  阮涵也不臊,脸笑成了一朵花,弯起的双眼遮住了一丝失落:“王子不给面子,我这个公主也不想等了。正好若兰也来了,免得我一个个去说,今天就一起告别了。”
  “啊!”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告别?”
  阮涵点点头,脸上仍然保持着用力的笑容:“我要去美利坚了,全家一起。”若不是弯成新月的眼阻挡住了泪水,一旦流出来就止不住了。
  “什么时候?”戴染捂住突然酸胀的心口,死死掐住不让它蔓延。
  “不出三天吧,父亲安排好了就走。”阮涵说着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她们:“哥哥说在这里很危险,所以早做了安排。去那里我也算留洋了吧,你们都要为我开心哦。”一边说还一边张开双臂,做出拥抱蓝天的姿势,仿佛非 常(炫…书…网)向往那个传说中的国度一般,只是窗台上溅起了一滴、两滴、三滴……水渍。
  屋内被沉默填充,都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前那阳光透过的身影。还是若兰率先回过神来:“没错,我们是该为你高兴,去那里是最稳妥地打算。”
  戴染的手抚在圆鼓鼓的肚子上,小宝宝好像也体会到了母亲不舍的心情,在里面躁动不安的伸出小手小脚,贴在大手上。“那你要去多久呢?”说着又兀自笑起来,摇摇头:“也是,是我也不会回来了。孩子啊,你阿姨都没看见你就要走了呢,你是不是也舍不得她啊?”
  阮涵倔强地不回头,声音仍然是笑着的:“你们以后也可以来看我啊,不过我可不包船票。”
  若兰笑道:“以前都没觉得你是守财奴呢。”
  阮涵低下了头,喟叹:“不是因为有钱,也走不到美利坚去。现在才真真觉得,只有钱才能买到安全啊。”
  若兰也叹了一声,杨家确实是资金不如阮家雄厚,所以也逃不了那么远。不过要举家离开这里,恐怕也不是太远的事了。
  “戴家和孟家不准备走吗?”若兰问道。
  戴染笑了一下,说道:“现下是不走的。怀德还在省城呢,除非他说走,孟家才会动吧。戴家……我那爹爹才舍不得那个只坐了一年的局长位置呢。”
  其实私下她也劝过父亲,让他带着家人出国去,可是爹爹却无所谓地笑笑说这瑞城他还没待够呢,不舍得走。只是近日来,听戴瑶说他已经搬到娘以前的院子里去住了。就外面的情形看来,怕是要厮守也守不长了。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伤感,离愁别绪一下涌了上来,阮涵在窗边都快站成了一座雕塑,可是就不过来坐下。
  若兰收拾了下心神,笑道:“你看,我今天来还有事要请教你,这都忘了说了。”
  有事情转移下情绪也是好的,戴染也缓过劲来:“什么事?”
  “若姣也怀孕了,可是城里好的奶妈都被请走了。你家这个可是瑞城里最有名的,所以我过来要一份她给你安排的食谱,还有能不能请她有空过去给我妹妹指点指点。”说起妹妹怀孕,若兰跟自己怀孕了一样高兴。
  看着她兴奋的表情,戴染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这人的心思她真的猜不透,难道她真的放下了林庭勋?连阮涵闻言也赶忙擦了下眼睛,转过头来狐疑地看着若兰。
  见她蹙着眉,若兰假意嘟了嘟嘴:“借你个奶妈就那么为难?小气。”
  戴染还是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却也还是点点头:“没关系,我让她每周抽空过去一趟就是,不是大事。”
  若兰闻言果然开心起来,摇着她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最大方。”
  阮涵噗哧一声笑出来:“有那么高兴么?又不是你要生。”
  几乎是立刻,戴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怪她口无遮拦。阮涵也反应了过来,吐了吐舌头。
  若兰一腔真情,十年守候如一日,现下无论她再怎么笑,也只觉得像茶碗上飘着的薄烟那么虚浮。若姣的幸福越是路人皆知,她的狼狈就越是无处遁形。
  若兰却仿似不知道她们的心思,没事人儿一样笑道:“我亲妹妹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